夏桂来到了村里,以他的英俊伟岸深深地打动了阿金,阿金向其求爱而不得,因为夏桂心里装的是阿秀。俗话说,爱之切恨之深,阿金心生怨恨决心报复,发誓要将其赶出三叔的家门,所以呢,他们之间爆发了一场战斗,结果夏桂受了重伤。阿秀是怎样的一种人呢?也是夏桂心爱的那种人吧,爱到几乎想要咬下她身上的一块肉。事情果然发生了,阿秀被送到了医生那里,谁知道她的心竟被恩医生给勾住了,阿金极为嫉妒嗔骂其为骚货,她认为实施报复的时候到了。阿桂当然是对自己的情敌恨之入骨,也自知要战胜情敌难度很大。阿金完美地实施了一石二鸟的谋杀计划:让医生残忍地谋杀了阿秀,狠狠地报复了夏桂,让他失去了心爱的人;迫使魅力无穷的恩医生回到了自己的身边,更让夏桂看到了复仇的无望,因为夏桂的所面对的是两个强大敌人的联手。夏桂只好怨怨地离开村子了。
阿秀:小时候阿秀就被三叔认为和其它孩子不一样,三叔蹲在那里倒腾火的时候,阿秀就去踢三叔的屁股催促他快讲新的故事。到这里,让人不禁一笑:阿秀呀阿秀,你的野心可真不小呀!三叔就跟她讲关于蛇的恐怖故事,讲完之后阿秀又嚷着:我还要听,我还要。到这里更是令人一惊:小小的阿秀不但野心不小胆子也够大的。这就是阿秀特有的既阳光又黑暗的幽默。阿秀长大后,夏桂竟突然地被三叔带回到村里,谁又能预料到后来会发生一场场血雨腥风的谋杀。阿秀在夏桂的影响下或者说是指引下,知道了还有比蛇更为恐怖的事,她也马上迫不及待地想去以身试法了。没错,耳朵是她让桂哥咬下的,她一出门也一点也不哭哭啼啼了。夏桂说得没错,她是自愿的,他只是随便向她提供了个简单的契机。那阿秀要去干什么?她要去和医生面对面,她要去打个赌,她要去以身试法,她要去体验每一秒和医生直接接触的过程。夏桂呢,他也就是想看看这个赌谁会赢,他与阿秀联手对付对手。阿秀在经历谋杀的时候,夏桂和阿金也在搏杀,并受了她锐器的重伤。医生是村里的权威,总是蛮横冷酷地从村人身上割去一块肉或什么瘤子之类,手术的刀钳更是岭村人闻风丧胆。那是场无声无息又极为惨烈的谋杀,而阿秀在那里所体验到的意境是:四壁烛光,到处夜莺的鸣叫,惊呼之为天意。最后还是以她自己的一句话道出了其本性:是人怕医生,还是医生怕人?阿秀是个以医生为情人的人,恋爱时会是怎样的激情呢?
三叔:他现在老了,只能靠讲自己的故事来重温已经逝去的激情,讲得重复了后,就随便杜撰个人名扣到角色身上。就在这时,夏桂竟被三叔领回了村里。他那长长的脚中指总使三叔回忆起过去什么,却又想不明白。三叔年轻时参加过战斗,在那场惨烈的战斗中失去了右肾,那只鸟凄厉的在林子里的鸣叫:痛呀痛呀!不正是三叔的右肾发出来的吗?既然如此的惨烈,那就绝不是场普通的战斗,会是和谁的战斗呢?该是和脚中指长长的人战斗吧!可奇怪的是,三叔在迷途中偏偏是一个脚中指长长的人为其引路,为什么呢?该是留他半条命一个肾,欠的帐以后再清算。三叔在枪毙战俘之后也后悔起自己唯一的一次手软,这可是干掉脚中指长长的人的绝好机会,却遗下后患,没能斩草除根。三叔口中虽念到自己没有什么对不起那个带路的,但当发现夏桂长长的脚中指后便隐隐感到,自己陷入了一个阴谋:还是有人找上门了!当三叔看到夏桂正好放下他的二齿锄,三叔猛然想起阿秀所说的话:“还有一种咬法就是一下子要下整个脑袋……”三叔脑海里马上涌现出自己被老虎咬掉脑袋后脖子喷血的画面,这时三叔心里激起了杀机:下手一定要恨要快决不手软。可这时夏桂竟哭着喊他爸爸,并告诉他自己所受阿金锐器之重创。这就让人很是怀疑这个阿明称之为杀人犯的夏桂的身份,他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他受到了重大的谋害?
再后来三叔听到了夏桂极为矛盾的自言自语,阿明及时向他汇报重要情报:看见夏桂和医生抱在一起,要他小心。小猪为何跃栏而出,当然是看到了老虎转世,预感到了急迫的气氛。三叔此时想到了原来恩医生的脚中指也是长长的。他也隐隐感到,一场谋杀将在自己身上发生。
三叔放任地睡在后山,又一场真正的谋杀要开始了,年轻时欠下的帐这时就要清算了。那只小鸟凄厉的尖叫声又响起了,他又回到的当年的战斗,和上次战斗极为相似:蛇紧紧地勒住他,让他的呼吸仅够于喘一丝气。一切都已经明了:夏桂不正是那条死死勒住三叔的蛇吗?夏桂来到三叔身边的目的也明了了:夏桂是要让三叔体验真真切切的死,也让他体验到这才是真真切切的生,否则便是麻木的生,无意识的生。夏桂的到来给三叔体内注入了活力,使命完成了就该离开了。
夏桂:他被三叔突然地带回了村里,割水稻时有股村人所不能理解的激情。可正是这个充满激情的人却被阿金和医生死死地盯上了。怪不怪:一个充满激情的杀人犯,心中满怀着杀机却受到了某种死死不放的威胁?或许应反过来:正是因为受到了死死的威胁心中才会充满激情的杀机。阿秀在经历谋杀时,夏桂刚好正与阿金搏斗着,并最终受到了重创。
再听听那段对话:
“重要的是干掉那个医生!”
“那恐怕不容易吧。”
“屁!没有办不到的事!”
看来杀人犯的心中是多么地急切,又清醒地知道要完成这样的谋杀时多么困难。夏桂到了村里至少牵涉到四件事:一,促使阿秀的被谋杀;二,跟阿金和医生的搏杀;三,谋杀三叔;四,那个被蛇勒住的也是夏桂自己,那条蛇当然是阿金,他也经历了一场真正的谋杀。
阿金:她是所有阴谋的策划者,心狠手辣的阴谋家。他深爱着夏桂,如痴如醉地心欣赏着他的演绎。但他的爱之能这样表达:做为夏桂的坚定的否定者而存在。她也知道,只有这样夏桂才会爆发出更大的激情。最后她化作一条蛇死死地勒住夏桂,她的目的达到了。阿金小时候被父亲领着去医生那里挖掉了左眼,是左眼,令人不禁想到,它比阿秀走得更前更先。她就是那种阿秀所说的医生怕人的人,医生在她面前缩头缩脑,甚至医生就是她的一颗棋子。不过她也清楚自己离不开医生,她也想体验阿秀所体验过的意境,所以她骂阿秀为骚货是真骂,在掩埋阿秀时所作的表演也是真的。她是以脚中指长长的人为自己的情人的。
阿明:她在村子里是个仅次于阿金的人,他没有参与阴谋,但他却是所有阴谋知情者,观察者,见证者。夏桂在河边撒尿时阿明就认出他是个再熟悉不过的杀人犯。他时时向三叔传达各种信息,在描述阿秀的死时他极为平静:用针注射蒸馏水和绣花针。他年轻时没有像三叔一样去战斗,真的是胆小懦弱吗?或许他比三叔更早地参加过多次战斗。还是在夏桂在喊心爱的人的魂时,他自己道出了秘密:在墓地呆惯了就……
医生:极为忠于自己的本职工作,冷酷,蛮横。当有人想以身试法时,他也决不放过大展身手的机会,他是个权威,他是个老虎转世。
阴谋之网再次使我们意识到我们所要面对的饲养毒蛇的小孩所提过问题。
1.新居的恐惧
从平房搬到了三十层的高楼,并且是顶层,似乎是斩断了生活中的种种联系。第一次乘电梯下楼时挤进去的人还挺多的,当她再上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了,上升到七楼时才进来一个武高武大的黑脸汉子,就是他让述遗感到时间的冻结,这汉子又正好有住在述遗的楼下,二十九层。又是一次下电梯,在二十九层与黑脸汉子相遇了,这次很奇怪,好像电梯是被人掌控了,或者是电梯故意跟她开玩笑:在电梯里硬是挤进了让她感到窒息时间冻结的黑脸汉子,电梯下得很慢,每层都停,每层都开门,每层都没有人进来。她担心整栋大楼几乎时空的,唯有她和黑脸汉子住在里面,而他与汉子又似乎具有某种联系。
又是一次上楼,这次电梯坏了,她只好跟着修理工往上爬。这次她特别留意了七层和二十九层,七楼有个房间门是开的,但里面却是空空。二十九楼有间房开了条缝,但马上又关上了。
现在述遗最担心的是电梯一旦出事怎么办?若每次都爬三十层岂不是会被折磨死?如果像那个老妪一样夹在电梯里,那就太恐怖了,住在楼下的那个黑脸汉子会来搭救吗?更别指望那个蛮横的不尽责的修理工了,从他对电梯爱理不理的样子来看,她对述遗不怀好意。要是电梯直接从三十层垂直坠落呢?还有让她感到恐惧的是这栋楼里天天夜里死不放弃的咚咚敲门声。总之,对于老太婆述遗来说,电梯是否出事是她搬进了新居后头等大事,当然还有件事就是她想弄清这栋楼的秘密:修理工及黑脸汉子的来历及目的。
2.述遗的四次外出
述遗呆在楼里弄不清这楼里的秘密,不是说不是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她需要换一个角度才能看清这栋楼的真面目,这时她选择了外出。
第一次外出:这次外出虽然是由老卫领她去的,可是从她出门前下意识的拿起自己的手提包的动作来看,这次出走是出自她自己的意志,当然也是述遗选择了向左拐去那条充满葬礼气息的商业街。老卫是知道那天的要死的。那天他总是唠叨个没完,兴致很高,对路两旁的事物都有浓厚的兴趣。是吧!末日前的激情十多么的隐秘而勃发,在那条街的那一天是不是相当于平常的一年呢?可是老卫清醒地知道,这是条葬礼的街道,充满了死亡的气息,这条街所有的繁华都是虚幻的,街上的人都是在做做样子,在演戏,老卫也心知肚明地跟人打招呼,他也在演戏,演给谁看?他们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先是繁华的商业街,然后是混乱的木材市场,最后走进渐渐死寂的麻石路,终于到了电子游戏店,老卫坐下了,这个几乎墓穴似的电子游戏店就成了老卫的归宿。游戏店的老板极为健谈,跟老卫很是熟悉,述遗倒像是个外人。从老板的言谈及行为中述遗了解到:老板的城府很深,老板和她的老婆似乎有着某种极高的精神生活,这个地方信息量很大几乎是个黄金宝地。老板一边这样不停的抖露,一边却要故意地掩盖什么!他当然知道述遗的弱点:越是隐藏越是要参透。最后那个幽灵般秃头老板娘的现身更是让述遗捉摸不透而且不能忘却。老板对他们的跋涉还是比较满意的:“来这里的人往往是由于迷路,除了你们,谁会执意要到这种地方来呢?”
这次外出回来到了家门口竟发现彭姨在门口等得很久了。对!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的使命就是来加强对述遗的训练,对她进行督导。述遗还是在担心这楼里的事情时,彭姨果断地要求她来做游戏,要求她在夜色的迷宫里找寻回公寓的路,又是那经典的向左向右。述遗表现一般,她最后迷失在黑色的蜘蛛网中。彭姨离开时有点疑虑:这一次的游戏对她的下一次出走帮助大吗?能帮助她像黑脸汉子一样在夜色的蜘蛛网里横冲直撞吗?
第二次外出:这次是修理工领她去的吗?听听那修理工暧昧的话:“想通了吧?想通了好!……”或许述遗自己也想去,要不然怎吗会问起工作的报酬?修理工的气势总是那么的咄咄逼人,黑脸汉子一直告诉她不要小看修理工,并告知修理工的权利大得很!不管怎么说,这次述遗和修理工同行,和上次老卫的事大大的不一样。上次是左拐,这次是右拐,而且这次抄的是近路,很快就到了电子游戏店,这就不得不让人佩服黑脸汉子的见识:修理工的权利大得很。上次她和老卫绕了很多弯子才到,这次她和修理工直奔主题,毫不啰嗦,让人联想起修理工一贯的冷酷和他的兔唇。述遗老太婆不免感慨起来:“我没想到我沿这条街一直超前走时,实际上是朝我家的方向走……人就是这么死板,只晓得一个模式。”在修理工的意识里,大楼与墓穴似的电子游戏店有条直线的路径,这意味着那种末日的体验以更快的直线方式降临。老板的生活是有目的的,而且这次他们又担负起了一个使命:给述遗讲述大楼的秘密,并让让她看看这栋大楼的结构。
让我们来看看他们的生活:这个店首先不存在业务问题,门牌只是做做样子,是个借口而已。他的老婆总在后屋耐烦地缝着烂破布,她既然有把鸡变成鸭子的能力,那么那些烂破布就更是不在话下了,几乎是化腐朽为神奇地变为桌布,垫子。嘿!那些烂破布多么像是枯燥的词语,可就是经过老太婆胡乱的缝纫竟引出了迷人的风景。他们顿顿吃索然无味的牛肉粉,并做出津津有味的样子,似乎告诉述遗者有极大的满足感。当然这只是做做样子给述遗看的。他们真正的满足感在夜晚,站在土坡上观察欣赏那栋大楼的风景,这次他们带上了述遗。他们激情地在观察着楼里的一举一动:一个机灵鬼在楼里开灯发信号,一会儿又窜上窜下,在那里制造混乱与恐惧。老板还不时地指点述遗。当述遗看不到时,老板就生气了:“你要耐心,一遍一遍的看,目光会变得敏锐起来。”而述遗此时的眼力还不高,她所能看到的只是:几个淡淡的影子。后来非凡的老太婆又向她指明了那条直线的存在,并要她与他们建立起这种直线的联系。述遗睡在发霉的被子里时再次感到了墓穴的阴森:一个全身发霉的人会以何种方式活下来呢?
述遗这次回去走的是第一次和老卫走的路,该是自身的惰性使然吧!
总之经过这次出走,她的眼力有待提高,方向感有待明确,惰性有待消除。刚好这时彭姨又在等她了。彭姨一出现,她的话语极为颠三倒四,一边说老卫一贯不走正道,总是把水搅浑,一边又告诉述遗要她一直往左走,一直走,才不会误入歧途。这里所说的全部是矛盾的,又似乎是双关语。她的意思明显在另一层:一直往右走,一直走才不会误入歧途。她分明是催促述遗尽快和游戏店老板夫妇建立那种直线的联系。接着述遗就在大楼上看见了老板夫妇,他们在向她招手。嗯!他们又是在勾引她吧!彭姨也是看到了,但以她高傲的性格她是不会承认的。接着彭姨又帮她分析这栋大楼的情况,暗示这是栋空楼,并且告诉她老卫是在出走的那一天去世的。述遗老太婆又有了冲动,并且自信能找到那个幽灵般的老太婆所指明的直线式的近路。
第三次外出:她是想抄那条近路,但却怎么也找不到,该又是惰性使然吧!可她又不好意思硬着头皮去问修理工。最后她决定左拐走第一次和老卫走的路。不管怎么说,这可是个大大的进步,是第一次独自一人去闯那条葬礼式的商业街。或许由于这次的惰性和不彻底,她没有找到那条商业街,她到的是两年前曾在此迷过路的小街,当然那里没有电子游戏店,也没有老板夫妇。也不一定!这两个地方十多么的相似呀!那个幽灵般的老太婆又是多么地像这个大姑妈?在这里他们也天天吃牛肉粉,每到夜里也在欣赏观察大楼的风景。述遗走到木楼的阳台,这次她的眼力变强了,她看到:隐隐约约地浮动着几幢高楼,与那天夜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那个粉馆老板特像老卫,这说明老卫已经是这里的居民了?大姑妈极为欣赏老卫的儿子,大概是欣赏他的蛮劲吧。当然她对述遗也有点满意吧,趁着述遗的那股执拗,姑妈也不时地指导她。这里所有的人都对那栋楼怀有极大的兴趣,这几乎是她们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样大姑妈所关心的问题也是述遗所关心的。述遗回去后,彭姨又在那里等她很久了,她可真有耐心呐!死都不放过!这次她来又是带着什么使命呢?这次她也是直奔主题,要述遗正视死这个问题,游戏店的老板这时又在楼下招魂,彭姨打手势订花圈也不是位老卫准备的,好像是专门为述遗准备的。彭姨是这栋楼的老手了,要不然他怎么知道这栋楼的秘密?要不然又怎么对修理工和黑脸汉子那么了解?但她不能点破,这个秘密必须由述遗亲自去解开,彭姨只是一个引导者。果然述遗又一次出动了。
第四次外出:她们在那个粉馆老板的店里吃了汤圆,刘妈故作神秘的问她是否还记得这个店。这次刘妈在身旁,述遗几乎是一下子就找到了那条近路,直线的近路,述遗的进步可真快呀,方向感是如此的明确!连她自己也吃惊起来。她们到了电子游戏店,敲门,出来的竟是冷酷的修理工。猛然清醒过来,原来导演这一切的主谋正是黑脸汉子所说的权利大得很的修理工!真是个老狐狸呀!至此可以说:坐电梯遇到的鬼事,比如电梯上到七楼时忽然抖一下停了,然后按什么也没有用,这些都是修理工搞出来的。还有那次电梯每层都停,每层都开门,每次都没人进,这都是修理工一心设计的。修理工在楼下死命地扮鬼敲门,并且把楼层的电灯开了又关,这都是他在捉弄述遗。黑脸汉子为什么对修理工如此的敬畏,或许他早被修理工修理过了。他在电梯旁挂上电梯已坏的牌子,就是为了磨练述遗那敏感的神经,就是想试试她的胆量,述遗当然总是上当,虽然每次平安无事,但修理工从未否认电梯的存在危险,甚至到了威胁的程度。可以这么说:幽灵般的老太婆,大姑妈,刘妈是同一个。游戏店老板,粉馆老板,修理工是同一个。这次刘妈也不放过指引述遗的机会,她领着她到那似曾相识的墓穴似的暗屋,告诉她这里的所有人鬼鬼祟祟所在乎的只有一件事,就是观察那栋大楼,刘妈也没让述遗错过。这次述遗的眼力也没有让自己失望,她终于看见了楼,看见了顶层,她还看加了顶层的灯亮了又黑。嗯,眼力真强!四次外出,方向感一次比一次更明确,眼力也一次比一次更加敏锐,惰性也一次比一次得到消除。最后她看清了这栋楼的内部结构:一个苟延残喘的老太婆,一个死死威胁的修理工,即使修理工和黑脸汉子离开了这种威胁也不会消失。老太婆的神经还是那么奇怪的敏感,不一样的是神经也变得更加坚韧了,因为她经历了一次次的磨练和指导。修理工和黑脸汉子的离开是因为他们认为折磨够了,还是因为他们认为折磨不到这个老太婆了,不管怎么说他们的目的达到了。老太婆现在可以在楼下的蛛网里横冲直撞了。七楼,这栋楼恐怖的代名词,老太婆每次也要在里面走一遭才觉得踏实。
新生活,不仅是由平房搬进了高楼,更加新的是变换了观察的角度。
阿娥在玩“捉强盗”的时候被尖锐的碎玻璃刺伤了脚板,回到家是想要掩盖却被阿仙发现,阿仙高声叫嚷着,唯恐外面的父亲听不见。阿娥怕极了,央求阿仙不要去告状,阿仙一点也不尽姐妹之情哧溜地跑到院子里向父亲告密。阿娥更是害怕赶紧把先前藏在草袋里粘血的破布捡出来,扔到垃圾桶里并用叶子遮住。阿娥能想到现在要做的就是找个地方躲起来,睡一觉就会什么都过去的,因为以前就是这样子的。
醒来回到家里后,家人出奇地平静,平时老爸肯定会先给一巴掌,老爸这次没对阿娥大发脾气,只有阿仙一个人唠唠叨叨个没完,她说阿娥没法躲过这一劫,会死于破伤风的,说那玻璃是她去年故意砸瓶子弄的,还说老爸也非常果断地指出那瓶子是装过毒酒的,难道是他们蓄谋已久?奇怪的是,阿仙为何还要说羡慕阿娥呢?这不是幸灾乐祸吗?总之阿娥的家人太狠心了,不说半句安慰的话,反而尽是说些吓死人的风凉话。最后阿仙还要趁火打劫:她要夺走阿娥唯一的生活乐趣——小梅送给她的绣花模板。
阿娥被说得心里有点真怕了,有点相信心中的预感:自己是不是真得要死了?但又是绝对不会承认的,她要去做个试验——走到村口。对呀!谁又会承认一个能走到村口的人会那么快就死掉呢?父亲却凶狠狠地追了上来,非常咄咄逼人,劈头就果断告诉阿娥将要出大事,吼道:死到外面就没人收尸了,吓得阿娥只能嗫懦无力地辩解一点。
阿娥被赶回了家,她又想到了老办法——睡觉。但这次老爸没像上次放过她,他把她丢入梦中的森林,让她踩到他早就埋下的她必然踩到的竹刺,穿心的疼痛把她惊醒,赶紧摸摸脚板,还好,不疼,也没裂开。她不承认这梦的预见性,所以自我辩解道:是另一个人踩到了竹刺,是另一个人快死了。
阿娥要去帮阿仙,阿仙当然不放过她,不给她机会还故意击中她的要害:“你歇着,你歇着。”并告诉她那个梦不会是假的。阿娥吃晚饭时,说自己是好好的,老爸直叹气骂她真傻真傻。父亲到底要传达给阿娥什么?在梦中他到底要唤醒阿娥什么?他到底要教给阿娥什么?阿娥的事经阿仙宣扬全村子的都知道了,村人都像躲瘟疫一样躲着她。最恐怖的一面出现了:黑地里有几个人提着灯匆匆地走着,走到阿娥身边时,其中一个说:“那种事只要赶紧总是来得及的,我们老家一个就……”太恐怖了!他们不是在招魂还能是什么?就在这恐怖时刻,总是说阿娥坏话的阿仙出现了,奇怪!阿仙是父亲派来的吗?阿仙大姐风范地牵着阿娥的手带着阿娥走,以她的笃定和默然赢得了阿娥的信任,阿娥对她不那么怨恨甚至感到一点暖心。阿仙把她带到父亲身边,在黑暗中劈柴——几乎是个先知!他告诉阿娥最害怕的应该不是阿娥和阿仙而是他自己。阿娥似乎看到了某种榜样。难道父亲一直在关心她吗?父亲到底要干什么?
果然梦马上降临了,这次更恐怖,森林里到处都是蝎子,但这次阿娥没有躲开,一次又一次被蝎子咬哪个伤口,一次又一次被惊醒,一次又一次沉入梦中,一次又一次头发全湿了。每次被戳被咬的部位正好是伤口的地方,真是见鬼了!这次挣扎是知道真相后的挣扎,阿娥也没有躲开,岂不更为高贵?该是受到父亲的影响吧!
妇人是村子里的另外一个先知,她告诫阿娥在家里的时候不要睡懒觉,时刻张起耳朵倾听父亲的动静。阿娥还是不懂,妇人就狠狠地在她背上抠了一把!阿娥晕过去了。
阿娥醒来后想到妇人的阴毒,又想到了家人对自己的种种折磨,仇恨被激起了,阿娥要爆发了,她复仇般地要跟父亲和阿仙较劲:自己死不了,自己一定要走到村口。阿娥终于走到了村口的老樟树下,靠在那里休息。该死的,梦中可怕的情景又出现了,一条棕色的蛇在树上荡来荡去向她吐着信子,她一阵狂跑,更该死的是,伤口又裂开了,还有点红肿。
就在这时父亲在头上深沉地说了一句:“阿娥快回家吧!时间已经不多了!”父亲出现了,真是个奇迹!父亲把阿娥背到背上,阿娥贴在父亲的背上倾听到了父亲的啜泣声。原来父亲一直在关注,原来父亲一直在害怕,阿娥忘记了对家人的怨恨,幸福的感觉也战胜了伤口的疼痛!
但父亲并没有向家中走去,而是从一条岔路往河边走去,河水淹没了父亲的脖子,阿娥拼命地挣扎着将头撑出水面,父亲却用一双大手轻轻地把阿娥拉下水面。哦!这就是那条永生的河流啊!父亲把阿娥拉下水面是为了使阿娥和父亲融为一体,更是为了让阿娥浸入那条永生的河流!一切都明白了,父亲一次次地将阿娥堕入地狱、逼她在里面挣扎正是为了催生出那永生的精神!经过一次次地狱里的挣扎阿娥到达了那条永生的河,并且不用眼睛就可看到来自天堂的福音——天空中的蓝光。
父亲的爱是那么丰满,那么的深沉,又是绕了那么多的弯子,这是来自地狱里特有的爱。这是一个关于心灵救赎的故事,有了这个故事,我们就可以看到救赎的希望。
一
远蒲怎么也没想到平时的一句闲谈会真的变成现实:雪天里手往后面一探,自己的背部和臀部像死了一般冰冷。远蒲很会自我安慰:如果不去想,不就是和原来一样么?老裴在家里做了几十年的保姆,深知远蒲这样的秉性,就故意和远蒲作对,与之抗争,他们两个人之间的较量表面上不算激烈,其实每次交锋都有股直刺对方的暴烈。
奇不奇怪,保姆竟跳到主人的头上,主人却并不予以辞退,这正是远蒲的独特之处。老裴做起家务来马马虎虎,对远蒲所提出的要求也是爱理不理的样子,甚至在远蒲要求吃饭的时候也不忘刺远蒲一剑:急什么?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天底下正有这样的保姆吗?竟会在主人的伤口上狠狠地撒上一把盐。远蒲受到这一击本能地再次用手摸摸后背,还是死一般的冰冷,只好羞恼地扯上被子,嘴巴里都囔地反抗道:我偏不……
老裴为了取得更强大的优势地位,她招来了乡下湖区的大侄儿,但老裴对此并不是很有把握,然而她必须要试一试。大侄儿果然气势凌人,被他坐的凳子也发出格格叫的声音,大侄儿勃发的生命力使得远蒲为自己的衰败而自卑、羞恼不已。厨房里发出来的嘭嘭踢门声也重重地砸在远蒲的背上。
二
老裴随意而又突兀地说出大侄儿的了癌症,而且是晚期,还指桑骂槐地暗示:有些人到了那种地步还是死猪不怕开水烫。远蒲为此而大言不惭地说一句:“不去医院看病,不就等于没有患癌症一样么?”此时老裴对自己要做的是没个定准。
大侄儿故意折回来,该是响应他姑妈的安排吧!他不是一本正经地对远蒲说过姑妈的事就是他的事吗?说回来取雨衣只是个借口吧。他满脸红彤彤地与远蒲打个照面,眼里闪着光芒,大皮靴留下的脚印也是有力地印在地板上,这一切再次让远蒲自卑得不敢与他对视。这么一个生命力勃发的大侄儿虽然满口是蛀牙,可怎么也不可能让人联想到他得了癌症,并且是来告别的。老裴还是那么冷酷,直直地告诉远蒲,大侄儿明天就要进医院。这无疑又是给远蒲捅了一刀子。
一切都发展得太快了,一个生命力勃发的大侄儿却是那么快地倒在太平间,这是他怎么也没想到的。他想弄清一点原委,果然老裴满足了他的要求,把他领到了太平间。让远蒲感到震惊的是一个死人的脸怎么会如此的栩栩如生?更让远蒲震惊的是看到老裴在用梳子冷静地梳死人的头发,过后她告诉远蒲,这是为了验证死人的头发是否也会产生静电!到这里,无疑可以看到老裴像一把锋利的剑,凶狠冷酷地斩掉远蒲身上的那层盔甲,使远蒲彻底地贴近真相,远蒲在这里这时只能屏息直面真相。老裴呀!老裴!确真是剑一般的意志啊!
三
老裴斩掉了远蒲身上的那层甲衣后,她对自己要做的事有那么子一点信心了。为什么一定要斩掉远蒲身上的那层盔甲呢?因为只有那样远蒲才能真切地展开行动,进行搏斗。由此,老裴再次招引来属于湖区的大儿子。
大儿子表情比较阴沉,他现在住外面,回家的次数还是比较多的,但还是没有“住”进家里。远蒲认为是他在外面的生活很不好,处处受到别人的排斥,所以他回家只是为了换换空气,发发牢骚。这次大儿子回家也不忘批判父亲的生活方式,批判父亲已经成为保姆老裴的掠夺对象,劝他辞退老裴。大儿子还叱之以鼻地问远蒲这样的堕落生活还要维持多久。大儿子的行为和语调可能另有深意,他可能和老裴是一伙的,来帮助远蒲,当然也有威逼的意思。对于此,远蒲也察觉到了一点:每次大儿子回来,老裴就装摸作样地选择离开,大儿子劝远蒲辞退老裴时她也一点不生气。
远蒲洗完澡后,没有感到舒服,反而左腿完全麻木,低沉地呻吟了一声便歪倒在地。大儿子完全没有将远蒲扶上床,而是“轻轻地绕过父亲,在屋当中停留一下,然后走出门,将门掩上了。”
天黑的时候,老裴回来了,她和大儿子完全一致,根本没有去理会歪倒在地上的远蒲,像是往常一样开灯,打开包,将买来的东西放进厨房里。她连看都没看地上的远蒲一眼,走进卫生间进行洗漱,洗完后又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关灯后就没有任何动静了。这一切,岂不是在搞笑?这个保姆呀,未免太冷酷了吧!远蒲也觉得好笑!他只能自己进行搏斗了。“十一点多钟的时候,他的脚趾头开始苏醒,像踩到了蚂蚁窝里头一样,痒得不得了。”他等着蚂蚁往腿子上爬,“十二点钟时,蚂蚁爬到小腿上面去了,远蒲听见自己的声音像要窒息的一样,并且有汗从额头流到眼睛里,弄得眼睛也睁不开了。”,“当大群的蚂蚁咬啮腿弯时,他终于晕过去了。”
大儿子和老裴真的对远蒲不闻不问,那么的冷酷无情?不是!完全不是的!她们知道,将远蒲扶上床根本帮不了他,老裴只能以这样的方式在帮他:让他自行堕入深渊,让他自行承担痛苦,并且让他自行在深渊里搏斗。这正是大儿子和老裴的高明和高贵之处。完全可以想到:躲在房里关了灯的老裴正屏着气贴在门缝上注意着远蒲的一举一动,她完全体验到了远蒲的痛苦,那蚂蚁同时也咬啮在她的腿弯里,但是为了服从某种“纪律”,她是绝对不能出现的,她只能表面上和他作对,她也只能在暗中默默为远蒲鼓劲。
经历了这场搏斗后,远蒲感觉轻松了一点,再次下意识地“将手伸到背上去摸了一把,仍然是尸体一般的冷。”
老裴真是越来越对自己的事有把握了,她或许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了,所以她又引出了来自湖区的小侄儿,远蒲很快就接受了小侄儿,确实,他回答“好吧”的时候是在回答“自己”。远蒲的病发作频繁起来,远蒲一边在进行搏斗,一边倾听着来自湖区的小侄儿所带来的湖区的逸事。小侄儿很像他哥哥,但没有蛀牙,他很爱干净,也从不做扶远蒲上床的事。小侄儿给远蒲送来了来自湖区的礼物——铁色菱角,这正是那颗黑暗的精神内核!因为压抑而沉睡在湖区的淤泥中!这马上使人联想到物理学中的宇宙大爆炸:宇宙因自身强大的引力而压缩成一个奇点,但是受到自我压迫的这个奇点随时都有可能勃发出芸芸众生的宇宙。远蒲现在可以依赖小侄儿的描述而在搏斗中慢慢进入湖区的那个世界。那是个怎样的世界呀:那么大颗的星星!满天的繁星压得人喘不过气来,那些星星(理性)眨巴着眼同人对视,让人不敢抬头看一眼,一看就要发狂。血吸虫(死)在水里生活了几千年,人们拼命将生石灰倒进湖里来与之搏斗。在那里,冲动和理性,生与死直接纠缠扭斗在一起,最重要的是,没人想离开那里:生与死又是直接地统一在一起。噢!乡下的湖区!诞生人的故乡,精神的故乡,更是诞生英雄的故乡。
小侄儿忽然提出要回乡下的家看看,这又是老裴的高明之处,让远蒲脱离小侄儿的描述而自行进入那个自由世界。远蒲提心吊胆地同意了。
远蒲痛苦地度过了没人陪伴的夜晚,这次发病连肉体的痛苦都消失了,却有另一种更可怕更抽象的痛苦折磨他,这种痛苦正是彻底虚无、无边黑暗的痛苦。他想复活小侄儿的描述,但这次还没有成功自行进入那个自由世界。这个时候老裴不忘给远蒲打气:“你早晚都有这一天的。”
又是一个没人陪伴的下午,在半昏迷中,远蒲终于成功自行进入了那个世界:他在湖水中奋力挣扎着游水,老裴终于在此时现身了:“你要用力呀,你用力,渔船就会使到驶到你面前。”“他将牙咬得格格作响,果然在意识的深处感到一团橘红色,那红色由远而近,像是一艘快艇,船下没有水,是透明的大气。”此时,远蒲和老裴合二为一!
第二天,老裴说小侄儿已经回乡下去了(因为远蒲可成功自行进入了),一时半会回不来,她马上又提到让大儿子回来陪他,让大儿子取代小侄儿的位置。小侄儿沉浸在湖区的境界里,大儿子却坚实地踩在现实里,他从小就受到了老裴的教育(猫头),小侄儿和大儿子有个共性,那就是他们都是属于湖区的。经老裴这样一指点,远蒲才恍然意识到,几十年里头大儿子一直潜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准备随时跳出来。就像那个小侄儿所说的:铁色菱角在家里本来就有!老裴真是太高明了!
大儿子“回家”的那天远蒲直觉地预感到了,从此大儿子将“住”进远蒲的“家里”。他破天荒地下了楼,三株老桂花树竟然不顾季节地乱开花,浓烈的香气使他头晕不止。“远蒲抬头看了看蓝得令他心惊肉跳的明净天空,然后伸手到衣服里头去摸自己的背。他的手立刻在温暖的背脊那里停住不动了,他感到热血汩汩地从指缝间流过,他的全身一阵阵发麻,然而那是身体苏醒时的发麻,他太兴奋了。”“远蒲最后看见的是那令他销魂的夜空,星星如无数耀眼的火箭一样驶向四面八方。”远蒲完成了激情勃发的自我拯救!
远蒲凭借自身的蛮力在老裴的指引下而一步步逼近那个自由的世界。“远蒲,大侄儿,小侄儿,大儿子,老裴”——层层向“内部自我”旋入,这正是英雄艰难竖立起来的历史,也正是自我拯救的历史。
当然,英雄是属于地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