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点十五分,闹铃准时响起。在吵醒汤姆之前,珞恩迅速关掉声音。她在卧室里蹑手蹑脚,找好干净的衣服,走出去时带上房门。匆匆冲了个澡以后,离她和皮特约定见面的时间还有十分钟。
皮特停下车子,看到她正站在门廊上发着抖,头发还在滴水。
“什么也别说。”跳进副驾驶座时珞恩警告了一句。她俯身把暖气开到最大。
“我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你肯定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把他惹毛了。”
“这么说吧,有外人在的时候他当然会装作没事了。简直没救了。我去验尸房的女厕所烘头发吧。把你的脚放下,皮特,你要熏死我吗?”
“你还不明白为什么我没结婚?”他粗声粗气地说。
他们到的时候,验尸房只有零零星星的几点灯光。皮特摇晃了几下前门,雅克才出现在他们面前。
雅克看着珞恩,又抬头看看天:“我不知道下雨了。”
“没下雨。”皮特回答他,珞恩则径直往洗手间跑去。
皮特和珞恩换好衣服和阿诺汇合。皮特缩在验尸房属于他的那个角落里,珞恩则像往常一样站在阿诺身边。
“小骨头没来吗?”珞恩问。
“我让他晚点到,他应该九点就到。昨天晚上高速公路堵车,凌晨两点多我们才离开。”
“你应该打电话给我,叫我晚点再来。你那是什么表情?”
他戴上橡胶手套满腹狐疑地看着珞恩。“我本来叫你回家休息一下。如果对你来说这就是休息,我就知道你为什么是个工作狂了。”
“谢谢,我没想到我看起来一团糟。别管我了,雅克。”她看看皮特,后者正用余光扫着他俩。
雅克立刻明白珞恩的顾虑,悄悄对她说:“我们晚点再谈,在没有邪恶之眼监视的时候。”
验尸开始了。雅克说:“死者叫珊德拉·科瑞福德,五十八岁,身高近一米七。”
“你怎么知道死者身份的?”
“我们在现场发现了女人的手袋。她的驾照和其他身份证件都在里面。手袋就在那边凳子上呢。”
长凳就在皮特旁边,珞恩叫他看一眼。他俩在现场只顾着灭火,根本没注意什么手袋。
雅克又说:“她有一个社会服务身份卡。她应该是社工。”他一边检查尸体,一边大声描述尸体上的每一处伤痕,以便录音笔录下验尸情况。“啊,这里有点奇怪。这里有些伤口。”他指指女人的胸部。珞恩向烧焦的尸体俯下身去,仔细看那个位置。“每两个伤口大约相距1公分,你有什么想法吗,警督?”
“他用的是有一种有两个尖的东西刺入死者胸口,可能是园艺叉,或者类似的东西?”
“比如像这个?”他拿出一个装证据的袋子,里面放着一把园艺叉。“这把有三个尖,可以轻易刺入皮肤。”
“这是在尸体附近发现的吗?”这问题更像是明知故问。
“修正一下,不是在尸体附近,是在尸体里。插进尸体的阴部。但这几处伤口应该是被钝物击中造成的,不是有尖的东西。”
“可能是撬棍吗?”皮特在翻看女人手袋时,突然插了一嘴。
“过来看一下。”珞恩建议道。
“我在这儿就行了。”
珞恩咂咂嘴:“你就不能有用点,去看一下我车上是不是就有一根。”
“为什么你车上会有一根撬棍?!”
“这叫防患未然,对付色狼。我干吗跟你解释这个?皮特,拜托,赶快去拿过来。”
“行行行,你把裤带扎紧比什么都强。”他话一出口才意识到他们和谁在一起,瞬间羞红了脸,尴尬地离开了。
“别穿着无菌服出门。”雅克在他背后提醒道。他转过头面对珞恩:“现在就剩我们两个了,你昨晚怎么了?”
珞恩想糊弄过去专心查案,可雅克就是不肯让她轻易过关。他一再逼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多事撞在一起了。先是要扑灭一具烧焦尸体上的火,感觉很糟糕,觉得因为自己她才丢了性命。后来又发现我很可能就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最后,我一回家总是不可避免又和我先生吵架。你觉得呢,还不够一晚上失眠吗?”她挤出一个虚弱的笑容。
“你和他和好了吗?”
“没有,皮特来接我的时候他还醉得不省人事呢。”她耸耸肩,眼神到处游走,就是不肯和雅克的眼睛遇上。
“他酗酒吗?”
“只有我们吵架以后。他觉得喝酒能解决问题。”
“问题解决了吗?”
“我怎么知道。我没办法一直在他身边。他不过就是觉得自己很可悲,到最后把一切都归咎与我。别担心,我心理承受能力强。总会过去的,以前也是这样。”
“你不应该被动承受这些。他知道你的工作对你的要求有多高吗?”
“问题就在这儿。我是说我的工作。因为我接受了升职所以没那么多时间在家陪他和查利。问题的症结就在于他觉得很孤单。他每天都在家里待着。汤姆几年前就不工作了,现在根本找不到工作。他决定在家带孩子。我的工作性质导致我现在根本没办法去处理这些事。我今晚回家他就该没事了。”
“恕我直言,我觉得他有点自私。尤其是,当初是他自己决定放弃工作的。”
“就是这样,不过从他的角度来讲,如果是你一天到晚困在家里只能对着四面墙壁,还得给两个女人收拾烂摊子,你也会崩溃的。”
“我得说,亲爱的,从一开始我就不会让自己落到那样的田地。我再说一次,是他自己的选择。我有好多朋友的妻子都是家庭主妇,她们显然比你先生做得好多了。生活到底还是你的选择。告诉他要是真那么无聊,就找点兴趣爱好,或者做点家居装饰。”
对一个连她都不太了解的陌生人为汤姆开脱实在不太明智。她很快转移了话题:“堵车是怎么回事儿?”
“对不起我没明白。”
“昨天晚上,你说高速公路上堵车了。出事故了吗?”
“啊,转移话题啊。我以为你能做得有技巧一点。”
珞恩注意到他受伤的表情,心里奇怪为什么阿诺要对自己无聊的婚姻生活感兴趣。或者他很愿意听到我丈夫的短处?
“反正就是个郁闷的话题,雅克。如果你就是想看到我像个哭闹的小孩也行,不过要是对你来说无所谓,我确实不愿意在同事面前完全卸下防备。”
他还没来得及回答,皮特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给。”皮特伸出粗壮的胳膊把那只撬棍递给她。珞恩沮丧地叹了口气接过撬棍。
雅克从她手里接过撬棍时,触到了她的手。他们的眼神相遇,他的眼里迸射出快乐的光芒。
“如果凶器和伤口吻合,我们就得认真对待灵媒女士了。”珞恩说。雅克扬扬眉毛,她解释道:“她认为凶器是一根棍子样的东西,一头是弯的,另一头是尖的。”
“凶器应该就是这个。验尸结束以后,我再对比一下其他案件。刚才我们进行到哪儿了?对,尸体的右耳不见了,我觉得过不了多久我们就该收到邮件了。”
雅克在十点半完成验尸,给皮特和珞恩留了三十分钟赶去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