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那种,只要察觉到对方后退一步,就会立刻头也不回跑掉的怂包。
但是,如果那个人是你,甚至不需要你朝我走来一步,只要你愿意站在原地等我,我就会马不停蹄的、坚定不移的,朝着你走完我们之间剩下的那九百九十九步。】
——@小乌龟宁
Chapter13
又是一夜无眠。
隔天早上,顶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打着呵欠猝不及防在楼下早点铺碰见陈拙时,薛越宁立即想起了昨晚那段小插曲,又尴尬又心虚,眼神闪烁,四处乱瞟。
好在对方似乎根本不记得这事了。目光相接,他眼尾垂下,面上依然清冷无波。
只是点完餐结账的时候,陈拙一声没吭,顺手就把薛越宁那份的钱也一并转给了老板。
带着打包好的餐品离开之前,他还罕见地主动跟她打了招呼:“走了。”
“唔——”
薛越宁嘴里塞着半个茶叶蛋,咽又咽不下去,张又张不开口,只能用力晃了下手含糊不清说道:“陈拙拜拜!”
男人唇角弯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转瞬即逝。
薛越宁愣住,一下子满血复活了。
“我觉得,陈拙好像并不讨厌我。”
“甚至——”
“还有一点点的,就一点点,对我和别人不一样。”
薛越宁傻笑着说完,迫不及待看向屏幕:“你觉得呢?”
“我又不是那冰块脸,”风千翻了个大白眼,“哪能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薛越宁也没在意,自顾自继续说了起来:“我昨晚睡不着又把《恶作剧之吻》看了一遍,你说,袁湘琴她那么笨都能追到江直树,我的智商又不比她低,只要我再加把劲,肯定也能追到陈拙的,对吧?”
风千:“……那就祝你好运了,薛香芹同学。”
周末两天,薛越宁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专心致志把历年来女追男题材的台湾偶像剧都看了一遍,在接受了各种熏陶后更加坚定了一个信念——
爱情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
她决心要做一只打不死的小强,不屈不挠,奋起直追。
“想要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就要先抓住他的胃……”看着备忘录第三条,薛越宁皱眉思索了好半天。
相比什么借东西修东西,这条于她而言难了许多。
因为——
她根本不会做饭!
一切还得从薛越宁的老家洵安说起。
由于本地从古至今固守“男尊女卑”的愚昧观念,这里的男人从小到大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个个都是大男子主义。而女人则是出了名的贤惠,样样家务都得会。
薛越宁的妈妈就是在这种“重男轻女”压抑环境下长大的万千个受害者之一。
薛越宁的姥姥不仅自己裹小脚,甚至还曾尝试给自己的女儿裹过,好在后者从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以死反抗这才躲过一劫。
尚还在世时,薛姥姥总把“以夫为天、以子为地,恪守妇道”之类的话挂在嘴边,对待薛妈妈十分严格,做饭、洗衣服等等都是每天必须的。
不但要做,还得做到最好。
18岁时,薛妈妈再也忍受不了当地对女人无形的压迫,义无反顾独自南下打工,因此结识了她后来的丈夫,也就是薛越宁的爸爸。
他是土生土长的海南人,性格朴实,憨厚又爽朗。
两人一见钟情,迅速坠入爱河。
从认识这天开始,薛妈妈谎称自己笨手笨脚,什么也做不好,薛爸爸则是看破不说破,将心上人当成女儿一样来宠,任劳任怨,一个人把所有家务活都包揽了,做得井井有条。
尽管当时双方父母都不同意这门婚事,两人还是偷偷去领了证。
可惜的是,结婚多年,薛妈妈肚子还是没有任何一点动静,医生说她的体质很难怀孕。薛越宁的奶奶因此对儿媳颇有意见,时不时撺掇儿子离婚另娶,加上族中长辈屡次插手,一度闹得家宅不宁。
老人家去世后,薛爸爸干脆带着薛妈妈回到洵安,过起只有他们夫妻二人的小日子。
作为他俩爱情的结晶,薛越宁从一出生,就与村里同龄的女孩们有着截然不同的命运。
她们在灶前烧饭时,她在玩泥巴。
她们在河边洗衣服时,她在玩泥巴。
她们在家拖地时,她还是在玩泥巴。
……
邻居看不过眼,劝说薛妈妈好歹教女儿做点家事,否则以后什么也不会,怕是会被婆家嫌弃。
“我在鬼门关走了一趟辛辛苦苦才生下来的小孩,凭什么去别人家伺候他们一家老小?”薛妈妈一句话就把对方堵得哑口无言。
自然而然的,在上大学之前,薛越宁是个完完全全的十级生活白痴。
一个人出来租房以后这种情况才好了点,至少她被迫学会了洗衣服、搞卫生。但做饭这事却还是一次也没有尝试过。
不就是把菜切碎了丢进锅里再用铲子翻来翻去,最后撒点调料嘛,能有多难呀?
她这样想着,信心大增。
又一个周末。
经过一夜的深思熟虑,薛越宁决定今天就先做一个洵安人都爱吃的家常菜——芥蓝炒牛肉。
一大清早,她就马不停蹄去了超市买回来一大堆的食材和调料。
“盐、酱油、白糖、味精、料酒、胡椒粉、葱花、水淀粉——”
看着网上搜到的菜谱,薛越宁眉头一皱,这个水淀粉是什么呀
百度了下,答案五花八门,看得她一个头两个大,最后不得不偷偷给薛爸爸打去电话求助。
“乖乖,你想吃爸爸给你做的芥蓝炒牛肉啦?等会,我查查看啊——”
电话那头,薛爸爸喜不自胜:“还有票呢,你从广州坐回来也就两个多小时,要是嫌累,爸爸开车走高速过去给你做,带上你妈妈,正好咱们一家好久没有一起出去玩了。”
“爸!”
薛越宁摁了下眉心,“你告诉我怎么做就行,不用大老远跑过来啦。”
“什么?我家闺女要自己做饭?”
薛爸爸又欣慰又担忧:“要不还是算了吧,万一把你烫着了怎么办?”
薛越宁只好再三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受伤,这才从对方口中问到了这道菜的做法。
“要是薛阿姨知道她的宝贝女儿人生第一次下厨房,居然是为了给一个臭男人做饭,肯定要伤心咯。”
屏幕那头,风千一边做着报表一边抽空调侃了句。
这边薛越宁手忙脚乱在洗菜,根本分不出神接话。
风千见状索性挂断了视频通话:“你慢慢做吧,加油,我开会去了。”
狭窄的厨房里一下子安静了。
薛越宁把洗好的菜放到一边,做了下心理建设,才慢吞吞打开旁边那盒牛肉。
一整块肉颜色鲜红,触感有点软,血水沾了一手,她强忍着恶心反胃的感觉把它丢到砧板上,接着拿起菜刀。
本以为切肉是件很简单的事情,没想到一刀下去,不知是不是切到了筋,怎么也切不断。
薛越宁纳闷地拿起菜刀,刚想看看是不是它的问题,一不留神,指腹擦过刀刃,血珠立马涌了出来——
“啊!”
她倒吸一口冷气,赶紧丢下菜刀跑到卧室去找创可贴。
一番折腾下来,最后总算切完了肉。
盯着砧板上大小、厚薄不一的肉片,薛越宁尴尬地吐了下舌头,自我安慰起来:“卖相不太OK也没关系的啦,只要味道好不就行了。”
食材准备好了,接下来就是下锅爆炒。
这才是决定一道菜好不好吃最重要的一步。
薛越宁信心满满撩起袖子,准备大展拳脚,不料出师不利,第一步放油就倒多了。
好在她一向乐观:“哎呀没事没事,油多一点更香嘛。”
刚一开火,锅里噼里啪啦的响声把她吓得一下蹦出了三米远,然而手臂还是被几点油星溅到,幸好温度不高,没有烫伤。
这已足够让薛越宁吓得不轻了。
她慌忙抓起一旁的锅盖挡住脸小心翼翼上前,将肉和菜一股脑倒进锅里,紧接着迅速盖上锅盖。
呼。
如同经历一场浩劫,薛越宁夸张地松了口气。
几乎是同一时间,不远处手机铃声突然急促响了起来。
薛越宁接起,那头Amanda说是有个同事发烧了,人手不够,问她能不能过来帮忙搭把手。
听得出对方语气很是焦急,薛越宁这种老好人自然开不了口拒绝。
她赶紧跑回卧室麻利地换好衣服,背上包匆匆往外跑。
身后铁门“砰”一声重重合上,薛越宁微怔了下,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特别重要的事,可一时却又什么都想不起来。
今天是某个汽车品牌的新车发布会,地点在琶洲,距离并不远,薛越宁很快打车赶到了现场。
她跑上跑下,一会调节灯带,一会搬水送水,不到一个小时,便已全身是汗。
“行了,这样就差不多了。”
Amanda长舒一口气,“剩下的有我看着,你们几个可以回去了。”
刚一走出地铁口,薛越宁远远就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辆黑色车子里边下来。
她眼睛一亮,大脑还没反应过来,双腿已经自动朝他跑了过去——
“陈拙!”
回应他的却是另一道与陈拙音色截然不同的男声:“薛越宁?”
薛越宁站定,这才看到驾驶位上正在解开安全带的年轻男人,“漆谕唯。”
四目相对,两人异口同声:“你怎么在这?”
“阿拙住这附近。”
漆谕唯嬉皮笑脸解释:“刚弄完一个项目闲着没事,我想着好久没有跟他一起打电动就过来了。”
说完他看向她,“你呢,怎么跑这来了?”
“我、我、”
薛越宁偷偷看了眼陈拙的表情,不知道该不该把自己正在跟他合租的事告诉漆谕唯。
迟疑着,视线里陈拙已经拔腿往前走了。
“……这家伙。”
漆谕唯看了眼薛越宁,语气很无奈:“那先不说了,下次有空再一起玩啊。”
“啊、好。”
薛越宁如小鸡啄米一般点了点头,心里却开始发起了愁。
完了。
看陈拙这个态度,摆明了不想让别人知道他在跟她合租。
怎么办?
家是回不去了。
薛越宁低头打开手机,正要查看附近有没有图书馆之类的地方可以打发时间,没想到下一秒,前边那人突然停下脚步。
“……薛越宁。”
听见这声,薛越宁下意识的抬起了头,视线在空气中蓦地与男人那双冷淡漆黑的眼睛对上——
她呼吸一滞,“嗯?”
陈拙面无表情,定定地盯住了她,语气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那样平常:“我没带钥匙。”
薛越宁一愣,对上不远处漆谕唯一脸仿佛被雷劈中的错愕表情,莫名一阵心虚。
“钥、钥匙啊,我带了的。”
接下来,三人一路沉默着来到家门口。
漆谕唯回过神来,趁着薛越宁在开门,用力扯住陈拙的袖子低声质问:“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还是不是兄弟了?”
陈拙淡淡睨来一眼,“有必要?”
“当然有必要!你不知道我对她——”
漆谕唯还没来得及说完,视线里薛越宁已经把门打开,扭过头来:“快进来吧。”
他立马跟了进去,嘴上夸张地感叹起来:“哇!你们家看起来好干净好温馨啊。”
“你们家”这三个字大大的取悦了薛越宁,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月牙形,“没有啦。”
-“这块地毯好可爱,一看就是你选的,对吧?”
-“你怎么知道!我特别喜欢这只兔子。”
-“真的吗?我也很喜欢这个IP,那本漫画我反复看了好几遍!”
-“我也是!”
两人正一唱一和,漆谕唯突然用力吸了吸鼻子,“奇怪,怎么有股糊锅的味道?”
陈拙慢条斯理换好鞋走了过来,听见这句表情微变。
下一秒就看到薛越宁唇角笑意一下僵住,哀嚎着朝厨房飞奔而去——
“啊!是我的肉!”
见状,漆谕唯赶紧跟了过去。
厨房里浓烟滚滚,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烧焦的刺鼻气味。
薛越宁被呛得猛地咳嗽起来。
漆谕唯也被呛得眼冒泪花:“我草,什么情况?谁搁家里炼丹呢?”
“我、我刚才着急出门,忘记关火了。”
薛越宁呆呆站着,大脑一片空白,全然不知所措:“我第一次自己做饭,本来想着让你尝尝我做的芥兰炒肉的……”
还是陈拙最先反应过来,拿了条浸过水的帕子捂住口鼻,直直越过他俩走向灶台关掉了火,又把窗户打开。
锅里已经烧干。
若是他们再晚回来一步,只怕就要面对一场火灾了。
20分钟后,屋子里的焦味总算散去。
客厅里,薛越宁低头站着,表情沉重,就像一个做错了事准备挨训的小孩。
漆谕唯忍不住上手揉了揉她额前的发:“没事啦,大家都有粗心大意的时候,下次小心点就好了。”
说完,他又对着不远处沙发上的陈拙挤眉弄眼做了个口型:帮忙哄哄?
然而陈拙似乎并没有接收到漆谕唯的讯号,又或者是根本没有开口安慰薛越宁的打算,他眉眼微垂,安静看着手机屏幕,不知在想些什么。
“咳、咳咳。”
漆谕唯故意大声清了清嗓子,“想不到薛越宁你这么贤惠,现在真的很少有女孩子愿意亲自下厨了,都嫌油烟重伤皮肤,我前女友就是。”
回应他的是一片沉默。
薛越宁的脑袋越垂越低。
“谁要是能够娶到你,绝对是祖坟冒青烟了。”
漆谕唯干笑了声,求救似的看向陈拙:“阿拙你觉得呢?”
薛越宁正尴尬到恨不得一头钻入地缝,听见这句不自觉朝着沙发上看去,眼神像是淋了雨的小狗一样湿漉漉。
几乎是同一时间,陈拙也偏头看了过来。
视线从她脸上往下,落到她垂在身侧的手,他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眉。
薛越宁眼睫轻颤,下意识的将受伤的那只手藏到身后。
一旁的漆谕唯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还在朝着陈拙拼命眨眼:“像薛越宁这种女孩子现在真的特别少见,对吧阿拙?”
薛越宁呆呆望着陈拙,一颗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会怎么回答呢?
空气陷入短暂的沉寂。
三秒之后,陈拙收回视线,忽地低嗤了声:“能够笨到这种程度,确实是第一次见。”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巭孬嫑烎,匚匸凵冂”我宝隔空投送的加量螺蛳粉,摁住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