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川身形顿住,偏过头,嗅到一股浅淡的茉莉香,混着温暖的体温,和绵软,让人极容易沦陷进去。
他的手往身后一伸,拽住秦诗瑶柔软的手臂,将人提溜在跟前,微俯下身,眼眸沉沉压下来:“你要做什么?”
被握住的那只手臂雪白如藕,很快在大手的掌力之下泛起了红,秦诗瑶的身高只到黎川胸前,被迫抬起头看他,双颊飞霞,眼睛却固执地看着他:“行……夫妻之实。”
黎川的眼神暗下几分,突然猛一发力,将秦诗瑶推倒在床,蚕丝锦被的触感冰凉,两人的身形微陷入,压出折痕。
双手压着她的双肩,在她连连惊呼之际,手探入。
陌生而突然的接触,让秦诗瑶害怕,侧躬着腰,死死咬着下唇,每一个细胞神经都在抗拒。
“夫妻之实?”黎川居高临下,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边含着抹笑,“知道是怎么一会儿事吗,就敢抱上来?”
秦诗瑶紧紧闭着的眼睛缓缓睁开,啜泣声弥留在喉腔里,她说:“……知道。”
“知道还怕成这样?不是做好心理准备了吗?”黎川又掐了一下。
肌肤敏.感,秦诗瑶蜷着身,仿佛要将自己缩进一个并不存在的蜗牛壳里。
“听着。”
黎川伸手,将她侧埋起来的脸转出来,拇指指腹从她盛着胆怯的眼眸上划过,动作轻佻,声音却透着冷意。
“我今天带着你,并不意味着我已经接受联姻,旁人的闲言碎语,我在婚礼仪式举办之前就已经警告过你,你既然选择听你家里的话,就意味着你接受了未来发生的一切可能,懂吗?”
秦诗瑶的半张脸,都在黎川的掌心里,一双眼睛泪晶晶、怯生生。
半晌,泪花无声地从眼眶滑落,将黎川的掌心浸得潮湿。
仿佛接住了滚烫的火焰,掌心连同他的身体一起点燃。
黎川的呼吸滞住,眼睛里的冷意逐渐瓦解。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秦诗瑶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掉眼泪,眼眶泛着红,“可是你为什么就不能喜欢我呢?”
那双眼睛,像晶莹的琥珀,流着泪,像溪水淌过,漂亮,脆弱。
黎川的喉结艰难地滚了一回。
好像只要他喜欢她,遇到的所有问题就能迎刃而解。
她这颗从小就被提线操纵的脑袋,只能想要这样的解决办法。
至于拒绝、逃跑、叛逆,压根没有写进她的程序里。
他骤然松开她,侧坐着,上身微躬,呼吸略沉,耳朵赤红,矜贵雅致的衬衫多了几道褶皱,慌乱,又尝试遏制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拳头紧捏着,带起手臂上的肌肉,原本流畅秀气的肌肉线条涨.起。
好一会儿,那线条才重新松弛下去。
“我不是针对你。”黎川站了起来,身形不似往常挺拔,没有面向她,声音略哑,“不管你是秦诗瑶,还是李诗瑶、林诗瑶,别人给我选的,我不会喜欢。”
黎川去衣帽间取下一套便装,走出主卧,外出的意图明显。
在关门前,他停下脚步,卧室暖黄的床头灯将他的身影拉长,投掷在走廊,与黑暗揉在一起,他留下一句话:“那个八音盒,丢了吧,不吉利。”
卧室的门关上,锁住一室未遂的欢。
等了大约一分钟,诗瑶才盘腿坐起来,泪痕还残留在脸上,但眼睛毫无泪意,只剩清冷。
她转头看向置物架上的八音盒。
《被诅咒的娜娜》
出自挪威一个女性设计师之手,这个作品还有一个不太美妙的故事。
名为Nana的少女是人偶师手中的玩具,人偶师告诉她,要想获得自由,必须寻找到那只藏着她灵魂的黑色蝴蝶。她走过许多山,追逐的脚步不停,目标就在咫尺之间,但永远触摸不到,一生都被困在旋转的八音盒里,生生世世,无法逃离。
这样一个暗黑系的装饰品,放在满房间可可爱爱的玩偶中,当注意到时,才会恍然惊觉,所有的玩偶都是闭着眼睛的!
这个八音盒,宛如一双突兀的眼睛,旋转着,追逐永远够不到的光明和自由。
诗瑶的唇角弯起一抹笑。
这是她专门为黎川准备的彩蛋,终于被他找到。
在她第一次听到黎川叫她“人偶小姐”时,她就已经了解自己在对方是个什么样的形象。
那么,她就加深这个印象。
八音盒放在他基本不会涉足的房间,一个置物架的角落,是诗瑶藏在无数可爱布偶中的“秘密”,层层叠叠如同障眼法,而他恰好看见,非刻意安排,让人相信这只是巧合。
黎川这人,锋芒毕露,玩世不恭,站在自由的羽翼之上,如果让他遇见自由的囚徒,他一定,比别的人更憎恨那份身不由己,她才容易让他动恻隐之心。
而黎川对她的心软,是她寻得秦正德资金支持的筹码。
秦家的钱,如果她不争,就全是别人的了。
静静坐了几分钟,确认黎川已经离去,诗瑶才将自己卷进被窝,在柔软的大床上惬意地舒展身体。
快要陷入睡眠之际,黎川赤红着耳朵的画面,冷不防丁钻入她的意识。
这可不是万花丛中过的人会产生的生理反应。
一个不切实际的猜测冒出了头。
这个远近闻名的风流浪子,该不会是个处吧?
凌晨一点,漫长的拍摄随着导演喊了一声“cut”,终于结束。
司伊若白天去参加了寿宴,晚上还得回到剧组补拍当天的镜头,累到上下眼皮都快要粘在一起,顾不上淑女形象,用手捂着嘴打着哈欠,迈着绵软的步子走进房车,屁股刚黏上座椅,就差点睡着。
助理拿着响铃的手机过来:“伊若姐,有你的电话。”
“谁啊,这个点找我?”司伊若这个时候被打断睡眠,心情极其糟糕。
助理看着屏幕上跳跃的数字,表情有些纳罕:“她?”
助理的声音的带着疑问的,毕竟谁会给人备注为“她”啊?如果是“他”,都觉得正常一点。
司伊若的瞌睡虫瞬间飞走,脸上的神经都一根都精神饱满。
就知道在卫生间里被要电话绝对没有好事!
心里抗拒,但手上的动作却没怠慢,马上接了过来,放在耳边:“喂?”
“你跟黎川上过床没有?”
电话那头的女音悦耳,却让听到这句话的人如遭雷击。
房车内安静,手机虽然不是开的扩音,但声音仍是飘了出来。
助理双目圆睁,被猝不及防喂了一口大瓜,条件反射看向浑身僵住的司伊若。
“什、什么?”司伊若感觉自己没听懂。
哪个正常人会劈头盖脸问这种问题啊!
她朝助理飞去一个回避的眼神,待助理下了房车关好门,司伊若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
“没、有。”司伊若暗咬着牙齿,回复着两个字。
“你想好再回答。”话筒里,诗瑶的声音依旧轻描淡写,但很明显,她好像不太相信。
“想好了也是没有。”司伊若憋红着脸,又补充一句,“他看着来者不拒,实际上眼睛里没欲望。”
司伊若对异性看过来的目光十分敏感,她混迹娱乐圈,亲身在这大染缸里滚过一遭,男人看过来时,脑子里装的是清风雅乐,还是龌龊无耻,她看一眼就知道。
她倒是希望黎川看的眼神不清白,有欲望才有继续的可能。
电话里传来思考的声音。
司伊若心灰意冷地掐断不该有的念头。
“那他跟别的女人上过床吗?”
对方的问题还是这么横行无忌,让司伊若感觉,诗瑶并不是因为在意这件事而在翻黎川的旧账,她存粹就是闲得慌。
“这我就不知道了。”司伊若没忍住,吐槽一句,“我又不趴他们床底。”
“知道了。”诗瑶撂下电话。
满足了好奇心,诗瑶被子一卷,心无旁骛进入梦乡。
被撂下电话的司伊若:“……”
不是,她有病吧她!
翌日,诗瑶趁火打劫、不,趁热打铁,又去了一趟秦家。
昨天徐老爷子寿辰发生的事,整个京圈沸沸扬扬,秦正德虽然还在为没有收到邀请而生气,但对于秦诗瑶与黎川感情关系的进展相当满意。
诗瑶见火候差不多了:“爸爸对不起,前段时间你给我的五百万,我给徐爷爷和爷爷买礼物,已经不剩多少了。”
徐老爷子的礼物确实准备了,却是用了巧思但不贵重的东西,秦正德不会打听得到她具体送了什么,至于黎老爷子,她压根没送,但黎家的消息,秦正德更不可能打听到了。
旁边的袁千琴一听,笑意盈盈的表情马上裂开,手里端着的茶杯险些洒了水。
好家伙,连催债的都没这么频繁,这秦诗瑶自从嫁进黎家后,钱是一分都没往家里拿,张口要钱的本事倒是见涨了!
她刚要发火,秦正德看出苗头,立马摁住她的手,对秦诗瑶笑了笑:“瑶瑶啊,爸爸这么多年来一直没管过你花钱,你想要什么,爸爸什么时候没满足你呀,但你对待外人就不要这么实诚了,我们秦家不比黎家这些豪门权贵,每一分钱都需要精打细算的。”
秦诗瑶顿时委屈地低下头:“我知道错了爸爸,可是他们……”她欲言又止,最终咬住嘴唇,决定不说。
秦正德隐隐觉得其中有蹊跷,皱着眉问:“发生了什么?”
秦诗瑶纠结了好久,鼓足勇气拉住秦正德的手,眼泪说来就来:“爸爸,我们家与黎家这些家族的差距太大了,他们这些人,几百上千万的钱丢出去眼睛都不眨一下,他们瞧不起我,取笑我这样的家世还敢站在黎川身边,精心准备的礼物还要被他们嘲笑,我们回元洲吧?好不好?反正我和黎川结婚证还没领……”
“绝对不行!”秦正德倏然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厉声呵斥。
这道呵斥将秦诗瑶吓着,连连后退几步。
秦正德反应过来,声音又变软一些,但语气不容置喙:
“已经办了婚礼,那就是结了婚,没有结了婚还躲回元洲的道理,别人会怎么看你,怎么看我们秦家?”
他眉头紧锁,眼珠急躁地转了几圈,心底盘算了一会儿,说:“咱们家准备在京市开新医院,方方面面都要用钱,但两三百万的现金还是腾得出来的,我秦家怎么说都是元洲数一数二的富贵人家,怎么能被京市这帮清高权贵看轻。”
“爸爸……”秦诗瑶双目赤红,似乎还要试图说服他。
“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我不后退,你也不准退。”秦正德声厉词言,“一定要想办法跟黎川尽快拿到结婚证,把黎家的人脉和资源彻底拿过来,让黎家给我们家撑腰,秦家在京市才能顺利发展下去,明白吗?”
秦诗瑶怯懦地点了点头。
见打消了对方退缩的念头,秦正德脸色缓和:“好了,你别老往家里跑,有时间多跟黎川培养下感情,钱我下午就给你打。”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前期的花费都是必要投资。
秦诗瑶擦掉眼泪,拎起放在沙发上的爱马仕小猪包:“那爸爸,我先回去了。”
走至玄关,换上鞋,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继弟秦少俞从外面回来。
“姐?”秦少俞眼睛里有喜色,但瞧见秦诗瑶潮红的眼睛,声音又变成担忧,“怎么哭啦?”
“没什么,好久没见到爸爸了,有点想他。”秦诗瑶温柔地笑笑,“刚从外面回来嘛?”
秦诗瑶一向柔情似水,会感伤这些,秦少俞没觉得哪里不对,听到她的问询,他还有点不太开心:“你也真是的,回家也不给我打个电话,不然我今天就不会出门了。”
“下次,下次一定给你打电话。”秦诗瑶的话说得俏皮,眼睛还红着,脸上的笑容亲和。
“那说好了啊。”秦少俞的脸色由阴转晴,随即又开始沮丧,“不过我参加男团选秀的海选已经通过,很快我就要去录节目了。”
“哇!是那个很火的选秀综艺嘛,我弟弟真厉害!”秦诗瑶双眸放亮,满脸都是骄傲和欢喜。
没有人能抗拒这样的赞扬。
秦少俞志得意满,挺了挺胸:“当然,你弟弟很快就要当明星了!”
诗瑶笑着,看着眼前稚气未脱的少年骄傲满足的笑脸。
谁能想到呢,这样一个迫不及待期待她表扬的少年,曾在8岁的时候,满眼暴戾地掐断了布偶猫的猫头。
那只布偶猫,是妈妈跟她一起养大的。
那一年,她12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