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也真沉得住气,这时候仍一言不?发,脸上毫无?波澜,直到谭鲲搂住她,将头?埋到她的脖颈,像狗一样嗅着她身上的血腥气时,她才淡淡说了句:“你想清楚了。”
他只是“赏金杀手”,收钱卖命而已,而且当时很干脆地答应了殷莫愁的要求,放走孟海英等?人,一直以来也没有为难他们。到时就算被捕,也就是个人头?点地,死个干脆。
但如果磋磨她,以孟海英能生剥人皮的功力,一定?能叫他“活”得很惨。
果然,这句话?令谭鲲把头?抬起来,半晌,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他喘着粗气:“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匪徒大都?是赌徒性格,只管今天乐,不?管明日死。谭鲲嘿笑:“我就想和殷帅过一次,一次就好。两天后,我亲自送您走。”
殷莫愁刚才还和崔纯谈起,申屠然会选择哪里作为祭祀地,因探究地看着他。
“就在这里,”谭鲲再次紧紧搂住她,把头?埋到殷莫愁的颈窝,啄着她,讨好地道,“放心?,我亲自动手,不?会让您有任何痛苦。”
所以,申屠然果真因为被殷莫愁识破身份而改变计划——改为直接在这里进行祭奠故国的仪式。
殷莫愁立即追问:“图拓也快到这里了?”
都?到这一刻,她还是那么冷静。
“对?,门主今天正在跟王子派来的人接洽着呢,图拓王子两天,最多三天就到。”谭鲲浑身血都?热起来,根本没察觉为什么殷莫愁会知道图拓也要来,讨好地将他所知道的信息说出?。
他像狗一样,拿舌头?舔她,殷莫愁专心?地思考谭鲲给?出?的信息,只好厌恶地别开?脸,正好和谭鲲背后的崔纯对?了个眼神,后者亦是眼睛一亮。
图拓能派人来见申屠然,见完就走,图拓自己还能两三天内抵达,说明殷莫愁的预判完全准确——图拓已经现在就在陇右走廊一带,而且是自由活动的状态。
希望孟海英的人已经找到图拓行踪,这意?味着图拓抵达时,营救殷莫愁的人也将抵达。
他们终于要得救了?!
崔纯和春梅心?里既激动又难受,这样关键的消息,竟然靠殷莫愁牺牲清白来套话?。
“图拓会带多少人来,知道吗?”殷莫愁又问。
将军行军打仗,讲究的只有一个“实用”原则。只要能赢,不?计手段和得失。以前为打胜仗,她可以趴在雪地埋伏三天三夜,这点屈辱算什么,殷莫愁十?分耐心?,由谭鲲舔个高兴。
“应该不?多。”谭鲲现在头?昏脑胀,头?也不?抬地道,“山路难行,而且这里到底还是大宁境内,人一多,目标就大了。嘿,我们会让他有去无?回。唔……殷帅的身体真香……”
香个屁,她之前受伤,浑身血腥味,活像屠宰市场刚出?来的,做梦都?想洗个热水澡。
殷莫愁想想,又像跟他确认似地问:“你们这么有把握图拓会来送死?你也说这里是大宁境内,图拓会这么傻吗?”
殷莫愁的不?反抗,让谭鲲动作幅度更大起来,发出?难听的滋溜声,他现在淫.虫上脑,殷莫愁问什么,他恨不?得都?和盘托出?。
“其实前几天他的人已经来过,我带他假扮成我的手下进山洞,您那时正昏迷着……他说他是北漠的将军,见过您……我猜门主是以您不?方?便行动为理由骗图拓来吧……唔……殷帅的魅力真大,连北漠王子都?能为了您……唔……但您现在是我一个人的……”
“你还知道些什么?”殷莫愁和崔纯已经被俘快半个月了,谭鲲的人日夜严密看押,他们完全不?知道外界的事。
失去信息来源这件事本身,对?一个决策者来说都?是十?分危险的。所以殷莫愁一忍再忍,就为了多套几句话?。
“嘿嘿,还有,但我怕说了,您会不?高兴。”
“讲。”
谭鲲正在兴头?,什么都?说了:“门主已经让人放出?消息,说您被北漠人俘虏,现在应该到处都?传遍了。”
殷莫愁眼皮重重一跳,崔纯也听见了,紧张地看向她。
作为统帅失踪半个月,的确太久,陇右军、太守府的将军和官吏都?没有看见她出?现,朝廷里总还有那么一两个申屠然收买的官员,只要有一个人提出?这个可能,并不?需要添油加醋,大部分人仅仅靠自己的眼睛就能相信这个消息的准确性。
其实这个情况殷莫愁已经有心?理准备,申屠然这么做,目的就是放出?风声让殷莫愁麾下的将士痛恨北漠人,以引发战争。而且如果营救她的计划失败,大元帅被俘的事也自然会传遍。
因此殷莫愁只是轻叹一声,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然而谭鲲带来的消息不?止这一个,他喘息道:“还有呢,您还想不?想听。”
谭鲲像梦呓似,一只手去扒拉她的衣襟,殷莫愁紧紧捏着拳头?:“快讲。”
“门主还同?时放出?消息,说真正的殷莫愁早已死了,殷帅其实是个女人。”
谭鲲只觉怀里一动,殷莫愁用力推开?他:“——你说什么!”
谭鲲根本没被推开?,谄笑着说:“我还知道,殷帅本名叫殷无?忧!原来您叫无?忧,真好听!现在外面街头?巷尾都?在讨论殷帅是女人的事呢!真是大奇闻,兵马大元帅竟然是女人!”
轰!海底的巨型怪兽破开?冰层,殷莫愁站的冰面骤然碎裂,轰然跌进了冰冷刺骨的海底。
水底的暗流裹挟着痛苦的回忆汹涌袭来,裹住全身,海底怪兽伸出?丑陋野蛮的触手,绕到她身后,继而将她整个人卷起。
殷莫愁感到背颈发凉。
这么多年了,她始终将弟弟“殷莫愁”的死归责在自己身上,抱着救赎的心?态,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磨平自己的棱角,忘掉自己是谁,只为了扮演好“殷莫愁”的角色。为了大局,她甚至可能一生就这样扮演下去,活成弟弟本应该有的样子。
从未想过,身份秘密有一天会被揭穿。
她的将士们会如何看待她?百官又会如何评论?
还有母亲,会因为她不?能保守好秘密而生气吗?皇帝会因为包庇她而左右为难吗?
殷莫愁脑海深处乱糟糟的,一下子充斥了无?数念头?,但又全是白茫茫一片。
她像是孤身在荒野中,走了半生的路,却还看不?到一点水源。唯一的希冀和寄托就是替弟弟做个好将军、好臣子,做一个对?帝国有贡献的殷家人,将来名垂史书,九泉之下,也有脸面见弟弟。
“有人说您是贪图权位,但我不?这么认为。您可以为了保护手下人,牺牲自己,您是活菩萨呀。”谭鲲虔诚地道,“军中猛将……哦不?……应该说是猛男无?数,大帅这些年一定?过得很快活吧,哈哈哈!”
崔纯和春梅都?听傻了,殷莫愁的真实身份,是连皇帝都?在小心?谨慎维护的。除了殷母叫她的本名“殷无?忧”,所有人都?叫她“殷莫愁”。
这么多年,他们都?心?照不?宣,在军中,春梅和冬雪细心?地保守殷莫愁的秘密。私底下,皇帝和崔纯也喊她“莫愁”,就为了让她不?至于在两个身份中迷茫与撕裂。
从能力说,她就是她,靠自己能力成为大元帅,没有窃取任何人的功劳,她不?是弟弟的替身。她如今获得的地位是无?人可质疑的。
包括皇帝在内,他们担心?的其实是另一个问题。
大宁朝民风开?放,但再开?明,女人和男人比起来终究还是弱者,世俗里的女人大部分处于“被征服者”的地位。殷莫愁公开?女人身份,必然会受到男人世界的打击和嘲讽、贬低乃至羞辱。
就比如现在——
谭鲲将殷莫愁紧紧搂在怀里,手开?始不?老实起来,这终于惹怒了她,一拳打在谭鲲太阳穴。
谭鲲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打得歪了歪,随即,揉揉头?,又憨憨地笑起来:“大帅在和我打情骂俏吗?嘻嘻,我喜欢。”
殷莫愁:大意?了……
她伤病未愈,根本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一拳出?去,力道跟弹棉花似的,非但没伤到谭鲲,因动作幅度太大,自己伤处又传来疼痛感,疼得眉头?都?皱起了。
以前,谭鲲只在江湖里称霸,但这趟任务,使他深深体会到龙隐门势力之大、布局之精妙。教众布满各地的全新?教,原来也仅仅只是这组织的一部分。但后来他又知道,龙隐门的实力根本不?是殷莫愁所统帅大军的对?手。连门主精密布置的阴谋,在她不?可思议的料敌先机、随机应变面前,也如同?小孩与大人的智慧对?比。
在申屠然与殷莫愁见面后,谭鲲清清楚楚地看见一向老谋深算、稳如泰山,几乎胜券在握的申屠然眼底的慌张,以及为此匆忙改变计划的仓促。
她在谭鲲眼里是神一般的存在。而他谭鲲本人在殷莫愁眼里,大概是一颗毫不?起眼的苍蝇屎。
把殷莫愁当男人看时,她是高高在上、掌控全局的大元帅,但若当女人来看,却是冰冷美?丽、脆弱可欺的大美?人。
谭鲲采花无?数,是有着强烈破坏欲和征服欲的恶徒,他从未见过殷莫愁这样的女人。
将神像拉落凡尘,破坏她的威仪,打乱她冷硬的形象,让她发丝凌乱,在他的控制下发出?哭腔,再没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光想想,谭鲲浑身的血都?在沸腾。
“我知道殷帅看不?起我,嘿,我算个什么东西。”谭鲲沮丧地道,随即又憨笑起来,“可是将陪您走到最后一刻的,不?是您手底下的将军们,是我呀。”
身后响起匪徒们放浪的声音:“老大快点啊,兄弟们等?着你吃完肉,我们也能喝口汤。”
崔纯气得浑身发颤,这些混账东西,趁着申屠然不?在,竟如此丧心?病狂。他恨自己为什么功夫差,保护不?了义妹。这群悍匪不?是二十?年前和他街头?斗殴的地痞流氓,他们根本不?是人!
“草你们的,你们也敢!”谭鲲转身,他的脸离开?殷莫愁视线,变得凶恶异常,“谁敢肖想,老子劈了他!”
匪徒们讪笑几声,到底没人敢在多言。
只是殷莫愁衣襟已被谭鲲扯开?,锁骨上下半掩半露,惹得匪徒们不?停偷看。
当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反抗后,讲求“实用”原则的殷莫愁不?再白费力气,始终铁青着脸,一言不?发。
谭鲲半跪着,语气虔诚:“大帅莫动气,别理他们。等?下让我好好伺候您,保证让您在死前好好快活一次。”
殷莫愁冷眼看他。
谭鲲又妄图亲她,被殷莫愁往后仰,躲开?了。
后面的浪笑声又开?始响起来,七嘴八舌地喊。
“老大别怂啊!”
“老大不?上,我们替老大上!”
“我们都?是癞蛤蟆,我们都?想吃天仙!”
“大帅,你看,兄弟们都?看着我呢!”谭鲲尴尬地笑着。
殷莫愁一脸嫌恶地别过脸。
谭鲲被手下吵烦了,他一直努力表现得“彬彬有礼”,这下有些恼了。
变故发生在猝然之间,像要证明自己的“英雄气概”似的,谭鲲忽然一把钳制住殷莫愁的脖子,另一只手将其双手约束在背后,继而一挺,把人紧紧按在他胸口,然后……
谭鲲低头?,狠狠咬住她的脖颈,殷莫愁能清晰感受到一个成年壮汉的牙齿摩擦带来的痛感,继而疼痛升级,谭鲲直接咬破其皮肉,牙齿深深嵌入。
这种?动作就像虎豹类的猛禽捕猎时,会一口咬住猎物的脖子,用绝对?压倒性的动作令对?方?不?能动弹和服从。
谭鲲出?身草莽,最擅此道。
“嘶——”殷莫愁疼得倒吸一口凉气,用尽浑身力气挣扎,谭鲲知她恼怒,终于放开?了她。
殷莫愁伸手往脖子一探,一片温热,满手都?是血。
草了!这死变态!
好在谭鲲只是为了示威,并没有咬到动脉,否则就糟了。但这下殷莫愁真动了怒,骂一句:“狗东西,你当真活腻了。”
她并非普通女子,即使龙游浅滩,仍威严不?减,面对?侵犯,既没有畏缩之态,也没有大喊大叫,始终保持沉稳的气场。大帅的雷霆之怒,令谭鲲脊背一寒,仿佛背后有千军万马等?着踏过他的尸身。
若在以前,殷莫愁杀他如碾死一只蚂蚁。
谭鲲不?由自主往洞外看了看,直到确认他现在还是这里的主宰者,才放下心?。
“您终于肯对?我说话?了。”谭鲲惊喜地看着她,像受到神的“召唤”,再次俯身下去,用嘴含住他咬开?的伤口。
靠,简直恶心?透了,殷莫愁长?这么大从来没被人这么恶心?过,比生吞苍蝇还恶心?。奈何谭鲲强将她摁在石壁,令她根本动弹不?得。石壁又凹凸不?平,咯得整个后背生疼。
春梅是最稳重的侍女,但见到这种?场面,也无?法自持,跪在地上,不?停哀嚎,显然是在表达“求饶”的意?思。
但谭鲲又不?要凡人的乞求,他只想听神的告饶。
但偏偏殷莫愁不?是娇软女子,浑身紧绷,一声不?吭,除了厌恶和疼痛,什么情绪也没有,连害怕也没有。
她软硬不?吃,令谭鲲十?分不?满,当“吸血鬼”上了瘾,嘴张得跟吸泵似地,腮帮一缩一缩起来。
刹时间,伤口剧烈抽痛。
殷莫愁心?里骂:靠幺,遇到个神经病了。
脖颈被咬开?的伤口面不?小,始终有大量的血不?停渗出?,到后面,殷莫愁越咬牙痛忍,谭鲲越发来劲,报复似地磋磨,外人仔细听甚至能听见血流从殷莫愁的伤口经过谭鲲口腔的滋滋声。
看热闹的匪徒发出?狂浪的尖叫,个个像海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般兴奋,把刀背敲打石壁匡匡响,似在为谭鲲助兴。而谭鲲的占有和征服欲望已经上来,忘乎所以,像一头?真正的吸血鬼按住猎物那样,只要殷莫愁不?开?口求饶,他绝不?会停下。
照这个趋势,即使不?是伤及大动脉,血都?要被吸干了。
到后面,殷莫愁真的已经快撑不?住,连腹诽的心?情都?没有了,坚强如她也不?经意?露出?痛苦的神情。
春梅见此,哭得涕泪交纵,也无?济于事。
这样的折辱,叫崔纯如何能忍,文弱的大理寺卿,喉咙发出?绝望的哀吼,趁着他们不?注意?,拼着不?要命,就地一滚,狠狠撞过去,把谭鲲硬生生撞得踉跄一下,他的狗嘴这才离开?殷莫愁。
“妈的死胖子!”
谭鲲不?顾满嘴是血,回身就是重重一脚,踢得崔纯发出?闷哼,随后几个匪徒围上,亦对?他拳打脚踢,但崔纯硬忍着,再疼也不?出?声。
有崔纯这么一下,殷莫愁才终于缓过劲,因失血的缘故,脸色又惨白几分,忙出?言制止:“住手,不?要打他。”
崔纯到底是文官,没有武人健壮,经不?住他们下这么重的手。而且从谭鲲这些人今晚这么放肆来看,应该已经了解申屠然最终想要什么,殷莫愁的性命必须留着等?图拓王子到来,但崔纯和春梅二人的性命就没留下的必要了。
所以匪徒们并没有听殷莫愁的话?,像在玩游戏一样把崔纯踢来踢去,堂堂大理寺卿,统摄天下司法的最高长?官被如此欺负,又有匪徒也开?始对?春梅动歪念头?,几双脏手像苍蝇似地绕着春梅,但春梅已经哭得声嘶力竭,毫无?力气反抗。
把崔纯和春梅弄死在这里,仿佛对?他们是一场大胜利、大狂欢。
现在,殷莫愁只能忍,她一手捂着伤处,血从指缝里渗出?,耐心?地喊:“咳,谭鲲,可以叫他们都?住手吗?”
谭鲲听见殷莫愁叫他,如聆陀音,又惊又喜,半跪到她身前,两眼发亮:“殷帅记得我的名字?!”
死变态。迟早要你好死。
殷莫愁咬咬牙,露骨地说:“你要怎么样对?待我,我都?依你,现在可以让你的人停下来吗?”
都?依你……呕……
大元帅何曾对?人说过这种?低声下气的软话?,还是以女人的身份。自己说着都?把自己恶心?坏了,但她修炼极高,说完仍面不?改色。
谭鲲兴奋地喊:“这算是大帅在跟我求饶,对?吗!”
殷莫愁长?叹一声:“是的,算我求你。”
混乱中的崔纯和春梅听见,都?用力地摇头?,发出?绝望的呜鸣,对?他们来说,殷莫愁的清白比他们生命更重要,怎么可以答应!
谭鲲第一次看见殷莫愁正眼瞧他,她声音沉而低哑,极具感染力,谭鲲着迷似地“欣赏”良久,终于喊道:“听见没!大帅答应我了!一个个的,都?给?我安静点!”
他这一发话?,匪徒们都?收了手脚,又将崔纯和春梅提溜到一处。春梅毫发无?损,崔纯就有点惨,被打得鼻青脸肿,嘴里都?是血沫。
这两个,今天不?杀,反正回头?也是要给?殷莫愁陪葬,早死晚死没差,谭鲲倒无?所谓。但能拿他们要挟到殷莫愁,令她甘心?“臣服”于自己,谭鲲觉得真是赚大发了。
谭鲲喜出?望外,看了看身后诸人,又在殷莫愁面前半跪下来,最后下决心?:“得了,这儿太吵了。咱们出?去,找个清静点的地方?。我去外面也能伺候您。别担心?,外面冷,但有我在。”
谭鲲拍拍胸,豪迈地道:“一会儿我拿自己的身体给?您取暖,保证热乎,一定?让您快活得不?想回来,嘿。”
说罢嬉笑一声,粗鲁地一把将人抱起。
匪徒们再次吹响淫.荡的口哨声,谭鲲迫不?及待地抱着人向外走去。
崔纯咬牙切齿,牙都?要咬碎了,浑身发颤。春梅一直在哭,哭得几乎昏过去。他们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心?中感到比殷莫愁还要强烈的屈辱。
殷莫愁不?再说话?,喘口大气都?肺疼,现在是晚上,越往外走越冷,脖颈的伤口被风一吹,冰冰凉凉,感觉血都?要冻住。
什么样的危机她没遇过,强大的自制力足以令她冷静处之。
只是心?里忍不?住叹气。
二十?年来,殷莫愁一直以男人的身份和心?态生活,高高在上、号令三军,战场上的生死一线,朝堂上的明争暗斗,都?未有此时此刻让她产生的挫败感和无?力感。
一介草莽,就能这样折辱她,仅仅因为她不?是真男人?!
殷莫愁苦笑一声,作为女子,是否无?论她再怎么努力,也冲不?破这不?公世道的枷锁。
谭鲲抱着殷莫愁,炽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故意?和她的脸靠得很近。但他却看出?来,她丝毫不?怕,没有以前那些女子的可怜巴巴,也没有苦苦挣扎,更没有因为感到羞耻而闭上眼睛。
她的眼睛明亮,充满平静,仿佛是看透世间一切后的豁然。
这令谭鲲想起寺庙里那一尊高大冰冷、俯视苍生无?悲无?喜的神像。
不?知为何,谭鲲心?脏猛缩了下,激起更为强烈的征服欲望。仅仅抱着她,一颗心?就上上下下,谭鲲感到前所未有的刺激!他不?断重复说:“能和大帅过一晚,叫我明天去死也无?憾了!”
这只是一个悍匪一时兴起的话?,人的欲望那么多,世间那么艰难,能有几个人死而无?憾呢?
殷莫愁因身体虚弱、失血的缘故,又对?今晚注定?要遭遇的苦难感到绝望,她忽然有点灵魂出?窍的感觉,平时不?会有的念头?都?窜出?来。
茫然地想,如果她现在死去,除了不?能亲眼看见申屠然伏法,是否会有遗憾。
她已经对?这个帝国付出?得足够多,自问并没有什么做对?不?起“殷莫愁”这三个字的地方?。而且她一死,死无?对?证,“大元帅是女人”的传言就永远不?能被证实。
如此,弟弟的名字一定?能成为史书里的“名将”,为国殉节,殷家没有“欺君之罪”,也没有“冒天下之大不?韪”,而皆是满门忠烈,多美?满啊。
她对?人世的期待本就少,欲望也少,思来想去,现在死去,好像也不?是不?行。
不?。脑海里还有另一个声音反驳。你死了,李非怎么办。
是啊,那个黏人、任性、野蛮的家伙,好不?容易重拾对?世界的信任,她死了,以后谁与他分担孤独,谁又能分享他的快乐呢。
在殷莫愁的灵魂快要飞到天边时,李非就像一根线,轻轻地牵住了它,将它又拉回人世间。
这时,洞口出?现一个人,挡住谭鲲去路。
“楚伯?”谭鲲看到楚伯脸上有血,手中有刀,第一反应就是,“你把我的兄弟们怎么样了!”
原来,申屠然这几天一直将楚伯带在身边,直到今天因为要出?去接洽图拓王子的接头?人,才将楚伯关押在原地。山洞刚才闹出?的动静太大,引起楚伯警惕,楚伯是老.江湖,仅凭迷迷糊糊的声音便猜到八成,为了闯出?来,与看押他的人发生恶斗。
看押他的两名匪徒也不?是吃素的,刀剑无?眼,一刀划破楚伯的脸。
楚伯不?同?于一般男人,他年过花甲,鹤发童颜,最爱的就是自己的堪比少年的容颜和那头?银亮白发,这下破相,几乎等?同?于不?共戴天之仇。
“你兄弟拦我,我只能叫他们去见阎王了。”楚伯狠声道,“把人放下。”
谭鲲大怒:“妈的,老东西,你敢杀我的人!”
“少废话?,有本事就跟老夫决斗,为你兄弟报仇!”楚伯看见殷莫愁左侧脖颈满是血,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以为她伤在动脉,急得大叫,“谭鲲你个疯子!快把人放下,听见没有!”
谭鲲这下知道楚伯是故意?引他决斗,阴恻恻笑道:“我就不?,你奈我何?老东西,你根本不?是我的对?手,识相的就让开?,别坏我好事。”
楚伯说:“好,那咱们不?比武。”
他回答这么干脆,多少让谭鲲感到意?外。
“不?过你还是要先放开?她。”楚伯说,“莫愁如果出?什么事了,至少我可以告诉你后半生将比死还惨……你要是不?信……算了,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你还是信我比较好。”
这个可能性,谭鲲早想到,但匪之所以为匪,本身不?具备长?远眼光。谭鲲阴笑:“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
楚伯举起手中刀往自己脸上比划:“我反正都?一脚踏进棺材的人了,拉个你陪葬也不?是不?行。”
谭鲲的表情终于变了,从申屠然这些天对?楚伯亲近的样子看,他们的关系昭然若揭,他甚至听见申屠然说过以后要好好补偿楚伯之类的话?。他盯着楚伯,似乎在打量这句话?里几分真实性,谭鲲也知道,楚伯表面是个老顽童,内里却是个狠人。
但他又实在舍不?得怀里的美?人,几经权衡,还是犹豫不?决。
楚伯看出?他动摇了,又说:“你主子走之前叮嘱我,让我今晚等?他,再过一会儿,他该回来了。”
“这么快!”谭鲲有点惊讶。他可以无?视未来必将到来的报复,但不?能不?考虑现在。
最后,他咬咬牙,像是将到手的宝贝拱手相让般,丧气地将殷莫愁放下。其实从知道他的两个手下被楚伯杀死后,他的心?情就大打折扣了。
殷莫愁这半个月大都?在昏睡,醒来也是坐着,骤然下地,腿脚都?哆嗦,楚伯上前扶住她,低声问:“你怎么样?”
“咳、死不?了……”
楚伯听见这句,心?放下大半。
殷莫愁这时才感到额头?微微发凉。
——那是冒冷汗被风吹过的缘故。
殷莫愁恍然,原来她也怕,只是习惯了坚强,连自己都?欺骗了。她的脸毫无?血色,更显冷硬,完美?地掩饰了内心?深处隐秘的恐惧。
谭鲲走到洞口吹口哨,没多久,他的手下除了留两个在洞里看着崔纯和春梅,其余人悉数从洞中出?来,后面有几个不?明白的还在嚷嚷“老大怎么这么快就把人办完了”、“我也想尝尝大帅的滋味”……
楚伯只觉得每句话?每个字都?异常刺耳难忍,他紧盯着殷莫愁的反应,不?由心?疼这姑娘,却只听殷莫愁波澜不?惊地说:“多谢楚伯。”
“别说话?了,我送你回去。慢一点。”
“不?行!”谭鲲大喝,“门主快回来了,你给?我回去老实呆着!”
殷莫愁脚步落地,轻轻推开?楚伯,说:“您也回吧。我自己可以的。”
“可是——”
“崔纯和春梅都?在里面等?我,他们会照顾我的。”
“那好!”
“楚伯,这两日你要多多保重,好好活下去。”
“哦——”楚伯刚想说什么,刹那间他反应过来,猛地看着殷莫愁,但她却从神态到语调都?没有波动,说完这句,径自转身走了。
两日!活下去!
楚伯已经明白,两日后,将有生机。
楚伯紧盯着殷莫愁离去,她扶着石壁缓缓而行,步履蹒跚而坚定?,洞里漏出?的火光勾勒出?她笔直而脆弱的背影,楚伯看得难受极了,心?里叹气:
李非,你这臭小子一定?要来啊!
*
最近几天,李非都?睡不?着觉。
因为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如顾岩预判的那样,外面开?始到处传殷大帅被俘的消息,果然各地军心?浮动,邻邦向边境派出?的间.谍活动也频繁起来。
但也好在他们早有准备,顾岩以兵部尚书的身份早早在军方?中发令弹压,严令不?得议论,边境也加强防务,邻邦派出?的探子什么也探不?到。
难得的还有宰相刘孚,他这次十?分配合,不?仅上朝时绝口不?提此事,就是下了朝,寻常聚会里有不?懂事的世家或官员打听八卦,他都?稳如泰山地来一句“年轻人啊,谣言止于智者”。
李非和顾岩他们是这么想的,此战胜利在望,到时申屠然伏法,龙隐门彻底完蛋,殷莫愁再次风风光光地出?现在所有人面前,被俘虏的传言也就不?攻自破。
但后续的情况大大超出?他们的预想,随着“大帅被俘”传出?来的,还有另一个重磅传言——“大帅是女人”。
这个话?题比大帅因战役失利被俘虏更具讨论性,毕竟胜败是兵家常事,但女人当将军就是古今奇闻了。以至于连陇右的街头?巷尾,孩童都?会唱“莫愁不?是大元帅,无?忧才是真英雄”。
这算好听的童谣了。陇右地处边关,环境艰苦,女人不?得不?和男人们一起做重活儿,所以女人当家属于常见。而且陇右军就刚刚出?了名女将军罗悦香,极受拥戴。对?陇右的百姓来说,殷莫愁如果是女人,那简直是女性之光。
但除了陇右这种?边关之地,其他地方?的人就不?一定?这么看了。尤其是京城,代代传承熏陶出?了世家们的教养,也腌制了一缸腐朽。
女人怎么能当将军?
军中都?是男人,她不?害臊吗?
一个女人这么贪恋权势,牝鸡司晨啊!
这不?同?于之前受到政敌的攻讦,无?论是龙阳癖还是豢养“娈.童”,都?只针对?作为男人“殷莫愁”的污点。而且以世人对?男性,尤其男性当权者之宽容,这种?“小污点”更平添殷大帅的人情味和独具一格,对?殷莫愁发号施令、制衡群臣一点影响也没有。
但殷莫愁的女性身份一旦公开?,就不?是“小污点”的问题了,她掌权的合法性首先会受到质疑,继而那些卑劣的人们将攻击她的“清誉”。
好在殷莫愁的身份是一件难以证明的事。
只要本人不?承认,包括皇帝在内的人们依旧为其保守秘密,那么这个猜测就永远也证明不?了。最多以后世人对?殷大帅的形象评价就多一句“长?得阴柔,像女子”,没什么大不?了的。
基于“无?法证实”,李非大胆处置,同?时间办了几件大事,将这个传闻定?义为谣言,沸沸扬扬的形势勉强才压住。
这也令顾岩等?人对?他刮目相看,不?在仅因王爷的身份尊重他,而将李非视为决策者。
但李非的头?发一茬一茬地掉,他都?怕等?见到殷莫愁,自己成秃子咯,殷莫愁还能不?能认出?他。没办法,这些日子提心?吊胆,食不?知味,整晚翻来覆去,天微微亮时,人困得不?行了,才眯一会儿。
他第一次体验日理万机、殚精竭虑。
所有人都?听他的号令,他掌握最高的权力,但同?时,他也要为每一次决策负责,为每个士兵的生命负责。
这和四处做生意?不?同?,以前他是独行侠,现在却要替殷莫愁担起重责,做千根线上的那一根针。好在他机敏聪明、擅长?扮演,学新?事物也极快,但饶是如此,仍常常出?现按下葫芦浮起瓢的情况,大感精疲力尽。
而这样的生活,她曾经却当饭吃,日日如此。
李非心?里感慨无?限,胸口发烫。
他和殷莫愁已经算朝夕相处了不?少日子,心?有灵犀、默契十?足,但殷莫愁还总能常常刷新?李非对?她的认知。
或者往深处说,是对?人世间的认知。
世上哪有那么多“将心?比心?”,都?不?过是在“设身处地”后的幡然领悟罢了。
虽然他们已经许久未见,但李非觉得自己和殷莫愁的关系更近了,因为他更加了解他的爱人,他现在就处在她的位置,做她平时做的事,遇到难题,他问自己,也问顾岩:
如果殷帅在,她会怎么处理?
今天清晨,李非好不?容易才入眠,却被一声虎啸惊醒。
他知道陇右道太守万德原来为迎接昭阳和黎原,改造了自家的院子,还买来老虎,弄了个兽园巴结公主驸马。
但老虎一直关在后院,什么时候跑到人住的地方??
李非闻声而去,只见猛虎外围着一圈人,其中唐迪正在发号施令。太守府的仆人们个个吓得躲在屋里,没人敢出?去。
唐迪看见李非,将手里的鞭子一丢,上前道:“小师叔公起得这么早!”
李非:“误会了,我是睡得晚。”
唐迪:……
李非指着那野兽:“一大早,你们在搞什么名堂。”
唐迪嘿笑道:“我看师弟们无?聊,就把老虎放出?来,带领他们练习合围包抄术。”
原来,唐迪这次带了唐门十?七名弟子前来相助,都?是唐门少年,后起之秀,个个皮肤白皙、高挑俊秀,说是唐迪的翻版也不?为过。
李非拍拍唐迪肩膀:“今天就要出?发去截图拓王子了,他认得我和顾岩、孟海英,所以我们都?不?能随行。只能全靠你们自己,有把握吗?”
唐迪拱手:“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吧。您放心?,我一定?将小师婶奶奶救出?来!”
师婶奶奶?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称呼。
李非几乎能想象到殷莫愁听见这个称呼时会怎么翻白眼,紧张的心?情被唐迪给?逗乐了,刮了下这少年的后脑勺。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嘴笨,求轻拍。
下一章大结局还在写,5月3日内不定时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