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州,太守府。
下了好几天的?雪终于有要停下来的?迹象。
桌上的?茶都凉了,顾岩也没喝上一口。
孟海英、余启江亦坐立不安。
顾岩是兵部尚书,黎原是兵部侍郎,有上司在,黎原也静静坐着不说话。
终于门帘被打起,李非回来了,身后跟着几个随从,个个带着外面的?寒气。
进门后,随从立刻为其?解下大氅,又给他拍去肩头残雪,另有随从将炉子上一直在烧的?热水取来,倒了杯给他,让他拿在手里取暖。
李非本就?面如冠玉,有双漂亮高?贵的?凤眼,身形挺拔健壮。他只微微侧了下,随从们便明白主子意图,鱼贯撤出。这番动作,无言中自?有清贵威仪,不笑?的?时候,更?像一个有权有势的?王爷了。
“大哥回来了!”黎原喊了声?。
其?他人起身迎过来。顾岩因早早来信,所以?李非知道他会到,朝他微微颔首,只说了句:“一路辛苦了。”
李非曾在一年多前的?大朝会上,陪殷莫愁招待过北漠王子图拓,彼时顾岩刚刚被召回京,也参加了那次宴会。当时的?李非未公开身份,他打扮风流、举止潇洒,喝酒的?动作都足以?勾人,又对殷莫愁体?贴入微,顾岩还真将他当作自?家大帅的?男宠,觉得?他俩挺般配。
如今再见?,他已是颇有威仪的?王爷了,顾岩行朝礼:“见?过燕王。”
李非自?然行到主位坐下,问:“京城怎么样?陛下怎么说?”
原来,殷莫愁被俘的?消息送入皇宫,皇帝紧急召集几名文武重臣商议。大元帅被俘虏是皇帝登基以?来仅次于齐王造反的?大事,往小一点说,事情?传出去,有损国体?。往大一点说,大元帅是朝廷柱石,武官之首,要真出事,北境都是殷莫愁的?人,镇守北境的?王琛将军第一个会带头领兵攻打北漠。
战事一开,又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兹事体?大,文官之首、殷莫愁的?死对头刘孚这次也心急如焚,竭力出谋划策,最后定下策略。由兵部尚书顾岩领圣旨往陇右主持营救任务,又发圣旨往北境,令北境军固守城池,不得?轻易开战。
这次围剿龙隐门的?战役,原本是殷莫愁为首,以?陇右军为主力,又调集周边一些地方镇军力量。如今大帅不在,各军本就?互不隶属,孟海英作为“退役”将军,并不是他们上司,调配起来总有不顺。黎原又脸生,他只是兵部侍郎,品级还不够高?,在将军们面前,更?不能仗着驸马爷的?身份。
好在顾岩及时赶到,作为兵部尚书,本就?有调兵之权,他自?己也曾是身经百战、殷帅麾下的?第一大将,又持圣旨,地方上的?几个镇军立马被收服。
顾岩担忧地道:“陛下让刘相注意官场消息,我们都担心,瞒不了多久。而且就?算我们瞒得?再严也没用?,龙隐门那边如果将此事作宣扬,大帅的?事迟早会传出去。所以?边境军那边,已经发布了命令,要求加强操练、收紧防务,注意边境滋扰,尤其?是和北漠走得?近的?几个小国。”
国与国之间的?关系有时比小孩的?脸变的?还快,上一刻可能还谈什么唇齿相依、友好邻邦,下一刻就?来个趁火打劫、鲸吞蚕食。殷莫愁被俘虏已经过去十多天,纸包不住火,只要有一点消息传出去,将快速扩散,殷莫愁倒了,所有邻邦都会趁机从中捞好处。
原本李非不懂这些,是认识殷莫愁后才慢慢学到的?。
李非:“那你来了这里,朝廷军务谁主持?”
顾岩微微惊讶,李非的?身份他是在离京前皇帝才告诉的?,之前只听说过有这么一位小王爷,先帝庶长孙,远离京城,在江湖游玩。顾岩还以?为燕王不学无术,但?李非开口问了几个问题,全?在要害上。
黎原接话道:“爷爷给我来信,说陛下让他暂领京城防务。”
黎老爷子是先帝时代的?名将,封鹿国公,已年近古稀,在家中颐养天年,想不到因为这次危机,重新出山。老爷子在军中仍有一定威望,资历摆在那儿,京城世家们在他眼皮子底下也不敢乱来。
李非深吸口气,拍拍黎原肩膀:“谢谢你们。”
黎原诚挚道:“大哥说哪里话!”
顾岩道:“陛下说了,授予我临机专断之权,无论发生任何?事,也要不惜一切代价营救大帅。”
不惜一切代价,意味着如果北漠人提出过分的?要求,皇帝也将同意。
“有陛下这句话就?够了。”李非心里松口气。
皇帝将殷莫愁当□□将,更?当□□侄。
“陛下还说,他知道燕王也在这里,燕王但?有吩咐,让我等听您号令。”
皇帝不仅爱莫愁,也很信他,李非点点头,说道:“好,那你们就?听我的?话,将楚伯的?义?子和义?女们放了。”
孟海英大惊:“这怎么可以?!罗悦香好不容易在山里逮着他们!”
罗悦香带大军搜山,除了找到殷莫愁曾经的?落脚点和一支箭,其?他什么也没找着,倒是遇到老鼠乱窜的?楚伯义?子义?女们。原来谭鲲只带走楚伯,嫌他们拖累,并未抓他们。
李非:“因为楚伯不是龙隐门门主。”
顾岩颇讶:“燕王可有证据?”
毕竟楚伯是龙隐门门主这个调查结论,连殷莫愁都认可的?。
李非:“证人就?是我自?己。”
顾岩、孟海英:“?”
“从我记事起,楚伯就?陪在我身边,教我读书写字,教我做人做事的?道理。如果说我小时候不懂事,那么长大了,我与他周游列国,朝夕相处,他是龙隐门门主,我怎么会一点也未察觉。”李非一挥手,“当然了,以?上都是我的?感情?用?事。
据祖母说,楚伯是她?收养的?孤儿,楚伯也是这么说自?己的?。但?我仔细回想,楚伯从来没说过他是哪里人士,他原本的?家乡、亲人是什么样的?。就?算是孤儿,也不是石头里蹦出来的?吧。
不知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我的?生命早已习惯了楚伯的?存在,也就?从未想象过在我出生之前、甚至在我父亲出生前,楚伯是什么样的?人。
所以?我回了趟老宅,拜祭祖母。她?老人家过世前曾留下一份遗书,说等有朝一日尤氏族人被赦免,就?让我打开。
遗书中说道,先祖因犯谋反罪,全?族被抄,列入罪籍,祖母一人扛起家族事业。但?她?认为这份家业仍属于全?族人,所以?等尤氏被免除罪籍,族人恢复自?由后,让我将产业分给大家。
遗书中提到了楚伯的?真实身份,并不是孤儿——他是我真正的?老舅爷。
尤家人几十年来见?不到光,楚伯又有张扬、不拘礼教的?天性,也只有改名易姓为楚,才能自?由自?在。而这几十年来,他老人家也的?确是这么过的?。”
嬉笑?怒骂、招蜂引蝶,商场上的?生意人听见?“楚伯”名号,谁敢惹,退避三舍,竖大拇指,道:姜还是老的?辣!
最后,李非说:“所以?楚伯不可能是龙隐门门主,他视我父亲如己出,试问哪有舅舅会杀害心爱的?外甥?他无子无女,唯一的?寄托就?是替他姐姐、我的?祖母看着尤氏庞大的?产业,不要在尤氏族人重获自?由前,被我这个没出息的?臭小子败光咯,试问报复朝廷干嘛,丧心病狂么。”
这个消息令顾岩消化良久,道:“那么龙隐门门主其?实是?”
排除楚伯嫌疑是一回事,找到真正的?罪魁祸首又是另一回事了。
李非既然开了这个口,已经胸有成竹:“我们不需要知道他以?什么身份出现,反正现在也找不到他。只需要知道其?真实身份就?行了。他的?真名应该叫申屠然,奚木国的?亡国太子。”
顾岩、孟海英:“!!!”
李非:“我知道,你们要说,奚木已亡国近五十载,大宁与北漠大军在奚木国土上发生激战,奚木王室皆殉了国。当年太子应该年级尚小,如何?活着出来。而且就?算活着,这些年杳无音信,我是如何?查到的?。”
黎原已毫不惊讶李非的?能耐,因满怀期待看着他。
李非:“因为韩亦明和他心腹们的?死。”
黎原:“韩亦明死因有疑?”
“非也。恰恰相反,经过检验,他们全?咬舌自?尽,是实打实的?自?杀。咬舌自?尽,得?多疼呢。
你们不了解奚木人,我因为做生意,和他们打交道甚多。奚木人是天生的?生意人,且善于投附政治势力,取得?一定地位,从而利于扩大生意。例如有的?奚木人还曾代表北漠,奉使波斯、东罗马、酒泉等地,也有任西?部小国官吏,其?例不胜枚举。奚木人为了做买卖,不但?擅长投依官府,还会利用?宗教活动。奚木人的?宗教信仰相当复杂,佛教、袄教、摩尼教皆拥有其?信徒。”
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大理寺少卿余启江终于开口:“全?新教就?是杂糅各教教义?。”
“奚木商人是最灵活、最会谋生的?群体?,也是最自?利、最忘恩负义?的?。当年面临两军夹击,国家危殆,奚木国王亲自?出面求救,但?奚木商人却根本不管国王死活,纷纷迁移资产,没一个愿意出资招兵买马拱卫皇宫。这么多年过去,也没有一个奚木人跳出来喊着复国。
试问这样重利轻义?、连信奉宗教都五花八门的?群体?,怎么会自?杀?何?来不成功便成仁的?信念?
所以?他们不是普通商人,而有某种隐秘但?必胜的?追求。
韩亦明祖父的?身份引起我的?注意。
申屠鸿展,是奚木皇室的?名字。我认识不少奚木人,让唐迪顺着这条线去查访,还真有人认得?此人,缘由是他收购了一枚黑市上在卖的?印鉴——奚木太子印鉴。”
顾岩听罢,皱眉道:“也就?是说,申屠鸿展背后的?主子是申屠然。如果投靠北漠的?是一般奚木人倒说得?过去,但?作为奚木太子,北漠于他有亡国之仇。”
李非:“——孟海英,莫愁当初交代你的?事,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大帅让我们去陇右走廊,截住即将入境的?北漠王子图拓,以?及命令北境军格外注意北漠人大规模用?兵。”
孟海英原本一直不理解殷莫愁的?安排,只是愣愣地照本宣科地执行,现在仿佛有一条隐形的?绳子,将一切疑问串起,关西?虎一拍脑袋:“原来如此。我懂了!”
顾岩将拳头重重打进掌心:“申屠然,狼子野心!”
黎原被惊得?说不出话。
余启江缓缓道:“所以?申屠然把北漠王子图拓也骗了。这个计划从北漠老可汗时代就?开始,申屠然和申屠鸿展隐藏自?己的?身份,利用?北漠支持,在大宁建立龙隐门,声?称效忠北漠。这么多年,申屠然也确实在大宁境内制造不少事端,无论是老可汗还是图拓王子,应该都很满意。
只是他们根本不知道,看似竭尽全?力要推翻大宁的?龙隐门门主,实则是要同时搅乱北漠和大宁,为他的?故国复仇。他并非在帮助北漠对付大宁,而是要引起双方大战,斗得?两败俱伤。”
李非点头:“莫愁与我挫败了他利用?计蒙的?计划。于是,他一计不成,再施一计。”
黎原已喉咙微哽:“俘虏殷帅,以?殷帅为饵,诱北漠王子图拓前来,届时同时杀害。大宁与北漠双方将会都以?为是对方干的?。天哪!”
殷莫愁和图拓是大宁与北漠两方最位高?权重,也是军方最高?掌权者,一旦遇害,双方手下必然不顾一切也要复仇。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这个推论过于震撼,导致众人一时半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顾岩来之前还想,如果殷莫愁被押解到北漠,无论北漠人提出割地或者金钱要求,他都可以?答应,只要能把人救回来就?好。
孟海英始终自?责,但?也抱有侥幸,当年殷莫愁生俘了北漠老可汗,如今北漠人反俘殷大帅,一雪前耻。虽说被俘,参考当年京城招待老可汗好吃好喝的?待遇,北漠人应该也会妥当招待殷莫愁,她?对北漠是个金疙瘩,只要给够北漠好处,人就?不至于受虐待。
但?他们都错了,申屠然根本不会让殷莫愁活着走出陇右走廊。
孟海英当时也问过,但?殷莫愁气力不济,只说“一时半会解释不了”,让孟海英和罗悦香照做便是。其?实她?已经猜到一切真相,但?说出来又能怎样,无非多拉几个人“陪葬”。
孟海英“哇”地一声?嚎哭起来。
李非带来的?调查结论像一道天雷,霹雳而过,轰地一声?将所有人炸醒。
从进来开始,李非举手投足始终表现得?符合王爷身份,威仪端正,为了所有人能相信他、听从他的?号令。但?现在,他也忍不住眼眶发红:“我不会让她?孤独赴死。我一定能找到她?!”
话音刚落,门帘被掀起,罗悦香兴奋地喊:“我们的?人真的?蹲守到北漠王子了!”
*
山洞日夜都烧着火堆,一点也感受不到外头的?风雪。
殷莫愁最近十分嗜睡,反正也无事可做,整天大部分的?时间都在睡觉。悠悠醒来时,已经天黑了。
崔纯熬好米粥,两人边吃边聊起来。
崔纯:“莫愁,你是如何?洞悉申屠然的?阴谋?”
殷莫愁:“有时我们深陷在查案繁复的?线索堆里,却忽略一点点的?常识。”
崔纯:“愿闻其?详。”
殷莫愁看了看外面,虽然这里是山洞,不担心隔墙有耳,但?春梅见?状,极为知机地往外走去,守在洞口。再往外就?有谭鲲的?人,但?距离已经足够远,外面的?守卫应该听不到。
“我们现在都知道,当初是龙隐门用?计接近齐王,诱使他谋反,但?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似乎有个无所不知的?情?报部门,应该知道,我当时刚刚得?胜回朝,士气如虹,从结果来看,我的?确也没有花太久时间就?挫败齐王。反观齐王那边,因此死伤惨重,全?新教也从一个普通宗教变成皇帝的?眼中钉。这是矛盾的?一点。如果龙隐门的?情?报可以?算出这些,为什么不早告诉冯标他们?好歹可以?挽回点损失。
申屠然的?行为导向,是一个与整个紧密关联却又古怪的?存在。你想想,他们在暗处观察、模仿大宁人,十几年前,应该是通过白阳会案,学习如何?制造蛊惑、颠倒黑白。他们采购了叶记书肆的?印刷机和雕版工匠,叶记是印刷业龙头老大,代表大宁民间最高?工艺的?印刷技术,但?为什么从不将真正的?道理传给草原子民?”
崔纯点头:“申屠然和北漠根本不是一条心,也无所谓龙隐门的?覆灭,尤其?是冯标等人出事。这些长得?像大宁人的?北漠人,事到如今,申屠然巴不得?他们死光才好。”
殷莫愁:“可惜我们始终忙于解决一个又一个模糊的?谜团,不能早看透背后的?一切,提早识破申屠然的?阴谋。”
“好在还有可挽回余地。”崔纯想起早前殷莫愁与申屠然的?谈话:“莫愁点破申屠然的?身份,似乎已叫他恼羞成怒。”
殷莫愁微微一笑?:“我就?是要让他急。”
“我就?知道,你这丫头啊。”崔纯也笑?。
“他应该还是会拿我和图拓的?人头当祭祀品,但?会暂时取消奚木王室旧地这个地址。好事成双,同样的?,图拓也就?不会到那里。”
“图拓还不知其?身份,申屠然仍以?图拓下属、龙隐门门主和其?联络,申屠然今天都没有出现,应该是和图拓的?人接头去了。”说到这里,崔纯感慨,“还好,你在和孟海英分开前,交代他去陇右走廊盯着图拓,只要图拓没来,申屠然不会单独对你下手。”
殷莫愁点头:“所以?我们暂时是安全?的?。我只是担心海英和悦香不能领会我的?意图,将事情?办砸。”
将军不同于文官,打仗不同于治国。治国讲究的?是烹小鲜、平衡术,讲究的?是五味俱全?、左右迂回。但?行军打仗则完全?不同,到殷莫愁这样高?等级别的?统帅,排兵布阵讲的?是运用?之妙存乎一心,讲的?是动静皆宜出奇制胜。
即使身处绝地,只要能抓住敌人一丝弱点,予以?痛击,也能千里之外制敌。
但?要达到反败为胜的?前提,除了主帅的?智力超群筹算有道,也需要下面人的?配合无间。从孟海英当时的?反应看,他完全?不理解殷莫愁为什么让他去陇右走廊逮图拓。这也不能怪关西?虎,除了殷莫愁之外,当时所有人都以?为大元帅会被押到北漠当人质,以?此洗刷当年殷莫愁生俘大可汗的?耻辱。
崔纯也叹气:“是啊,如果孟海英不知道你的?想法,大喇喇公开逮捕图拓,想拿图拓来换回你,这就?不好玩了。”
申屠然根本不会听图拓的?,而且眼看阴谋暴露,还可能逼申屠然对殷莫愁提前动手。
殷莫愁忽然有种高?处不胜寒的?心累感觉:“如果有李非就?好了。他也许会知道我的?用?意。”
崔纯温声?道:“你想他啦?”
殷莫愁白了义?兄一眼,大大方方承认:“是啊,犯相思病,被你看见?了。”
崔纯难得?看无坚不摧的?殷莫愁也有微窘的?样子,哈哈大笑?起来。
他们不知道的?是,李非已经在紧锣密鼓地顺着殷莫愁的?提示布置营救行动。
不仅如此,李非还推出楚伯只是被敌人放出的?烟雾,并非龙隐门门主。同时查到申屠然的?身份,并推演出他的?真正阴谋。
李非没有看过大理寺崔纯他们收集的?庞大卷宗,他完全?是用?自?己的?力量在调查,从江湖角度介入,却达到与殷莫愁的?推论严丝合缝、完全?一致的?地步。
不约而同、珠联璧合。
一如十二年前的?那场大朝会,铁城刺客对先帝行刺,尚是少年的?殷莫愁与李非二人通过不同视角,各自?发现蛛丝马迹,同时识破刺客。也是在那晚,他们被先帝赏识、赐婚。
就?像殷莫愁所言,她?和李非是同类人,绝顶聪明,享受孤独,因此有着超乎常人的?犀利敏锐,有着洞悉复杂事件的?绝对天赋。
什么叫心心相印、天作之合。
什么叫心有灵犀一点通。
此刻就?算月老站在他们身后,也会觉得?手里的?红线太多余。
洞外响起一阵喧闹,有人喊:“雪停了就?是好!跟着老大猎到不少好东西?!”
喧闹声?越来越近,像是朝着山洞而来,殷莫愁觉得?不对劲,接着就?响起春梅的?声?音:“你们进来做什么?”
外面没回答。
这些匪徒手里都有武器,春梅边问边退:“谁让你们进来的??”
谭鲲已经走到殷莫愁的?视线内,他知道崔纯武功弱鸡,冷淡地瞥了他一眼,转头对殷莫愁谄媚地笑?道:“殷帅。”
殷莫愁没有出声?问,谭鲲自?己把手里提的?东西?放下:“下几天雪,终于停了,兄弟们出去打了些野味,这只兔子最肥,给您尝尝。”
殷莫愁目不斜视,谭鲲是申屠然的?人,受申屠然委托来关照他们?这个念头转瞬即逝,不对,申屠然今天不在。
谭鲲边说边靠近,之前正面交战过,他看殷莫愁的?眼神,她?是熟悉的?,敬畏,带着惧意。
但?现在谭鲲的?态度有点不对劲,他几乎是毫不掩饰地用?打量的?目光看她?。不是仰望兵马大元帅,也不是看自?己主子最大的?敌人。
他将殷莫愁看作一个女人。
殷莫愁这方面一直很迟钝,看不懂他什么意思,崔纯和春梅却同时明白过来,两个人都露出见?鬼的?惊悚表情?。
跟在谭鲲后面的?匪徒都笑?了,笑?声?下.流而暧昧。对虎落平阳的?殷大帅,他们的?眼睛都肆无忌惮往她?身上看。
春梅手无寸铁,跃到殷莫愁身前,将谭鹏狠狠推出去,推一下,他又上前,然后几把刀架在春梅和崔纯脖子上。
谭鲲的?手下都是悍匪做派,将崔纯与春梅五花大绑,嘴里都塞了布团,令他俩动弹不得?,也说不出话,这样就?不会坏谭鲲的?“好事”。
山洞又深又阔,站了十几个人,他们都是亡命之徒,疯狂而不计后果。现在每个人都像看戏似的?看着殷莫愁。他们是这片小小山林的?主宰,所有的?动物,包括人,都是他们的?猎物,可以?尽情?杀戮、□□。
所以?他们想看传闻中天下无敌的?殷大帅会不会跪下来讨饶,亦或像他们欺辱过的?女子们一样颤抖挣扎?那将极大满足他们的?心理。
但?殷莫愁依旧靠在山壁,一动不动,也没说话。
这么艰苦的?条件下,谭鲲不知用?什么办法弄到热水和干净衣服,他应该刚刚漱洗沐浴过,络腮胡子剃得?干干净净。
有备而来。
身上还有酒味,借了酒胆。
申屠然今日不在,看来他是万事俱备、觊觎已久。
他在殷莫愁面前傻站了一会儿,半跪下来,动作很局促,又充满热切激动。
谁都知道接下来他要干嘛!
十多天前,殷莫愁受伤被俘虏,被逼着赶路,直到了龙隐门下一个中转点才能稍稍停歇,由春梅为其?拔箭。
谭鲲守在小木屋外,透过门缝,他看见?了不该看到的?画面。
白皙的?皮肤鲜血涌出来,昏迷中紧紧皱眉,落在谭鲲眼里,有着凌虐的?美感。
他的?眼睛都瞪圆了——天下兵马大元帅竟是个女人?!
从那以?后,谭鲲看殷莫愁的?眼神就?变了,送被褥、送食物,把好东西?都献山洞,直到今晚,他总算逮着机会……
崔纯和春梅手脚都被捆着,他们剧烈挣扎,崔纯眼珠子都快瞪出来,春梅则急得?往看押的?匪徒脚边蹭,发出“唔”“我”不分的?呜咽。
后知后觉的?殷大帅这才明白即将发生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Cp粉头)先帝:我老早就说他们是一对!快夸我的神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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朋友们五一节快乐!明天的一章作者会洒狗血,求轻拍。目的是为了铺垫莫愁在经历这些不公后,仍勇敢地决定向世界公开她的女人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