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老殷帅还没决定将女儿?李代桃僵,小无?忧扎着乌黑的头发,浓眉大眼,还是个粉扑扑、人见人爱的小女娃。又因弟弟的事?,思绪涣散,整个人都呆呆的,被人抱到怀里调戏了也不?知道反抗。
儿?时的殷莫愁忘了年仅十岁的义兄是怎么把她从人高马大的地痞手里抢回来,也忘了满腹经纶的他是怎么骂那些地痞无?赖,印象里似乎有个迷迷糊糊的画面,胖乎乎的身?影,被人揍了一拳又一拳,牙齿都被打掉一颗,他却颇豪气地“呸”一声,连牙齿带血沫吐到地上,然后把袖子往上撸,接着干架。
崔纯好歹是将门之后,自小被逼练武,功夫已经有小成,拼着不?要命,竟堪堪和一个常年混迹街头的成年人打成平手,那几个地痞无?赖大概也是被崔纯的狠劲吓到,不?敢再犯。
之后发生?什么,殷莫愁一点印象也没有,她只清晰地记着,面对无?赖们不?怀好意的嬉笑与?步步紧逼,义兄寸步不?让地守在她身?前,肥胖的身?躯让人十分?有安全感,还有那双胖手,轻轻抚着她脑袋,说道:
别怕,有我在呢!
崔纯眼眶一热,他没有陪伴殷莫愁上过战场,但殷莫愁将他视为生?死至交,一咬牙,将殷莫愁往外一推:“你们走!不?要管我了!”
虽不?懂军事?,但只要不?瞎就能看出,随着山茄子药性发作?,连孟海英那样顶级战将都架不?住,出刀速度变得迟缓。士兵们也一排排倒下?。
如果没有中毒,别说一个崔纯拖后腿,就是再来十个二十个拖后腿的都不?成问题。但现在的形势,兵败如山倒,抛不?抛弃一个崔纯根本无?关大局。
崔纯难过地想,他们可能真的要死在这里。
殷莫愁其实心里也清楚,只是她作?为主帅,不?能言败。这些山匪明显是龙隐门余孽,即使他们投降,除了殷莫愁外,龙隐门也将处死所有人,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士兵白白屈辱而死。
殷莫愁狠狠瞪崔纯:“不?要再说放弃的混账话!你是我的殷莫愁的大哥,振作?点!”
崔纯被骂醒,握紧手中剑,咬咬牙:“好!一起生?、一起死!”
同样抱置之死地而后生?想法的还有楚伯。
不?知什么时候,楚伯右手上多?了一张弓,弓上搭了支长箭。
暮色四?合,视线昏暗,还下?起雨。他的义子义女们围在他身?边,神情警惕,即使殷莫愁这边的人马仍作?困兽之斗,他们仍表现得十分?紧张,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而此刻的楚伯微微眯眼,整个人挺得笔直,脚前后分?开,重心摆正。
待弓弦拉满,他的眼眸已比黑夜更?加漆黑,嘴角淡淡扯出弧度,竟像个狠决少年。
崔纯所有的精力都放在自保上,大部队杀到哪个方向,他就拼命跟过去。一定不?能跟丢,他告诉自己,不?能再让莫愁分?心照顾他。
楚伯的箭头随着他们移动而慢慢调整方向。
“草!”孟海英发现了楚伯的意图,语调陡然拔高,“敌人要放暗箭!保护殷帅!”
有限的兵力立刻已合围之势挡到殷莫愁前方。
反倒是殷莫愁,听到这句话,睫毛颤动了下?。
擒贼先擒王,殷莫愁是这边最高统帅,射杀了她就等于?胜利,这本就是打仗最基本战术,但殷莫愁此时却觉得有些不?对劲,想出声打断时,抬眼,意外地撞入一道视线之中。
楚伯也在看她,深邃,淡漠,又饱含深情,竟像在说:累殷帅至此,真的抱歉。
但他抱憾的目光一触即走,搭在弓上的箭随之移动。
——竟不?是朝她的方向。
楚伯真正要射杀的人,是崔纯!
雨连成线,离弦的箭带起破风声,呼啸而至,孟海英的人将殷莫愁围得如铁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她那里,包括谭鲲。
谁也想不?到即将死去的人是崔纯。那个始终拖后腿、靠殷莫愁庇佑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的文官。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殷莫愁耳边像劈了道雷。
楚伯看见她时,表现出来像犯错的样子、抱歉的眼神,都不?是装的。
从查到楚伯行踪,到青田村被投毒,他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引导至此,再看楚伯持弓箭的手,无?数明显又晦涩的线索,瞬间?全部串到一起。
殷莫愁恍然大悟!
她和崔纯都错了,他们被龙隐门骗了,一开始就查错方向。
晚了,现在明白得太晚了。她想。
“纯哥小心!”殷莫愁一声大喝。
受山茄子影响,殷莫愁飞出去的速度不?算快,但绝不?算慢,只刚刚好在箭矢要射穿义兄胸膛前将其推开,随之,利箭穿入她的身?体。
殷莫愁舍命救崔纯,楚伯大惊失色,随即气得将手中弓箭砸在地上:“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
右边胸口冰凉,血水顺势自袖口流下?。
崔纯倒抽凉气,条件反射般地将人接住:“莫愁!”
孟海英这边所有人都被吓到,关西虎整张脸都白了,春梅冬雪连忙回撤,其余士兵大喊:“大帅!”
她今天穿戴的软铠早已在之前战斗中损坏,此刻长箭捅穿皮肉,雨水裹挟着寒意涌入身?体,几乎将本就快要力竭的她彻底击倒,整个人天旋地转。
这次,她走不?了了。她心念急转,有了新的策略。
即使是“下?下?策”。
战争是如此有力的一支重锤,它对人的心态、性格、思考问题的方式有巨大影响。这种影响带来的改变如同烙印,终生?都不?可逆转。
殷莫愁在儿?时已经是一块好铁,上天在不?经意间?安排给了这个本应优雅过一生?的豪门大小姐一个无?意“害死”自己亲弟弟的惨痛经历。而后从军磨炼,给了她一颗冷酷的心,也给了她高度的自制力。
一个伟大的统帅要能对战士们的鲜血和□□无?动于?衷,要能够把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当成赌博场上的筹码,能够把自己最亲近的人,亲自送到死亡之地,甚至包括自己。要能够杀死心中的同情、恐惧,这样才?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
战争中,一个统帅所需要考虑的变数太多?了,天气、地理?、敌情、我情,战争需要一个人的思维迅速周密严谨,而每一个微小的因素都能导致一招不?慎满盘皆输。
战争把殷莫愁原本大大咧咧的个性修正得小心严谨。
大开大阖的背后,是她能寂然不?动长久的忍耐,而一旦机会来临,则能如雷霆一举摧垮敌人。
但即使拥有了这些品质,经历过战场的高温与?高压后,殷莫愁也不?过从一块不?错的钢铁锤炼成一柄利剑。
是因为遭遇了蜂毒、曼陀散,最终才?造就了这样的殷莫愁,绝对冷酷、强大,却又悲悯、脆弱。
战场的王者。
战场是什么样的地方,它是一个非常容易犯错误的地方,是普通人终其一生?都体会不?到的巨大危机重重,千钧一发,生?死攸关,刀剑鲜血,尸体烽烟,令人很?容易失去理?智,但每一个错误都得付出惨重的代价。
所以需要保持绝对理?性。
古今中外许多?军事?大师都反复强调冷静、理?性的重要性,才?有所谓的不?可以怒而兴师,不?可以愠而致战。因为人的生?命只有一次,每一个看似蝼蚁的士兵都有家人等待他们归期。
所以战场上的决策往往只有一次机会,绝对不?能受情绪的干扰,在最复杂的状况中做出冷静的选择、最合理?的策略。
十余年的军旅生?涯和多?年朝堂斗争经验,犹如一把极富耐心的重锤,一点一点,将殷莫愁这块钢铁中的杂质砸出去,终于?百炼成钢,成就铁一样坚硬、水一样沉着。
她的性格粗中有细,小心谨慎,又常常兵行险着,她做出一个之前根本想都不?会去想的决定。
“扶我起来!你们都住手!”
因受伤缘故,殷莫愁声音很?小,却仿佛有魔力般贯穿全场,谭鲲也不?自觉停下?战斗。
随即做出令所有人震惊的举动,殷莫愁将剑抵在自己咽喉。
“莫愁!”“主子!”“大帅!”
谭鲲急得越步而出:“殷帅这是做什么!”
殷莫愁听出其惧意,冷冷一笑:“不?想我死在这里的,现在就放他们走。”
谭鲲一愣,简直怀疑是不?是听错了?!可那把锋利的宝剑就抵在那白皙的脖颈,眼前的画面真实得令人难以置信。古往今来只听过弃卒保车,没听过将帅自弃保卒的,实在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一下?子都惊讶得不?知道如何应答。
殷莫愁又说:“他们平安之后,我自愿就缚,跟你回去复命,怎么样?”
孟海英大吼:“大帅,我不?走!”
罗悦香和士兵们也喊:“我们和大帅一起战死。”
“都闭嘴!”殷莫愁提高嗓门,因力竭虚脱,声音已经开始发颤。
诸人默下?,这想起谭鲲方才?对众匪下?的命令是:留殷莫愁和孟海英活口,其他人格杀勿论。
留孟海英是因谭鹏和他有私仇,那么留殷莫愁应该是谭鹏背后主子的命令了。也许“他”和谭鹏一样,也想手刃宿敌吧。如果是这样,其实死在哪儿?都差不?多?,有正常心理?的人代入一下?都能算出利弊来:
不?答应殷莫愁的要求,让她在这里自尽。她一死,剩下?的人群龙无?首,全歼孟海英等所有人变得更?加简单。然后龙隐门将此消息放出,趁着军心大乱,绝地反击,扳回一局!
如果答应殷莫愁的要求,算生?擒主帅,的确很?牛批的战绩,值得吹一辈子。但放出去孟海英、罗悦香都是猛将,他们回去一报信,再带大军追击,一旦被追到,别说一个谭鲲,就是一百个一千个谭鲲都不?够死的,还哪有一辈子可言。
无?论是谁,设身?处地站在谭鲲角度考虑,都绝不?会答应殷莫愁的要求。
傻子才?会。
既然谭鲲不?可能答应,那为什么殷莫愁会提出来,外人都以为她受伤导致思绪混乱,病急乱投医,出此下?策。
哪有将军自甘被俘虏,传出去,一世英名都要毁于?一旦。
孟海英还想再劝,却被殷莫愁凌厉的眼神制止。
楚伯只过几瞬,原本紧锁的眉头渐渐松开,轻声道:“不?愧是殷莫愁。”
这边,谭鲲的脸色变了几变,思量再三,咬咬牙,说:“好。”
什么,这匪首真是个傻的?!手下?一脸纳闷地看着当家。
果然如此。殷莫愁心道。她想露出一个微笑,却又被伤口撕扯般的疼痛折磨得皱眉。
谭鲲以为殷莫愁要变卦,赶忙道:“殷帅一言九鼎,应该不?会失信,让我们为难吧!”
这口气,仿佛求着殷莫愁似的!这又是什么道理??
殷莫愁:“那是自然。”
“不?,我们不?走!”孟海英固执地杵着,罗悦香和诸士兵见状,也都紧紧包围着殷莫愁。
“我死不?了。”殷莫愁有点生?气,“他们不?会轻易杀我。”
说完,孟海英仿佛懂了些。
被俘虏的大元帅,比一个死人有用。可以拿她和大宁朝廷换取无?数财宝,乃至土地,也可以拿她洗刷北漠大可汗曾被俘虏的一箭之仇,公开处刑。
这么大的获利期待,真值得谭鲲放弃到手的胜利?
失血带来的脱力感越来越强烈,殷莫愁的呼吸也变得浓重:“现在我说三件事?,海英,咳,你给我仔细听。”
“大帅吩咐。”
“第一件,出去后即刻把我的信送往京城。”
靠近殷莫愁的诸人听到这句,心里无?不?揪心了下?。
军中惯例,每个将士出征前都会留下?一封信,如果死在战场、回不?来,这封信将会被军方送到指明的地址。收信人一般是家中老父母,有的是妻儿?,有的是曾经亏欠过的好友,也有未来得及成婚的情人。
这封“信”,就是绝笔信,是临终遗言。
“好!末将遵命!”孟海英说出这句说,滚烫的泪已经涌出来。
“第二件,收紧北境军务,防范北漠人大规模入侵。”
孟海英这下?有点不?明白:“嗯?北境怎么会……”
关西虎想说北漠人怎么会入侵,而且是大规模战役呢?他们不?是要绑架大帅以换取财富和土地,就算是拿殷莫愁性命要挟,也该是以谈判为主。何况北漠人实力还不?到可以与?北境军较量的时候,要挑衅也一般是小规模袭扰,谈何大规模作?战。
“别问为什么,咳,我现在一时半会解释不?清,嘶——”
雨越下?越大,将人浑身?都打湿了,殷莫愁又伤口作?痛,仿佛有股无?形巨大的力量将她往后推,殷莫愁终于?站不?住,被崔纯接到怀里。
她无?暇再说更?多?话,一口气道:“第三件,最紧要的,你记清楚了。速派人乔装打扮,暗中去盯着奚木走廊。北漠王子图拓不?日?应会从奚木走廊入境,见到他,务必拦下?。”
这又是什么情况,北漠王子图拓不?好好呆在属地,来大宁作?甚?但孟海英这次迅速领命,不?敢再问,只哀求道:“大帅,这些我交代罗将军去办,我真的不?想走……”
罗悦香听了,大叫:“不?,孟将军走,我不?走!”
啪!孟海英只磨叽了下?,脸上被殷莫愁一巴掌扫过去。
“滚、快滚,磨叽什么!你和悦香都离开这里!”
殷莫愁几乎用最后的力量打醒孟海英,动作?幅度太大,以至于?伤口裂开,汩汩冒出的血沾了大半边衣服。
“大帅息怒!”
“我走,我们都走。”
殷莫愁整个人都虚脱,已无?力再多?说,她的眼神开始涣散,就像在海里渐渐下?沉,有灵魂出窍的感觉,呼喊声都变得朦朦胧胧,最后全世界都变得黑暗和无?声。
她昏死过去了。
“莫愁,莫愁你醒醒!”无?论崔纯多?么厉声大叫,殷莫愁却什么都听不?见,崔纯把自己躬起来,紧紧抱着她,替她挡雨。
“走!”孟海英拉扯崔纯,崔纯不?肯放手,歇斯底里地大叫:“别管我!我就是个累赘!让我陪着她!”
见殷莫愁因昏迷,已丢弃手中利剑,谭鲲目如饿狼,紧逼过来,春梅扯着嗓子:“我和崔寺卿留下?照顾主子,你们快撤,再晚就来不?及了。”
“姐姐!我也留下?!”
“不?要冲动。你们去搬援兵。”春梅用命令的口气道。
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再不?走真的走不?了,殷莫愁这时显然无?法以自戕要挟,他们不?知道谭鲲葫芦里卖什么药,万一这悍匪反悔呢,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此刻顾不?得许多?,孟海英咬牙,振臂一呼“大帅有令,兄弟们跟我走”,他提刀冲在最前,关西虎的身?影转眼便看不?清。
暴雨倾盆,崔纯紧紧搂着怀里的人。
从未上过战场的他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大厦将倾、四?面楚歌。
谁在俯瞰地悄悄注视,又是谁在居高地默默思索。头顶的明月被乌云静静藏起,但有些人注定是天上的那缕皎洁的光芒,终有一日?照大地。
*
孟海英带着罗悦香和众人最快速度下?山,连夜赶路,马不?停蹄,
回营时是半夜,他们个个浑身?浴血,并没多?少人看见。受伤的士兵也被集中送去秘密治疗,所有人都得到封口令,绝不?提殷莫愁被俘之事?,只对外说罗悦香的情报有误,赶到时,楚伯已经溜了。
接下?来,就是要商议怎么办了。
兵马大元帅被俘,这是本朝从未有过的事?,相信消息传回京城,绝对会引发一场大地震!
孟海英收拾心情,回来后,同时办殷莫愁交代他的三件事?。派了心腹亲兵,不?经兵部,直奔北境发布殷帅关于?收紧防务的命令,又让罗啸带一队人马,乔装成经商队伍前往陇右走廊,埋伏即将出现的北漠王子图拓。
即使到现在,孟海英仍想不?通为什么图拓会在这时候来大宁。
纪家寨离中军大营最近,也是第一个收到殷莫愁信的地址。
第一封信由黎原与?昭阳亲自送。
这段时间?殷莫愁与?李非虽未见面,但信件不?断,谈些军情,也谈琐事?,这么郑重其事?地让公主与?驸马送信还是第一次,小夫妻俩连夜抵达,李非看着他们不?太好的神情,带着满腹的忐忑和不?安,拆开信:
“吾爱李非,眨眼间?,我们已分?别两?个月。
两?个月前,我在去雍州的路上接到崔纯的信,我决定隐瞒你,话不?敢道尽,一因我自己也不?到确信无?疑的地步,人的自信来自于?真洞悉事?情的全部真相,或者因为对它一无?所知。我的准则永远是前者。二因我看到你对纪家寨亲人们的真情和爱,以及当你知道他们欺骗、利用你后的悲伤,正因如此,我也看到你内心的善良。
思虑再三,我想,是时候将我所知道的全部真相与?你分?享。”
看到此处,李非心里一咯噔,之后的文字开始触目惊心,李非能看懂每个字,却不?愿理?解它们,因为接下?来的几行字串连成一个恐怖的真相——
楚伯是龙隐门门主?!
殷莫愁在信中详细介绍了崔纯的调查过程,这中间?,她也亲自参与?了分?析和判断。
李非犹如雷击般想起他与?殷莫愁分?开的那日?清楚,崔纯紧急来信,提到余启江遭遇龙隐门杀部,最后又说“屈原投江,古来者鬓如霜”。那时李非还以为是崔纯矢志报国之心意,现在细细推敲,将“屈原投江”与?“古来者鬓如霜”拆开看,就是“楚”、“伯”二字!
“他们走过足够多?的地方,发现了足够细颗粒程度的事?件,审讯了足够多?和龙隐门相关人员。
对楚伯是龙隐门门主一事?我感到很?遗憾。令我难过的是,他曾对你那么好,像真正的亲人。我知道,你此刻一定感到心惊、心痛。
我相信你不?会怪我的独断独行。
我与?龙隐门的恩怨不?止于?一个养蜂人,而始于?更?早的时候,他们挑动齐王叛乱,在我父亲刚刚去世的时间?里,令我无?法尽孝,令我腹背受敌,令我在朝廷本就困难的处境雪上加霜。
最可恶的是,蜂毒催毁了我的身?体,曼陀散也曾一度践踏了我的灵魂。
公仇在前、私怨在后,我早已发誓,要将龙隐门斩草除根。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几个字深深扎进李非心里。
自韩亦明死后,那种隐约的、不?详的预感再出出现,愈发强烈。不?知道为什么,李非有点不?敢再往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