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谢璟盯着手里的画看了许久，久久未曾出声。
他虽未见过这幅万马奔腾图的真实面目，但他研究齐岩多年，齐岩作画时的惯用手法以及一些小习惯他还是知晓一二的。
这幅画总的来说，仿的自然是十分相似的，但谢璟还是瞧出了是个赝品。
不过，虽未能见着真迹，但能有幸通过赝品了解到齐岩的画作，谢璟还是很满意的。
苏和薇见谢璟一心只在画上，心中幽怨不已。她故意凑到谢璟的跟前，试图与他搭话：“大人，这画可是我费了好些功夫才从我姐姐那里讨来的呢！为了这画，我这几日嘴皮子都快要磨干了。不过，我只要一想到是要送给您的，再苦再累我也心甘情愿。”
苏和薇故意撒着娇，还试图往谢璟身上靠。谢璟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让她扑了个空。
随即，谢璟就将画合了起来，淡着脸客气地对着苏和薇道：“多谢苏姑娘的好意，不过，这画我不能收，还请姑娘收回去吧！”
谢璟说完，就将画轴往苏和薇手上一塞，动作迅速如行云流水，直接杀她个措手不及。
苏和薇小脸顿时煞白，僵着身子呆滞地望着他，问：“为什么啊？你不是一直都想要这幅画吗？如今好不容易找到，又为何不肯收下？”
谢璟沉着脸，没好意思说这幅画是赝品。反倒是苏和薇一个劲地瞎猜原因：“难道，你是觉得这幅画不是真迹？不，不可能的！这画乃是我姐姐帮我寻来的，她可是曦贵妃，谁敢拿副假画去糊弄她？”
可这幅画就是假的。
谢璟深吸了口气，正打算如实说出赝品一事，厅外忽然传来吵闹声，紧接着容妤就闯了进来。
文泽也紧跟着小跑进来，尴尬地望着谢璟，小声解释：“是郡主非要进来，小的实在是没拦住……”
谢璟赏了他一个白眼，就转头看向容妤。
近来二人一直未曾说过话，见面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如今见上，谢璟却觉得她似是消瘦了几分，眉眼间也似有几分疲惫之感，莫不是近来因他而感伤所致？
谢璟正瞎想着，容妤却侧头迎上了苏和薇的目光。面对着对方气愤恼怒的神色，容妤倒是十分沉着淡定，甚至还勾起了唇角，笑着同谢璟说了起来。
“表哥，听闻你近几日在寻齐岩大夫的万马奔腾图。不巧，我手上正好有一幅真迹，今日特意前来打算献给你。”容妤说完后，便让同来的侍女将画卷递了过去。
谢璟一听又是万马奔腾图，眉头顿时紧拧，心中也泛起了疑惑。
为何一个两个的都知晓他想要这幅画？而且他分明警告过府中下人不许将他的事告知容妤，容妤又是如何知晓此事的？她手里的这幅画又是从何而来？
一旁的苏和薇本就对容妤充满了敌意与仇视，此刻一听她也要献上万马奔腾图，顿时就急眼了，与容妤吵了起来：“你胡说！真迹明明在我这，我那幅才是真的，你是从哪得来的赝品也好意思拿出来显摆，也不怕丢人现眼！”
“真不真的你说了可不算！”容妤朝她轻蔑一笑，并未与她过多纠扯，而是转眸看向谢璟，等待着谢璟去验明画作的真伪。
苏和薇此前就已让谢璟瞧过画，并且是亲眼看着谢璟观察了那么久，若她手上那幅真的是赝品，只怕谢璟早就该说出来了。但他既然一直没说，那就说明她手上这幅绝对是真迹。
苏和薇心中底气十足，加上早就对容妤仇恨已久，此刻能让她逮着小辫子，自然是不肯轻易放过的。
她冷冷地嗤了一声，随即就朝着容妤挑着眉，挑衅道：“那你敢不敢同我打赌？若是你那幅画是赝品，你敢当着众人的面吃屎吗？”
苏和薇笃定自己的才是真迹，所以这个赌她一定要赌，并且一定会让容妤输。
容妤闻言嘴角扯了一下，并未急着答应，而是不慌不忙地反问她：“那倘若我的画是真迹，你又当如何？你可敢当着谢璟的面食屎？”
“你！”苏和薇气得直瞪眼，喘了下呼吸后她又理直气壮地道，“总之，我的绝对是真的！你的就是赝品！”
容妤无语地对她翻了个白眼，嘲讽意味十足：“光说不做假把式，不敢就不敢，糊弄谁呢！”
“你说谁不敢呢？谁假把式了？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苏和薇受不得她这般轻蔑的态度，火气蹭蹭蹭地就直涌上来。
“说的就是你啊，你要是害怕吃屎就直说，别心虚不敢应啊！”容妤继续刺激她。
苏和薇火气值顿时就涌上了巅峰，彻底将理智压垮，她拧着拳愤怒地瞪着容妤，满是怒气地厉声道：“我有什么不敢应的！不就是吃屎吗？赌就赌，谁怕谁！输了的人要是敢耍赖就是小狗，一辈子当缩头乌龟！”
“好啊！”容妤淡然地一口应下。
彼时谢璟已经打开了容妤送来的那幅画，正研究得入神，是以两人的争吵以及打赌他都没听进去。
苏和薇见谢璟已经在看画了，特意转头朝容妤又冷哼了一声。
等着瞧吧！待会儿有你好看的！
容妤勾着唇但笑不语，面色稳如狗。
二人之间箭弩拔张势如破竹，一旁的文泽瞧得那叫一个胆战心惊，一时间也不知该不该劝上一波。两边身份都是尊贵无比，任何一方若是输了，必然都是拉不下面子的。
可他也就一届下人，又哪敢插手主子们的事？想了想，文泽还是闭上了自己的嘴，专心等谢璟验明后的结果。
谢璟观察这幅画明显比之前那幅还要久，只见他在画作上来回察看检测，里里外外甚至每一道纹路都通通检阅了一遍，最后才露出一个满是惊喜的笑容。
“这是真的！”谢璟感叹道，眼中尽是难以自制的喜色。
一时间，苏和薇顿时白了脸，她不可置信地上前去看谢璟手上的那幅画，确实和她那幅几乎一模一样。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是不是弄错了？我的那幅才是真的才对！她的怎么可能会是真的？”
谢璟见她污蔑真迹，脸色顿时一沉，满脸不耐地道：“你的那幅本就是假的，我之前就想同你说清楚来着，怕你难堪是以才没说出口……”
“不可能！那可是我姐姐拿给我的，怎么会是假的呢？你一定是搞错了对不对？你再把我那幅画重新看一遍好不好？我的才是真的……”苏和薇一个劲地摇头，急切地求着谢璟再验一验她的画。
谢璟被她折磨得有烦人，索性将两幅画都摊开挂在墙上，而后指着上面几处明显的特殊地方加以说明，将两幅画之间的真假之处一一指了出来。
他说的每一个细节之处，都设计得十分巧妙，只有容妤送来的那幅画才有，苏和薇那幅只仿出了真迹的外形，却没有任何暗藏起来的玄机。
而这些所谓的玄机也都是齐岩才会用到并且常用的惯用手法。
到了这一刻，苏和薇不得不相信自己那幅画是赝品了。
一想到自己方才那么理直气壮地同容妤打赌，苏和薇此刻心里开始慌乱与后悔。
当时她打赌纯粹是因为胸有成竹，认定了自己找来的必然才是真迹，这才敢这么硬气。
可现在输了，她难不成真的要当着谢璟的面吃屎？
苏和薇的面色越发地难堪起来，她没想过会输，她也做不到吃屎……她现在应该怎么办？
谢璟解释完后，当即就让文泽把苏和薇的画还给了她。苏和薇握着手中的画，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容妤的脸色。
沉默半晌，她紧紧攥着画，暗自做了个大胆的决定。
“我突然想起来家中还有事，我得赶紧回去了！”苏和薇抓着画转身就跑，动作迅猛得如同一阵风一样，很快就跑的老远了。
直到出了谢府，她还心有余悸，生怕容妤会追上来逼着她吃屎。
实际上，容妤早就猜到她会言而无信，所以根本没把这个赌约放在眼里，之前激她也不过是为了让她吃瘪好杀杀她的戾气。
苏和薇走后，谢璟这才专心对上容妤。对于这幅齐岩的真迹，谢璟有很多疑问想要问她。
“这画你从哪来的？你怎知我心念这幅画？”
“还有，你是如何知晓苏小姐今日前来送画？”
容妤唇角撇了下，自是不会告诉他，她花了重金买通了外头的人，专门替她打探各家世家小姐的动静。是以她们近来有什么动作，容妤早就一清二楚。
“你问那么多做什么？总之画给你了，你爱要不要！”容妤噘着嘴不大客气地说着，说完转身就打算走，无意同他继续掰扯下去，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谢璟见她急着走，心下一紧，手下意识地伸出去抓住了她的衣袍。
“你等等！我还有话要问你。”
容妤皱着眉转身，眼眸震愕地盯着被他拽着的衣袍，谢璟这才讪讪地松手。
他轻咳两声掩住方才扯她衣袍的尴尬之色，缓了一下，才提着嗓子问她：“容妤，我此前那般对你，你……为何还肯赠画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