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礼仪繁杂,尤其上层社会,动不动就请客吃饭,其实这也是一种交际方式,在各种聚会中获得人脉,同时青年男女在一起交流,也能培养感情,解决儿女之间的婚事。
正月初三是独孤家请客,庆贺独孤峻出任北庭节度府长史,北庭节度使王正见年事已高,不可能连任,如果不出意外,独孤峻将在数年后接任北庭节度使。
不过比起独孤老太太的寿辰来说,今天独孤家请客只算是一次中等规模请客,宾客最多也就一百多人,大多数关陇贵族和一些关系比较密切的家族。
李岱没有拿到请柬,但他儿子李邺却拿到了请柬,李岱当然心知肚明,这是安排儿子相亲了。
不过就算不相亲,李邺拿到请柬也不奇怪,河东都督府和北庭节度使关系很深,原本应该是一家,但葱岭以西被唐朝实控后,再把河中都督府交给北庭管辖,北庭节度府的管控地域就太大了,所以天子李隆基决定把它一切为二,让河中都督府独立出来。
上午时分,李邺来到了独孤府,这次独孤府的请客不在曲江池畔的园宅了,而是在本宅,也不是大宴宾客,大家聚一聚,吃顿午饭,下午就回去了,毕竟是大年初三,大年初四是最后一天休息,不能太累了。
李邺来到独孤府,门口迎接客人的是独孤晋阳,朱雀的大哥,尽管不是同母,但独孤晋阳还是极为疼爱这个小妹,其实不光他疼爱,独孤烈生了四个儿子,最后终于得了一个宝贝女儿,谁不疼爱?
独孤晋阳和父亲不一样,他更喜欢李邺,不喜欢文质彬彬的韦清玄,唐朝武将系和文臣系向来泾渭分明,武将瞧不起文臣,文臣也瞧不起武将,独孤晋阳作为典型的武将系,他当然不能接受妹妹嫁给一个典型的文臣。
而独孤烈考虑的是政治和家族利益,而不是个人喜好,更不会是女儿的喜好,他认为独孤家族需要和名门世家联姻,独孤家族需要加大文臣系的话语权,而韦清玄则恰到时机的出现了,所以独孤烈一下子就认准了他。
独孤晋阳快步走上前,拍拍李邺的胳膊低声道:“今天我父亲想让韦清玄赢得我妹妹的心,他会有一些安排,你要有所准备!”
“多谢兄长提醒,除了我和韦清玄外,还有其他人吗?”
独孤晋阳点点头,“还有安庆绪、房明谦和杨蜀。”
“房明谦和杨蜀是谁?”
“房明谦是房琯的侄子,杨蜀是光禄寺卿杨超的儿子,出身弘农杨氏,这两位都是新年朝宴的时候,房琯和杨超给我父亲提出的相亲请求,我父亲答应了。”
李邺点点头,还真是竞争激烈,不过李邺也猜到,这两位纯粹就是来陪衬的,用他们二人来衬托出韦清玄的风流文采。
“那我先进去!”
李邺给了一份贺礼便入府了。
今天的天气比较冷,宾客们都是在室内活动,主要是三五成群聚在一起闲聊。
这时,一名侍女上前行一礼,“请问,是李邺公子吗?”
“我是!”
“请随我来,老夫人想见见你。”
李邺点点头,跟随侍女向后宅走去,走进一间稍小的内堂,里面全是女眷,李邺一眼看见朱雀,她就撒娇一般坐在祖母身边,笑吟吟地望着自己。
她旁边还有另外一个小姑娘,叫做太白,是独孤峻的女儿,只有十四岁,稍微显得木讷一点。
今天李邺穿一件青色缎子直袍,腰束革带,头戴黑色纱帽,腰间佩一把长剑,异常的简洁明快。
这也是他母亲裴三娘反复考虑给他安排的衣服,用最好的料子,极简的风格来衬托李邺挺拔高大的身材和独特的英武气质,这可不是一般的武士,而是带有一种强大的掌控力。
朱雀很满意李邺今天的装扮,着实让她喜欢,她款款站起身,拉了一下堂妹,两人进后堂去了,她们两人是
李邺上前单膝跪下行礼,“李邺给老祖母见礼!”
独孤老夫人呵呵笑道:“好孩子!请起!让我的女儿看看你。”
独孤老夫人的另一侧坐着一名中年妇人,她是独孤老夫人次女独孤蕙,嫁给了右监门卫大将军窦淦,今天也是专门过来相亲,旁边还有好几个女眷,都是独孤家的女人,比如独孤峻的妻子,独孤晋阳的妻子,再比如房琯的妻子独孤氏是独孤烈的堂妹,也坐在其中。
李邺站起身,稍稍欠身向其他人见礼。
独孤老夫人微微笑道:“伱的情况我都给大家说过了,大家都觉得你的条件很好,唯一美中不足,就是你比朱雀小一岁,其实这也无所谓,关键还是人品和家世,李少郎,你千万不要觉得这个老太太很俗,怎么尽关注家世背景之类。”
“晚辈不敢!”
独孤老夫人又道:“独孤家的相亲分三场,
“晚辈明白!”
独孤蕙笑问道:“朱雀给我说过,你前两年打过马球联赛,我是最喜欢马球的,你能告诉我,你是哪个队的球手?”
“回禀夫人,晚辈最初是宁王队的球手,后来又给天鹏马球队打球。”
独孤蕙眼睛一亮,“莫非你就是飞鲨?”
李邺点点头,“晚辈正是!”
独孤蕙抚掌笑道:“好!你在我这里赢了一分,别人喜不喜欢你我不知道,但我支持你!”
独孤老太太笑着在女儿额头上戳了一下,“疯丫头,是朱雀相亲,又不是你相亲。”
李邺心中苦笑,相亲这个过程,他还是
“好了,你进内堂吧!”
李邺行一礼,进后堂了。
独孤老夫人问众人道:“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笑道:“老太太决定就行了,问我们做什么?”
独孤峻的妻子张氏笑道:“不过小伙子品貌皆好,尤其身高和朱雀很般配。”
房琯的妻子独孤氏缓缓道:“我就听说他名声不怎么太好,有个地藏魔的绰号,可能是指他杀人太多。”
独孤蕙脸一沉,冷冷道:“不是他杀人太多,是他得罪人太多,杨家和张家都在他身上栽了跟斗,怎么会给他好名声?”
老夫人摆摆手,止住两姐妹的隔空交战。
“相貌是一方面,名声也是一方面,其他方面也很重要,但最关键是他要对独孤家族有帮助。”
这算是老太太的正式表态了,虽然她对李邺印象很好,但在找孙女婿方面,她一点都不含糊。
内堂是一座水榭,后面是一座很大的荷花塘,不过现在已经结了冰。
李邺和朱雀坐在一张小桌前,妹妹独孤启明也坐在一旁。
朱雀在纸上写了一个名字,推给李邺笑道:“你看看这个!”
李邺接过,只见上面写着:‘独孤新月’四个字,他不解问道:“这是谁的名字?”
朱雀指指自己,“这是我的官名!”
李邺恍然,一个一直萦绕在他心中很久的谜团终于揭开了。
李邺不由笑道:“我就奇怪呢!长安人都知道猎鹰和朱雀是两个马球新秀,我就一直想不通,你怎么把真名当做绰号了?”
可惜妹妹在一旁,否则朱雀肯定要追问李邺喜不喜欢这个名字了。
朱雀又抿嘴笑道:“朱雀也不是绰号,是我的小名,我娘生我时正对朱雀门,就给我起个小名叫朱雀,新月是祖母起的正式官名,她喜欢天文地理,孙女是天文,孙子是地理,像我妹妹叫太白,还有个出嫁的姐姐叫秋河,我大哥叫晋阳,,二哥叫汉阳、三哥叫衡阳,四哥叫平阳,是不是很有趣?”
独孤太白捂嘴笑道:“还有个更小的妹妹叫太微,我哥哥叫饶阳!”
李邺点点头笑道:“确实很有趣,朱雀也是星宿,可惜你祖母没有采用。”
朱雀摇摇头,小声道:“祖母不喜欢我母亲。”
李邺忽然觉有有点扯远了,又笑问道:“他们几个相亲也一样吗?”
“怎么可能?”
朱雀指指旁边房间,“我在里屋,我妹妹替我在外面问三个问题。”
“哪三个问题呢?”
朱雀狡黠笑道:“很简单啊!所有相亲都要问的问题,你有多少钱?你有多少田?”
朱雀敲敲桌子,凑上前,一脸严肃道:“还有最关键的,你有多大的房?”
李邺再也忍不住,用手撑着额头,无声的大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