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烈现在出任千牛卫大将军兼兵部尚书,他接到天子的紧急谕旨,率五千千牛卫士兵赶到了云阳县,正好在路上遇到了京兆少尹李岱。
庄园内的农民都跑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不到一万人,独孤烈眉头一皱,“李使君,你不是说有十几万人吗?这里最多七八千人。”
李岱苦笑道:“都跑掉了吧!”
这时,彭海盐跑了过来,躬身行礼,“参见使君!”
李岱连忙问道:“那么多人都跑哪里去了?”
“回禀使君,李将军要对袁弥勒等人动手,他怕惊吓到民众,导致民众互相践踏,所以让卑职使了一计,把民众都骗走了。”
“什么计策?”李岱追问道。
“卑职到处宣扬,县衙在城门处发放免税名额,数量有限,先到先得,这些百姓都争先恐后跑去县城了。”
旁边独孤烈笑道:“这个计策好,直击人心,李将军呢?”
“他已经走了,李使君,独孤大将军,李将军已经把密谋造反的袁弥勒和他的六名同伙全部斩杀,还有袁弥勒招募的武士也被他杀了几百人,都在仓库那边。”
“杀了几百人?”
独孤烈愣住了,“都是他一个人干的?”
“正是!卑职武艺低微,帮不了忙,只能帮忙疏散民众。”
独孤烈立刻吩咐手下,“去看看!”
一名偏将带着百名骑兵向仓库奔去,独孤烈这才来到法坛,只见地上躺着十几具无头尸体,一名中年肥胖男子倒在血泊,手中还拿着一把剑,看样子像是自刎而死。
彭海盐道:“这就是袁弥勒,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
独孤烈点点头,“我知道此人,在雍县那边就很有名,善于装神弄鬼。”
李岱急道:“他们的老巢在哪里?”
“老巢肯定在县城,不过后面有顶大帐,应该是他们的临时巢穴。”
“带我去看看!”
李岱跟随彭海盐来到大帐,大帐内还保持着原样,五名死者倒在血泊中,人头滚到一边,李岱不敢多看,对身后捕快道:“先把尸体弄出去!”
捕快一起动手,把五具尸体拖了出去,人头也拎出去。
李岱这才进帐细看,大帐中间铜钱堆积如山,里面还有很多碎银子、银发簪和银镯子,旁边十几口箱子都装满了钱,至少有几万贯。
但李岱关心的不是钱,他要的是文书记录,他亲眼看见儿子追杀武士,十分血腥,所以他必须要找到袁弥勒企图造反的证据,否则儿子杀了几百人,会惹下大麻烦的。
“使君,是这个!”
主簿刘彦找到一只锦轴,递给李岱。
李岱连忙打开,写的是‘成就大业之歃血誓盟书’。
‘我袁弥勒奉上天旨意,推翻李氏江山,建立皇天大业,愿与六位兄弟同进退,共富贵,绝不背叛,在此歃血誓盟,以证赤心.’
李岱大喜,有这个东西,自己儿子杀再多人也出师有名了。
“再找找,有没有武士名册?”
众人一起动手,很快便找到了一本厚厚的名册,上面写着弥勒军名录。
打开
可怜王宽到死都不知道,他已经被袁弥勒钦定为右卫大将军。
李岱连忙收起这两份重要文书,吩咐彭海盐道:“速去县城找七个盒子,再找些冰块,我要把七颗首级放进去。”
彭海盐是破案高手,他提醒李岱道:“使君,誓盟书上有指印,最好把他们的尸体也带上。”
李岱顿时醒悟,“说得对,去找七口棺材!”
此时,独孤烈带领军队来到了仓库,士兵已经发现了一个浅坑,里面草草掩埋了一百多具尸体,士兵把尸体都搬出来,都是身穿弥勒武士服的护教武士,大部分人头都没有了。
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腥臭之气,很多士兵都捂鼻扭过头去,这些千牛卫士兵大部分都是权贵子弟,也就是天子的仪仗军,从未上过战场,哪里见过这种血腥惨烈的场景。
独孤烈倒是上过战场,见过不少世面,知道战场上的惨烈,只是这些人都是李邺一个人杀掉的,也未免太凶悍了。
他叹口气命令道:“把尸体都堆积起来烧掉,以免疫病流行!”
这时,一名偏将跑来道:“大将军,屋顶也有情况!”
独孤烈跟随手下来到仓库前,士兵抓到几名摔断腿而无法动弹的武士,这些都是人证,很重要,独孤烈让人把他们带走。
独孤烈随即爬梯子上了仓库屋顶,眼前的一幕顿时把他惊呆了,他手抚额头惊呼,“我的天啦!”
有了京兆少尹李岱提供的确凿证据,云阳县的群体事件很快被朝廷定性为部分居心叵测的人利用民众诉求企图谋逆造反。
朝廷随即将袁弥勒等七人的人头悬挂在明德门前,强烈警告那些居心叵测之人。
由于这次谋逆还在萌芽时就被掐灭,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朝廷官员基本上没有被处罚,只有云阳县令有失察之责,被贬去别县,降为主簿。
事情似乎就这样不了了之,不过由这件谋逆案带出的另一件事却开始在长安朝野发酵了,那就是李邺斩杀两百七十八名武士之事。
李邺杀人如魔的事迹开始在长安市井中迅速流传,传播者说得活灵活现,就好像自己亲眼看到一样。
平康坊丹凤酒楼内,一名喝酒稍多的千牛卫士兵正在绘声绘色描述,“战马奔过去,大刀横劈而过,‘咔嚓!’三颗人头飞起来,人的手脚还在动,但头已经没了,脖子里血啊!一下子喷出一丈高”
酒客们都脖子一紧,不由自主缩起了脖子,想象着那恐怖的一幕。
“一盏茶时间就斩杀了一百四十余人,想象那个速度,杀人比赛也没有这么快,很多时候一刀两个人!”
有酒客惊呼起来,“这不是修罗场吗?”
千牛卫士兵撇撇嘴,“这还不算什么,我去过仓库顶上,亲眼目睹,那里才是真正的修罗场,吓得我差点从屋顶掉下去。”
“什么样子?说说看!”
“还是不说了吧!你们在吃饭呢!”千牛卫士兵欲擒故纵,吊足了大家胃口。
“快说!快说!”众人催促道。
“我告诉你们,仓库顶上大概也被杀了一百四五十人,我只看见满地的脚,满地的肠肝内脏,满地的人头,那个气味简直腥臭无比.”
“别说了,太恶心了!”很多酒客都喊了起来。
千牛卫士兵哈哈一笑,“伱们自己要听的!”
“怎么会有内脏?”有人不解道。
“笨蛋!拦腰斩断,可不都流出来了!”
“砰!”
楼梯上一名官员忍无可忍,狠狠一拳砸在楼板上,“这么残忍嗜杀,还有人性可言吗?”
众人见他穿着官服,都不敢吭声了,另一名官员同伴上前劝道:“郑兄,这些市井流言听听就行了,当不得真!”
这名官员叫做郑昂,官任侍御史,是杨国忠的心腹。
郑昂哼了一声,冷冷道:“这些可不是流言,我看过审问记录和军队记录,都是真的,堂堂的大唐官员居然如此残忍嗜杀,首先德行就不符,我要弹劾此人!”
几名同伴面面相觑,连审问记录都看过了,显然不是一时头脑发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