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岱终于上任了,正式成为京兆少尹,京兆府可不仅仅管辖万年县和长安县,它实际上管辖了整个京兆地区二十二个县,职权很大,而且地位很高,京兆尹已经是从三品级别,而京兆少尹也是从四品级别。
虽然很多上州刺史的品级比京兆少尹高,但重要性和敏感性都远远不如京兆少尹,所有人都知道,京兆尹和京兆少尹的风险极高,稍微处理不当就会被贬黜。
虽然风险虽大,但收益也极高,一旦在京城做得好,天子能看得见,那么京兆尹就会直接升为相国,而京兆少尹往往就会提拔为六部侍郎,或者九寺主官。
作为京兆少尹,每天的事情要比京兆尹繁杂得多,但也有很多具体实权。
其实要想把京兆尹做好,也很简单,一句话说,就是人脉,黑白两道通吃,大家都会给面子。
只要没有人专门针对你,再加上不要出大的天灾人祸,那么也会平安度过任期,只是会稍微忙碌一点。
李邺要到明年春天才出发回西域,这段时间,他当然需要帮助一下父亲。
李邺首先带父亲拜访了高力士,李邺隐隐猜到,天子任命父亲为京兆少尹,十有八九是高力士的建议。
既然是来皇城,李邺父子都必须穿上官服,李岱是四品官,身穿深绯色朝服,头戴纱帽,腰束金带,佩戴着银鱼符。
李邺却穿一身紫色官服,头戴纱帽,腰束玉带,佩戴金鱼符,他是从三品的云麾将军,自然是穿紫袍,但武官的紫袍和文官还是有区别,主要是图案上的区别,文官胸前绣对禽,武官胸前绣对兽,李邺胸前就是一对麒麟。
父子二人走在皇城内,看起来就像上下级,颇有意思。
高力士在自己官房内接见了李岱父子,他笑眯眯问李邺道:“小猴子什么时候出发?”
李邺无奈道:“我也归心似箭,但冬天河西走廊上会被大雪覆盖,行走艰难,更重要是翻越不了葱岭,凌山那边要走三天三夜,可呆一夜就会冻成冰棍,只好等明天开春了。”
高力士也感慨道:“确实很遥远,很多大臣都认为我们保留葱岭以东就行了,葱岭以西可以放弃,治理它的代价太大,但我不这样认为,大唐的繁荣和丝绸之路息息相关,丝绸之路必须要控制在我们自己手中,就像之前的西突.厥和突骑施,一刀就把丝绸之路切断了,商队不得不从吐火罗绕远路,以至于朝廷不得不多次出兵,如果没有必要,我们出兵做什么?”
“高翁睿智!”
李岱坐在一旁笑而不语,看到儿子能和高力士从容交谈,也看得出他们关系非常不错,儿子有出息了,着实让李岱深感欣慰。
高力士又对李岱笑道:“这次让李使君出任京兆少尹,其实是我建议的,天子的意思是让你出任太常少卿,但说老实话,太常少卿没有意思,你混十年,可能还是太常少卿,但京兆少尹不一样,京兆尹下去,一般就是少尹接任,等于连升两级,难得的机遇啊!”
李岱叹息道:“就怕卑职能力不足,辜负了高翁的期待!”
高力士淡淡道:“伱可能不知道,天子去年曾经派监察御史去润州调查过你,调查结果让天子很满意,像你这样清廉的官员不多了。你唯一的不足便是直有余而曲不足,所以我要给你一个建议,该硬的硬,该软的软,该抓的抓,该放的放,你要把握住这个度,这便是你能否做得好的关键,你最好学一学你儿子对待杨家的手段。”
高力士意味深长地看了李邺一眼,李邺心中一跳,难道他们知道自己去拜访虢国夫人之事?
李岱躬身道:“多谢高翁教诲,卑职铭记于心!”
从高力士官房出来,李邺笑问道:“天子派监察御史去润州调查,父亲知道吗?”
李岱摇摇头,“我根本就不知道,也幸亏你母亲替我把门,所有送礼之人一概不接待,礼物也一概不收,所以在润州这两年,我一文钱都没有贪,也多亏你母亲补贴我几千贯钱,否则而我连幕僚都请不起。”
李邺笑道:“回头我再给父亲留一万贯钱,继续保持这个清廉作风,别让人抓住把柄。”
“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在河西走廊上灭了一支马匪,就从他们手中拿到了几万贯钱,我手上还有大量的宝石。”
李岱也知道自己管不了儿子,他沉吟一下道:“刚才高翁让我学你对待杨家,你给我说说?”
“父亲,其实就是那句话,该直的时候直,该曲的时候曲,杨国忠有天子支持,他在未来的几年都将会大权在握,这个时候尽量不要与他为敌,而且祖父退下去了,杨国忠的敌人就不再是祖父,而是太子和安禄山,所以父亲一定要避开这个矛盾,不要轻易站队。”
“如果一定要站队呢?”
“那就站太子那一边,父亲只要与韦见素以及广平郡王的关系保持良好就行了,但千万不要和太子接触。”
李邺见左右无人,便压低声音道:“天子准备用蜀王李瑞来取代太子,接下来几年的斗争主线路就是这个,父亲要千万当心。”
李岱大为吃惊,天子又要换太子,自己居然丝毫不知,昨晚父亲也没有提醒自己。
“那我要不要去拜访杨国忠?”
“当然要去,不过我建议父亲最好和鲜于仲通一起去,鲜于仲通是父亲上司,父亲绕开他不太好。”
“就听你的建议!”
李岱欣然笑道:“我下午去官署,邺儿下午有安排吗?”
“我下去要去汉中郡王府上,约好的,要不父亲和我一起去吧!”
李岱摇摇头,“我也是和鲜于使君约好的,下次再跟你去拜访一下汉中郡王!”
“是李少尹吗?”后面有人问道。
李邺一回头,只见一名身穿紫袍,佩戴金鱼符的中年男子站在不远处,身后跟着一群随从,正是宰相杨国忠。
李岱不敢怠慢,连忙上前躬身行礼,“下官参见杨相国!”
杨国忠笑眯眯道:“京畿重地,京兆府事务繁杂,责任重大,以后就要辛苦李少尹了。”
“卑职应该的!”
“你和鲜于使君要好好配合,总之一句话,你们有什么难处尽管来找我,我一定替你们解决。”
“多谢相国!”
李邺远远站在一旁,看着杨国忠的拍胸脯保证,杨国忠的话半真半假,虽然他未必是出于真心想帮助李岱,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他绝不希望鲜于仲通出事,他是想用鲜于仲通来接替张均或者韦见素,正是这个缘故,杨国忠不会搞乱京兆,最多给父亲穿点小鞋。
杨国忠看了一眼李邺,他实际上是想找李邺说两句话。
“李少尹稍等片刻,我去和令郎单独说两句。”
李岱微微一怔,只得点点头,杨国忠又向随从使个眼色,这才快步向李邺走来。
“杨相国有什么见教?”李邺笑问道。
杨国忠拉着李邺的胳膊,背朝众人,走了几步低声道:“首先我要感谢李将军抓住女刺客,使我儿子能得以瞑目,万分感谢!”
李邺出手抓住女刺客本身就很难隐瞒,县衙上下都知道,县尉冯敏不说,别的捕头也会说,就算是当时不知道,但事后就会逐渐有很多人知道是李邺出手抓人。
李邺淡淡道:“相国不必客气,对方栽赃我祖父,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无论如何还是要感谢李将军出手,请李将军放心,我一定会关照令尊!”
“多谢了!”
杨国忠又道:“另外,我要提醒一下李将军,令尊出任京兆少尹,有人恐怕是恨之入骨。”
“谁?”
杨国忠阴阴道:“宇文家族!”
李邺冷笑一声,“宇文家族还阴魂不散吗?”
“这些世家哪有这么容易倒下的,另外还有武家和安禄山,他们也知道是将军抓住了那个女刺客,安禄山可能影响不大,但武家比较麻烦,当心他们来报复啊!尤其是武瑛。”
李邺点点头,“多谢杨相国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