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念带着新印的名片“大东侦探社调查主任”,到池袋访问岩见商会。这里是家庭电器用品批发店,专门销售特定厂商的制品。店面相当大,旁边是一幢规模不小的仓库。
拿出名片,要求会晤营业课长。事务员先问他有什么事。
“要调查一件非常重要的事。必需直接会晤课长,或其他负责人。”
事务员拿著名片进入里面,一会儿出来引导知念进入会客室。看来任何一家公司都有弱点,说要“调查重要的事”时,总不敢板起脸来下逐客令。
一个三十二、三岁,神经质脸型的男人走进会客室,从一开头就露出不友好的态度,一对眼睛在眼镜下面猜疑地打量着知念。
“请问,要调查什么?”
“是这样,我是接受某单位的委托,对贵公司作信用调查……”
“请等一下,你说某单位,难道不能说出名称吗?”
“对不起,这是委托者的要求,不能说出名称。”知念温和地回答。“不过,对我提出的问题,你们不愿意回答也没有关系,我不勉强要求答覆。”
这天知念穿着笔挺的西装,衬衫也是刚从洋衣店拿回来的,还特地到百货公司买了一条六百元的领带,所以不至于因为穿着而受到轻视。
“哦,原来如此。”这瘦男人点点头说。“有的问题可以不必回答。好,你有什么问题?”
“是这样,贵公司在某银行秘密存款的事已经有人知道了。”
对方脸上霎时掠过一抹狼狈之色。
“恐怕是误会吧?怎么知道的呢?”
“这家银行的行员带着钱逃走,被警察逮捕,因此而知道的。这种不光荣的事,银行方面当然不愿意被他的主顾发现,所以不会说。不过,事实上那行员带走的秘密存款者名单已经泄漏,所以我的委托者才会委托我调查这件事。也就是说,要调查这行员所记录的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
“这边有没有警察来过?”
“没有……不,根本没这回事,所以不可能来。”课长虽然否认,却无法隐藏脸上的慌张。
“某单位”的委托似乎产生了效果,令人觉得有一股债权者的味道。
“那么,是哪一家银行?”
“为了这家银行的名誉,现在不能说。不过,即使我不说,你们大概也知道。”
“请等一下,我去请会计课长来。”
营业课长有些慌张地走出会客室,但过了二十分中仍不见他回来。
知念不由得笑了,认为对方的脸色已经足以做为证明。而且去这么久,可见是营业课长和会计课长在做仔细的商量。不过,就算对方回来,答覆也是可想而知。一定会说:我们不知道这件事。另外,也许会认为随便拿个资料来敲诈的。要是这样,还有一张王牌。
大约又过了五分钟,营业课长带着一个秃头的中年男子一起回来,两人的表情都是复杂的。
“这位是会计课长。”营业课长介绍说。
肥胖的会计课长慢慢坐下来,似乎尽量控制着自己脸上的表情。
“我刚才问过会计课长。”营业课长先开口。“他也不知道,我想可能是你们弄错了。”
“哦,不错,也许是的。”知念转向默默不响的会计课长问:“会计课长,那么,看来是卷走那些钱的行员胡乱纪录的吧?”
“唔。”这位课长合抱双臂,从开头就表现挑战态度。
“是吗?好,那我明白了,因为我也不相信贵公司会秘密存放这么庞大的款项,那记录想必是假的。只是连金额的数目都煞有其事地记得清清楚楚……对了,是九千五百万元。”
会计课长的眼睛狼狈地左右移动着,但嘴唇仍抿得紧紧的。
“这个数目也是假的吧?”
“我们完全不知道。”会计课长语调不客气的对知念说。“听起来好像是事实,但那是毫无根据,凭空捏造的。”
“当然不一定事实,所以某单位才会委托我们查证。那么,会计课长,请问贵社长是甚么大名?”
会计课长回答了这个问题,接着又回答知念询问的总经理和常务董事的姓名。
知念斜着头说:
“不对……你们这里没有一位叫做加藤银太郎的人吗?”
会计课长的表情突然转为紧张。
“什么名字?请你再说一遍。”会计课长说,他的态度完全崩溃了,要求对方重述一遍,显然是争取时间以便考虑对策。
“加藤银太郎,增加的加,藤蔓的藤,金银的银……”
“根本没有听过的名字。”会计课长胀红了脸,吸着气。
知念站起来,恭敬地弯下腰去。
所泽商事是在杂司谷六丁目,是一家汽车零件的转包工厂。自称为总经理而出面接见知念的,是个风采不佳的男人。听了知念的话后,自动放弃假装的威严。
“为什么要欺负我们这么小的企业?许多大企业都大胆地做着坏事啊……我们只是秘密存款二、三十万元而已,就视为眼中钉,生意怎么做得下去?”
对方说是二、三十万,但根据纪录是八千五百万元。
“你所说的这个人名下的存款,数目并不多。不过对这种事如果不宽容些,我们的企业就无法生存了。谢谢你特地跑这一趟,以后如果还有什么指教,请尽管联络。”
对方拿出一个信封给知念,从外型看来,里面可能装了二万元。知念拒绝接受它。
接着,知念来到旭制作所。旭制作所似乎是家没有直接生产的工厂,只有一幢灰泥的三层楼事务所而已。
接见知念的人自称是会计顾问,大约接近六十岁,当知念说明来意后,对方开朗地笑起来。
“什么?逃税行为吗?”他脸颊的一边肌肉突然颤抖了一下,但蔑视人的笑容仍然没有消失。“我先告诉你,我在国税局待了很久,与这家公司是远亲关系,退休以后在这里帮忙经理方面的事务。你说话要是太没有常识,我可会笑你哦!秘密存款吗?唔……当然银行不对,我们存款人是信任银行才存款的。任何事都有表和里,既然要做生意,就不可能只让人看见表面。这项秘密,银行方面不让它外泄是应该的,但要是泄漏出去,银行就该负责。虽然他们的行员做了不该做的事,并且带走帐簿,但银行方面应该尽全力,不管如何赔偿,都不能让存款人发生麻烦。你说你是接受某单位的委托而调查的,但我认为这话是骗人的,对不对?”
他以有些得意的眼光看着知念又说:
“好吧,不管它。无论如何,你这样继续调查下去,搞不好会被当做恐吓。你转动的念头我明白,你是预备一个个调查这些秘密存款,然后向东京国税局告发他们的逃税行为吧?我劝你不要这样做,一个钱都拿不到的,看来你也不是这种傻瓜。反正本公司充其量不过二、三十万元罢了,即使国税局来查,我们也不在乎。今后如果再拿这件事来麻烦我们,说实在的,并不欢迎。不过,倒欢迎你来玩玩。”这家公司的秘密存款数目庞大,是一亿一千万元。究竟做怎样的生意而赚取这么多的利润?这数目只是秘密存款,那么,整个的盈余可能在这数目的两倍以上。
何况还聘请国税局退休的官员担任会计顾问,可见是相当会骗人的公司。
不过,知念认为已经得到反应,这天先就此结束。有反应的证据是,这位装出豪爽态度的国税局前官员在临别前说:欢迎来玩。这话等于是表示妥协。
安川所写的秘密存款名单尚有:
“木下工业/一亿五千万元、大田商会/田村照雄/一亿五百万元、楠田商会/田中孝/九千八百万元。”
信中只是摘录帐簿的一部分而已,所以总数一定相当庞大,而且其中必有更大的公司。知念认为非拿到这本帐簿不可。
启子究竟在什么地方?只要拿到这本帐簿,银行方面就会让步,而且有办法对抗那可恶的须原庄作。
知念来到日出町一丁目木下工业公司前面,推开以金箔写着公司名称的大门。这里的秘密存款是女人的名义,叫做山野季子。
“什么?本公司在银行秘密存款?”总经理瞪着知念叫道。“你怎么知道的?什么?银行行员卷款逃走,同时把存款人名单带走?可恶!”
总经理额角的青筋跳动着。
“银行竟然让这种事泄漏出去,这样的银行不足信任。福荣银行在日本是著名的银行,但既然发生这种事,以后绝对不能与他们往来。”
总经理怒骂一阵后,以警戒的眼光望着知念问:
“喂,这件事是谁委托你调查的?”
“对不起,我不能说。我们只是要请教你,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唔。”总经理沉吟了一下说:“不,我们没有做这种事,其实那也不算什么。”接着,他又说:“你虽然说是信用调查,但据我看,是我们生意上的敌人委托的,调查后预备向国税局投书密告。同业都是这样,表面上笑哈哈,甜言蜜语,一转身就扯你的后腿。喂,你可别受他们利用,陷害我们。这样吧……”
总经理从他的衣袋掏出钱包,把一万元的钞票取出来给知念。
“这一点小意思是做为车费的……我刚才也说过,我们只是一点点而已,即使被密告也不在乎。倒是你诚实地来询问有没有这回事,对我们反而有帮助。”
知念辞退了,对方硬把钞票塞入知念手中,知念仍然拒绝接受。
知念告辞出来。到此为止,可以说安川那本帐簿的可靠性全部成立了。难怪福荣银行会慌张不已。
在知念这样一家家走动调查之间,福荣银行的池袋分行可能已经急得像撞到了蜂巢。各公司都向银行算帐,兴师问罪,而且消息必已传至其他同样秘密存款的公司。尽管总行假装冷静,这些存款都想必不会罢休。这一目的,知念已成功地达到。
知念进入咖啡店,口袋里的钱所剩无几了。但他走过那么多家公司,却一张钞票也没有接受。他的新名片所使用的侦探社是伪造的,只有姓名是真实的。这是为防备万一被控告恐吓罪。知念开始考虑今后的对策,第一点就是如何报复须原庄作。
第二点是寻找小野启子。
第三是去找田村算帐。不过,田村的帐可以等上面这两件事解决以后再说,那是小事。像田村这样的人,在街上遇见时,给他一拳就够了。
无论如何最大的问题是如何反击须原庄作,这个人由于知念去请求他协助,而意外地占了大便宜。
须原由于这件事,给福荣银行留下一份“恩情”。假使他是站在知念这边,福荣银行不知会如何头痛。由此也可见须原的势力是多么的强大。但也正因为他拥有的势力,知念才会去请求他协助。
然而,须原认为协助穷酸的知念,不如协助银行来得有利。在总行等候的数分钟之间,须原就和银行董事达成了协议,彼此取得“谅解”了。银行畏惧须原,怕他找麻烦,同时也因这件事而被他掌握了弱点。
显然由于知念陪同须原到银行这一趟,须原就从银行那边获得几千万元的“车资”。而且须原的利并必不止于此。以此为契机,须原一定会紧紧盯住福荣银行。不幸将发生在银行方面,一旦被须原这样的人盯住,想摔也摔不掉,银行必将被须原拖着团团转。最初会见知念的总行总务部长会懊悔的,要是那时与知念好好谈妥,事情就不至于变成这么严重。
在考虑有无更好的方法之间,知念发现须原有个弱点。
那就是须原没有安川那本帐簿。换句话说,他只是利用了知念告诉他的安川部分记录做为道具,威胁了银行的。假使须原想更进一步地威胁银行,非要有完整的证据──安川的全部记录不可。
安川的记录──
如果知念先得到这本帐簿,须原一定会垂涎欲滴,为此而来找知念。这倒可以做为交易,这次知念不会再受骗了。
虽然这样想,但知念自己也没有那本帐簿。这样看来,无论如何非先找到启子不可。
知念决定再度到启子任职的“葛丝达黎嘉”去一趟,线索只有从这里找起,也许会找到什么资料也说不定。当然知念并不抱太大的期望,因为他知道希望渺茫。
晚上八点左右来到“葛丝达黎嘉”,刚坐下来,上一次那个侍者就过来问他,要指名叫哪一位吧女。
正要回答哪一位都可以时,知念认出了对方,立刻含笑招呼说:
“喂,你不是我上回来时的那一位吗?”
侍者看看知念,也认出来了,对知念一鞠躬说:
“哦,是的,上回多谢照顾。”
可能因为在营业时间内,因此礼貌周到。
“启子还没有来上班吧?”
“她昨夜就来了。”
“什么!”
知念吓了一跳,到处找不到启子,原来昨晚就上班了。他觉得彷佛被人背弃似的,直着眼睛注视侍者。不过这背弃感是可喜的。
“好,请你马上叫她过来。”
“好的。”
知念兴奋地等候启子出来,只要见到她,那本帐簿也就可以得手了。这是无论如何非拿到不可的。告诉她这是为了救安川,她一定会了解。
侍者一个人出来。
“请问要喝什么?”
“威士忌苏打。”知念回答,同时探视侍者背后,启子仍未出来。
“非常对不起。”侍者这时才说。“启子小姐今天没有来上班。”
“什么?”知念大失所望。
“昨晚来过,所以我以为今天也来了,我不知道她今晚没有来。”
知念掏出一张一千元钞票放在银盘上面。
“我问你,昨夜启子的样子怎样?”
“样子是指什么?”
“比方说,精神很好啦,或者不大愉快啦等等。”
“哦,昨夜从上班以后,好像一直没精打采的。我问过她,她说旅行累了。不过,她本来就是安安静静的人。”
知念本来想立刻赶到启子的公寓去,但既然已经叫了威士忌苏打,就不便于马上离开,他随便叫了一个吧女。
过来的是脸上稚气未脱,但身体和打扮都十足像个吧女的女孩。知念也为她叫了饮料。
“你到这里来工作多久了?”
“差不多八个月。”她露出黑色龋齿而笑。
“那你认识启子吧?”
“啊,启子昨夜来过。”
“是的,我也听说她来过,如何?她好吗?说些什么有趣的事没有?”
“没说什么,她可能是生病请假的,脸色苍白。不过,客人来了以后,她就高高兴兴地和客人走了。”
“什么?和客人一起走了?”知念问。“这客人是谁?她的情人吧?”
安川的面孔出现眼前,但他目前正被监禁于拘留所。
“大概不是,听他们的谈话,好像是第一次见面的客人。”
“当时你在场吗?”
“开头的时候在,但一会儿就离开了,剩下启子和那位客人。”
“然后他们就一起走了。”
“出去的时候是分开的,可是,我下班走出后门时,看到那位客人的自用轿车里面坐着启子,所以我想是送她回去……哎呀,启子一定会骂我多嘴。”
“我绝对不会泄漏,所以你尽管告诉我。那位客人的长相是这样的吧?”
知念说出安川相貌的特征。
“不对。”对方不住地摇头。“完全不对,那位客人是二十四、五岁的绅士,皮肤白白的,很英俊。”
一个念头闪过知念脑中,根据这吧女的描述,显然是须原的大宝商事总务部次长板仓政一。知念自己都感觉出自己的脸色变了。
“这个人对启子说些什么话?”
“不知道,我不在场,所以没有听见。嘿!原来你是喜欢启子吧?”
“嗯。”
“那一定受到了打击。”
知念把剩余的威士忌苏打一饮而尽,然后站起来。
知念叫来计程车,赶往池袋。过了圆环就看见公共澡堂的灯光,带着孩子的母亲拿着沐浴用具消失于门内。
公寓管理员还认得知念,他一看到知念就先招呼说:“晚安。”
“启子小姐前天回来了。”管理员说。“她说出去玩了许多地方,不过,玩得太累了,休息了一天,昨晚才到银座去上班。”
“但今夜没有去,现在在房里吗?”
“她今天早上搬家了。”
“什么?”知念觉得彷佛被人揍了一拳。
“昨晚启子小姐大约一点钟的时候回来,在房里窸窸窣窣的不知做什么。我夜里醒来,听见声音觉得有点纳闷。原来她是在收拾行李。到今天早上才突然告诉我,她要搬家,而且今天之内就要搬走。”
“搬到什么地方?”
“听说是晴海那边的公寓。她叫计程车来载行李,租金也全部付清了。本来我该还她三个月的押金,但一时钱不够,所以请她五、六天后回来拿。”
“她离开时是一个人吗?”
“是的,一个女孩子家,却把行李收拾得好好的,真能干。”
“你没有问她新公寓的地址吗?譬如有时候要给她转寄信件什么的。”
“问过,但她笑笑说不会有她的信。”
“昨夜回来时也是一个人?”
“是不是有人送她到外面,我不知道。不过,进来时是她一个人。”
知念认为既然事已至此,只好到晴海去挨家查访。
他失望地走出公寓。如果昨夜到“葛丝达黎嘉”的客人是板仓,那么,须原是比知念的猜测更加厉害的人物。他已经发现安川那本帐簿是今后的重要作战武器,所以才派他的心腹板仓来向启子下工夫。
虽然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达成协议的,但想不到启子会这样轻易地听从那男人的话。他是第一次见面的客人,所以未免太轻率。难道说,启子因为失去安川,正寂寞悲伤的时候,所以才轻易地被那英俊的青年说服了。
不,不可能,虽然她只是个吧女,也不可能依照第一次见面的客人的话去做。说不定板仓对她提出了相当优厚的条件。比方说,要设法保释安川,住在这里恐怕会发生麻烦,最好搬个家,在新的公寓迎接安川回来等等,那么,她就会同意吧。
如果那本帐簿落入须原手中,情形会变成怎样?
(那本帐簿记录更重要的秘密者,安川在给知念的信中所提及的,可能只是不重要的部分而已。须原一定会从其中挑出最重要的公司,做为将来的参考。他的参考,就是做为赚钱的手段。)
第二天,知念到晴海码头去。这里已经形成一个新的社区,房屋都盖在海埔新生地,所以家家户户阳台上晾晒的衣物在海风吹拂下飘动着。知念到管理事务所打听。
“最近没有新的人搬进来。”事务员回答说。
“不可能,确实搬到这里来了,是个年轻的女人。”
“独身的吗?”
“我想是的。”
知念不敢回答得太肯定,是因为想到也许启子会在板仓的唆使下,佯称是夫妇,她有安川,应该不可能和板仓同居。
“没有。”事务员敷衍地翻翻迁入者名簿,回答说。
知念只得离开管理事务所,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从海岸信步而走,钓鱼的人排成一行,坐在海边。
小野启子究竟到什么地方去了?昨夜到“葛丝达黎嘉”去找她的人,果真是须原的秘书板仓吗?
如果是他,那么他把启子藏在什么地方?他的目的只是从她手中夺取那本帐簿而已,不必连她本人都藏起来。
所以想来没有取到那本帐簿。这样就多少可以了解。启子受到安川一再的嘱托,拚命守护着帐簿。陌生男人出现,虽然以安川的名字试图获得她的信任,她却不会轻易受骗。
监禁?
这一点也想到了。如果是受到监禁,不可能特地收拾行李离开公寓,说要搬到晴海来。要是监禁她,只要把她的人带走就够了。
那么,是怀柔吗?
这也有可能,启子跟随安川出去旅行许多天,回来后也没有上班,所以也许生活发生了困难。安川当然有给她一些钱,但像她这种女人生活一定很浪费,很快就把钱花光了。安川卷走的钱,可能没有分给启子。
前夜到“葛丝达黎嘉”上班的原因大概就在这里,可见不工作已经不行了。那么,对她采取怀柔策略的可能性很大。
比方说,劝她搬到更高级的公寓,要照顾她的生活。但她并不因此而心动。她不是平凡的吧女,安川是她的爱人,知念虽然只见过她两三次,但认为她不是那样轻率的女人。
想来想去,想不出一个结论。想像得到的只是须原在垂涎那本帐簿,并且派遣其手下板仓在活动。
假使被须原拿到那本帐簿,他将以此为武器,不知要如何恐吓福荣银行!那本帐所记录的,只是池袋分行的顾客,也就是说,中小企业的大公司。但像须原这样的人,不知会从这些公司身上榨取多少油水来,须原就是这样的人。
重大的事件不是从正面突然割开的,它是从微小的事物分裂,然后才露出藏在里面的东西。须原向来的作风,不是都采取这样的战术吗?
因此,知念是正确无误地落入了须原的陷阱。他以巧妙的口才和不亚于魔术师的手腕,轻而易举地撵走了知念。
(混蛋!须原的正义感算什么!)
他咬着嘴唇,注视漂浮着木屐、断木、草叶等污浊的海面沉思。
商业界漂浮着比这些更肮脏的东西,须原是乘着这些污物而使自己富裕的。虽然被警方揭发过,须原却从不曾尝过铁窗滋味。世界上不可思议的事太多了。
──啊,对了。
知念忽然想起一件事。
安川到底怎么了?我一直认为他是在拘留所,但事实上如何呢?会不会已经释放了?
知念从来没有想到这件事。人一旦相信一件事就往往陷入错觉,这么重要的事,竟然把它疏忽了。
先去看看安川再说。
他跨大脚步走到大街拦空车。
“请到田端。”
田端是安川信吾的公寓所在地。
四十分钟后,知念已在田端的陆桥走着。桥下机关车的轨道伸展出来,前后移动的机关车黑烟上升到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