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君很希望去看一下山越贞一摔死的现场,他问堀内君,能否与自己一起去?
“我载过那个叫山越君的客人,也算有缘,好吧,我同您一起去。”
热心而又朴实的口吻。井川君坐上堀内君的出租车再度返回盐山市。车在路上行驶,堀内君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当时那女子主动与山越君说了许多,山越君怔怔地坐在那里,回答时含糊不清,脑袋晃个不停。”
“在那之前,山越君说过话吗?”
“说过,正说在兴头上的时候,忽然他不吱声了。”
“那小姐是当地口音还是东京口音?”
“是一口纯正的东京口音。最近,地方上的年轻人也开始说起标准的东京语,但怎么听,与正宗的东京语发音还是不同。我在东京开过三年时间的出租车,我了解这种情况。”
那小姐从东京来,一定是扮演勾引山越君上钩的角色!井川君暗自思忖。
车开到盐山温泉附近,堀内君把车停下来说:
“他俩就是在这里下车的。”
道路两侧,古色古香的温泉旅馆建筑鳞次栉比。堀内君把车停在道路一侧,井川君与他一起下了车。
“我把车调过头后望了他们一眼,他俩站在屋檐下可能是等车。”
“堀内君,能否问一下住在附近的人,是什么样的车来这里接他们走的?不知道有没有人注意那辆车?”
司机走访了住在附近的四五户人家,可他们都晃着脑袋说不知道。
照这么看来,来接他俩的车以及两人上车时都非常平静,没有给周围人留下很深的印象。可以说,当时的场面十分平常。
“走,我们到山越君摔下去的现场去看看。您知道那个地方吗?”
“根据报上记载的路线去,大概不会有错吧!”出租车向前驶去,不一会儿遇上三岔路口。
“往左去经过惠林寺,可以到达笛吹川上游。”
惠林寺里有信玄庙,又名武田寺的菩提寺,是这一带的名胜古迹。
“传说能医治脑病的汤山温泉就在前面吗?”
“是的,马场庄宾馆就在前面。”
“那东山梨郡内牧町仙科和该郡五原村落合在哪里?”
“在马场庄宾馆西边的高原上。”
那一百八十万坪山林土地是东洋商社创始人购置的公司财产,自高柳秀夫登上总经理宝座后把它抵押给寿永开发公司。在东洋商社即将倒闭前,它却变成了寿永开发公司的财产。山越君一定是为这来调查的。
出租车选择了东边车道,那是青梅公路。公路朝着山上的峡谷盘旋而去。
山租车来到大菩萨山峰的登山口,那里竖有指示牌,有两家礼品店,还有三到四家裂石温泉的泉疗宾馆。从这里开始,青梅公路变成了陡坡道,继而变成了U型道。左侧是很深的溪流,一路上都是树木,从上面俯视一眼望不到底。右侧,山峦逶迤,无法辨认哪一座是大菩萨山峰。
左侧山丘跨过溪流一直向前延伸,半山腰上是裸露的白色石山的花岗岩采石场。
出租车在陡坡道途中停下。
“肯定是那里!”
司机用手指的方向是一座三角形的独立山峰,也是背后大山朝这里延伸的一条支脉。从三角峰顶上往前走是白色断崖,那下面的岩壁斑斑驳驳,留下花岗岩被开采后的痕迹。距离白色断崖二十米左右的下边是采石场,有一辆大卡车停在那里,周围有四五名釆石工人。
“向他们打听一下,一定能了解到山越君摔下来的详细地点。”
按照堀内君说的,并川君走下公路朝采石场走去。听到井川君的询问,有一位采石工人转过脸答道:
“是从那白色断崖上摔下来的。从旁边那条小道可以攀上白色断崖,距离我们采石场有二十米左右的高度。可是,那死者为何选择那种地势险要的地方作为死的归宿呢?”
采石工说,自杀应选择那下面的树,比爬到那么高的地方要容易得多。
“警察到实地取证时到过断崖上吗?”
“没有,只是从下面向上仰望一下就算实地调查过了。大概已经确认为自杀的缘故吧!”
井川君沿着半山腰那条锯齿形小路朝断崖上爬去,也许年龄不饶人,爬得非常艰难。途中多次坐在草地上喘气,费了好长时间才爬上断崖。
终于登上了三角峰断崖上!山越君可能也是这样沿着羊肠小道爬上山顶的吧!
从二十米左右的断崖向下俯视,头晕目眩,采石场的大卡车此时成了小卡车,连接溪流上游的青梅公路像一条白色布带消失在树阴里。出租车的车身,犹如玻璃碎片一闪一闪地闪着亮光。堀内司机的身影仿佛孩童一般在朝山顶上招手,远处的大菩萨山巅向两边延伸,宛如蓝色的飘带。
山越君没有自杀的理由。对于他来说,一切都很顺利。不!也许太顺利了,才忘乎所以中了美人计的圈套。井川君站在断崖上独自琢磨。
是谁把步履蹒跚的山越君带到山顶上来的呢?女人是没有这个力量的。那个与山越君同坐一辆出租车的女子,是以色情勾引他,麻痹他。一定是那个到盐山温泉前接他们的司机与那女子进行交接班,再由那个司机把山越君带上断崖这里,然后将山越君从断崖上推到二十米下面的采石场。
可以想像,当时的山越君在精神上完全处于失去自控能力的状态,神情恍惚,毫无抵抗力。他是被突如其来的背后轻轻一推而掉到山崖下边的……所以,遗体虽经过解剖,但不存在人为的暴力攻击痕迹。所留下的是,身体在坠落过程中触及岩角形成的外伤。
井川君在断崖的周围草地转了一圈,这里肯定留有山越君与那个罪犯的痕迹或其他什么。但是,已经过去三天了,足迹什么的根本不存在。前两天曾下过雨,踩倒的枯草又爬了起来。
他趴在断崖上探出脸再一次往下俯视,距离断崖边大约七十厘米下面的地方有灌木丛。山越君摔下去的时候,他的身体折断了灌木丛里的五六棵小树。那旁边灌木茂密的地方,夹着一张小纸片。
从位置看,山越君被从后边推下去的时候,那纸片是从上衣袋里飘落出来的。由于树叶茂密,小纸片正好被树叶缠住停留在那里,凑巧,风无法吹落那张纸。
井川君趴在地上一边爬一边试图靠近灌木丛,眼睛尽量不朝下看,以免引起头晕目眩。他把视线紧盯着灌木丛里的那张小纸片,把手伸向那里。可手怎么伸也触及不到那张纸片,他目测一下距离,要使手指触及到那里,身体的上半部分必须探出崖边。
崖边尽是草,没有可以用手抓住的小树木。他像一条大爬虫,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向前蠕动膝盖,直到向前探出身体的前半部位。下面的采石工见状大声惊叫,危险!快停止!可井川君的手指还是没有触到纸片,只碰到那覆盖在纸片上的叶子。井川君再一次地冒险把身体向前探出,肚子已经贴在崖边上。就在这时候,那纸片终于被他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了。
就在身体返回断崖的一瞬间,由于过分紧张使得全身上下渗出了一大滩汗水。他终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井川君坐在山顶草地上,看着那张冒着生命危险换来的纸片。原以为是一张白纸,翻过来看了一眼纸的背面,是一张人物半身照片。这张照片是正面像,像一张扑克牌那样的大小。
井川君有点失望了!怎么只是一张印有照片的纸?如果事先知道这纸上仅仅是印刷的照片,自己决不会去冒这个险。再说,也无法知道这张纸究竟是否是从山越君的西装袋里飘出的。
“不管怎么说,这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得来的,就把它当作纪念品吧!”
并川君自言自语,把那张印有照片的纸放在口袋里,然后开始沿着那条锯齿形的羊肠小道朝山下走去。
“你模仿那种危险的动作,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采石场工人望着井川君问道。
“没有什么,我发现有一棵奇妙的小树,想把它弄回去插在花盆里做盆景。不过,太危险了!所以作罢了。”
井川君特意苦笑起来。
返回出租车时,堀内司机说:
“太让人提心吊胆了!我站在这里犹如热锅上的蚂蚁焦急不安,真担心您像您朋友那样从上面掉下来。对不起,您究竟发现了什么?”
井川君的回答与刚才回答采石工人一样。
“我喜欢搞盆景才冒那个险。”
司机非常感动。
“不知昨的,肚子里突然空荡荡的,这附近有什么能充饥吗?”
井川君在出租车启动后问道。
“是啊,刚才我说啦,那汤山温泉能治疗脑病。去马场庄宾馆怎么样?那里也是宾馆格调,那食堂里有鳟鱼之类的河鱼套餐。”
“那好,把车开到那里去。”
“从这里去稍稍有点距离,大约需要三十分钟。”
车没有返回盐山,而是途中改道向西驶去,不一会儿来到惠林寺庭园的旁边。再沿着笛吹川的上游向北行驶,大约过了二十分钟,那汤山温泉的马场庄从山峡里显现出来。正如司机说的那样,那是一幢白色的四层楼建筑,宾馆的模样。四楼的上沿,写有“马场庄温泉宾馆”七个大字。
与这幢宾馆相接的,是一幢日本式建筑。井川君他们走进大门,门内侧是铺木地板的客厅。面对大门的是礼品柜台,那旁边有一个账房模样的小窗口。堀内司机脱下鞋子走到窗边,与里面的人说话。
听说是在宾馆的大餐厅里用餐,堀内君返回门口把井川君引到走廊一侧的大宴会厅里。宴会厅的地上是榻榻米,长条的宴会桌横七竖八地排列在那里,太刹风景了!显得十分杂乱。
“听说套餐很费时间,趁这功夫我去洗一下车,我车上堆满了灰尘。”
堀内君说着出去了。
井川君坐在榻榻米上,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印有照片的纸端详起来。照片上的人,又黑又密的黑发,脸上有明显皱纹,不管怎么看不像年轻人,至少有五六十岁。正因为头发又黑又显眼,相反,那鼻子和眼睛显得模糊不清。
……这照片,山越君曾经拿给在山口和子家当过保姆的石田春看过。这些,井川君是不可能知道的……
这张印有照片的纸是不是从山越君口袋里掉出来的?井川君无法判断。正在井川君注视着这张照片的时候,服务员把茶送来了。
“请喝茶。”
“谢谢。”
井川君接过茶碗正要喝时,“哦!”服务小姐轻轻地叫了一声。
“怎么啦?”
“这照片上的人不就是中村先生吗?”
服务小姐再一次望着那张印制的照片。
“你说的中村先生是谁?”
“两个月前,这位先生在我们宾馆的笛吹套房里住过三天。当时,正巧是我负责侍候,所以留给我的印象很深。”
井川君重新望着服务小姐那张涨红的脸。
“那人是患脑病还是神经衰弱?”
“不,根本没有那回事,是一位非常健康的先生!他还带了一个三十岁左右漂亮而又迷人的美女。”
“是女伴?”
“年龄相差很大,我猜想那迷人的美女一定是中村先生的情妇,身穿高贵华丽的和服。我自到这里打工以来,还是第一回见到那么漂亮的女宾客住我们的宾馆。”
“真的?”
“他俩之间的关系亲密和睦,就连我这个专门侍候他们的服务员也不能随便靠近房间。一日三餐,我都是通过走廊上的窗口把他俩的饭菜递到房间里。”
那个叫中村的客人照片为什么会飘落在断崖下面的灌木丛里?山越君坠落时,那照片也许从袋里飘出掉落在那里?那么,山越贞一与中村先生之间又是什么样的关系呢?井川君又一次打量那张照片。
“你曾经是客房服务员,那中村先生的名字叫什么?”
“叫中村太郎。”
“如果查阅旅客登记簿,能否了解到他的住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