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才里才影剧院里的杀人案件在各报、电台、电视台披露后,专案组收到许多新的信息。由于被害人是银座夜总会的妈妈桑,加之案发现场是东京都内的一流影剧院,所以格外引人注目。
信息的形式多种多样,有电话、信以及明信片。发生这种杀人案件,信息犹如雪片飞到警方,然而落款的几乎都不是真实姓名,或者是假地址。因此,大部分匿名信的利用价值甚微。面对堆成小山的信件,电话以及明信片,警方需要组织大量的人力进行筛选。
一旦认为某匿名信的利用价值较大,便派侦查警官前往探访,可根据信上的地址却没有找到发信人。即使找到这样的人,其回答是根据自己的判断。他们把主观想像写成书面材料提供给警方破案,令警方啼笑皆非。
匿名举报信件中,有一封盖有四市邮政局印戳的信件,是这样写的:
“七月二十三日下午一点半左右,我与女朋友一起走到香才里才影剧院门口,正逢上映美国大片《狂热的男人》。于是,我们购买了楼下自由席入场券进去观看电影。我俩座位在正中央稍后一排,前面坐有三四十个年轻人。这部影片的特色是摇滚音乐和惊险驾车特技,精彩刺激。但是因为放映巳经进入第七周,上映大厅里坐着的观众不多,显得空荡荡的。”
“在正中央座位前面几排座位上,除有一男一女外,周围空无一人。”
“那个热恋的女性头戴白色帽子,眼不斜视地望着银幕。我们的座位与他们之间相隔十几排,只能望见背影。那男人发型近似于‘平头’,头发很短,肩膀圆滚滚的,看上去很敦实。”
“我们怎么会注意到他俩呢?因为这两个人只热衷于交谈。当摇滚乐步入狂热高潮、银幕上许多车辆互相碰撞这种热闹的场面出现时,那两人的视线寸步不离地注视着那疯狂的银幕,可交谈一刻也没有停止过。从现象看,他俩不是为了看电影而是为了说悄悄话上影剧院来的。”
“电影从开场到最高潮影片放了约三十分钟时间,也就是当电影最高潮持续不断时,那女的忽然从座位上站起来沿着走廊离开了,那男的仍坐在原来的座位上。由此看来,我的判断是正确的,他俩是为了说些什么才来影剧院的。”
“当她沿着走廊向我们旁边走廊走来的时候,我们望了一眼那身材苗条的女人脸庞。巴拿马式宽檐帽的下边,长相楚楚动人,称得上顶尖美人。由于光线昏暗无法看仔细,但年龄二十七八岁上下。因距离较远且光线黯淡,估计实际年龄也许要大些。这是因为最近的报刊和电视台纷纷报道了香才里才影剧院的杀人事件,称被害人山口和子的年龄是三十一岁。”
“我们所看到的那顶白帽子和她的脸,与报上刊登的山口和子照片一模一样。我们一看到报道内容,估计山口和子那天出现后,又在四周后来到影剧院,在观看同样电影的过程中被人害了。”
“据我们外行判断,那个陪同山口和子的男人就是罪犯。在影剧院里交谈,说话的内容别人难以听见。而他俩选择如此特殊的环境交流思想,说明交谈的内容不可告人。我们作了种种假设,比如感情上的纠纷,离别附加条件之类的谈判。看到那女的突然起身离开影剧院,我们猜测他俩之间的谈判发生僵持和破裂。”
“那女人走后,陪同一起来的男子独自一人在座位上看了一会电影。但是,我们总觉得他不是在真的看电影,享受电影带来的乐趣。从背后看上去,他坐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好像在用心思索女人的一番话,尽量克制心中的愤怒。”
“那男人不慌不忙地站起身,低着头,沿着走廊朝我们附近的走廊走来,一边思索,一边迈着沉重的脚步。”
“我坐在座位上脸稍转动了一下,顺便朝那男的望了一眼,但光线太暗难以看清。然而,出乎我意料的是,年龄很大,约五六十岁的样子。论长相,不怎么样,也没有印象很深的特征,看上去忠厚老实,头发已一半白了,上身穿着西装,体形也不是很好。”
“我听说,貌似忠厚老实的人犯罪手段格外残酷,务请查出这个人。”
“我用匿名写这封信,是担心被太太发现我带女友看电影后心情会不好受。信上所写内容绝没有半点的掺假和夸张。完全是事实。”
专案小组总部视这封信为有力线索之一。
七月二十三日是案发四周前,选择那种时候把影剧院作为秘密交谈地点,事实上是挑选杀人场所的一次模拟实验。
相同的影剧院,相同的影片,有可能选择自由席并挑选《狂热的男人》的哪个镜头是最适合杀人的时机。可以认定,罪犯在当时选定了银幕上出现迪斯科镜头时为最佳杀人时机。
仅仅是四谷邮政局的印戳,没有真实姓名和真实地址,太让人遗憾了。圆溜溜的肩膀,没有什么特征,长相一般。这神奇人物一定秘密地出现在山口和子周围!专案小组总部派警官四处打听,却一点线索也没有。
还收到一个奇怪信息。
这也是一封信,是剪下杂志上一个一个活字贴在信笺上拼成的一篇文章。这信笺是市面上到处能买到的,那一个个活字是从周刊杂志上剪下的:
“叫‘原田’的那个男子是杀害山口和子最大的嫌疑犯,请务必抓住他。年龄在三十五至六十左右,略肥胖,圆脸,戴一副眼镜,油嘴滑舌,能说会道,自称专门为银座夜总会物色服务小姐,但真实身份不清楚。这男子很早就尾随跟踪山口和子,像股东大会雇用的爪牙、包打听之类的人物。这推断也许不正确,总之是一个身份不明的人。这个叫‘原田’的男人是一个可疑的家伙。退一步说,若他不是罪犯,我想也能够从他嘴里掏出许多有利于寻找杀害山口和子真正凶手的线索。”
落款是“一个市民”。
查验寄信人的指纹,却一无所获。用活字拼贴完文章后,似乎用一块柔软的布之类的东西擦掉了信上的指纹。
正因为这封匿名信,写信人施展了聪明才能,其内容引起专案组总部的高度重视。
另外,信中出现了长相的描写和姓名“原田”。到山口和子住宅附近的自由丘巴黎女装店打听和子住院情况的,是自称斯库多酒厂的送酒员,事实上,京桥那里根本没有这家酒厂。
再一次去女装店店主那里打听,再一次证实那人的长相特征。不过,还了解到与那个男人一起结伴同行的是三十二三岁身穿漂亮西装的男人。
那个在山口和子家当过保姆的石田春也是同样说法。警方再派侦察员前往石田春那里核实,这一次回答比上次更加清楚。
“确实有一个自称斯库多酒厂送货员,长相特征差不多的那个叫‘原田’。第一次上我这儿来打听的时候,还带了一个三十二三岁的青年人。他向我打听山口和子服用过量安眠药住院的情况。那个叫原田的男子很会套我的话!说话时彬彬有礼,机敏过人,双眼皮,大下巴,戴一副眼镜,身高一米六十左右。作为男人,个头太矮。他说是斯库多酒厂的供货员,我深信不疑,没想到竟然被他骗了。”
石田春能说善辩,口才不亚于原田。
“第二次与他见面,是我在等等力家当保姆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接到他打来的电话,并要我在附近与他会面。一碰上我先是笑哈哈的,而后说许多奉承的话。我完全相信他是酒厂的送货员。当时,他问起我有关高柳君的情况,比问起山口和子服安眠药的事情还要仔细和认真……啊,果然是那个叫原田的人杀了山口和子?”
“谁是杀人凶手尚未最后确定哟!”警官答道。
“我上次也说过,认定原田是罪犯毫不奇怪!他花言巧语,骗取我的信任,真狠毒啊!”
石田春瞪起三角眼,说话的语调很强硬。专案组总部商定,把原田列为搜查重点。用活字拼贴的举报匿名信可信度比较强,因为它也提到原田的名字。
原田到底是何人?匿名信上写道:原田自称专门为银座夜总会物色服务小姐的,但又像是股东大会派出的包打听。
“即使说谎,但他既然自称是专门物色服务小姐的,也许与银座一些高级夜总会、酒吧有某种联系,应该火速与牡安夜总会的经理见一次面讯问情况。山田警官,田中警官,你俩上次已经去过,应该认得经理吧?”
“认得,明白了!”两位侦查警官异口同声。
晚上七点左右,他俩来到牡安夜总会,径直走进经理办公室。
“呀啊,请进。”
此刻,横内三郎经理正坐在大办公桌前认认真真地看着账簿,见两名警官进来立即起身热情迎接。
“又来打搅你了。”
“请请,别客气。无论什么时候都欢迎你们来,我们做生意的离不开警察的关照。”横内三郎讨好地说。
“为牡安夜总会妈妈桑不幸事件而这么晚来打搅你,实在对不起。”
“怎么,还没有找到线索?”横内三郎皱起了眉头。
“你如果说假话可不好办哟!妈妈桑的经济后台果然是高柳先生。他本人也承认了这一点,你这个经理不知道这点是不可能的吧?!”
“对不起……我实在是……那么,高柳总经理提供什么线索了?”
“那暂且不谈。从现在起,请你配合警方侦破此案。”
“是,明白了。请您们在最短的时间里抓住杀害妈妈桑的凶手。”
横内三郎向警官鞠了一个躬,脸上露出异常表情。
“你知道叫原田的人吗?专门为夜总会物色服务小姐的那个。”
打头阵的山田警官问横内经理。
“原田?”
横内三郎斜着脑袋,同样的姿势重复了两三次。
“银座那些专门从事这项工作的人,大部分我都认识。可我不知道有原田这个名字。”
“不知道原田是否为那个人的真实姓名,可能用的是假名。专门物色服务小姐,这话也是他自己说的,也许是说谎。就是那个专门为牡安夜总会提供洋酒的那家斯库多酒厂的送货员!”
“哦,原来是那么一回事,这我就说不清了。”
“年龄大约三十五六岁,略胖,戴一副眼镜,双眼皮,大下巴,身高一米六十,聪明机警,能说会道,就是这些特征。”
“……”
“像这样的人作为顾客,曾来过夜总会吗?”
“……”
横内三郎紧闭双眼沉思了一会,再三摇头。
“实在是……”
经理终于开口说话了:
“实在是想像不出,像那种特征的人。”
“是说没有?”
“是的。”
两位警官感到非常失望。
倘若此时此刻,侦查警官再稍稍注意一下,观察再稍稍敏锐一点,也许就不难察觉到横内三郎的脸部表情。他在苦苦思索中似乎悟到了什么,瞬间又极力抑制着内心的慌张,担心被警官察觉。然而遗憾的是,两位警官没有细心观察横内三郎脸上那细微的表情变化。
两位侦查警官离开了牡安夜总会。这时候,他们碰上站在大厦门前那条大街上戴着大檐帽的乔君。由于他们也曾经向乔君打听过情况,彼此已经有点熟悉了。
“你知不知道原田这么一个人?”
“是原田……吗?”
“自称专门从事为银座夜总会物色服务小姐的生意,那说法不太可能,原田也许不是他的真名,年龄三十五六岁,身高一米六十公分,长相和特征大致就是这些。”
山田警官解释道。
乔君吃了一惊,紧盯着对面大楼屋檐下刚打开电源的霓虹灯光。虽盛夏已经过去,此时已经过了七点,但光线还是很亮。
“啊呀,我不知道。”
乔君思忖几秒钟后答道。因为隔了好几秒钟,两位侦查警官还以为他想起来了,连忙进一步解释道:
“这个叫原田的人,自称为牡安夜总会提供洋酒的斯库多酒厂的送货员,与自由丘山口和子家的保姆和那附近女装店的店主见过面。”
“……”
乔君一声不吭地仍然紧盯着对面的霓虹灯,犹如电器公司的修理工,正在用肉眼检查霓虹灯安装后的效果。
“实在是想……”
乔君终于用无精打采的声音回绝了:
“……想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