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班机在希思罗机场的跑道上着地时,查韦斯及第二分队的多数队员才从美梦中被颠醒过来。飞机滑行到登机口的时间似乎长得令人难以忍受。刚下飞机,他们就在警察的护送下来到直升飞机停机坪,搭乘直升机回赫里福德。在经过航站大楼时,查韦斯看到在那里出售的夜报上的标题《瑞士警方在伯尔尼商业银行挫败恐怖抢劫案》。看到自己的功劳被安到了别人的头上,他心中真不是滋味。不过他提醒自己,成立彩虹部队不就是为了这个宗旨吗?瑞士政府或许会给他们发来一封感谢信,这信看过之后也只能保存在保密柜里,不可能对外宣扬。两架军用直升机降落在停机坪后,再由两辆面包车将他们接回驻地。到达分队的驻地时,已经过了夜里十一点了。从早上的常规训练开始,接着是远距离的奔袭,到最后顺利完成实战任务,这既紧张又忙碌的一天早已把大家搞得疲惫不堪。
尽管如此,大家还不能马上休息。刚一进门,他们就发现所有的转椅已被围成了一个圈,旁边还搁了一台大屏幕的电视机。克拉克、斯坦利及科温顿都已坐在那里了。这是准备做完成任务后的总结与回顾。
“好了,伙计们,”等到大家坐下之后,克拉克开口道,“你们干得不错。歹徒均被击毙,分队没有伤亡。不过,是否还有做得不够好的地方呢?”
帕迪·康诺利站了起来。“我在后门使用的炸药太多了些,假如近旁有人质的话,很可能也被炸死了,”他用诚恳的语气说道,“我将那门框估计得太结实了点。”他耸了耸肩补充道,“我不知道如何做才算妥当。”
约翰想了想,康诺利真是太诚实了,这说明他是个好人。约翰点了点头,觉得无须为这个问题再伤脑筋。“我也不知道。还有什么其他问题?”
下一个发言的是汤姆林森,他没有站起来。“长官,我觉得需要想点办法改进一下,以便我们能更好地适应闪光震撼弹的爆炸威力。我一进门几乎什么也看不清,好在是路易斯冲在前头消灭了目标。如果是我在前的话,能不能快速辨清目标心中还真没有底。”
“里边怎么样?”
“他们很快都干掉了自己的目标,我看到的那个还在那里发愣。”
“我们能不能抓个活的回来?”克拉克觉得他必须提出这个问题。
“不可能,将军,”路易斯·卢瓦瑟勒中士强调道。“他手中端着自动枪,而且枪口正指着人质。”要将恐怖分子手中的枪射落下来谈何容易,再说他们往往不是只带一件武器,常常还有破片杀伤手榴弹作为后备武器。路易斯一梭子三发子弹打入目标头部完全符合彩虹部队的行动原则。
“我同意。路易斯,你是怎么排除闪光震撼弹的干扰的?你离爆炸点比乔治更近。”
“我家里的老婆,”法国人笑着回答道,“成天对我大呼小叫,我早就习惯了。”待大家的笑声消失后,他继续道:“其实我冲进去时,一只手捂着耳朵,另一只耳朵靠在肩膀上,而且还闭着眼睛。再说,我还控制着起爆的时间。”与汤姆林森及其他人不同,他对闪光及爆炸声都有充分的思想准备,这当然只是个小小的优越性,可在那个时候却起到了关键的作用。
“还有什么其他问题吗?”
“还有个一般性的问题,”普赖斯说道。“当时地上碎玻璃很多,影响了我们的行动。如果我们的鞋底再软一点,是不是会更好?而且走起路来声音也会很小。”
克拉克点点头,看到斯坦利把这个建议记了下来。
“射击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问题,”说话的是查韦斯。“大厅内亮着灯,歹徒都站在那儿显得很突出。射击一点也不困难。”普赖斯和卢瓦瑟勒都点头表示同意。
“步枪射手怎么样?”
“歹徒的影子也没见着,”约翰斯顿说道。
“我也没见着,”韦伯说。他的英语虽然说得很正确,但却给人一种怪怪的感觉。
“丁,你让普赖斯先冲进去,你跟在后面,这是为什么?”
“埃迪枪打得比我准,而且有更多的实战经验。我对他的信任远超过对我自己的信任,”查韦斯答道。“现在看来,那似乎只是一项简单的任务。每个队员都有一张银行内部的布局图,突击行动并不复杂。我将突击力量分成三个小组,分头负责消灭目标。两个小组的目标情况我看得很清楚。第三小组只有一个目标——这只是我的估计,不过我们得到的所有情报都支持我的判断。就在这时,我们的主要目标正打算再杀一名人质,而我觉得不能让他再杀人质,于是我们便立刻采取了突击行动,”查韦斯一口气把情况都说完了。
“谁有不同意见吗?”约翰问在座的队员。
“也有这样的时候,我们或许会让恐怖分子杀害人质,”贝洛博士认真地说道。“这当然会让我们感到很难受,但有时候却显得很必要。”
“好吧,博士,说说你的见解。”
“约翰,我们还得跟踪瑞士警方的后续调查。他们到底是恐怖分子还是一般的劫匪?我们并不清楚,但我觉得我们应该弄清楚。我们当时未能与他们进行谈判,在这件案子里,也许就无所谓了,然而弄清楚这个问题对将来的谈判却是关键性的。另外,我们还需要更多的译员,我的外语达不到工作的要求,我需要那些能察觉出语言细微差别的英语翻译。”克拉克看到斯坦利将这一条也记在了本子上。最后他看了看手表。
“好了,明天上午我们再看一遍录像。干得不错,伙计们,会议暂时开到这里。”
当第二分队的队员们走出办公楼时,夜空已开始起雾。有几个抬头朝军士俱乐部方向看了一眼,不过还是没人去那儿。查韦斯朝自己的家里走去。一推开门,他发现帕齐正在电视机前看电视。
“嗨,亲爱的,”丁招呼道。
“你没事吧?”
查韦斯勉强一笑,举起双手,站在原地转了一圈,“毫发未损,安然无恙。”
“电视里的那个人是你吗——我是指在瑞士?”
“你知道,我不好事先告诉你。”
“丁,我自十二岁起就知道我老爸是干什么的了,”帕特里夏·查韦斯医生——医学博士指出道。“他和你一样都是隐蔽战线上的战士。”
再隐瞒就显得没有必要了,不是吗?“是啊,帕齐,我和我的分队就是这样的人。”
“他们是谁?哦,我指那些坏蛋。”
“可能是恐怖分子,也可能是银行劫匪,现在尚无法确定,”查韦斯一边说,一边脱去衬衣,向着卧室走去。
帕齐跟着他进了卧室。“电视上说他们都被打死了。”
“是啊,”他把长裤脱下挂在衣柜里。“我们毫无选择。当时他们正准备杀害一名人质,因此……我们不得不冲进去,阻止了他们。”
“我说不清楚是否喜欢这样的事。”
他抬头望了妻子一眼道:“我倒可以肯定,我不喜欢这样的事情。你还记得在医学院读书时的那个家伙吗?他被截去了一条腿,你还在那次手术中当助手的。你也不喜欢看到大腿被截,不是吗?”
“一点也不喜欢。”那是一次汽车事故,大腿彻底损毁。
“这就是生活,帕齐。对必须要做的事,你不一定件件都喜欢。”说完,查韦斯就坐在床边把袜子脱掉,扔进盛放脏衣服的无盖柳条篮里。隐蔽战线上的战士,他心中想道。最好再来一杯伏特加马提尼,兑的时候要摇晃,而不要搅拌。然而,电影里从不描写英雄睡觉的镜头,是不是啊?杀了人之后马上睡觉,怎么能躺得安稳呢?想到这里,他不禁觉得好笑,于是就平躺在被子上面。恐怕只有邦德,詹姆斯·邦德才能做得到吧。他闭上眼睛,脑海中立刻浮现出银行里的情景:他举起MP-10冲锋枪瞄准,目标究竟是谁他也没工夫去管,好像叫古滕纳赫什么的,看着瞄准镜里他的脑袋,手指一紧一梭子就出去了,噗!噗!噗!不管他是谁,已经倒在了地上,成了死鱼一条。他和他的三个伙伴没有太多的机会,说得更确切一点,没有任何的机会。
然而,先前被他们杀害的那个人质也没有得到任何机会,查韦斯提醒自己道。那个可怜的家伙碰巧是到银行里去存钱,或者是去谈一项贷款,也许只是去银行换点零钱准备理个发而已。要同情就同情他吧!丁暗忖道。莫德尔打算要杀害的那位医生现在也许已在家里与妻儿团圆了;或者在酒吧里将自己灌得半醉,以解除可怕的心理压力;也可能正在考虑找个心理医生朋友,作些咨询,以摆脱那难以忘却的恐惧感。不过话得说回来,你能感觉到恐惧,那说明你还活在这个世界上,这要比你的妻儿在家里哭得死去活来,责问苍天为何爸爸不能再回家来要好得多啦。
不错,他让一个人丢掉了性命,可是也救回了另一个人的命。想到这里,眼前又出现了当时的情景,他记得第一颗子弹打在那蠢驴的耳朵前方,当时就知道这家伙已经毙命,第二、第三颗子弹加在一起把他的脑袋都打烂了,身体软瘫在地上。人倒下去时,他的枪撞在地上,枪口斜着朝上,幸好没有走火,否则就可能会有人质伤亡。子弹击中他脑袋时,幸好也没有引起他手指的神经性抽搐,否则真成了进棺材时还要找个人垫背了。尽管如此,这次行动还不能算是十全十美。要是能活捉他们,了解他们的真实动机,从他们口中掏出情况,那下次行动就能派上用场,或者还可以追踪下去,找到要他们这么干的人,用十毫米的子弹打烂他的屁股。
这次任务完成得不够完美,查韦斯不得不承认这一点。不过,他受命去拯救人质,他做到了。从这个意义上说,他完成了任务。不一会儿,他觉得床振动了一下,是他的妻子躺到了他的身边。他握住了妻子的手,她立刻将手移到了肚子上。定是小查韦斯在肚子里不老实了。这让查韦斯觉得必须要给妻子一个吻,一个感激之吻。他转过身来……
波波夫边看电视边喝酒,电视里正在重播当地的银行劫持事件,最后还播了一篇赞扬当地警察作战效率高的社论。他喝完四杯浓烈的伏特加后,也上了床。到目前为止,电视报道里从未提及这些劫匪的真实身份,这使波波夫多少有点失望,尽管仔细想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失望。他已在雇主面前建立了声誉,……并在讨价还价中捞到了一大笔钱。再做几笔这样的“生意”,他便可以回到俄罗斯去当国王了,或者到许多其他国家去过王子那样富有和潇洒的日子。他还记得在克格勃里当外勤时,耳闻目睹西方国家的舒适和富裕,心中羡慕得要命。让他纳闷的是,他的国家怎么可能打败那些在数十亿军费之外还能在娱乐上花几十亿美元的国家呢。他们的那些军事装备要比他的国家所生产的东西先进得多了,要不为什么还要让他去窃取西方国家的技术秘密?这就是冷战末期他所从事的工作内容,尽管他的心中早已一清二楚,谁将是最后的胜利者。
不过,背叛从来不是他的选择。为了一笔小小的津贴,为了能在西方国家获得一份普通的工作,你就出卖自己的国家,这又有什么意思?为了自由?西方国家正装出一副崇拜“自由”的架势。假如没有一辆合适的汽车,你即便能够到处闲逛,十分自由,那又有什么意思呢?如果不能到高级的旅馆里睡上一觉,如果没有足够的钱让你享受美酒佳肴,让你享受生活,这样的自由有什么意思呢?他还记得第一次去伦敦“出差”,因为没有取得外交掩护身份,只是个“非法的”情报外勤官员。当时他常常花很多时间站在街上,数着过往的高级豪华轿车,懒于走路时,就乘一下黑色的出租车,而他的主要交通工具则是“地铁”,方便、便宜,但却毫无特色的地铁。然而他却从来不太欣赏“便宜”这个美德。在资本主义社会里,只有选对了父母亲的人或生意场上的幸运儿才能受到特殊的眷顾,才能享受沙皇都没法享受到的豪华与舒适。这就是波波夫想要的生活,当时他就考虑过如何才能实现他的目标。一辆漂亮而又昂贵的轿车——他日思夜想的是辆奔驰、一套宽敞的公寓房——最好是在高级餐厅附近——以及可以允许他随时出游的一大笔钱。他向往有着蓝天碧海、金黄色沙滩的度假胜地,最好还有漂亮的女人陪伴在旁,就像亨利·福特一样潇洒。如果不能享受生活,那要权势和地位做什么?
太好了,波波夫心中想道,他离实现自己的目标又近了一步。今后无非就是多做几次类似伯尔尼这样的“生意”。只要他的雇主愿意给那些笨蛋支付那么多钱,这有什么不好?他特别欣赏西方的一句格言:笨蛋手里的钱迟早会到别人的口袋里去的。而他德米特里·阿尔卡季耶维奇可不是笨蛋。想到这儿,他满意地笑了,他拿起遥控器,关掉了电视机。明天起床后,吃完早餐,就去银行存钱,然后叫一辆出租上机场,搭乘直飞纽约的瑞士航班。乘坐的当然是头等舱啦。
“喂,阿尔?”克拉克问道。他俩坐在靠角落的座位上,喝着英国黑啤酒。
“你的那位查韦斯的确和听说的一样棒。他让普赖斯冲在前面做得非常明智。年轻人都想表现自己,但他没让这种自尊心干扰自己的决定。作为一名青年军官,能这样做实在是难能可贵。他对突击的时间选择也很适时,分工也做得合情合理,射击也正中目标要害。他很称职,整个第二分队也干得很漂亮。第一次出击任务不太困难,应该是件好事情。你也说过,莫德尔那家伙不是个高手。”
“可是个凶残的混蛋。”
斯坦利点头附和道:“没错,德国的恐怖分子常常都是很凶残的。我想德国联邦刑事警察局应该会寄封感谢信给我们。”
“还有什么可以吸取的教训吗?”
“贝洛博士的表现相当好,如果下次我们想让他与对方谈判的话,那必须要有更多更好的翻译人员。我明天就去调些能用的翻译来。军情六处应该有这样一些人才可供使用。噢,对了,还有努南那小伙子——”
“他是个生力军,原来是联邦调查局的技术人员,在人质救援小组里当科技专家,是联邦调查局的忠诚特工。他懂得射击,又有一些查案的经验,”克拉克解释道,“是个全面发展的家伙。”
“他所布下的电视录像探头真是太妙了,我看过这些录像,确实不错。总的说来,约翰,应该给第二分队打满分。”斯坦利举起酒杯,向约翰致敬。
“工作已经上了轨道,这让我觉得很高兴,阿尔。”
“希望下次会更好。”
约翰长长地舒了口气,“是啊。”这次任务的顺利完成,约翰心里清楚,靠的主要是英国人。他所使用的后勤支援是英国人的,这次突击的中坚力量——有三分之二——也是英国人。路易斯·卢瓦瑟勒真像法国人先前所说的那么棒,他打枪像戴维·克罗克特一样地准。是啊,法国人有自己的反恐经验,克拉克也曾经与他们有过合作。总之,这次成功地完成任务将会记载在档案里。彩虹部队算是得到了一次验证。而他自己,克拉克心中明白,也通过了一次考验。
辛辛纳图斯协会在马萨诸塞大街有一幢大房子,里面经常举办半官方的宴请,成了华盛顿社交的重要舞台,一些有权势的人通过饮酒、交谈扩大他们的影响,巩固自己的地位。新上任的总统尽管脾气有点古怪,会使上述的做法有一些困难,但没有人能改变一个城市的传统习惯。再说国会里的新议员们也想了解华府实际运作的情况。这个聚会场所与美国其他地方的聚会并无太大的区别,上流社会有教养的人喜欢在乡村俱乐部里共进晚餐,他们之中那些有钱有势的人在这里聚会仅仅只是乡村俱乐部聚会的新翻版而已,那早已是文明社会习以为常的事情了。
卡罗尔·布赖特林就是这些重要人物中的一位新人。她十年前离了婚,至今一直没再结婚。她拥有不下三个博士学位,包括哈佛大学、加州理工学院以及伊利诺伊大学的博士学位,跨越东西海岸及三个重要的州。此种资历和背景让她在华盛顿显得与众不同,立刻引起了六位参议员及一大批众议员的注意。这些议员在国会里都有自己的委员会,并掌握着委员会的表决权。
“去看看新闻,”那位来自伊利诺伊州的年资较浅的参议员喝着白酒说道。
“你的意思是……?”
“瑞士发生的事。不是恐怖袭击,便是银行抢劫。瑞士警察把问题解决得很漂亮。”
“年轻人和枪的游戏,”布赖特林轻蔑地说道。
“这可是电视报道的好内容。”
“足球比赛也是,”布赖特林苦笑着补充道。
“你说得不错。总统为什么不支持你的‘环球变暖’计划?”参议员接着问道,心里想着如何才能看穿她冷漠态度所掩盖的真正的心思。
“不过,他并没有不支持我。总统只是认为我们还需要一些辅助的科学知识来说明这个问题。”
“那么,你们没有吗?”
“说实在的话,我们没有。我以为我们已经有了所需要的一切科学,我们的全部资料都说明了这一点。但是总统觉得心里不踏实,对将采取的措施会不会影响当前的经济感到没有把握。”我得在总统身上再下点功夫,她心中想着,却没有说出来。
“对总统的态度你觉得满意吗?”
“我能理解他的想法,”这位科学顾问答道,这使那位来自林肯故乡的参议员颇感惊讶。看起来,他暗忖道,在白宫干活的每个人都会与这位总统保持一致。当时任命卡罗尔·布赖特林为白宫科学顾问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因为她的政治观点与总统有很大差距,不过她在环境研究上的成就在科学界一向颇受敬重。任命她为白宫科学顾问实是高明之举,这很可能是白宫办公厅主任阿诺德·范·达姆的主意,他可是华府中最擅长搞政治游戏的。布赖特林的任命为总统赢得了环境保护方面人士的支持,这部分人实际上已在华盛顿形成了一股不小的政治势力。
“听说总统正在南达科他州猎野鹅,这会不会让你感到不安?”参议员不怀好意地笑问道。
“现代人都是捕食者,”布赖特林一边回答,一边察看着周围的人。
“不过你指的是男人吧?”
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是的,我们女人要和平得多了。”
“哦,站在房角那边的是你的前夫吧,是不是啊?”参议员问道,没想到这一问竟让她脸色都变了。
“是的,”她的回答虽然不露声色,但她却把头转向另一个方向。即使看到他,她也不必太当一回事。两人都知道规矩:双方必须离开三十英尺距离,不可有长时间的视线接触,当然更不会进行交谈。
“两年前我确实有机会向他的‘地平线公司’投资,但是我没有抓住。自那以来我就后悔了好几次。”
“是啊,约翰已为自己赚了一大笔钱。”
这钱是离婚之后赚的,因此她一分钱也没捞到。或许这不是谈话的好题目,参议员马上意识到这一点。他是新手,有时候会把握不好有关政治内容的谈话。
“是啊,他干得不错,他把科学都扭曲了。”
“你不同意他的做法?”
“改造动植物的DNA——我不同意。大自然已经演化了至少二十亿年了,从来不需要我们的干预。我怀疑今后它会需要我们的帮助。”
“‘有些事情是人们不该知道的’?”参议员笑着引用道。他的本行是建筑业,是签合同,在地上打洞,然后在那里垒起大自然并不想要的钢筋混凝土建筑来。尽管他对环境问题的关心,布赖特林暗忖道,主要是出于对华盛顿政治圈子的酷爱,想借此巩固自己的政治地位。这就叫做“波托马克狂热病”,是一种很容易得的,但却不太好治的病。
“霍金参议员,问题是大自然既复杂又微妙。当我们改变事物的规则时,我们很难预测这些改变将会产生什么样的结果。这就是我们所说的‘非预期结果法则’,国会对此应该很熟悉的吧,是不是?”
“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我们所以要制订联邦法律来规范环境问题,就是因为破坏环境要比整治环境容易得多。就拿重组DNA这件事来说,我们要改变遗传密码并不难,可是要评估这些改变可能会造成什么后果却需要一个世纪的时间。要做这样的事,必须万分谨慎小心。可惜的是,不是每个人都懂得这条简单的道理。”
要与布赖特林博士争论是很困难的,参议员不得不甘拜下风。再过一周,她就会到他所在的委员会就环境问题作报告。是不是她的这一性格造成了她与约翰在婚姻上的分手?这真是太惨了。想到这里,参议员找了个借口,返身找他的太太去了。
“这种见解没有什么新东西。”约翰·布赖特林的分子生物学的博士学位,以及医学博士学位都是在弗吉尼亚大学获得的。“早在两个世纪前,有位名叫内德·勒德的人就提出过这种观点。他担心工业革命会扼杀英国的棉纺织业经济。他的估计没错,那种模式的经济果然垮台了。可是取而代之的却是对消费者更为有利的一种模式,我们把这种演变称为进步!”毫无疑问,即将成为第二大富豪的亿万富翁约翰·布赖特林正在向他的一群仰慕者发表自己的见解。
“然而问题还是相当复杂……”听众中有个人提出不同意见。
“其实进步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对于我们正在试图攻克的某些疾病也是一样的。就拿癌症来说吧,夫人,假如我们的研究有利于乳腺癌的治疗,你不会让我们的研究工作停下来吧?现在全世界约有百分之五的人得这种疾病,癌症是一种遗传性疾病,治愈癌症的关键在于人类的染色体组合。我的公司恰恰就在寻找这个关键!人类的老化也是同样的道理。十五年前,索尔克带领的一个小组曾在拉霍亚发现了一种自杀基因。假如我们能找到一种方法来关闭这种自杀基因,那么人类的长寿就能实现了。夫人,如果你能永远活得像二十五岁时那么滋润,那你恐怕不会反对我们的研究工作吧?”
“然而,这不会造成人口过剩问题吗?”这位女众议员的反对之声已不像开始那么底气十足了。那是个远大宏伟的想法,而且表述得如此引人入胜,要反对也确实是太难了一点。
“问题只能一个一个地解决。DDT的发明让我们杀死了大量携带病菌的昆虫,于是世界各地的人口均有增加,是不是?没错,我们现在是拥挤了些,但是谁还愿意让疟蚊回到我们的生活中来?疟疾不是控制人口的有效办法吗?也不会有人再想用战争来控制人口吧?在过去,我们就是利用这些因素来控制人口的。现在我们已经越过了这个阶段,我说的没错吧?现在控制人口并不是太难,目前的方法叫做‘节育’,发达国家早已学会这么做了,那些不发达国家也会这么做的,如果他们看到这么做的好处的话。这或许需要一两代人的时间吧,”约翰·布赖特林深思了片刻继续道,“今天到这里来的有哪一位不想重新回到二十五岁啊——自然还带着各种各样已学到的知识。我就很想重新回到二十五岁去!”他采用高得惊人的工资及答应给予优先认股权的办法,在他的公司里积聚起一支生物工程的天才队伍,专门从事“自杀”基因的研究。如果成功,利润将会高得无法估计,仅在美国的专利就可延续十七年!永生不朽——这是医学界长期追求的目标,第一次成了人们认真探讨的话题,而不再是低级庸俗的科幻故事的标题了。
“你觉得你能办得到吗?”另一个来自旧金山的女众议员问道。各式各样的女人都对这个男人着迷,他有钱有势,英俊潇洒,谈吐风雅,极富魅力。
约翰·布赖特林会心地笑了。“五年以后便会有答案。我们了解那种基因,我们只要学会如何关闭它的自杀功能就行了。当然,这里面有一整套基础科学问题需要我们去发现。在这么做的过程中,我们也希望会发现许多有用的东西。搞这种研究,就好比跟麦哲伦出航一样,我们没法确定将会有什么发现,但却知道它一定会非常有趣。”在场听他说话的人中,没有一个人指出麦哲伦本人却未能从那次了不起的航海中安然归来。
“利润应该很高吧?”一位来自怀俄明州的新议员问道。
“这是我们社会的运行规则吧,你说是不是?对那些为社会做了出色贡献的人,我们应该给予回报。这个领域的工作应该算是够重要的吧?”
“假如你能成功,我想利润应该是很高的。”这位参议员自己就是位内科执业医生,他对基础科学还是了解的,但对某些深奥的科学问题并不是太熟悉。“地平线公司”的目标及观念让他觉得高不可攀,可是他不会反对他们去做这件事情。他们在开发治癌药物及合成抗生素方面做了杰出的工作,是参与“人类基因组工程”项目研究的一家领衔的公司,这项研究也是全球性的解开人类生命密码努力的一部分。由于自己就是这方面的天才,约翰·布赖特林没费太大的力气就在公司里网罗了一批与他类似的人才。一百个政客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他所具有的领袖气质及魅力。参议员不得不暗自承认,他不像许多政客那样空有其表,他在吸引别人注意、讨得他们的欢心上面确实有些办法。他懂得“分门别类,因材施教”。由于有着电影明星一样的外表,老挂在嘴边的迷人微笑,耐心的倾听能力,以及超凡的分析头脑,约翰·布赖特林博士很容易赢得别人的好感,他能轻松自如地将自己的想法传递给周围的每个人,并有本事让他们都发生兴趣,对水平一般的,他会说得通俗些,对专家学者,他会谈得深奥些,总之都能让他们听得津津有味,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此外,他还有一些水平与其相当的同事,如哈佛大学的帕特·赖利,约翰斯·霍普金斯大学的阿伦·伯恩斯坦,巴斯德研究所的雅克·埃莉斯,可能还有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的保罗·金。如果让布赖特林去当一名临床医生,那该有多棒啊!那位医学博士出身的参议员暗忖道,不过这种想法不太现实,要将他这样的高级人才浪费在医治感冒这种普通疾病上面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他唯一失败的一件事就是他的婚姻了。是啊,卡罗尔·布赖特林也是很棒的,不过她对政治比对科学有更大的兴趣,也许是因为她的自尊心较强,使她没法在丈夫更大的成就面前低头,所以两人才分了手。一山难容二虎,怀俄明州的医生心中想道。这样的事不但出现在电影里,更经常发生在现实生活中。看起来约翰·布赖特林要比卡罗尔·布赖特林混得更有出息。约翰手臂上还挽着一位漂亮的红发女郎,她正如饥似渴地听着他的发言。而卡罗尔却是只身前来赴会,会后也只能一个人悄然回到自己在乔治敦的居所。这有什么办法呀,这位医学博士参议员叹道,人生就是这样的嘛。
永生不朽。去他妈的,他或许可以将所有的羚羊统统杀光,这位来自科迪的医生边想边朝自己的太太走去。晚宴快要开始了,鸡已经烤熟了。
是“安定”起了作用。其实并不全是“安定”,基尔戈尔心中清楚。那种药只是一种轻度镇静剂,是由史克必成公司开发的,用了个不同的名字,其好处是可以和含酒精的饮料混在一起喝。对街头流浪者而言,他们往往会像垃圾场里的野狗那样,为了地盘而争斗不休。可是这十个人却表现得相当平静,这可能与他们喝那么多的酒有关。昂贵的波旁威士忌酒看来是他们的首选饮料,他们使用廉价的玻璃杯倒酒,再加上冰块。对不想喝单一品种酒的人来说,他们往往会在酒中加入各种各样的调料,而这十个人里大多数都没有这么干,这使基尔戈尔感到十分好奇。
体格检查的结果还算不错。他们都算是“健康”的病人,从外表上看都显得很有精神,可是内在的疾病真不少,从糖尿病一直到肝功能衰竭。有一个肯定患上了前列腺癌,他的PSA测试已经高得不能再高了,但是对他们要做的试验并无大碍。还有一个HIV阳性,但是并未出现任何症状,所以也不会影响试验。他的艾滋病可能是在吸毒时染上的,但奇怪的是,只要有酒喝,他就显得相当正常。这真让人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基尔戈尔其实不一定非待在那里不可,看着这些人的样子会使他的良心受到责备,但是他们是他的实验对象,他有责任观察他们。他一面在镜子后面监视他们的动静,一面整理着研究报告,同时还戴着耳机欣赏德国作曲家巴赫的CD唱片。十人中有三人自称是越战老兵,这说明他们在流落街头之前曾经屠杀过亚洲人。今天,社会对这些人有了新的称呼——无家可归者,这要比流浪乞丐显得稍微顺耳了些,基尔戈尔依稀记得,他母亲就是那么称呼他们的。这也算不上是什么人道主义的表现。不过他们的试验项目确实让这些人有了不小的改变。所有的人现在都会按时洗澡,穿干净的衣服,还会看电视。有些甚至不时地看起书来,基尔戈尔原以为给他们搞个廉价小图书馆纯粹是浪费时间和金钱。可是,他们不断地喝酒、睡觉,每人每天大概只有六个小时的清醒时间。酒里的安定起到了镇静的作用,大大减少了需要保安人员出来干预的争吵的发生。在隔壁房间里,总有两名保安在值班,时刻监视着这十个人。装在天花板里的麦克风可以让保安听到这些人支离破碎的谈话,其中一个算是他们中间的棒球权威,见了别人就大谈曼特尔和马里斯。他们也常谈性问题,这让基尔戈尔觉得他应该叫收容小组接收一些女性“无家可归者”前来做试验,他准备与巴布·阿切尔商量一下。毕竟他们也想知道,性别会不会对他们的试验产生影响。她不会反对的,不是吗?在这件事情上不可能会有女性统一战线,尽管与他一起从事试验的是位女士。她对这个试验项目是非常投入的。这时传来了敲门声,基尔戈尔转过身去。
“嗨,博士。”说话的是保安本尼。
“嗨,情况怎么样?”
“他们都睡着了,”本杰明·法默答道,“这些孩子表现都不错。”
“是的,都不错。”管理这些人其实并不难。每天下午保安将他们弄醒,把他们赶到院子里,让他们有一小时的散步时间。这是为了让他们保持原来的状态——也就是说,他们原来在曼哈顿从这个阴暗角落游荡到另一个角落,每天都有一定的运动量。现在一小时的散步,就是要模拟这种运动量。
“简直难以置信,博士,我从未见到过有人像他们这样喝酒的。我是说我今天刚给他们搬来了一整箱老祖父牌威士忌酒,现在喝得只剩下两瓶了。”
“这大概是他们最喜欢喝的酒吧?”基尔戈尔问道。他从来没有很留心这种事。
“看上去是这样,先生。我自己也是个贪杯之人,不过我只会在星期一晚上,有精彩的橄榄球比赛时,才会喝上两杯。我不会像这些孩子那样,将烈酒当成水来喝,”这位值夜班的前海军陆战队员笑着说道。法默真是个好人。他常常会去照顾公司后院受伤的小动物,也是第一个把这些试验对象称为孩子的人。这一称呼开始在保安中流行起来,接着又扩散到其他一些人中。基尔戈尔心中觉得好笑。你总得给他们一个称呼吧,将他们叫做“实验室里的白老鼠”实在太不尊重人,他们毕竟也是人哪,再怎么说在这场试验中他们还扮演着不可缺少的角色。他回过头去,看到其中有一个——是六号——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威士忌,摇摇晃晃地走向床边,躺在床上看电视,没过多久就睡着了。基尔戈尔猜想这可怜的家伙一定又在做什么美梦呢。有些试验对象经常做梦,还在梦里大声说话。这也许会让心理学家颇感兴趣,也会让研究“睡眠学”的人陶醉。他们都大声打鼾,当所有人都入睡时,整个房间就像是蒸汽动力火车时代的机车调车场。
呜!呜!基尔戈尔的想象力让人钦佩。他瞥了一眼快要完稿的报告,再过十分钟他就可以下班回家了。可能赶不上哄孩子们上床睡觉了,这让他感到遗憾。等到这些试验对象重新醒来时,又会是新的一天,又是一个新世界。他们又可以喝酒了,这是上帝给他们的一件礼物,尽管其代价有时候或许会是昂贵的、令人作呕的。哼,这位医生心中想道,管它呢,我也可以一醉了事。
“我们的未来越来越光明,”约翰·布赖特林告诉他的听众们,两杯优质加利福尼亚白葡萄酒下肚之后,他显得更有魅力了。“当今的生物科学,已将十五年前我们毫不知晓的新领域推到了我们的眼前。一百年来的基础研究正在开花结果。我们是在巴斯德、埃利希、索尔克、萨宾以及其他许多科学伟人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开展我们的工作。我们今天能看得这么远,因为我们是站在那些巨人的肩膀之上。
“是啊,”约翰·布赖特林继续道,“这是一次长距离的攀登,不过山顶已近在眼前,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我们将登上顶峰。”
“他很会说话,”利兹·默里对她丈夫说道。
“的确如此,”联邦调查局局长丹·默里轻声回答道,“而且很聪明。吉米·希克斯说他是当今世界上无人可比的天才。”
“他已经这么出名了,还要追求什么?”
“他要当上帝,这是他自己说的。”
“噢,那他该蓄起大胡子来才行。”
默里局长听了差点笑出声来,倒是口袋里手机的振动帮了他的忙。他轻手轻脚地离开座位,来到了宽敞的大理石门厅。一打开机盖,手机花了大约十五秒钟才进入了密码通话系统,这说明电话是从联邦调查局总部打来的。
“我是默里,请讲。”
“局长,我是值班室的戈登·辛克莱。迄今为止,瑞士方面尚未弄清另外两个歹徒的真实身份。两人的照片已被送往德国警方,请他们帮忙指认。”但是,如果他们不曾有过前科的话,德国人也不一定指认得出来,那就恐怕要多花点时间才能弄清莫德尔两个同伙的身份了。
“行动中有没有人员伤亡?”
“没有,局长,所有四名歹徒均被击毙,所有人质都被安全撤离。他们现在应该回到伦敦了。噢,我们的蒂姆·努南随分队行动,充当分队的电子技术人员。”
“那么说来,彩虹部队很管用啦?”
“这一次是很管用,局长,”辛克莱说。
“告诉他们将执行任务的情况报告寄给我们。”
“知道了,局长。我已给他们发了电子邮件。”局里面只有不到三十人知道彩虹部队的事,尽管有些人还有不少猜测。特别是人质救援小组的成员,他们发现小伙计蒂姆·努南突然不知去向,好像从地球上消失了。“晚餐还丰盛吗?”
“我喜欢温迪快餐店的食品,基本食物的品种较多。还有什么其他情况吗?”
“比利·贝茨说新奥尔良的那件案子很快就可了结啦,大概只要三四天时间。除此之外,没什么其他情况。”
“谢谢你,戈迪。”默里按了下通话结束键,把手机放进口袋里,回到宴会厅,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有什么重要事情?”利兹问道。
他摇了摇头道:“日常事务。”
不到四十分钟,布赖特林的演说结束了,聚会也散了。他在仰慕者的簇拥下慢慢朝门口走去,他的车就停在门外。不到五分钟他就来到了隔着拉斐特公园与白宫遥相呼应的海-亚当斯旅馆。他长期租用了该旅馆顶楼拐角处的一套住房,由于他还带着个同伴,服务生已为他们在床头边准备了旅馆特供的冰镇白酒。约翰·布赖特林拔出瓶口的软木塞,此时不免觉得有点儿伤感。他回想起过去与卡罗尔在一起时的情景,可说是历历在目。可是他早已做出了决定,当时甚至还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会成功。现在,他知道自己的事业会成功,那些已经失去的东西与他今后成功所能得到的东西相比起来还是微不足道的。至于目前嘛,他看着杰西卡那白净的皮肤、苗条的身材,还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吧!
对卡罗尔·布赖特林而言,情况就不同了。尽管她得到了白宫的职位,却只能一个人开车回到乔治敦威斯康星街的公寓居所,身边连个保镖都没有。她的唯一同伴是只名叫吉格斯的花斑猫。至少吉格斯每次都会到门前来迎接她。当她将门关上后,它还会用身体摩擦她紧身裤的裤腿,还会发出呼噜声以对她的到来表示高兴。它会跟着她走进卧室,蛮有兴趣地看着她换衣服,知道她下一步将会变成什么样子。换上睡衣后,她走进厨房,打开柜子取出猫食罐头,弯下身子用手给它喂食。接下来她给自己倒了杯冰水,和着两片阿司匹林喝了下去。分手完全是她自己的决定,她心中非常明白。可是这么多年来她却发现目前的情况与刚开始时一样糟。她已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她现在获得了渴望已久的白宫职位,尽管宣布委任时自己还觉得有些意外,毕竟在白宫里有了间办公室,并能够在事关自己的重要问题上发挥决策的作用。重要问题上的重要决策。然而,她这么做值得吗?
完全值得!她不得不这么想,说真的,她也确实这么认为。可是这代价,她这么做的代价,经常会让她无法承受。她弯下身去抱起吉格斯,像抱她还不曾生过的孩子那样将其抱在怀里,一起走进卧室——吉格斯是与她共同享用卧室的唯一伙伴。是啊,猫要比男人忠诚可信得多了,这是这些年来她所接受的一条教训。过不了一会儿,睡衣已在床边的椅子上了,她也躺进了毯子里面,吉格斯卧在毯子上面,蜷缩在她的两腿之间。她希望今晚能比平时快点入睡,不过她知道这是一种奢望,因为她会情不自禁地想着三英里外的另一张床上正在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