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子云转过身去,红着脸道:“恭喜姑娘,已经脱险了。”
紫玉伸手从脸上揭下一张面具,她美丽的脸上,一片娇红,双膝一屈,朝范子云盈盈拜了下去,说道:“范公子果然是仁心君子,今晚救了小婢一命,小婢无以为报,给你叩头。”
范子云放下吸铁石,手足无措的道:“姑娘快不可如此,快快请起,今晚之事,姑娘切不可放在心上,只当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就好了。”
只当没有发生,是要她把发生的事儿忘了就好,但这是安慰她的话,女孩儿家清白之躯,怎能让人宽衣解带;在肌肤上如此抚摩?
紫玉站起身,脸上娇红未褪,星目如水,缓缓低下头去,轻声说道:“范公子救了小婢一命,小婢刻骨铭心,永远也不会忘的。”
一个要她忘记了今晚之事,一个却说永远也不会忘记的。
范子云道:“姑娘快不可如此说,在下只想请教姑娘一件事……”
目光和她一对,发现她盈盈如水的双目之中,望着自己,那是一种说不出的感激之外,有着脉脉含情,欲语还休的神态!
他从未和女孩子谈情说爱,虽然在这方面,毫无经验,但他是情窦已开的男子,她这样的望着他,他自然会感觉得出来,因此说到一半,不觉停了下来。
紫玉忽然俯首道:“公子要问什么呢,小婢照说应该知无不言,但小婢另有苦衷,公子如要问小婢的出身来历,小婢目前还不能告诉公子。”
范子云忙道:“我不问你身世就是了。”
紫玉眨眨眼睛,嫣然一笑道:“小婢不是故作神秘,实在……公子日后自会明白。”
她伸手从几上取过方才范子云由她怀中掏出来的东西,收入怀中,低低的道:“小婢知道公子心里一定有许多疑问,但今晚时候已经不早了,公子折腾半夜,还是早些安歇吧,小婢针虽起出,还要回房去敷药,这样吧,明天晚上,小婢再行奉告吧!”
说罢,伸手在床沿上取过十几支从她身上起下的梅花针,翩然往外行去。
人家还要回房去敷药,范子云自然不好阻拦,等她走后,关上房门,就熄灯上床。
这回他躺到床上,只觉枕上香泽微闻,闭上眼皮,方才那一幕幕动人心魄的情景,历历如在眼前!
方才是强自抑制着心猿意马,为她起针治伤,倒也不觉什么。此时这一回想,顿觉面红耳赤,血脉愤张,心神荡漾,哪想睡得着觉?他从小受母亲抚养教育,家教素严,想到自己怎可兴此邪念!这一想,急忙正心诚意,摒除杂念。
但此念方去,另一念头又随着而来,想起金毛吼姜子贞和九头鸟索寒心两人的对话,顿觉得今晚之事,似乎另有隐秘。尤其夏家堡总管,明明是翟开诚,怎么索寒心也会是夏家堡的总管‘1从索寒心阴森的面目,和阴侧侧的口气,分明不像是什么好人,难道夏伯伯会看不出来?
金毛吼姜子贞好像是来救青云道长的,峨嵋派青云道长,好像是被囚禁在延月楼,夏伯伯为什么要囚禁青云道长呢?
他意想愈觉得夏家堡,好像隐藏了许多秘密!
他毫无江湖阅历,心中虽觉这夏家堡有些不对,但却想不出其中有什么不对?
方才睡下来,本已三更多了,这一辗转反侧,不能入寐,很快就五更天了!但听远处传来一、二声鸡鸣,眼看窗纸上也已经隐隐透上一点曙光!
一个晚上都没睡着,这时刻天色已亮,就更不想睡了,索性披衣而起,开了出房门,再从小旁门走出花圃,但觉晓风吹来,微带轻寒,使人精神为之一爽,他缓步走到紫藤花架下面,舒展了下双臂,伸着懒腰,又缓缓舒了口气!
突听身后传来一个娇柔的声音说道:“公子这么早就起来了,怎不多睡一会呢?”
范子云吃了一惊,急忙转过身去,只见紫玉春花般的脸上,含着甜甜的笑容,俏生生站在面前,不觉微一怔神,忖道:“她一身轻功,可真不弱,到了自己身后,自己居然会一无所知!”
他一早起来,心里就盼望能够早些看到紫玉,如今见到了她,却又有些腼腆,没有什么话好说。这是不是昨晚替她解开上衣,抚摸过她的肌肤,从内心产生了情系呢?他眼中有了喜色,俊脸无端一红,关切的道:“姑娘昨晚负了伤,该多休息一会才是!”
紫玉姑娘剔透玲戏,冰雪聪明,自然可以想得到,他这么早就起来,分明一晚未睡,看到自己,眼中掩不住的喜色,和脸上无端发热,这种种如何瞒得过她的眼睛?
她粉脸上同时也飞起两朵红云,俯首笑道:“小婢习惯了黎明即起。”
范子云低声问道:“姑娘已经康复了么?”
紫玉道:“谢谢你,小婢已经好了,哦,小婢给公子去倒洗脸水!”
她在心理上,也和范子云一样,一早就起来,就想早些看到范子云,见了面又羞怯怯的,借口替他打洗睑水,一阵风般逃进屋去。
范子云望着她后形,心头有些飘荡,也随着进屋范子云盥洗完毕,紫玉伺候着刚吃过早点,只见一名身穿青布长衫的汉子走进院子,垂手在阶前停了下来。
紫玉眼尖、看到青衣汉子,就急步迎到门口,招呼道:金管事,有什么事?”
那青衣汉子垂手道:“紫玉姑娘,在下是奉堡王之命请范公子来的。”
紫玉听得脸色微微一变!
范子云急忙道:“堡王有什么事?”
金管家:“小的也不知道,公子见了堡主不就知道了。”
范子云道:“堡主现在哪里?”
青衣汉子道:“堡主正在练武厅上。”
范子云道:“好,我这就去。”
青衣汉子道:“小的带路。”
紫玉抬眼望望范子云,脸上隐有焦灼之色。
从长廊穿行了一重院落,才进入第三进大厅西面的一座练武厅。这时场上正有二、三十名武土装束的汉子,拳风呼呼,身手十分俐落。
边上站着一个五十出头,五短身材的老者,目光炯炯,注视着他们出拳发掌的姿势,此人自然是教头无疑。
范子云跟着金管事绕过场子,朝厅上走去,自然无暇多看。
练武厅,地方相当宽敞,此刻厅前走廊上,放着一把大交椅,坐的正是堡主夏云峰。两边雁翅般放着八把交椅,空无人坐,但在阶前,却站着四五个人,只要看他们装束,敢情都是教头身份了。
范子云跟着金管事从迥廊前,绕到厅前,夏云峰立即含笑道:“贤侄,快过来。”
范子云趋到他面前,恭敬的道:“小侄见过夏伯伯。”
夏云峰伸手拉着范子云的手,要他在自己身边坐下,蔼然笑道:“贤怪你先坐下来,看他们练,这些是本堡的堡丁,有几个师傅在教他们。”
他伸手指指站在场边的那个五短身材的老者,说道:“那位是任寿大师傅,白鹤门出身,他们练的是‘白鹤拳’,进退迎旋,都是摹仿白鹤姿态。”
范子云注目看去,那二。三十名壮汉,果然双手倏开倏阖,转身迥旋,灵活无比。
等到一套“白鹤拳”演练完毕,那任师傅朝堡主拱手一礼,回到阶上,他并未在椅子上坐下来,只是站在一旁,负手而立。
接着但见一个年约四旬以上的瘦高汉子,走近阶前,朝堡主拱手道:“现在请堡主校阅刀法。”
说完,转过身,走落场去。
这时那二、三十个武士,已迅速的掣出了佩刀,抱胸静立,看到瘦高汉子下场,立即动作划一,举刀为礼……j夏云峰回头朝范子云道:“这位是禇一飞禇师傅,是北派地趟门的高手,他教的‘地趟刀’……”
在他说话之时,禇师傅已经朝武士们打了一个手势,那自然是演练开始的号令了。
武士们立即展开刀法,“地趟刀”,顾名思义,是专攻下路的刀法,因此他们演练之时,都是以骑马步和仆步居多,矮着身形,作进退迥旋势,刀法由缓慢,渐渐加快。
起先还看得清他们递出的招式,到了后来,但见一团团雪亮的刀光,在地上滚来滚去,不见人影,只有二、三十团刀光,进退如一,动作熟练无比。
范子云看得暗暗赞许,觉得一个堡丁,就有如此身手,可见不是一朝一夕之功!
正在思忖之间,二、三十四刀光,候然尽敛,二、三十名武士在这一瞬之间,已经回到原来的位置上,一个个脸不红,气不喘,抱刀直立。
那诸师傅转身朝上,抱了抱拳。
夏云峰朝他颔首说了两个“好”字。
诸师傅随即回到阶上,和任师傅等四五个人站到一起去。
阶上雁翅般放着八张椅子,明明是为这几个教头设的,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敢在夏堡主左右坐下来。
夏云峰朝场中武士抬了抬手,武士们返刀入鞘,迅快的朝两边退开。
夏云峰一手摸着飘胸黑须,回首含笑道:“贤侄,现在该你来了,你从小就跟老管家练武,现在让伯伯瞧瞧你练的如何?”
范子云听说要他当着许多人面前演练,不觉脸上骤然一红,道:“小侄只是跟老管家练了几手庄稼把式,粗浅得很
“哈哈!’夏云峰大笑一声道:“贤侄这话,是听老管家说的吧,你还不知道老管家是鹰爪门有数的高手,他教给你的决不会差到哪里去。来,贤侄不用害羞,在夏伯伯面前,练不好也不要紧,我就是要看看你的底子如何,夏伯伯才好传你武功。”他仲手一指站在旁边的四五个人,说道:“这几位师傅,都各有专精,以后贤侄每天都会和他们见面,不妨跟他们多多请教。”
任寿、禇一飞等人连连抱拳道:“堡主言重c”
夏云峰道:“他是老夫世侄范子云,还要请诸位师傅多加指点”
范子云朝他们抱拳为礼。
任寿等人连忙拱手道:“指点不敢!”
范子云不得已,只好站起身走上场去,他连长衫都不脱,走到一丈来远,就在中间站定,朝夏云峰抱拳一礼,说道:“小侄练一套’游身擒拿手请诸位师傅多多指教。”
说完就拉开架式,双手五指半屈,把自己练了多年的一套鹰爪门‘一百单八式游身擒拿手”.缓缓演练起来。
他紧记师傅的话,不可把跟师傅学的武功在人向前炫露,因此这一套“游身擒拿手,他只使五成功力。
要知跟师傅修习的乃县内家正宗内功,他虽然尽力隐藏,不敢炫露,但一个人已有十成功力,只使五成功力,在一招一式之间,多少总会流露出招式虽尽,自然而然地使人看了有游刃有余之感!
夏云峰看得不住的含笑点头.深力赞许,就是什寿等人,也看出他年事虽轻,功力已然十分老到。
范子云练完了“一百单八式游身擒拿丰”仍然神色自如,潇洒的站定。
任寿、禇一飞等人,立即鼓掌起来,几位教头这一鼓掌,两旁的武士们也一起跟着纷纷鼓掌。
范子云朝上面拱手一礼,说道:“小侄练的不好,夏伯伯不要见笑才好。”
夏云峰一手捋须,含笑道:“贤侄这一套游身擒拿手,练的十分纯熟,可见你着实下过一番苦功,出手发劲,已深得鹰爪门的诀要,夏伯伯还要试你一试。”说到这里,回头朝任寿道:“任师傅,你挑两个武士下场,和范贤侄喂上几招试试厂!
任寿抱拳道:“属下遵命。”
范子云听夏伯伯的口气,好像是要两个武士和自己较量,心下不由一急,忙道:“夏伯伯,小侄不成,小侄从没有和人动过手。”
夏云峰蔼然笑道:“贤侄不用害怕,练武就是学以致用,夏伯伯是看你练的是这套擒拿手法,少说已有六成功力,所以任师傅找两个人给你喂招,看你是不是能够应用?贤任只管放心,夏泊伯不会让你吃亏的。”
任寿转过身,朝阶上叫道:“萧龙欣、杜龙生。”
只见左首有人应着:“属下在。”
同时走出两名武士,肃身立正。
任寿道:“堡主要你二人给范公子喂上几招,双手点到为止,出手不可太重,知道么?”
那两名武士一齐躬身道:“属下遵命。”
夏云峰含笑道:“贤侄,这是喂招,并非正式动手,但他们都曾练过挨打的功夫,贤侄初次和人动手,毋须顾忌,只管出手,尽量施展好了。”
范子云究竟是年轻好胜,先前听任寿吩咐两个武士,要他们点到为止,出手不可太重。
夏伯伯却叫自己尽管施展,毋须顾忌,这明明是说这两个武士比自己强了!心中想着,不觉大是不服,一面朝上面应了声:“小侄省得。”
那萧龙欣、杜龙生二人并肩走到范子云面前五尺来远,便自停住,一齐恭敬的抱拳一礼,说道:“范公子多多指教。”
范子云举目看去,只见这两人都有二十五六岁年纪,不但长得一样高矮,身子也一样壮健,同样一张紫酱脸,双目炯炯有神,一望便知是整天都在练武场熬练武功,才会晒成这样的肤色。当下急忙抱拳还礼道:“二位客气了,在下只练过几年粗浅功夫,要二位指点才好。”
两人同说“不敢”,左边的萧龙欣道:“小的奉命给公子唱招,公子请赐教吧厂”
范子云道:“在下从没和人动过手,还是二位先发招的好。”
站在右边的杜龙生道:“这只怕不太好吧?”
范子云道:“不要紧的,你们先发招,在下才能想到化解,如要在下先发招,在下就不知道该出哪一招才好”
他确实没和人动过手,说的全是实话。
萧龙欣。杜龙生听得不由好笑。
任寿也早已下了场,他是怕两个武士万一出手稍重,伤着了堡主的侄儿,他可担待不起,故而站到离范子云不远之处,此时眼看二人只说不练,这就接口道:“范公子既然不肯占先,你们就先发招好了。”
萧龙欣、杜龙生应了声“是”.萧龙欣便亮开招式,使的是一招“百鹤展翅”
右手一展,五指上翘.朝范子云肩头拂来,他出手一招,不敢便得太快,但出手之际.依然有一股疯然疾风,随掌发出。
范子云练的“游身擒拿手”,“游身”二字,正是近身搏斗,近身拿敌,自然也包含着近身避敌的身法,他看到萧龙欣右手直拂肩头,立即侧身避过一尺。
哪知他才侧身避开萧龙欣的手势,杜龙生也已亮开了架势,身形随着半旋,口中叫道“公子小心了!”
左手划起,遥出一掌,指风扫向范子云左肋。他出手当然也不敢太快。
范子云左脚忽然朝前跨进,从杜龙生右侧闪过,杜龙生这一招正好擦身而过,落了个空。
萧龙欣第一招被他避开,横拂右手,随着变招,身形一转,到了范子云身后,一式“白鹤抓蛇”,五指半屈,抓向范子云后颈,他因第一招被范子云避开,是因自己发招太慢,所以这第二招出手,就快了许多。
他招式才发,范子云好像背后长着眼睛,身子忽然转了过来,左手一招,虎口正好叉住萧龙欣的手背,往外推出。
这时杜龙生因范子云从他右侧闪过,看他右手推出萧龙欣的一抓,右腕上抬,右肋自然的成了空门!这机会岂肯放过,左脚疾然斜欺,右肩下倾,使了一招“展翅探路”,一掌朝范子云肋下拍来。
他和萧龙欣心意相同,这一招用的不敢太猛,但也比前面一招,在速度上加快了不少。
这动手过招,虽说出手缓慢,当然也不会缓慢到文质彬彬,慢条斯理,只是使的没有平时那么快而已!其实人还不是你来我往,连接着出手?
范子云右手推出,也使的不快,但萧龙欣的招式用老,一个人不由自主被他推得打了一个转,连忙向旁跃开。
范子云不慌不忙,右肘突然向下一沉,这一沉,手肘正好格在杜龙生拍来的手掌关节上(大指后面陷下处)。
杜龙生只觉右腕骤然一麻,心头大惊,同时迅疾后跃!
范子云在这一招之间,推出萧龙欣,格退杜龙生,直看得坐在阶上的夏云峰目中异采飞闪,拈须微笑,连连点头。
要知这萧龙欣、杜龙生等三十六名武士,乃是夏家堡精选出来正在接受严格训练的“天龙武士”,他们每一个人,都有一身极好的武功,所以名字也用“龙”作排行。
范子云居然能在两人中间,应付裕如,自然看得夏云峰大为高兴!
萧龙欣、杜龙生二人在出手之间,虽然不敢太快、太重,但究是当着堡主之面,如若表现得太窝囊,岂非有失颜面,同时也可能丢掉“天龙武士”的头衔,被打了下去。两人此刻一个被推得打了一个转,急急向旁跃开,一个右腕看了一下,急急后跃,两人自然大不甘心,为了他们的前程,也就人同此心,心同此理,希望小小的挫一挫范子云的锐气。因此,两人一退即进,身形一闪而至,已然回到了范子云的身边,各递一掌,朝范子云双肩抓落,这番出手,说得上奇快无比!
任寿怕他们伤了范子云,看得脸色不禁微变,正待出手喝阻!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范子云这回竟然不躲不闪,任由两人袭来,眼看就要沾到肩头衣衫,一个身子忽然转若陀螺,双手疾发,一下扣住了两人的腕脉。
萧龙欣、杜龙生同时一惊,急待沉腕收招,已是不及,不约而同的沉喝一声,右足抬处,“魁星踢斗”飞踢出去。
范子云没待两人踢到,双手一抬,五指骤松,把两人身子飞摔出去一丈来远。
这一下直看得任寿微微一怔,接着几个教头一齐鼓掌喝采!站在两旁的武士也纷纷鼓掌。
萧龙欣、杜龙生身手也是不弱,飞摔出去的人,随势翻了一个筋斗,就站住了,两人脸上一红,抱拳道:“范公子高明,小的两人不是对手。”
范子云连忙抱拳还礼,说道:“在下一时收不住势,多多得罪了。”
任寿挥了挥手,两人立即敛身而退。
夏云峰面有喜色,哈哈一笑“贤侄果然不错,他们是堡中一等武士,若论武功,不在江湖一般武师之下,你能一招之间,把他们拿住摔出,贤侄的武功,就大有可观了!”
说到这里,回头朝任寿笑了笑道:“任师傅,老夫叫你派两个人上场,你现在相信了,老夫没看走眼吧?”
任寿躬身陪笑道:“天下武功,只要展露一手,自然逃不过堡主法眼,方才堡主要属下派出两名武士,属下确实还有些怀疑!”
夏云峰掀髯大笑,说道:“老夫这侄子,就是我义弟青衫客范大成的贤郎,虎父无犬子,老夫早就看出他资质好,是练武的上好材料,你们看,他只跟老管家练了一套‘游身擒拿手’,就有如此身手,再经老夫亲自加以调教,不出三年,江湖上就可出一个名满武林的青年高手了!”说完,又是一阵得意的大笑。
范子云究竟是年纪轻,生性好强,听了夏云峰的话,觉得面上大有光彩,心头暗暗高兴,回到夏云峰的身边,红着脸道:“夏伯伯谬誉,小侄如何敢当?”
夏云峰把他拉到身边坐下,含笑道:“贤侄不用太谦,你是青衫客的儿子,也是夏某的侄子,江湖上自然得有一个响亮的万儿,这不是夏伯伯自己吹嘘,放眼江湖,九大门派,何足道哉?”
范子云听得心头一动,想起昨晚九头马索寒心说过的话:“峨嵋派何足道哉?就是九大门派,也未必会在堡主的眼里。”看来夏伯伯真的没把九大门派放在眼里了。
自己听老管家说过,九大门派是江湖上的名门正派,可是夏伯伯口气之中,好像对九大门派有着敌意……
夏云峰回头道:“贤侄,你在想什么心事?”
范子云道:“没有。”
夏云峰问道:“老管家可曾教你练过兵刃么?”
范子云不敢说出师傅教自己的“指剑十三式”,只是摇头道:“没有。”
夏云峰道:“好,从明天开始,夏伯伯先传你‘九宫剑法’。”
范子云喜道:“谢谢夏伯伯。”
夏云峰呵呵笑道:“孩子,只要你肯学,夏伯伯会把一身武功都传给你,我要在三年之内,造就你成为武林中第一青年高手。”说着,站起身,朝任寿、禇一飞等人颔首道:
“好,你们继续练吧!”一面拉着范子云的手,说道:“贤侄,咱们走。”
任寿、禇一飞等五个教头一齐躬身道:“属下恭送堡主。”
范子云随着夏云峰回到书房。
夏云峰放开他的手,蔼然道:“孩子,这里是夏伯伯的书房,你随便坐。”
一名青衣使女立即替堡主。范子云送上两盏香茗。
范子云看那使女和如玉差不多的年纪,不知她是真的生了病,还是被翟总管故意调走了?他想替如玉说情,但又不敢开口。
夏云峰走到北首一排书橱前面,俯身打开下面两扇橱门,取出一柄镶嵌精致的长剑来,关好橱门,直起身,含笑道:“贤侄,你看这柄剑如何?”
随着话声,“呛”的一声,抽出一柄狭长长剑,看去青光眩目,剑身极薄,一望而知是一柄削金断玉的好剑。
范子云道:“这是夏伯伯用的剑了?”
夏云峰称淮南大侠,名满江湖,自然该有一柄好剑!
夏云峰还剑入鞘,微微一笑道:“夏伯伯很少用剑,这柄剑是昔年夏伯伯一位朋友从岭南携带来的,原是一对,一叫青霓,一叫彩虹,这柄就是青霓,剑隐泛青光,另一柄是彩虹,在太阳底下,剑身隐泛彩色,故以青霓、彩虹为名。剑锋极为犀利,虽不能切玉断金,但普通刀剑,也一削即断,确是两件利器,夏伯伯嫌它拿在手里太轻了些,就一直放在橱里,从未用过,此剑入手甚轻,最适宜初练剑术的人使用,贤侄如果喜欢,夏伯伯就送给你。”
范子云自然喜欢,他望望夏伯伯,说道:“夏伯伯,这剑一定很名贵了,小侄……”
夏云峰大笑道:“孩子,你是夏伯伯唯一的侄子,夏伯伯和你爹比亲兄弟还亲,你从小夏伯伯就最喜欢你了,一柄剑算得了什么?何况夏伯伯又不用它,你只管拿去,还和夏伯伯客气什么?”说着,把青霓剑交到范子云的手上。
范子云满脸高兴,满眼俱是感激之色,喜孜孜的道:“多谢夏伯伯。”他接过剑,口中哦道:“夏伯伯,那柄彩虹剑呢?可否让小侄瞧瞧?”
夏云峰道:“彩虹剑昔年小女吵着要,夏伯伯给了小女。”
范子云道:“小侄听家母说过,夏伯伯膝下有一位姐姐,长小侄三岁,小侄来了几天,还没见过夏姐姐呢!”
夏云峰日中轻轻“唉’了一声,就没有再说话。
范子云见他不说,也就不敢多问。
夏云峰走近书桌,从抽屉中取出一本薄薄的手抄本,朝范子云招招手,说道:“贤侄,你过来,这是九宫门的‘九宫剑谱抄本’,这套剑法,使剑之时,脚踏九宫,是初学剑法的人,最好的步法。上面有口诀。图解,也有阐释的文字,讲解的十分详尽,你先拿回去)把口诀背熟了,如有不懂的地方,随时来找夏伯伯好了/”
拿起茶盏,轻轻喝了一口,随即接着道:“因为夏伯伯时常不在家,你只要领悟了诀要,自己就可以依图练习了。”说着,随手翻开书页,指着口诀,逐句解释了一遍,问道:
“贤侄懂了么?”
范子云跟师傅练过“指剑十三式”,虽是以指代剑,但剑法的道理,他自然一听就懂,这就点点头道:“小侄懂!”
夏云峰听得大为高兴,一面夸奖着他,一面又和他说了许多运剑和运劲的诀窍。
范子云—一记在心里,他自幼就和爹离开,没有父亲,夏伯伯对他视若子侄,亲若慈父,使他心头极为感动。
中午,夏云峰留他在书房里一同用过午膳,他才带着青霓剑和“九宫剑谱”,喜孜孜的告辞出来回到宾舍,回转东院,就看到紫玉一个人站在花架前面,似在等人。
紫玉看到他,脸上不禁飞起两片红晕,急忙迎了上来,幽怨的道:“范公子回来了,小婢给你担心死了2”
范子云道:“姑娘担心什么?”
紫玉俯首道:“小婢怕昨晚的事,给堡主知道了。”
范子云笑道:“这怎么会呢?哦,你吃过了饭么?”他举步往里行去。
紫玉转过身去,跟在他身后,低低的说:“公子没有回来,小婢怎敢先吃?”
范子云笑道:“我在夏伯伯书房里已经吃过了,你快进去吃吧!”
紫玉道:“不要紧。”她关切的问道:“范公子去了老半天,在做什么呢?”
范子云道:“是在练武厅里。”
紫玉听到“练武厅”三字,好像很感兴趣,睁大眼睛,偏首道:“堡中的人,未奉堡主之命,不得擅入练武厅一步,据小婢想来,练武厅上,一定有人在练什么秘密武功了,不知是些什么人?”
她是在试探他的口气。
范子云道:“练武的好像是堡中一等武士,有三十几个人。”
紫玉点头道:“那一定是天龙武士了,不知教他们武功的,又是些什么人?”
范子云道:“教头一共有五个,我只知道一个叫任寿,一个叫禇一飞。
紫玉轻哼道:“灰鹤任寿,断魂刀禇一飞”
范子云道:“你认识他们?”
紫玉微微摇头道:“不认识,小婢只是听人说过,这两人都是黑道中的败类。”
范子云惊异的道:“他们会是黑道中人?”
紫玉道:‘那任寿就是白鹤门的叛徒,据说白鹤门正在到处找他,敢情他在江湖上站不住脚了,才投到堡中来的。”
范子云望着她,心头暗暗生疑,问道:“姑娘究竟是什么人?”
紫玉嫣然一笑道:“小婢不是说过,小婢的出身来历,目前还不能告诉公子么?”
她这一笑,就像百合开放,很娇,很美!
范子云看得不禁一呆,连连点头道:“好,在下不问就是了。”
紫玉转身道:“小婢给公子倒茶去。”
翩然往后行去,一会工夫,双手便端着一盏茶进来,放到几上,目光一瞥,望了范子云腰间佩剑一眼,问道:“公子这柄剑,小婢好像没有见过。”
范子云道:“这是伯伯刚才送给我的。”
紫玉斜瞄着他,说道:“公子的剑法一定很好,大概是堡主请公子到练武厅去,是要看看你的剑法了。”
范子云笑道:“我没练过剑,但你也说对了一半,夏伯伯是要看看我的拳脚功夫,还有两个武士都被我摔了出去。”
紫玉不信的道:“天龙武士会被公子摔出去?”
范子云大笑道:“怎么?你不信?哈,你真把范某看成了雏儿!”
“小婢不敢。”紫玉忽然似有所悟,粉脸一红,俯首道:“昨天小婢说的话,公子听到了,还望公子恕小婢出言无状。”
范子云笑了笑道:“在下只是说着玩的,你不用放在心上。”
“多谢公子。”紫玉欠身一礼,忽然低声道:“公子昨晚一夜未睡,这时该去休息一会了,今晚还有事呢!”
范子云霍然道:“今晚有什么事?”
紫玉神秘一笑道:“公子到时自知。”
说罢,俏生生退了出去。
范子云昨晚一夜未睡,确也感到有些疲倦,走入房中,随手掩上房门,就在榻上盘膝坐定,缓缓调息行功,渐入忘我之境。
休息了良久,忽闻“剥落”扣指之声,接着紫玉在门外娇声叫道:“范公子,你该醒一醒,快要用晚膳了。”
范子云睁开眼来,果然发现窗前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这就一跃下床,开门出去。
紫玉已经端着一盆脸水,站在门外伺候了。
范子云洗了把脸,走出起居室。紫玉已在室中点起灯烛。
一名青衣汉子提着食盒进来,紫玉接过食盒,青衣汉子便自退去,紫玉取出菜肴,在桌上摆好,又装了一碗饭,欠身道:“公子请用膳了。”
范子云在椅上坐下,一手端起饭碗,忍不住抬目问道:“!”娘,你说今晚有事,到底是什么事”
紫玉嫣然笑道:“食不语,公子只管用饭,到了适当时候,小问】C婢自然会告诉你的。”
范子云道:“你真会卖关子。”
紫玉竖起一根纤纤玉指,低笑道:“这叫做天机不可泄漏。”
范子云只好不问,匆匆吃罢,紫玉绞了一把热面巾送上,又替他冲了茗盏,才收拾过碗筷退了出去。
范子云知道她是到后面吃饭去的,只不知她说的今晚有事,究竟是什么事情,这就一面喝着茶,坐在起居室等她。
果然过了不多一会,紫玉轻盈的走入,悄声道:“公子现在还可以稍事休息,待会过了初更,小婢自会来叫你的。”
范子云问道:“姑娘究竟何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
紫玉道:“公子到时自知,现在不用多问,小婢告退。”
说罢,飘然往后进而去。
范子云只觉紫玉言词闪烁,行动神秘,不知葫芦里卖些什么药?但他相信紫玉不是坏人,决不会坑自己,她说初更时分,会来叫自己,自然不会假的了。
当下也就回转房中,虚掩房门,一口吹熄灯火,一个人在椅上坐下,静静的等候着初更的来临。
等人,本是一件使人心焦的事儿,何况他的心中,又有着一个疑团,急于想知道今晚究竟有什么事?因此更觉时间过得慢了!
好在距离初更的时间,并不太远,半个时辰过去,就是初更了!
听,围墙外面,更夫不是正在打着初更么?
范子云心中暗道:“该是时候了。”正待开门出去。
只听门上有人轻轻弹了一下,响起紫玉的声音,低低的道:“范公子,咱们可以走了。”
范子云开门出去,只见紫玉脸上又戴了那张面具,发包黑布,身上也换了紧扣劲装,腰间插一柄短剑,完全是夜行人的装束。
他看到她这身密扣劲装,不禁想起昨晚替她宽衣解扣的事儿,心头也随着狂跳起来,呼吸急促,低低的问道:“姑娘,咱们究竟要去哪里,你现在总可以说了。”
紫玉在黑暗之中,闪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低笑道:“小婢带你到一个地方,去见一个人,这样够了吧?”
“见一个人?”范子云问道:“那是什么人?”
紫玉依然故作神秘,掩掩嘴,低笑道:“公子只要随小婢去,到了那里,自会知道。”
她不待范子云再问,低声道:“公子可知道小婢为什么要选在初更去么?”
范子云道:“姑娘不说,在下如何会知道呢?”
紫玉悄声道:“那是一般夜行人,大都要在二更以后才会出动,因为那时已是更深人静,不易泄露行藏,本堡戒备森严,过了二更,各处都有值巡的武士,初更因为时间尚早,巡逻的人较少。”
范子云道:“原来如此。”
紫玉道:“所以咱们这时候去,只要避开几处岗位,就不会被人发现,但出了咱们东院,公子千万不可和小婢说话,一切看小婢的手势行动,不可有误。”
范子云点点头道:“在下省得。”
紫玉道:“好,那你就快些走了。”
话声一落,倏地转身往外掠去,她如今可不像平日那么俏生生的款步而行,一掠之势,居然轻快得有如一阵轻风一般,悄无声息,就飘了出去。
范子云心头疑团未释,少年好强,岂肯落后,同样跟着一个箭步,飞掠出去。
紫玉连头也没回,掠出院中,就双足一点,刷的一声,一道娇小的人影,像乳燕掠波,一下纵上墙头,飞身而下,她走的依然是昨晚的老路,掠下那条长街去了。
范子云自然不敢怠慢,跟踪飞越围墙,落到长街之中,举目看去,紫玉一条人影,已在三丈开外,当下略一提气,飞身跟了上去。
紫玉回头一看,范子云追了上来,立即展开轻功,加快奔行,但任你如何加快身法,范子云依然蓝衫飘忽,不徐不疾的跟在她身后,始终不曾落后半步。
紫玉心头暗暗惊异,忖道:“自己使的‘飞云出岫’身法,听师傅说,武林中如论轻功,当推咱们华山派第一了,范公子年纪不大,这份轻功,似乎还在自己之上!”不觉脚下一停,回头轻笑道:“范公子果然深藏不露,好俊的轻功啊厂”
范子云心中暗道:“我轻功若是不好,昨晚还能把你救出来么?”但这话可没有说出来,只是笑了笑道:“姑娘夸奖了。”
紫玉悄声道:“到了,小婢先上去。”
身形一旋,倏地飞扑而起,纵上墙头,身子迅快伏下,目光略为扫射,就朝身后打了个手势,翩然往下落地。
范子云不知这里是什么地方?心头难免忐忑不安,看了她的手势,急忙一提真气,越过围墙,飘落院中,举目看去,只见紫玉已经闪到一条长廊之上,以抱柱作掩护,露出半个身子,朝自己招手,范子云立即跟了过去。
紫玉行动十分小心,不时以背贴壁,悄悄转过边廊,从一道腰门,进入另一座院落,她在掩近腰门之时,右手似乎抬动了一下。
范子云跟着闪到门口,才知道门内站着一名武士装束的汉子,丁立不动,敢情已被她梅花针定了穴道,这就轻捷的问了进去。
这座院子,共有三排三间房屋,此时靠东首的窗户,还有灯光。
紫玉好像对这里极为熟悉,悄然从西首走廊行去,绕过正屋,后面有一个小天井,又有三间房屋,黝黑不见灯光。
紫玉走近东首一间门口,抽出短剑,悄悄削断铁锁,朝范子云招招手。
范子云拣到她身边,紫玉悄声道:“公子快进去吧!”
范子云迟疑的道:“这是什么地方?”
紫玉轻“唉”一声道:“你不用多问,快进去吧,到了里面,不就知道了么?咱们时间不多,救人要快,犹豫不得。”
“救人?”范子云一头雾水,脚下还有些趑趄!
紫玉在他背后轻笑道:“多情的公子爷,快进去吧!”
一手轻轻推开木门,一手在他肩背上轻轻推了一把,范子云身不由己的往屋中跨入。
屋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在黑暗之中,响起了一个稚嫩而畏缩的少女声音,颤声问道:“是……什么……人……”
范子云目能夜视,他进入暗室,略为闭目,再睁开眼来,屋中的情形,已可清晰看到!
这是一间不太宽敞的房屋,除了进来的一扇木门,四面都没有窗户,难怪暗得不透天光了。屋中除了一张木床之外,没有桌凳,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木床上坐着一个面容憔悴的少女,一脸仅是惊慌之色!
这少女你当是谁?她,正是前几天在东院伺候的使女如玉!
范子云不觉一怔,轻咦道:“如玉,是你!”
如玉在这样黝黑的屋中,当然看不到范子云,但她耳朵相当敏锐,一下就听出范子云的声音来了,身躯微震,惊喜的道:“你……是范公子?”
范子云真想不到如玉会被关在这样黑暗的小屋之中,一面点头道:“我是听说你病了,特地来看看你的。”
如玉听的十分感动,不禁流下泪来,说道:“多谢范公子,小婢很好,公子快些走吧……”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之中,带着十分惶恐。
只听门口有人小声道:“公子还不知道,如玉并非生什么病,她是被严刑逼供,拷打得遍体鳞伤,被囚禁在这里的。”
“严刑逼供?”范子云惊异的道:“是什么人把你囚禁在这里的?”
如玉听到门外有人说话,心头又急又怕,颤声问道:“门外是什么人?”
范子云道:“那是紫玉,你不用害伯,快说,究竟是什么人把你拷打成这个样子的?”
如玉流着泪,咽声道:“没有人,范公子,你快走吧!”
“不厂’范子云激动的道:“我要你说出来,我会去告诉夏伯伯的。”
如玉急道:“求求你,范公子,你还是快点走的好,小婢………就是死了,也会终生感激你的,你快走吧……”
紫玉道:“公子,咱们是救人来的,门外铁锁,被我用剑削断,你不救她出去,如玉真的会没有命了。”
范子云道:“对,如玉,我是来救你的,你快跟我出去。”
如玉咽声道:“不成,小婢不能走,公子盛情,小婢会永远记在心里,这生不能报答你,来世也会报答你的,这里不可久留,求求你快些走的好。”
范子云道:“他们为什么拷打你呢?你总该告诉我吧?”
如玉道:“是……翟总管问小婢……老管家临终时说了什么话,小婢没有说………”
范子云愤然道:“是为了老管家的事,他把你拷打成这样,走,我带你见夏伯伯去。”
门口紫玉接口道:“公子,没有用的,你今晚不把她救出去,她是死定了。”
范子云一时没了主意,为难的道:“把她救到哪里去呢?”
紫玉轻笑道:“小婢若是没有想好退路,怎会冒冒失失的把公子带到这里来呢?公子只管把她救出去,小婢自有道理。”
范子云道:“好,如玉,那就快走吧!”。
紫王道:“如玉妹被打得遍体鳞伤,寸步难行,救人救到底,你只有背她出去,才能离开这里。”
范子云不觉迟疑的道:“这……”
紫玉道:“救人如救火,公子不可再存男女之嫌了,再说咱们时间有限,万一被人发现,一个也走不了啦,公子快作决定才好。”
范子云毅然道:“好,如玉,我背你出去再说。”
如玉颤声道:“范公子,你不用管小婢了……”
范子云不再多说,走上去,低低的道:‘如玉,别怕,我非要把你救出去不可。”
说着,伸手去扶如玉臂膀。哪知伸手一握,如玉低低的‘啊”了一声,似是触到了她创痛之处。
范子云赶忙放手,切齿道:“翟总管好毒辣的手段!’他只好蹲下身,说道:“如玉,你快伏到我背上,让我背你出去,这件事,我决不能袖手。”
如玉幽幽的道:“这样岂不折煞小婢了?’她还有些畏缩,不敢伏上来。
只听紫玉在外催道:“公子,快些走了,好像有人来了呢厂’范子云点点头,催道:“如玉,快伏上来,惊动了人,就走不成了。”
如玉再也顾不得伤痛和内心羞涩,依言伏了上去。
范子云直起身,觉得如玉一个身子又软又轻,行动上还并无多大妨碍,这就闪身掠到门口,朝紫玉问道:“外面没有什么动静吧?”
紫玉轻笑道:“小婢不说有人来了,你们说个没完哩!”
范子云脸上一红,低声道:“我们走吧!”
紫玉道:“公子想把如玉带回东院去么?”
范子云道:“我想还是先把她带回东院去的好,明天我去见夏伯伯……”
紫玉道:“我的公子爷,这办法行不通的。”
范子云道:“为什么?”
紫玉道:“小婢一时也说不清,公子请快随小婢来。”说罢,当先悄悄往外行去。
范子云背着如玉,跟在紫玉身后,悄悄而行,心头却紧张得怦怦乱跳,幸好没有惊动院中的人。
两条人影一先一后,越出围墙,依然回到了那条长街,紫玉一言不发,只是迅快的朝北奔行。
朝北,正是往花园去的方向。
范子云心中暗暗动疑,忍不住一提真气,掠上一步,低声问道:“这是到后花园去了。”
紫玉想不到范子云背上背着一个人,依然和自己走得寸步不离,心里暗自忖道:“莫非范公子投到夏家堡来,也是另有目的,以他的轻功而言,足可说已有一流的身手了,一个老管家怎会调教得出来?心念转动,不觉回首看了他一眼,低声道:“公子不用多问,到了地头,小婢自会告诉你的。”
两人虽在说话,脚下可并没稍停,不大工夫,便已到了长街尽头,紫玉身形一停,左手轻轻往后一摆,示意范子云稍待,让她先上去看看。
范子云自然懂得,立即刹住了身形。
紫玉更不待慢,双足一点,人已凌空飞起,扑上墙头目光朝下面迅快扫射一遍,看看并无动静,才回身朝范子云打了个手势,翩然往下飞落。
范子云跟着双足一顿,往墙上纵身而上,他因自己背上背着一个如玉,连自己也不知道能否纵得上这堵两支高的围墙,因此在纵起之时,先深深的吸了口气,然后劲运双足,用力一顿,伏身纵起。
哪知他这一顿大以用力,一个人就像穿云之箭,“嗖”的一声,一下凌空直上,差不多就拔起三丈多高!人到半空,连他自己也不禁为之一怔,急忙沉气下降,飘落地面。
紫玉早已站在园中的一棵大树下,隐住身形等他,看他一下纵起三丈多高,心中更证实了,暗想:“范公子果然身怀绝技。”急忙朝他招了招手。
范子云刚奔到树下,还未站定,突听一阵衣袂飘风之声,传了过来,但见六道人影分别由附近隐蔽之处,窜了出去。
只听有人叱喝一声:“点子只有两个,快围住他们。”
“糟糕!”就在此时,但见紫玉皓腕扬处,撒出一蓬“梅花针”,窜到身边的三人,立时无声无息的倒了下去。
范子云背上背着人,自然更不待慢,身形一侧,左手挥手一掌,朝扑到面前的黑影拍去。他虽然从无和人动手的经验,但这侧身发掌,正是师博教他的“迥身八掌”之一,掌势出手,带起一道强烈的旋风,飞卷而出。
那汉子连人影都未看清,口中闷哼一声,一个人就像稻草人一般,“呼”的一声,应手震飞出去七八尺远。
紫玉看他出手一掌,就把人震出去老远,一双美目不由得一亮,闪着欣喜的异彩!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剩下两个汉子眼看自己六人,一转眼就倒下了四个,不由得慌张失措,欺来的人,急急往后跃退。
紫玉怎肯让他们逃脱,口中低声道:“公子快向西北方向先行,小婢收拾了他们,立即赶来。”
话声出口,双足一点,人如飞燕穿林,朝一名汉子身后追去,人还未到,扬手又是一蓬梅花针射过去。
那汉子已经掠出去两支开外,脚下一绊,扑倒地上,另一个汉子因紫玉向他追去,业已逃出三丈多,心头一怕,一路狂奔,口中没命地吹起哨子。
紫玉就怕他惊动园中的人,听他吹起哨子,又恨又急,追扑过去的人,突然纤手扬处,把握在掌中的一柄短剑脱手掷出,朝他背后飞射过去。
那汉子竹哨堪堪吹起,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号,短剑贯胸,倒地死去。
紫玉跟踪掠到,收起短剑,一路急掠,追了上去。
就因那汉子吹了两声竹哨,黑夜之间,哨声可以传出去甚远,其他地方的值岗堡丁,也立即如响斯应,吹哨传警,一时但听远处哨声大作,互相传递。
紫玉追上范子云,低声道:“他们以哨声传递消息,很快就会有人赶到出事地点,也很快会一路搜索下来,小婢设法去把他们引开,公子可由此一路往西北方向奔去……”
范子云急道:“往西北方去,那是什么地方?”
紫玉道:“从这里去,不过半里光景,看到有一道三丈高的围墙,挡住去路,那就是慈云庵,以公子的轻功,自然难不倒你,只要越过围墙,就安全了。”
范子云问道:“把如玉送到庵中就好了?”
紫玉点头道:“正是,公子不可耽搁,离庵之后,再向北行,就是园外了,你可绕着围墙向东,即是东院,到了东院,即使被人发现,也可以说听到哨声才出来看看的,那就不妨事了。”
范子云望望她,关心的问道:“你呢?”
紫玉嫣然一笑道:“小婢地理较熟,不会被他们发现的。”
刚说到这里,只听得一阵哨音,由远而近!
紫玉催道:“公子快走,小婢这就去把他们引开。”身形一闪,纵身扑起。
范子云自然也不敢耽搁,也急急长身掠起,依着紫玉所说,一路往西北方向飞掠。
这时哨音传递,此起彼落,整座花园,已在一片沸腾之中。
范子云已在奔掠之间,突听有人沉喝一声:“什么人,还不给我站住?”
一道人影,嘶然有声,在身前泻落!只要看他泻落时的身法,快若陨星,此人一身武功,就十分高强!
范子云无暇和他纠缠,身形丝毫不停,左手随着朝前挥去。
那人因范子云奔来之势极速,不觉后迟半步,沉笑道:“来得好!”
右臂一横,竖掌随即迎击而出,这一招,一来一往,双方势道均极快速,但听“啪”的一声,手掌甫接,那汉子忽然闷哼一声,一个人居然应掌飞起,摔了出去。
范子云从没和人交过手,今晚两次出手,都把来人震飞出去,心头不禁又惊又喜,暗道:“师傅教自己的‘迥身八掌’,果然管用得很!”
他把对方震飞出去,脚下仍然毫不稍停,继续往西北方向奔行,但这一瞬间,他忽然感觉到不对!
方才到处哨声传递,此起彼落,十分热闹,这一会工夫,哨声忽然停了下来,就显得有万籁俱寂之感!
哨声到处传递,听得固然心神紧张,惊慌失措?但哨声这一停止,花园中就显得份外阴暗,沉寂如死,树林之间,烟景迷离,黑影幢幢,更使人觉得草木皆兵,自己有已被围起来的感觉!
范子云哪敢耽搁,只是不住的提吸真气,放腿急奔,这是他从小在山上跑惯了的好处,给他在轻功上扎下极佳的基础,后来跟随师傅练习内功,内功精进,轻功自然也随着精进。
此时一经提吸真气,一道人影有如浮云掠空,去势之速,就算有人追踪,也无人能及。
半里远近,自然很快就到达了,前面不远,果然矗立着一堵三丈高的巍峨砖墙,望去黑黝黝宛若一座死城。
“总算至到了!”
范子云暗暗吁了口气,回头看去,差幸没人追来,当下哪还犹豫,立即一吸气,纵身扑起,越过围墙,飘然落到地面。
围墙里面,是一座很大的庭院,院中种植了很多花树,打扫得极为干净,中间一片苍茸细草,一条石板路,通往迎面一座宅院。那宅院前面,是几级石阶,阶上双扉紧闭,不见有一丝灯光,不闻一丝人声!使人感觉出这座宅院,似乎笼罩着森沉之气!
范子云心中暗道:“这里大概就是慈云庵了。”
紫玉去了这么久,一直不见跟来,他无暇多等,自己只要把如玉送到慈云庵就没事了。
这就举步循着石板路走去,到得阶前,果然看到门额上悬了一方不太大的横匾,白底黑字,写着:“慈云庵”三字。
范子云吸了一口气,举步跨上石阶,正待举手去叩门上的铜环!突觉疾风飒然,飘欺近身,连人影还没看清,两支森寒的长剑,奇快无比,一左一右,搁在自己肩头!
范子云虽没对敌经验,但师傅教他的武功,他可练得十分纯熟,心头方自一惊,右手抬处,青虹乍现,但听“呛”“呛”两声,已把对方两支长剑一齐荡开!
他这一招,意思方动,剑势已出,比对方两人出手更快,硬把架在肩头的长剑给封了出去,那两人根本没看清范子云是如何出手的,一招之间,居然把他们连人带剑震了出去,口中不觉惊“啊”出声!不,等她们退出去数步之后,才发觉自己手上的长剑,已被人家削断!
范子云一招把两人逼退,(他还不知道已经削断了对方的长剑)听到惊“啊”之声,又尖又脆,分明是两个女子!不觉回身看去,他目能夜视,双方相距不远,这一注目,看清偷袭自己的果然是两个青衣女子。
他还未开口,左边一个柳眉一挑,叱道:“狂徒,你是什么人,敢夜闯慈云庵,到这里来撒野?”
范子云急忙回剑入鞘,抱抱拳道:“二位姑娘歇怒,在下是求见宝庵当家师太来的。”
右首一个少女哼道:“你简直胡说八道,到这里来求见当家师太,真是见你的大头鬼!”
左首一个气鼓鼓的道:“你擅闯禁地,还削断我们两人的宝剑,大概是不想活了?”
范子云一怔,望望两人手中,果然只剩了两柄断剑,心中微感歉意,陪笑拱手:“二位姑娘恕罪,方才实是二位出手太快,在下为了自卫,一时收手不及,不想削断了两位的宝剑,在下深感惶恐,还望二位姑娘见谅,给在下通报一声,就说范子云专诚求见当家师太……”
就在此时,那两扇庵门呀然开启,走出一个身穿青布衣衫的老婆子,问道:“秋月、秋桂,你们和什么人争吵?”说话声中,目光朝范子云望来。
左首的秋月忙道:“何姥姥,是这狂徒,闯了进来,还削断了小婢两人的宝剑!”
那青衣老婆子摇摇手道:“不用说了,你们两个老喜欢对人家动刀动剑的,这位相公也不像是什么坏人,他背上还背着一个人,也不先问问清楚人家来意,就冒冒失失的出手。”
右首秋桂道:“他分明不是什么好人,半夜里,背着一个女的,到处乱闯,看到咱们门上有‘慈云庵’三个字,才说要见当家师太。”
何姥姥道:“你们不用说了,还是让老婆子来问问他。”说到这里,目光一抬,朝范子云问道:“这位相公怎会到这里来的?”
范子云抱了抱拳,说道:“老婆婆请了,在下跑了不少路,才找到这里,确是求宝庵当家师太来的。”
何姥姥老脸微沉,说道:“相公可知慈云庵是夏家堡禁地,擅闯慈云庵,罪该处死么?”
范子云一呆道:“这个在下倒不知道。”
何姥姥道:“老身问你的话,你要老实回答,还有活命的机会,说,你到慈云庵来,究是何事?”
范子云正容道:“在下真是专诚求见宝庵当家师太来的。”
何姥姥凝声道:“慈云庵没有当家师太。”
“这里没有当家师太?”
范子云听得不禁一怔,说道:“老婆婆,在下想请教一声,宝庵有哪一位可以作主,在下请求一见。”
何姥姥还没有说话,只听里面传出一个娇脆,也很温柔的声音问道:“何姥姥,外面是什么人?”
随着但见门内出现了两盏纱灯,由两个十六七岁的青衣女婢,腰佩双剑,一左一右,持灯而行。两人身后,是一个一身素衣,面垂黑纱的女子。
何姥姥慌忙欠着身道:“老身该死,惊动了姑娘。”
秋月、秋桂跟着单膝一屈,齐声道:“小婢见过小姐。”
尼庵里居然会有小姐!
素衣姑娘莲步细碎,跨出庵门,就站定下来,一双目光透过黑纱,直注到范子云身上,问道:“这人是谁?”
何姥姥道:“老身听他自称范子云……”
秋月、秋桂抢着道:“启禀小姐,小婢两柄长剑都被他削断了。”
素衣姑娘目光一抬,又望了范子云一眼,徐徐说道:“何姥姥,他背上背的女子,好像伤势很重,要他进去,先看看她的伤势,再问不迟!”
她举止娴雅而安详,话声一落,当先转身朝里行去。
何姥姥脸上微有异色,口中应了一声“是”,回头道:“范相公,我家姑娘叫你进去,你随老身来吧。”说罢,跟随素衣姑娘身后,往门中走去。
范子云跟着走入庵门,里面又是一个大天井,越过天井,迎面阶上,一排三间佛堂。中间一个神龛,供的是一尊两尺许高的白玉观音大士佛像。
范子云随着素衣姑娘和何姥姥身后,进入佛堂。
何姥姥回身道:“范相公可以把你背上的人放下来了。”
范子云依言缓缓蹲下身去.把如玉放到地上,说道:“如玉,你觉得还好么?”
如玉伏在他背上.早已昏了过去,这时才悠悠地醒转,委顿的坐在地上喘息:“多谢公子,…………小婢…………还好……”
紫衣姑娘看得暗暗奇怪,听二人口气,他们分明是主仆,他举手摸了一下脸上的面纱,问道:“她好象伤得很重,是什么么人把她打伤的?”
范子云依然穿着一件长衫,只是把下摆卷了起来,如今放下如玉之后,也把卷起的长衫放了下来,就没有方才的狼狈,也就显得斯文康洒多了,他朝素衣姑娘抱拳作了个长揖,说道:“回!”娘的话,她如玉,原是夏家堡的使女,是被翟总管严刑拷打成!”
何姥姥嘿然道:“丫头使女犯了错,家法责打,也是常有的事.范相公冒了生命救她,这是为了什么?”
范子云少年英俊,如玉娇稚如花,心中已经有些明白,这分明是两人有了暖味之事,被人发觉,如玉才会遭受总管的毒打。她本来对范子云有几分好感,这回却完全成了鄙视,因为他不是正人君子,只是一个淫偎的债薄少年而已!
范子云自然听得出来,俊脸一红,抱拳道:“老婆婆误会了,在下是因如玉为了在下之事,遭受冤屈,严刑拷打,在下不得不冒险把她救出来……”
素衣姑娘轻唉一声道:“不管怎样,伤得很重,先替她服了药再说。”接着吩咐道:
“秋月、秋佳,你们先扶她进去,上了药,再给他服药!”
素衣姑娘看了范子云腰间悬挂的青霓剑一眼,问道:“范相公,你这柄剑是从哪来的?”
范子云答道:“是夏堡主赠与在下的!”
何姥姥说道:“我家姑娘问你话,你最好说实话!”
范子云听得微有怒意,暗道;‘这老婆子一再叫自己说实话,难道自己说的都不是实话了?”心中这一有气,脸色不禁为之一沉,哼道:“老婆婆认为在下一直是在撒谎了,范子云虽然初出江湖,却从未说过半句谎言,也没有理由要在姑娘和老婆婆面前说谎。”
他正因从未走过江湖,才会忍不住人家一言半语,就耍起性子来了。
何姥姥听得不由一怔,素衣姑娘一摆手,说道:“何姥姥,你别打岔,让他说咯!”
何姥姥道:“好,老身不打岔,范相公,你说吧,你如何认识夏堡主的?”
范子云道:“夏堡主是我世伯,他和家父有八拜之交,在下为了找寻家父,才到夏家堡来的。”
何姥姥这回相信了,点点头道:“这么说,你是青衫客范二爷的公子了。”
范子云道:“老婆婆说的正是家父。”
何姥姥望了素衣姑娘一眼,问道:“那么如玉姑娘,如何会被屈打成伤的呢?”
素衣姑娘自然很想知道如玉被拷打的事,只是她是姑娘家,有些话,她不好意思问出口来。
范子云不好隐瞒,就把自己奉母命前来投奔夏伯伯,老管家突然死去,那时只有如下一人在场,崔总和为了逼问老管家可有遗言,因此把如玉拷打成伤.大略说了一遍。
何姥姥问道:“范相公怎知如玉被拷打的呢?”
这话问得很对,夏家堡房屋甚多,拷打如玉,逼问口供,范子云决不会知道。
范子云道:“在下是听紫玉说的,她是接替如玉,派到东院去的使女。”
何姥姥道:“那么范相公怎么又会找到慈云庵来的”
范子云道:“也是紫玉说的,她今晚领在下到囚禁如玉的地方,救出如玉,还告诉在下,只要把如玉送到慈云庵,就有救了”
何姥姥哼了一声道:“这丫头知道的很多!”
素衣姑娘问道:“她还和你说了些什么?”
范子云道:“没有了。”
素衣姑娘道:“好,你把如玉留在慈云庵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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