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枞来得很快,看了一眼一旁哭哭啼啼的柳芽,冷然道:“将小娘子出门到失踪的所有过程都给我仔仔细细说一遍。”
柳芽说了几句便抽噎起来,魏枞冷着脸,盯着她的眼神仿佛能吃人,柳芽吓得更是语无伦次,不知如何是好。
魏枞道:“给你一盏茶时间,待会儿若是还这样说话就不必再回魏府了。”
他将柳芽晾在一边儿,开始审问车夫,不多会儿卫延回来了,说是那货郎也找到了。
卫延道:“人审过了,什么都不知道。他每日这个点都会拉货,行走的路线也是固定的,兴许只是凑巧。”
魏枞目光阴寒地扫了他一眼,“不是要你加强防卫吗?怎么还会出事儿?”
“马车出了魏府暗中就一直有府上的侍卫跟着,出事儿那会儿巷子里混乱,加上光线晦暗、巷道窄小,侍卫也不知人怎么就突然没了。”卫延自知理亏低垂着头不敢看自家主子的脸色,说完又补充道:“这条巷子附近的人家我也安排人询问过了,并未见到两位年轻貌美的小娘子,是否安排人手沿着巷子挨家挨户搜寻。”
见自家主子沉默不语,卫延跪地道:“请主子放心,属下一定会将两位娘子安全带回来,否则便以命相抵。”
魏枞此刻心急如焚,没空跟他算账,再次走到柳芽身旁时,她已收敛了情绪,一五一十地将事发的经过说予主子听。
“也就是说自出了戏园子三娘子就未曾开口说过话,你也未曾见过她的脸。”魏枞敏锐地察觉出事情的不同寻常。
柳芽回忆道:“是的,奴婢拿了衣裳回来,二位主子已经戴好了幂篱。奴婢一直是按照苏娘子的吩咐行事,在上了马车后苏娘子不让奴婢解下三娘子幂篱,甚至将奴婢遣出了车厢。”
一旁的卫延目光微动,惊诧道:“难不成是苏娘子掳走了三娘子。”
“茶水是怎么洒的?”魏枞脑海中浮现出苏枳那张泪眼盈盈的姣美脸庞,心中却是冷笑一声,终是按捺不住了么。
柳芽道:“当时三娘子忙着看戏,未曾注意到张娘子递来的茶水,不小心撞了她一下,这才洒了满襟。”
魏枞的目光在马车上流连片刻,忽然对身后的侍从道:“何四你留下继续调查这周遭的住户,卫延跟我去戏园子。”
“有道是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说不定苏娘子反其道而行之,将三娘子又带回了戏园子。”卫延跟在后面自言自语,不停地回想着柳芽描述的事情经过,越想越觉得很有可能。
魏枞带着亲卫直接围了戏园子,让人押着戏园子的掌柜,将整个园子里里外外搜了个遍儿却什么也没搜到。
戏园子掌柜上前赔着小心道:“少将军何事大动干戈,若有小人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魏枞冷冷道:“将今日在牡丹阁伺候的人都叫来。”
话音甫落,大堂被困的宾客中走出一中年人,冷哼道:“少将军好生威风,这般大张旗鼓,不知办的是何差事?”
来人是个面貌普通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儒衫,站在人群中丝毫不打眼,但魏枞见到此人却是眉头蹙了起来,叉手行礼道:“不知洛长史在此,失敬失敬。”
洛长史却丝毫不给魏枞面子,继续道:“据某所知少将军此刻应是戴罪之身,你不在家好生悔过,来此处兴风作浪又是为何?”
他言语刻薄,大庭广众之下丝毫未顾忌魏府的脸面,魏枞心中虽有不悦,但心中忧虑自家妹子安危,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只得好言将洛长史请入牡丹阁中说起了事情的缘由。
洛长史依旧冷着脸,“依你所言,令妹是在巷子里失踪,你却在这牡丹阁搅扰百姓,岂非仗势欺人。”
“长史所言甚是,魏某即刻将人撤去。”魏枞说罢便吩咐卫延将人都撤走,卫延却是有些不服气,以自家主子的身份何曾向一个长史低过头。
魏枞厉声道:“还不快去!”
卫延这才瞪了洛长史一眼,匆匆跑去扯掉围在戏院周围的兵士。
洛长史见状这才作罢,临走时对魏枞道:“某奉劝少将军谨言慎行,免得招来杀身之祸。”
他走后,卫延来报人都撤走了,忍不住又说道:“主子真打算就此罢休吗?三娘子到现在还没有一点消息。”
魏枞坐在牡丹阁内,手摩挲着桌上的茶盏,沉吟道:“他说的的确有几分道理,也是我关心则乱,此刻你我什么都不用做,只须在此等着便是。”
卫延愣愣地问:“等什么?”
魏枞盯着渐渐走近的女子,沉声道:“来了!”
卫延回过身就见到一个戴着幂篱的女子缓缓朝着二人的方向行来,他立时警觉起来,手按在腰间刀柄之上。
女子看了他一眼,淡淡一笑道:“郎君是在等我吗?”
她一开口,卫延便瞪大了眼睛,结结巴巴道:“苏……苏娘子。”
苏娘子轻笑一声,缓步行至卫延的对面坐下。
魏枞捏着杯子的手渐渐收紧,一双幽深的眸子默然盯着她。
苏娘子见他一直不曾开口,便道:“郎君既然在此处应是知晓了我的意图,如此咱们也就不必再遮遮掩掩。我要什么,郎君应是知晓的。”
魏枞冷笑一声:“不清楚。”
这时外头传来一阵急促的鼓乐之声,戏台上又恢复了热闹。
苏娘子偏过头瞧了一会儿外面的热闹,复又看向魏枞,半晌才道:“只要见到那份遗诏,魏三娘子立时便能回去。”
闻言,魏枞的眼神立时冷了几分,透着冰霜般的寒意,他突然伸手一把抓住苏娘子的手腕,慵懒地笑道:“枳枳不愿做我魏家的少夫人了吗?”
苏娘子吃痛痛呼出声,将包着纱布的手缩了回来,退开几步嗔怪道:“郎君怎地这般粗鲁,此间事了郎君若是不嫌弃,奴家自是愿意的。”
说罢她腰肢摆动,款步行至门口,回身冲他笑道:“明日午时,若是见不着诏书,这世上便再没有魏三娘子了。”
早就有些按捺不住的卫延,飞身就朝着苏娘子的方向扑去,却在即将接近她身侧时被一道儿身影挡住,二人很快扭打到一处。
但不过十招,卫延便败下阵来。
“奴家不过是个跑腿儿的,即便你抓了我也改变不了什么。”苏娘子瞧了二人一眼,在两名大汉的护卫下离开了牡丹阁。
卫延跪地道:“是属下没用。”
魏枞的手指轻轻瞧着桌子,目光依旧灼灼地盯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
“走,跟我回府。”魏枞不仅没有恼怒,反而一路上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倒是把卫延看的抓心挠肺。
主子有多喜欢那个苏娘子前些日子他是看得一清二楚,如今三娘子人都失踪了,主子还在护着苏娘子,整个人被迷得五迷三道的,竟连三娘子的命也不顾了。
卫延是憋了一肚子的话,几次欲言又止,直到回了魏府也没有纾解半分。
魏枞道:“这段时间我让你盯着刺史府,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卫延一愣,不知主子缘何又提及刺史府,只得一五一十地将刺史府的动静说予卫延听。
魏枞继续道:“你上次说的那几个羯族人在哪里落脚?”
“在城西的尤家村,属下一直派人盯着。”卫延心中琢磨,这几个羯族人在灵州城已有月余,为了他们的首领石筚之事与刺史府多次周旋,可这事儿与三娘子失踪又有什么干系。
二人正说着话,就听见魏夫人哭喊着来到了院子,见到魏枞便问:“紫儿呢?我听说她被苏枳掳走了!我早便跟你说那丫头靠不住,要是早打发了哪里会有这样的事儿,紫儿的命好苦啊……”
站在角落的卫延满脸冒汗,魏夫人每每出事儿最爱甩锅,明明苏娘子是魏夫人留下的,怎么这会儿全都怪在了郎君身上。
魏枞却是置若罔闻,冷着一张脸任由魏夫人打骂。
他看了卫延一眼,卫延会意,当即便退了出去。
待她闹得够了,魏枞对她身后的刘嬷嬷道:“母亲累了,嬷嬷送母亲回去休息。”
魏夫人抬眸触及儿子紧皱的眉头,她抿了抿唇不敢再说了,此时方觉得自己将将一通埋怨实在有些过分了,只得在刘嬷嬷的搀扶下出了书房。
魏枞快步出了府门翻身上马,对何四道:“去刺史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