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前最后一晚,林冉失眠了。
虽说早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但真当这一天来临时,她还是很没出息地睁了一夜的眼。
次日,天还没亮,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响动。
林冉起床,不声不响穿好衣服,坐在梳妆镜前。
造型师化妆师推门而入,开始工作。
别人都说,每个女生结婚的那天,会是她一生中最美的时刻。
一切整理妥当后,林冉看了眼镜子,确实很美。
就连林佳心都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
黑发束在耳后,露出整张精致的脸。
眉眼温婉,红唇明艳。
金银线交织,浅色系勾勒的秀禾服,带着点旗袍的韵味。低调且华贵。
林冉一直坐在房间里等,全程心如止水。
表情平静,丝毫看不出一丝喜悦。
直到柏家的婚车到了,她不得不面对媒体记者的镜头时,才如同往常般扬起一个甜美的笑。
闪光灯对着她没完没了地闪,林冉微微垂着头,抿着唇角。
把羞涩和期待感表演得淋漓尽致。
她被众人目光追随,一路被林爸牵着来到门前。
她知道,这扇门外正在等待她的是什么。
伸手握住门把。
林爸忽然在这时,手上发力,牢牢拉住了她的胳膊。
“等等。”
林冉回头看他。
继母杨佳惠一看此情此景,连忙笑道:“抓紧出门,程渊还在外面等着呢。”
林爸却第一次全然不顾继母的催促。
他紧紧盯着林冉,一个四十岁的男人,突然就当着众人的面红了眼圈。
林冉一时间有些错愕,她张了张嘴:“爸?”
林爸开口,又哽住。
两人在门前僵持了许久,久到旁人都开始催促了。
林爸无声地念叨了句什么。
没人听到,林冉却看到了。
他在说,对不起。
她平静了一上午的心,在这一刻终于被揪了一下。
怨他吗?过去的日子里,不是没怨过。
只是现在,她忽然生出一种释怀的感觉。
林冉沉默片刻,单手覆上林爸的手:“爸,这是我自己选择的。”
“从我踏出这个门开始。我人生中的每一步,每一个决定,都由我自己负责。”
—
出了林家的门。
柏程渊亲自上前,从林爸手中接过了林冉的手。
门外阳光正好,晨光透过云端映了下来。
他背对着日光,身材修长。
浅棕色的眸子淡淡看过来,表情比她还要平静。
整个人清冷的气质与此刻的暖阳显得格格不入。
林爸眼眶泛着红,定定地望着柏程渊,无声地传递某种情绪。
柏程渊对着他轻轻点了下头。
这是Z市近几年来最盛大的一场婚礼。
作为公众人物难得暴露在群众视野中,引来不小的骚动。
婚车驶过的地方都是记者,两排保镖死死拦着道边的路人。
人挤人的两边街道,议论声嘈杂。一眼扫过去,都是高低起伏的人头。
林冉安分地坐在柏程渊身边,双手紧紧地把着车座,目光四处游离。
被围观的感觉不怎么好,目光和议论同时聚集过来时,她居然不由自主地紧张了。
即将行驶到会场时,忽然有几人不顾保安的阻拦,冲出街道。
都是年纪不大的女孩子,每人抱着一个牌子,举过头顶,对着林冉的方向拼命挥舞。
工作人员见状立刻奋力驱赶。
很快便将人纷纷赶了下去。
只是一个短暂的插曲,但林冉还是看清了。
“林家借柏家上位。”
“嫁进柏家,您配吗?”
“林冉配不上柏程渊。”
种种字眼,标红标粗。
其实这类的评价,从她一开始缠在柏程渊身边,就没少听到。
可没想到过去这么久了,有些小姑娘执念还这么深,她真是小看柏程渊的人气了。
林冉想嘲弄地弯弯唇角,却发现自己连做这个细微的动作都变得吃力。
很明显,她心情太差。
差到已经快影响她高超的演技了。
闪光灯仍然闪烁,路人涌来又散去。
纷乱的声音吵做一团,一如即将铺盖而来的热潮,久久散不去。
车窗里映着林冉精致的脸,所有的微表情都在车窗上变化。
柏程渊眼睁睁看着她垂下眼帘,满脸失落,无精打采。
他沉思片刻,将她的手拉了起来。
不动声色地往她手心里塞了块什么,不等她反应过来,又立刻松开了。
林冉张开手心,愣了愣。
一块水果糖。
原本沉闷的心不由一跳,她错愕地张了张嘴。
干什么?
为什么忽然塞给她一块糖?
不对,他这样的人怎么会随身携带这种与气质不符的东西?
……他不会是在安慰她吧。
林冉实在想不通,转头看向他。
柏程渊还是一如既往,没什么表情。
浅棕色的眼眸波澜不惊,目视着前方,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过了会,才轻飘飘扔给她一句:“黄特助给的,说你有低血糖。”
“……”
哦。
难怪。
林冉把糖攥在手心。
不过,不管是谁送的,她的确有被安慰到。
林家与柏家的这场婚礼,到底与普通的婚礼不同。
虽说婚礼形式半公开,全程有媒体记者跟拍,但能来参加现场的人却有限。
大多是圈子里有头有脸的人物,由柏家事先邀请来的。
为了避免现场出错,其余人等禁止入场。别说是新郎新娘的朋友了,就连林冉的妹妹都没法参加。
时间一到,仪式正式开始。
悠扬的音乐响彻在装潢奢华的婚宴厅内,交谈声自觉淡了下来。
林冉露出微笑,挽起柏程渊的胳膊,一路朝着厅内最中央走去。
这场婚礼,他们早就事先彩排过了。对林冉来说,只是演一场戏而已。
没有真情实感,走个流程罢了。
然后,两人停在了她曾认为是最一生中神圣的地方,交换了戒指,喝了交杯酒。
视线又在众人面前交汇。
很难得的,柏程渊与她对视第一次超过了二十秒。
从前只知道他眸色偏浅,如今以这个角度看过去,才发现是很好看的琥珀色。
正顶的水晶吊灯直直地照在他身上,冷淡的眉目似乎比以往温和。
柏程渊穿着裁剪合体的西装,矜贵气质与生俱来。
头发被打理的一丝不苟,鼻梁高挺,轮廓深刻。
他垂眸看着她的双眼,开口回答司仪的问题。
“我愿意。”
声线低沉,萦绕在整个婚宴厅。
……
大概是场景和音乐都太逼真。
林冉怔怔望着他,忽然有片刻的失神。
直到众宾客站起身鼓掌,记者收起机器。
她还盯着他的脸看。
双眼一眨不眨,明目张胆的。
柏程渊目光流转,不动声色地抽回自己的手臂。
清冷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别看了。”
“……”
林冉彻底回过神,柏程渊已经跟着工作人员离开了。
就这样把娇滴滴的新娘丢在这,头都没回过。
刚才还装的情意深重呢。
好一个拔x无情的狗男人。:-)
林冉为自己出神的那两分钟感到无比的羞耻!
婚礼结束后便是送宾客。
林冉换好小礼服,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就被柏母周曼拉走了。
在这之前,林冉从没想过嫁进柏家也是要做苦力的。
折腾了一天,站都站不住的人,还要穿着八寸高跟鞋站在门口罚站。
这是怎样的酷刑?
林冉痛苦得想捶地,脸上却只能笑嘻嘻,全程站在周曼身边陪着笑意。
已经临近下午四点。
阳光带着余晖降落,天色由炙白变成淡淡的橙色。
待最后一个人的车开走后,周曼松开握着她的手。
她笑意微敛,又回到了那副礼貌又疏远的模样:“今天辛苦了,待会我叫司机送你回家。”
林冉眉眼弯弯,乖巧地应了一声:“好的。”
心里想着,难怪是母子。
柏程渊和他妈这变脸的样子简直如出一辙。
她目送周曼回了婚宴厅。
这边一直端着的身子,瞬间垮了下来。
腰酸腿痛,她整个人累的像搬着二十斤砖跑了场马拉松一样。
幸好结束了,终于结束了。
林冉揉着肩膀,拖着两条沉重的腿准备离开,耳边却忽然传来嘈杂的喧闹声。
“放我进去,我是来参加婚礼的。”
“没有邀请函,闲杂人等禁止入内。”
“谁是闲杂人等?我是新娘她妈!”
林冉动作顿住,整个人愣在原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她背脊僵直,整个人都像装上了发条。
每一个举动都被控制好,按顺序行动。
良久,她僵硬地转过头,循声看过去。
一个中年女人,被三名安保人员拦在门外。
劝说不成,便要往里冲,嘴上还念念有词:“柏家是我的亲家,识相点最好赶快放我进去。”
几人推搡成一团。
一名保安拿着对讲机道:“加派人手,正门有人闹事。”
林冉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身便走。
再也顾不得别人的注视,一路小跑着路过宴会厅,直奔新娘专用的等候室而去。
柏程渊原本端着香槟,正侧耳听着身边的人讲话。
眼前忽然闪过一抹纤瘦的身影。
他目光不由自主锁向她,由左至右。
身边的人还在奉承:“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柏程渊抬了抬手,将香槟杯放到侍应的托盘中。
又对面前的人微微颔首,低声道:“抱歉,失陪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柏狗,你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