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题走向有点奇怪。
季薇决定装傻，笑着往他肩膀比划了一下，“我也长个儿了！你看，我都快一米七了。”
“别瞎琢磨了。”程沐风也没追问，给她派了活，“去把空箱子收一收。”
“哦。”她去把纸箱摞起来。还有好几个没有开封的箱子，里面装的是她这几年收集的手办小玩偶，还有一些旅行的纪念品。
她蹲在地上一个个划开密封胶带，忽然想起自己还欠着样礼物，就偷偷瞥着程沐风，趁他不注意，背过身在里面挑拣。
大件家具都安置好了，剩下零碎的小物件她可以自己慢慢摆弄。
程沐风临走之前果然又问她，“礼物呢？”
“喏。”她这回有了准备，把之前去灵隐寺玩儿买的十八籽佛珠手串给他，信誓旦旦地说，“这可是开过光的。数你的这个礼物最好，比他们都好。”
其实是买大了。她一时新鲜，买了戴着总掉，没几天就收起来了。这会儿拿来糊弄程沐风倒是刚好。
程沐风看着没起疑心，收下后说，“走了。”
“走吧走吧，不请你吃饭了啊。”她看着程沐风进电梯，扒在门边喊，“跟干爸说我过几天再回家看他！”
她知道程沐风有自己的地方，很少回家里，这么说未免有些客套。但还是说了。
客厅里还散落着很多东西。程沐风走之后她先点了外卖，下完单之后慢吞吞地坐下来收拾。
她要搬出来住这件事家里人都不同意，她都能想到，所以昨天落地就打算先斩后奏，自己安置好了再回家。
只有程沐风没说什么，因为所处的位置跟她一样，感受也相似。家里虽然很好，但俗话说远香近臭，待久了跟上一辈总会有矛盾的。还是一个人住最舒服。
连上了大学之后的寒暑假，她都不会在家里待全。最多待半个月，其他时间就跟同学到处去旅游，护照都快盖满了。
多亏有干爸，她从小物质条件丰足。程达明就是照着这个心思养她的——女孩从小就得富养，这样长大了才不会轻易被有钱男人骗走。
大学毕业留在上海工作的那一年，程达明就说要给她在上海买个公寓住，好说歹说才被她拦住了。
过年时她回家说了离职的想法，干爸更是大力支持，昨天回来说车都给她买好了。
她连驾照都还没考呢。
她的生活费一直超过同龄人的平均水平，连在即使在物欲横流的大城市也能生活得很滋润。
面儿上可能看不出来。其实她花钱有点大手大脚，本科时常常被叫小富婆，每个月都把生活费造得七七八八。不然她攒的钱，早就够给常琳买房子的了。
季薇从箱底里拿出两件未拆牌的t恤。本来以为是在哪儿旅游买的纪念衫，看胸口的贴图很眼熟，想了想抱在怀里自顾自地笑起来。
程沐风也是一样的富养她。
怕她生活费不够用，又不好意思跟家里开口，去外面辛苦做兼职，他就借口家里清理出很多她幼时的简笔画，说可以印在衣服上，问她要授权。
她从小喜欢画画，各种奇思妙想的涂鸦稿在家里乱丢，收集起来有半人多高。服装工厂又正好有女装和童装生产线，可以拿她的画做成设计师系列产品。
那会儿她高二。程沐风大学刚毕业，从墨尔本回国，程达明有意考验他。再加上手里有两个本科时期和同学一起做的初创公司也有了起色，他每天忙得手脚倒悬，还硬是把濒临破产的工厂盘活了。
不知道她的画有没有点帮助。反正程沐风就用这种理由开始给她分版权费，多的时候每个月有大几万。
她怀疑这版权费有自掏腰包补贴的水分，就去问了。程沐风懒得跟她解释，直接让财务把流水拉出来给她看。
看完她就闭嘴了。
只能说他真的很会做生意。真能赚。
后来她还厚着脸皮把这“设计师系列”的作品写进了简历里，毕业前如愿接收大厂offer，刚进公司就拿到了不错的薪水。
人不缺钱的时候，就会想要爱。
更好，更满的爱。
她算是被惯出来了，找不到比干爸和程沐风对她更好的人，是不愿意将就的。也压根就将就不了。
整理好衣柜，季薇倒在床上，累得腰疼背疼，躺着玩了半个小时手机才又起来接着干。
超市外卖刚送来，满满的两大兜，放在门口。她买了很多东西，水果饮料冰激淋，一格格填满冰箱，瞬间就有了家的归属感。
她喜欢吃坚果香草口味的敲敲杯，上面有一层巧克力壳，可以敲碎了拌着冰激淋吃，尤其夏天一到，是能把冰激淋当饭吃的，一次性囤了很多。
正好刚刚收拾房间累到，她靠在冰箱旁，奖励自己连着吃了三个。
吃到第三个时顺手接了同学的电话，刚说两句，她被惊得呛了一口，冰凉透肺，“谢之垣，你会不会有点太夸张了？”
“这怎么夸张了嘛。”
谢之垣笑着说，“我本来就想跟你一起回南江的啊。谁知道你动作那么快，把我落在上海了。我下周办好离职就回去，你要来机场接我哦。”
季薇哈了一声，把吃完的冰激淋杯丢进垃圾桶，“你自己回家吧，我可没空。”
是高中同班同学，谢之垣那会儿还是她班长。高考后他们去了不同的大学，没想到又在公司里遇到了。
同学，同事，同乡，三重buff叠加。在上海工作的三年里，谢之垣没少叫她出去玩儿，连参加同学会都得拉着她一起。
哪怕她十次里可能就去两三次——还是在同行的别的朋友也叫了她的情况下，谢之垣的热情也完全没有被打击到过。下回有活动还是第一个叫她。
她又不是傻子，这司马昭之心谁还看不出来。
可她没那想法。要是真有，高中同班的时候她就喜欢上了，哪里还会等到工作？更何况——
她高中时，还在喜欢程沐风呢。
应付完电话，季薇继续收拾房间。
她在上海就租了一次房子，三年没搬过家。没想到总共不到一百平的地方，居然有这么大工作量。
也怪她太能买东西，又有点强迫症，光是往书架上摆手办就花了两个多小时。摆件方向要对齐，吧唧小铁皮也都一只只擦干净，磕的cp必须放一起。
这么收拾下来，她直接放弃了次卧。反正回来前两周她没打算认真工作，那工作室也就不着急收拾出来了。
又忙到半夜。她实在被搬家累惨，隔天一整天直接睡过去，手机都没怎么看。
天擦黑才醒来，她迷迷糊糊地点了外卖，查看微信时才发现，程沐风给她朋友圈点了个赞。
“……”
她不由自主地坐起身，眨眨眼睛又看了一遍。还真是程沐风点的，今天凌晨。
说到做到。
别太可爱了哥。
她倒回床上翻了个身，没笑几秒钟又抿起嘴角。
凌晨还不睡觉，还有闲心点赞。不知道在哪里鬼混。
谢之垣也给她发了好几条微信，是今天上午，说同事们都舍不得他，离职之前还要再喝几场酒。
她本来懒得理会，又一想，他也要回南江了，不管是不是为了她才回的，总归麻烦。
【别跟我说这些了，跟我有什么关系啊】
【你自己的事自己安排】
她觉得这话说得够明白了。
片刻后，谢之垣回复了她。
【就想跟你说嘛，就想让你知道】
【[表情包]】
【你放心，我肯定安排好自己的事，然后就回去找你玩儿】
【等我也到了南江，我们一起去学校逛逛吧！好久没回去了！】
季薇：“……”
她还是想得不够清楚。
这可是谢之垣，如果真这么容易被她几句话就吓退，也不会坚持不懈地缠了她三年。
不过被他这么一提，季薇也怀念起来。
学校没什么好怀念的，她不喜欢上学，每天倒计时等下课往外跑。她怀念的是从小在南江生活，实打实收集的无数地道老店。都很多年没去过了。
有一家文欣冰室，是她以前跟小姐妹最常去的，绵绵冰的口感特别细腻滑顺，甜度也是刚刚好。
心思一起来就停不住了。
正好刚回来，日程清闲。隔天起床收拾妥当，她自己去吃冰。
店还开着，在老地方，离新家也不远。只是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季薇刚走进店门，雨就下了起来。
于是这整个下午，她都待在店里放空。
绵绵冰还是很好吃，咖啡和小食的香气留存更久。耳机里喜欢的音乐单曲循环，她捧着脸看店门口的榕树叶子，被雨点打得摇摇晃晃。
天色阴沉，店里光线也昏暗。她坐在窗边，穿了湖蓝上衣和半身白裙。是格外鲜亮的色彩，每个走进店里的顾客都忍不住先看她。
老板也还记得她。
很漂亮的一个小姑娘，不是靠五官出众的那种漂亮。大概是艺术生特有的气质，穿衣服也很讲究，叫人远远一看，即使脸都看不清楚，也觉得她一定是个美人。
等做完了客人的点单，老板过来跟她聊天，送了她一份刚炸的薯条，“好久没来了，还是对这个位置情有独钟呀？”
“以前总坐这里嘛，习惯了。”季薇摘下耳机，“绵绵冰还是超好吃哦。”
“哈哈，你每次来都点。不过去上大学之后，你就没再来过了。”
老板笑道，“你哥哥偶尔会来呢，也坐在这里。”
她怔了一下，有点傻气地问，“是程沐风吗？”
“当然是他了，还会有谁。”托她爱吃冰的福，老板对程沐风也很有印象。
“我记得他以前都不进店的，等你和小姐妹聚完了接你回家。倒是你不在的时候，他总是自己在这里坐很久。你们兄妹两个哦，还真是奇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