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建东他们三人走进家门,家里的氛围就说不上的违和。
高兴的人尾巴都翘到了天上去。
不高兴的人在强颜欢笑。
艾晴想回到自己房间，却被兴奋又激动的艾建东叫住，想问她更多的细节。
艾晴想拒绝,被陆静轻轻地看了一眼,最终还是强忍着快要爆发的情绪,陪着艾建东在客厅沙发上坐了下来。
陆静也坐了下来,她还是温和地笑着，好像也在为艾昕高兴一样,只不过，仔细去看的话，就会发现,她的笑容已经不再像平时那样完美到无可挑剔。
“来，你具体说说怎么回事？艾昕最近一直在学校是不是？她现在学习很认真吗？怎么那么突然？太让人惊喜了！”
艾晴烦躁厌恶又觉得艾昕可恨，要不是陆静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她就要脱口喊出“艾昕艾昕你就知道艾昕是不是我们两个谁成绩好你就当谁是女儿现在你就要回到那个家里去了是不是！”
也幸好,艾晴还是忍住了,要不然，恐怕连这个一直偏向她的爸爸都要被她彻底推到艾昕那边去。
她低头着,轻声道：“我真的不清楚，最近这段时间学习很忙，艾昕和我又不在同个班上,我真的不太清楚她的情况。”
但这话并没有让艾建东满意，现在他最关心的是艾昕的优异成绩，艾晴一问三不知,在他看来，就是不像以前那样关心艾昕了。
“你怎么能一点都不清楚昕昕在学校里的情况呢？”艾建东皱着眉道，“以前你可不是这样的，而且连你们班别的同学都知道昕昕这次的考试成绩，刚才在车里问你的时候，你怎么说你不知道？”
说到这个，艾建东就想起来，在班级群里张晓莉就说过，她在班级里说过关于艾昕这次考试的详细情况，给同学们作正面例子，而确实，20班的同学们都知道了艾昕的情况，唯独他问艾晴的时候，艾晴说不知道。
艾建东意识到是艾晴在撒谎，心里的不悦更甚，看向艾晴的目光便没有平日里的慈爱。
他面色严肃，沉声道：“为什么你们班的同学们都知道了昕昕的情况，怎么你这个姐姐却一问三不知？”
艾晴咬着唇，她没法说。
难道要告诉艾建东，艾昕的这个成绩让她恨极吗？
陆静见艾建东对艾晴的不悦愈来愈甚，心里着急，捏了捏艾晴的手，想让她再说点什么来安抚艾建东，可艾晴就是不开口。
陆静只得对艾建东道：“你也别气，晴晴她自己考得不好，可能就没什么心情去关注别的。”
跟车里陆静责备艾晴不关注艾昕而艾建东为其开脱的对话，内容完完全全反了过来，就因为艾昕考了个年段第三，简直荒唐又可笑。
但在艾建东的眼里，就是成绩大过天，谁的成绩好，他就觉得给他长脸，更喜欢谁。
陆静说完后，艾晴也终于意识到得说点什么，要不然就会彻底失去艾建东的喜爱，道：“张老师在班里讲艾昕情况的时候，应该就是我被数学老师叫到办公室去时，我这次数学考得差，我们数学老师把我叫去问了问我的情况。”
这个理由，好像说的过去，艾建东紧紧皱起的眉头终于稍等松了些。
陆静适时道：“这么大的好消息，你得给昕昕打个电话过去道喜啊，而且，她进步这么大，你总得给她送点奖励过去。”
艾建东果然不再去揪艾晴的错，道：“我刚才打了电话，但没接通，过会儿我过去一趟，这么大的好消息，我当然得当面夸夸她。”他不知道艾昕已经把他的号码都拉进了黑名单里。
陆静一愣，笑容有些维持不住，“今天还过去？这么晚了呢？昕昕该休息了吧？”七中晚自习下课就已经是九点半，加上他们回来后又聊了许久，这会儿已经快十一点，这个点艾建东过去，陆静担心他晚上都会留在罗美华那里。
艾建东一想也是，便道：“那我明天早上再过去。”
说完，他看向低头坐在沙发上的艾晴，道：“晴晴，你要向昕昕学习了，她都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有这样的进步，你从小学习就好，怎么到高二了，还一直没法更上一层，反而还有点退步呢？”
艾晴死死咬着唇。
艾建东这句话，就像是压垮了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终于没能再把艾昕的恨意掩藏住，脱口道：“她考第三你就信吗？她初中成绩怎么样你们不知道？她一年没上学了你们不知道？怎么可能忽然有这样的好成绩，你们难道一点都没怀疑她是不是在作弊吗！”
艾晴抬起头来，眼眶通红地看着艾建东，“她从前就打架斗殴，跟校外的混混们在一起玩，同时都有好多个男朋友！出道后又被金主捧，被多少人睡过都不知道，还在学校里勾引好学生，你还相信她能考出这样的成绩？她从芯子里就烂掉了！”
艾晴这情绪爆发得突然，陆静想拦都拦不住，听着她一串串蹦出来的话，终是变了脸色，高声呵斥，“艾晴！闭嘴！”
然而已经晚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艾建东全给听得一清二楚。
他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要不是陆静有意在他面前挡着，他都要一巴掌扇过去。
艾建东确实看不上艾昕从前的做派，可哪怕父女亲情再淡漠，又有哪个父亲会在听到有人说女儿同时好几个男友、被不知道多少人睡过时，还能不盛怒的？更何况，说出这些话的，还是他的另一个女儿。
艾建东的怒火可想而知，整个脖子都憋得通红。
他颤抖着手指向艾晴：“你你你……你他娘的……”一个衣冠楚楚的大学教授，都被逼得对自己女儿骂出了脏话。
他实在没想到一向乖巧听话、文文静静的女儿，他一直引以为傲的女儿，竟然会说出这样粗鄙又恶毒的话来！
陆静彻底慌了，赶忙拉着艾晴让她道歉。
而艾晴在把这些话说出口、看到艾建东的表情之后，也终于知道怕了，情绪爆发时确实发泄了出来，可在这之后，就成了她无法应付的状况。
她眼泪一串串地往下掉，也确实听话地对艾建东道歉了，“是我说错话了，我考砸了，太伤心，是我情绪不稳，爸爸对不起，我不应该这样说的，这也不是我本意。”
但是，说都说了，并不是一句道歉就能让艾建东把这些话当作没听到过。
他看着艾晴的目光变得陌生起来，意识到，他可能一点都不了解这个女儿。
艾晴能说出这样的话，就说明，她是这样想的，至少曾经想过，否则不可能突然之间就冒出这样的话来。
可那些话，如此腌臜，如果传出去，让他根本没脸见人！且不论是真的假的，他就不能让别人听到这些话！
艾建东深吸了两口气，平复下盛怒的情绪，“要是让我知道你在外头讲这些话，你也不用做我女儿了，趁早卷铺盖滚蛋！”
艾晴一个劲地哭。
陆静上前抚了抚艾建东后背，“你别生气，别气坏了身子，晴晴就是一时糊涂，她不可能会在外面讲这些话的。”
艾建东一把甩开她的手，瞪着她：“瞧瞧你教的好女儿！你还是大学老师呢！看看罗美华，一个村妇，高中都没毕业，人家教出来的女儿越来越优秀，你再看看艾晴，啊，你看看她，说的都是些什么话！根本就不像一个尖子生，都像一个毒妇了！”
陆静这时候已经被艾晴突然冒出来的这番话整得六神无主，只能一个劲说着“她就是一时糊涂，不是她本意”，而艾晴，这时候除了哭，也再说不出别的。
而陆静越是护着艾晴，艾建东就愈发觉得，艾晴成这个样子陆静也有很大的责任。
他甚至在想，陆静虽然表面上对艾昕很关怀、对罗美华也很容忍，但实际上是不是有跟艾晴一样的想法？或者说，艾晴会有这样的想法，就是陆静灌输给她的？要不然，怎么一个孩子还能说出“不知道被多少人睡过”这样的话？
艾建东觉得这母女俩越来越陌生，最终，他甩开陆静，甩门而去。
--
在艾晴家里鸡飞狗跳的时候，艾昕家里倒是安静得很。
她像往常一样在晚自习放学后，由司机接送回家。
艾昕到家的时候，罗美华不在，陈阿姨说，罗美华去艾昕的经纪公司谈之后艾昕的工作事宜了。
现在艾昕期末考考完，腿也好得差不多，趁着寒假，是时候开始复工，罗美华要去跟艾昕的经纪人以及剧组商议一下进组拍戏的事情。
艾昕也觉得在寒假恢复工作不错，至于数学竞赛的任务，她可以一边工作一边在休息的空挡做习题。
在她刚拿到笔记本不久、离死亡最近的时候都这么干且都顺利活下来了，现在她都有了学霸的自信心，对自己工作和学习两不误很有把握。
陈阿姨给艾昕烧了夜宵吃，在她吃夜宵的工夫，罗美华回来了。
她给艾昕带来了好消息，“跟剧组已经谈妥了，你下周一进组拍摄，你戏份的进度可能要赶一赶，所以到时候你估计得从早到晚连轴转，这也是没办法的，谁让你因为腿伤误了进组呢。”
艾昕算了算，下周一虽然学校已经开始放寒假，但范良洲跟她说过数学竞赛班要在寒假的时候集中培训，艾昕便想着，先提前问范良洲拿来要培训的内容，或者再让方翊帮忙在上课的时候录个视频她回头再看？
总之就是，方法比困难多，她有的是办法把两相冲突的工作和学习都完美完成。
艾昕点点头，“好。”
罗美华见她吃得欢，也觉得有些饿了，正好陈阿姨这次夜宵烧得多，便也给罗美华盛了一碗。
罗美华在艾昕对面坐下，同她一起吃起夜宵来。
艾昕吃完后，擦了擦嘴巴，忽然道：“对了，期末考试成绩已经出来了，我考得不错。”
罗美华头也没抬，吸着面，含糊问：“考了多少？”
“我考了年段第三名。”艾昕道。
“哦，那不错。”罗美华回。
艾昕：“……”
艾昕瞅着她，见她吃面吃得欢。
身边的人比如唐湘都是用看疯子一样的目光看她，乍然遇到像罗美华这样淡定的，艾昕还真有点不适应。
不过马上艾昕就想到，罗美华大概对年段第三是个什么样的概念并不是很清楚，或者说是，自从艾昕出道之后，罗美华对艾昕的成绩就没那么在意。
就像现在，罗美华肯定听过就忘，明天如果有人问她艾昕期末考试考得怎么样，她大概就只能说一句“她说她考得不错”，具体的，可能就已经忘了。
于是艾昕换了个方式，又说了遍，“妈，我考了年段第三名，整个高二年段比我分数高的只有两个人。”见罗美华还是无动于衷的模样，她又添了句，“我考得比艾晴好。”
罗美华终于从面碗里抬起头来。
“啊？”
她发出了一声单音调。
“比艾晴还好？”片刻后，罗美华扬高了声音，问。
从小，罗美华对学习成绩这种东西，没有多少研究，在她眼里，成绩分两种，一种是比艾晴差，一种是比艾晴好。
当然，在这之前艾昕的成绩就没有比艾晴好过，所以，罗美华也不再去纠结艾昕的成绩，只要艾昕能让她被老师叫去学校的次数少一点，她就心满意足了。
等艾昕出道之后，她就更不会在意艾昕的成绩。
结果现在，她居然从艾昕的口中听到，她的成绩比艾晴好。
“你确定你考得比艾晴好？”罗美华又问了一遍。
艾昕点头。
“好多少？”罗美华又问。
这艾昕就不清楚了。
“我又不知道她考了几分，我关心那干嘛呀，反正就是比她高就对了。”
“你不知道她几分你怎么知道你比她高？”
艾昕：“……”
她只能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考了年段第三名，比我高的只有两个人，是两个男生，没有艾晴。”
“哦，这样……”罗美华若有所思地点头。
片刻后，她又说：“那不错，我在她们娘俩面前更加扬眉吐气了。”
在艾昕爆火之后，罗美华就已经觉得她农奴翻身把歌唱、扬眉吐气了，当然，让她扬眉吐气的事情肯定越多越好。
说完后，她又继续吃她的面。
艾昕：“……”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有点儿不得劲儿。
“妈，你没别的想说的了？”
罗美华吸了最后一口面，又把汤给喝下，才抬起头说：“说什么？”
艾昕：“……算了，没什么。”
“对了，你这个成绩，艺考应该没问题了吧？”罗美华问。虽然她觉得艺考考不上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艾昕的事业已经很可以了，但能考上当然更好。
艾昕：“……”
她默了片刻，终于点了下头。
“那就好。”罗美华道。
罗美华放下了筷子，“你早点睡，这段日子我看你睡得都挺晚的，脸上黑眼圈都有了，这可不行。”
“好。”
在罗美华站起身来，要离开前，艾昕冷不丁又说了句，“我如果到高三还保持这个成绩，别说艺考的文化课，考清北都没问题。”
罗美华身形顿住。
艾昕这话说得没错，七中是安城数一数二的重点高中，每年尖子班里上清北的人数就有十几二十，哪怕是高考裸分上的，也能有四五个，其它的就是各类985，再不济也有211。
年段第三的排名，要是没退步，那就是清北稳稳当当的事情。
罗美华再是无知，对清北的概念还是有的。
她干笑了两笑，“你这样逗你妈妈有意思么？”
艾昕：“……”
她叹了声，“妈，我说了，我考的是年段第三，不是班级第三，整个高二年段，你女儿读的七中不差，每年清北人数至少十个以上，我要是不退步，清北可不就稳了吗？”
罗美华：“……”
她又慢慢坐了下来。
血压有点高，她得缓缓。
过了半晌，她才又开口，“你……怎么考出来的？可别是作弊啊，作弊可是个大黑点，被媒体曝光你洗都洗不掉，咱们又不凹学霸人设，没必要为了个考试作弊啊。”
艾昕：“……”
罗美华果然是罗美华，说出的话槽多无口。
“没作弊，你没发现我现在读书很认真吗？有进步不挺正常。”
是挺认真，罗美华也看得到，有进步也正常，但一下子飞跃到清北的程度，这步子进得可不就得把跨都撕开吗？
“你……干嘛忽然这么认真，还冲着清北去啊？”罗美华到现在都还没有接受这个事实，问。
艾昕想了想，说：“我也没想到会一下子用力过猛。”
罗美华：“……”
她有些无措地手背搓了搓衣服，都不知道怎么面对忽然从打架斗殴的小太妹变成能上清北的大学霸女儿。
她嗫嚅了半晌，才道：“这样也不错，如果演艺事业发展不顺，你还能上清北念书。”
艾昕：“……”
作者有话要说：一更~
二更在晚上12点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