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语下楼的时候,秦业诚已经和沈母聊得差不多了。
见沈书语来,沈母温柔呵斥道:“怎么才下楼,业诚已经等你好久了。”
桌上摆着精致小巧的骨瓷茶杯,杯中澄清淡绿色茶水余香袅袅。她扶着楼梯把手亦步亦趋地走进,眼睛反复停留在沈母身旁正襟危坐的男人身上,直到他也抬过眸。
沈书语向来对穿衣打扮多有研究,何况五月份一到,气温逐渐升高,衣服逐渐清凉,样式更加好看。她在楼上磨蹭许久,换衣化妆全不耽误,似乎越是知道有人在等,就越是想要将时间拉长,在这种不痒不重的环节中释放出一丝儿情绪。
只是四目相对的瞬间,那夜里的剑拔弩张好似一场梦境虚无,只在她脑海里翻滚,却不约而同地抿口不言。
她想起那日里秦业诚覆在她耳边的轻声——
这事儿就算翻篇儿。
现在的她带着一腔深沉的压抑,自上而下地走过去。
人稍一站定,便听闻他那句:“走吧。”
沈书语方才在心里说的压抑,如今又要忍耐不住。沈母却在她出声之前问道:“还吃饭吗?”
“不吃了。”沈书语说:“不饿。”
秦业诚的视线扫过她的脸,她衣服颇多,每次出场隆重又端庄,今天这身衣服着实吸睛,衬得她人更加清秀好看,肤色极白,像一只橱窗里展示着的昂贵精致娃娃,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情绪。
秦业诚觉得她实在是和他以往见过的人不太一样。
家世这个东西,也许沈书语不怎么在乎,可他却不得不在乎。
但凡是他没有过的东西,他都不得不在乎。
不过自从创办众诚,这几年里他也算接触过不少家世显赫的人,无外乎一些纨绔子弟,不管能力如何,心气总是高的。像沈书语这样温软性格的,没有一个。
她似乎天性如此,而这种绵软使得她整个人看上去钝感十足。
其实说实在的,秦业诚一开始也不确定,沈书语是否会跟他走。
但结果是肯定的。
也许沈书语比他更明白,离开众诚之后的繁琐与复杂。
于是坐上车后座之后,秦业诚放缓了语气,问她还生气吗?
沈书语说:“没有,我脾气还是挺好的。”
秦业诚没有反驳,心说这话说得倒也没错。她的温软脾性与他有些互补,他知道自己性格暴戾,他比谁都清楚。
“晚上一起吃饭。”他说。
沈书语想了想,回道:“不必了。”
“还在生气?”
“没有。”
秦业诚盯着她看,有点儿拿不准她话里的意思,她虽不爱生气,但不代表真的气儿消。
这人一贯爱在他面前表里不一。
车子开出沈家别墅前院,这路一路向下,修得倒好,就是不算宽阔,像是单行道,勉强塞得下两辆车并行。不过这地方住的人不多,车也不多,空气安静。
“无论如何——”秦业诚道:“我跟你道个歉。”
早先和秦业诚吵得时候,沈书语有想过自己是否把话说绝。但真要秦业诚来“服软”,她却说不出柔和客气的话了。
秦业诚没再继续说,继续盯着她,似乎在等她下文。
沈书语沉默许久,才整理好措辞。说出这话需要一丁点儿勇气,她从来不认为两人的关系是平等的,秦业诚身为她的上司,但凡进入到工作中,始终压她许多。
“秦总。”她咬了咬嘴唇,神色颇为犹豫,而后娇嫩手指交错,轻轻握了握,说道,“我想,无论之前发生过什么,就像您那天所说……就当是翻篇儿,从今以后,我们就是单纯的上下级关系……谁也……”她一鼓作气,“谁也不要管谁的人际交往和假期生活。”
秦业诚拱起手指在后排座椅敲了敲。
皮质座椅不敌办公桌声响大,但沈书语还是不可避免地回忆起两人初次见面时,男人那双粗砺手指在桌上敲击,发出的“梆梆”声响,如同木棍撞击。
其实沈书语清楚,尽管背后骂他千万遍,将她和秦业诚摆到明面上,她依旧是彬彬有礼。
秦业诚收起手指,沉声回答:“不能保证。”他想了想,决定不说那么多,只道:“尽量。”
沈书语还算满意。
而秦业诚更明白,她何时管过他的私人生活,倒是他,长此以往的对她指手画脚,不管是在工作中,还是在她口中的人际交往和假期生活里。
他轻哼了声。
“但是提前说好,公事公办。”秦业诚问,“加班算是工作时间,万一哪天我要你跟我紧急去外地飞一趟,你以私人时间拒绝工作搪塞我,那该如何?”
“您放心。”沈书语轻声,“我不会。”
“能保证?”
“我保证。”她说。
秦业诚侧了侧身体,离她更近了些。
沈书语稍一抬眸,视线就撞入他深邃的眼神中。
秦业诚的眼底有旁人窥探不到的笑意,他看着她,那眼神里不带有任何带有埋冤的意义,只是看着她,问她:“还有什么话要说。”
他这会儿,倒是比那日看起来和气许多。
沈书语摇了摇头。
秦业诚重新倚回车座上,窗外的阳光落在他冷峻眉眼之下,西装被照成两种颜色。他唇瓣翕动,道:“以后别总提辞职,或者不待见我。”
沈书语听了这话竟忍不住脸热,不是她多想,实在是这话容易令人多想。又下意识的心想,这人竟将她心思洞察得如此清晰,还是她就那么藏不住心思,躲他躲得很明显?
秦业诚又道:“不仅是上下上下属关系,也是合作关系。”
沈书语忙接道:“当然会和秦总齐心协力,期盼众诚越来越好。”
她自觉这话没说错。
可秦业诚却只是笑了笑。
窗外阳光明媚,道路宽阔平坦。
手指骤然被拿起,指尖触摸到坚硬的陌生触感。沈书语微微一怔,瑟缩着将手指抽出,却被人抓紧。
秦业诚将自己的手指强行塞进那绵软细腻的手心中,递到人眼前,将那一点儿异常得看得见血痂的位置毫无保留的给人看。
沈书语好看的眉目微微蹙紧,反应过来,询问道:“这是……”
“你咬的。”他说。
“抱歉。”沈书语看清了那块红褐色,这下不用他强塞,她便主动抓紧了他的手指。
那是两种完全不同的触感,像是棉花糖遇到砂纸。
秦业诚说:“以后还咬么?”
沈书语抿了抿唇,长睫轻颤:“不会,抱歉秦总。”
“不咬就行了。”
“嗯。”
秦业诚说:“挺疼的。”
沈书语没做声。
她知道疼,她没少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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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书语的工作渐入佳境。
虽说秦业诚真算不上什么好相处的人,但不涉及私事,工作方面他的确兢兢业业。而沈书语这人不记仇,一般有事儿也不放心上,所以那人真在气头上说了她几句,她还理解。
况且每次被说完,都有陈助理忙不迭地前来慰问,生怕留下什么不可磨灭的后遗症。
沈书语问他,是不是秦业诚让他来的?
陈助理点点头,也不会多说。
到了海市科技展览会当天,除了秦业诚、陈助理和沈书语三人,众诚还派出几位研发部大佬一同前往。虽说众诚是投资公司,但运营、研发团队很是专业,主要工作为评估各类项目发展。
去海市之前,沈书语联系了谢宗臣,说自己明天抵达展览会现场。
但谢宗臣这人心眼不比秦业诚少,若说是插科打诨,他绝对嘴损,但涉及工作行程,他嘴巴闭得比任何人都严密。
沈书语潜意识开始觉得,自己身在众诚,定要学会谨言慎行。当她意识到这点时,无奈又想起从前那人坐在她身侧,压低声音一字一句地同她说的话。
至于谢宗臣,若是有时间便聚下,没时间,在展览会应该也会相遇。
她特意减少了衣服行李,第二日提前一小时让沈家司机送她去机场。不料过了那段时间机场高速路口便开始堵车,以至于秦业诚和陈助理踏点而来。
秦业诚迈着大步而来,身形挺拔,姿态多有风风火火之意。
看见站在排着长队人群旁边的沈书语,他视线多停留了几秒。
倒不是这女人今日穿得有多好看,当然定是好看的,只是记忆还停留在上次登记前几分此人才姗姗来迟,这次却乖乖巧巧站得端正,脚底立着一二十寸银白色拉杆箱。
沈书语也走向他们二人。
她说:“我让运营和研发部的人先登机了。”
此话一出,秦业诚就懂了什么意思。无须多言,他只说了句:“做得不错。”
沈书语听得心里一阵窸窸窣窣的痒,最后那阵痒变成一股欢悦,涌到面颊之上。
票是陈助理订的,全部都是经济舱。沈书语要求值机到陈助理旁,结果坐下时接收到秦业诚投递过来的、莫名其妙的眼神。
沈书语似乎看懂他的眼神,似乎有点儿于心不忍,员工与总裁的距离不仅是一条过道几个座位似的这么近,比这远多了。
陈助理这人性格温和,脾气很好,帮沈书语放上拉杆箱坐下后,长舒一口气:“今天好早啊,沈秘书。”
“特地早到的。”她小声说,“没想到你们差点儿迟到。”
“堵车。”陈助理笑笑,“不过还好,赶到了。”
说完这话不久,飞机便开始在轨道前行。
沈书语将声音压得更小,问陈助理:“怎么这次都是经济舱?”
“公司要求。”陈助理道,“我感觉挺好的啊。”
陈助理对众诚的敬业程度,是沈书语无法匹及的地步,她和陈助理坐在一起只是想聊天,而陈助理的态度和秦业诚是否在他们身边没什么两样。
“秦总节俭。”他说,“我感觉很好。”
沈书语不置与否。
两个小时后,飞机抵达海市机场。
落地第一时间,沈书语便跟着秦业诚去了展览会现场。这不在公司行程中,而是秦业诚私人安排,他大概是想先实地考察参观,明日里更有把握。
有的人喜欢惊喜,但秦业诚显然不是。他更喜欢稳操胜券。
时间匆匆,沈书语却慢条斯理地拿出手机拍照,三个人自行参观,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少了几分紧迫,多了几分松弛感,倒真像是专门跑来参加这场展览,而不是工作所需。
沈书语缓慢踱步在白色干净的地面上,很好奇场景展览背景装饰用了什么材质,才能让人看起来如此清新高科技,处处透露着超脱俗世的视觉效果。
她站在3D立体光影前,神色平静地看着舞动的小小人。
直到光影的另一面,出现两道熟悉身影。
沈书语直起身子,微微睁了睁眼睛,长睫的靛蓝色灯光前微微沾染上色彩。
谢宗臣穿着见宽松的黑色t恤,头发整理的一丝不苟向上梳起,露出额头,戴着黑色墨镜,又痞又帅。
他抓着路素的手。
沈书语目光顿住,下一秒下意识收回视线。
人多的时候习惯伪装,但只有自己的时候,第一反应就是她最想做的事情。
沈书语觉得尴尬,也许没人能够理解她。她以前一直觉得,自己长大之后,会嫁给谢宗臣。
即使他从小就对她爱答不理。
看见熟悉身影,谢宗臣的视线没离开过她,他捏了捏手心里柔软细腻的指尖,连同路素和他一起看。
直到沈书语假装漫不经心地抬眸。
“你也在。”谢宗臣抬了抬下巴,牵着路素走进了些。
沈书语双手交错置于身前,笑道:“我跟公司一起来的。”
谢宗臣挑眉,看见不远处的男人。
秦业诚这人很会装,他像视而不见般看向别处,谢宗臣无法分辨他是没看到还是假装。毕竟两人的关系,如同腐朽的苹果,从内到外都是烂的。
沈书语和路素打过招呼。
路素穿着一件奶白色连衣裙,和谢宗臣的黑形成极大反差。她的模样看着乖巧,眼神里总有股灵动的光,漂亮得不像话。
沈书语想起上次和谢宗臣聊天的事情,轻轻抿了抿唇:“我上次告诉你我来,问你什么时间到,你没告诉我。”
“那会儿没决定好。”谢宗臣漫不经心地回。
沈书语只是笑笑。
或许是顾及到她身后不远处的人,两人只站定稍短时间,就同她说了再见。
但沈书语却木着一张脸,转身之后,秦业诚正在一张硕大展台前等她。
展览会明日开幕,今日能到场的,都是主办方特邀嘉宾,进场有人数限制,场地显得空旷无比。
他独自站在露台前,背后是一盏硕大的3D 全息投影,海洋深处的景象,如同他这个人一样深邃,令人充满恐惧。
但是她好像已经没有那么怕他了。
他淡声问:“你和他关系怎么样?”
沈书语知道他说的是谢宗臣。
她说还好。
秦业诚轻笑一声,问:“你觉得他这个人怎么样?”
沈书语一时之间又拿不准他问这话的意图,只能模棱两可地说起谢宗臣在业界的评价,总之这样说来没有纰漏。
她的视线随着面前的光影变动,心中却在揣摩秦业诚问这个问题的意思。
秦业诚和谢宗臣不相往来,沈书语问过许朗缘由,也问过谢宗臣,唯独不敢问秦业诚。
虽然到现在,她也不清楚其中真正原因,但能预料到,这两人的性格不合宛如一山不容二虎。
秦业诚没接茬,又问她:“你觉得我怎么样?”
沈书语想了想,又以同样话术回应。
秦业诚侧着身子看她,眸里的讥笑表明他早已洞察一切,他冷哼一声,说:“又不是问这个。”
沈书语被这话惊到,心里思忖着秦业诚到底是何意思?隐隐之中又好似有种预感。
怪只怪这人向来都是这般难以捉摸,一句话说完便表情骤变,看她一眼,甚至再也不看,也不会再给她多想的时间。
微怔间,就听面前这男人说:“晚上一起吃个饭,就你和我。”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入V,三更么么哒
下本文《戏雨人间》
室友新交了女朋友,游也见过一次。
肤白貌美,说话温柔,腰细的他两手能抓起。
但室友这人他不好评价,他竖起手指点点,这个月貌似第三个了。
这个坚持了三个月,终于换人了。
只是无缝衔接还是道/德/沦/丧,他还是不好评价。
直到那晚,有人拍拍他肩膀,问他愿不愿意和她玩个游戏?
他问什么游戏?
黄熙雨声色依旧温柔,像是春日里细雨缠绵,一字一句地告诉他说:“恋爱游戏。”
他看她的眸色渐沉,声也极低,“玩就玩真的。”
她沉默数秒,说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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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熙雨每次路过成/人/用/品/无人售卖厅时,心里都会小声发起疑问——
真的有人会买吗?
不会吧……太羞耻了也
直到有一天她自己踏入那扇门
半小时后,游也打来电话——
他吸了吸鼻子,冻得牙齿发颤:“挑完了没?等你等得都下雪了。”
黄熙雨手指还点在售货机架的方格中,缓缓转眸,透着厚重门帘望过去。
游也坐在摩托车上,长腿半屈,脚踩平地,看她的眼神似是无奈又似是咬牙切齿。
“赶紧的。”他用口型喊她,“小、祖、宗。”
双c/恋爱期间都是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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