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语神色微变,显然是被秦业诚这话惹得不悦。想到他方才让陈助去车里寻手表,原来是故意支开人羞.辱她一番。
她瞪大了眼睛。
秦业诚问她:“你是不是都没骂过人?”
沈书语:“没有。”
他一脸讥笑,靠过来:“刚才在饭桌上,你直接甩他一脸酒,凭你沈氏大小姐的身份,也没人能把你怎么样。”
沈书语别过脸,低声说:“我不会。”
“所以说你是傻的。”
沈书语活了二十三年,即使沈博海对她多有管教,也未曾如此直白狂妄地训斥过她。在他这番言语刺激下,她的脸色越来越黯淡,和愈发沉闷的心情,盖过被制片人“调戏”后的反感。
他身上亦有淡淡酒气。
秦业诚沉声道,“我从来不强迫下属在生意场上靠酒量取胜,要靠脑子。”
他说:“那人当我的面让你喝酒,这是让我下不来台。”
沈书语深吸一口气。
可他竟还没说完。
“你不硬一点儿,丢得是我众诚的人。”
走廊中炽亮灯光变得刺眼,她抿了抿唇,胸口处卡一团气。她开始后悔被沈博海送来众诚。
秦业诚盯着她的脸:“对不对,大小姐?”
沈书语立刻说:“秦总。”
秦业诚居高临下:“怎么?”
沈书语胸脯微微起伏,气息尚不平稳。她想起许朗同她说过的秦业诚和谢宗臣之间的往事——他曾在谢宗臣没有得罪过他的情况下背后造谣生事,就因为两人在业内地位实力旗鼓相当,家世背景悬殊。他将那些得罪过他的中小企业搞到破产、声名狼藉。他是将脸面看得比天高的人,阴险至极。
沈书语生平第一次,感到如此生气。
因为秦业诚傲慢的态度,和无礼的发言。
她说:“我不喜欢。”
秦业诚蹙了蹙眉。
“我不喜欢这个称呼。”
“哦?”秦业诚看着她说,“然后呢?”
沈书语应了一声:“所以以后不要再说了。”
秦业诚冷冷道:“不喜欢就不是了?”
沈书语:“……”她秉着脸色,义正言辞道,“我丢了众诚的脸面,作为你的下属,我向你道歉。但你已经不止一次叫我大小姐了,我忍着没有反驳你。”
秦业诚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沈书语顿了好半晌,才道:“请你向我道歉。”
秦业诚敛起神色:“我不道。”
沈书语:“……”
她是很好脾气的姑娘,但在秦业诚面前,已经不止一次破防。似乎人人都有个例外,秦业诚就是她的例外。
秦业诚评价她此行为:“你真是名副其实的大小姐。”
沈书语瞪了瞪眼睛,心里顿时五味杂陈。怎么会有人就爱在人原则线上起舞,她愤怒地询问:“你是认真的吗?”
“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沈书语需要扬起脸才能直视他,那双带有轻浮和浪荡的眼睛打量她的神色与身材。她太清楚两人之间的关系,对方永远身居高位,自己处于下风。
气氛僵持不下,陈助理的到来打破了原有局面。
突然静默下来,沈书语却尴尬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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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京市以后,沈书语和谢宗臣、许朗一同吃了顿饭。
三人自小一起长大,谢宗臣、许朗大沈书语几岁,自然在各方面都比她履历丰富些。
沈书语回国前曾与两人相约,那次用餐谈话中“秦业诚”这个名字就出现了很多次,但那时的她并未在意,谁知道不久后的将来她便会任职于此人手下,饱受折磨。
许朗最后一个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妈的,刚一没长眼的踩了我一脚,我新买的Burberry啊!烦死了!”
“你又不缺这一双Burberry。”谢宗臣刚刚咽下一口酒,含糊不清道,“大方点啊,许总。”
许朗被这一声“许总”叫美了,自觉将此事翻篇过去,忽然想起什么,扭头对沈书语道,“叫我们出来有什么事儿?”
“有事。”沈书语义愤填膺道,“我入职众诚了你知道吗?”
“众诚?”许朗拉开椅子坐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秦业诚那里?”
沈书语:“对。”
“哎吆。”许朗拿了瓶酒到面前,假模假式道,“恭喜恭喜啊。”
沈书语无奈:“真心的?”
许朗笑嘻嘻道:“当然啊。”
“你就别打趣她了。”谢宗臣朝着沈书语抬抬下巴,“你看她那样儿,和我们上次见面,差了多少。”
许朗听到这话,才认认真真观察了一遍沈书语的脸,看起来是又瘦了点儿。
沈书语无奈:“我才上了不到一周的班。”
许朗挑眉:“你都干些什么?”
“都是很简单的工作。”沈书语实话实说,“就是——常常会见到秦业诚。”
“那敢情好啊。”许朗说,“你有这层关系,在众诚谁还敢压榨你。”
沈书语摆手。
许朗问:“怎么着?”
“我难道会拿着喇叭昭告天下——我爸和秦业诚认识,我靠我爸才进了众诚吗?”拿起面前的柠檬水,沈书语一饮而尽,“就这层关系,不要也罢。”
谢宗臣笑:“看来是被针对了。”
“比针对还可怕。”沈书语沉默三秒,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词来形容这种感受,只能说,“反正秦业诚这个人,你们比我更清楚。”
许朗笑道:“我又不是他同学。”
谢宗臣:“这么说来,就我是。”
沈书语听他们讲过很多次秦业诚,但没有一次是她主动问起,所以很多话她都没有认真听,到此刻只能再问一遍。
“你们当初是因为什么事情闹翻的?”
许朗一脸八卦神态地看着谢宗臣。
但谢宗臣的回答很是敷衍:“没什么好说的。”顿了顿,又道,“其实他这人有雄心壮志,实力与我相当,还是挺厉害的。”
沈书语嘴角抽了下,盯着他的脸看了须臾,而后便听到他说——
“尖酸刻薄、小肚鸡肠方面简直无人能敌。”
“哈哈!”许朗评价道,“你也不差啊!”
搁置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是部门同事李洁发来的消息。沈书语打开来看,对方询问她白日里交代给她的文件去处。
公司内网沈书语操作还不够熟练,不过她记得文件位置,她给李洁回复:「c盘/project.」
李洁:「下次注意,文件不要放在c盘。」
沈书语:「好。」
她搁下手机,许朗问她:“怎么了?”
“工作的事情。”
许朗哼了声。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提到:“对了,你怎么没去卓恒公司任职?反倒去了秦业诚那儿?你和卓恒更熟悉,卓恒也比秦业诚脾气好。”
提及此事,沈书语缓慢地呼出一口气。
“你问他。”
谢宗臣顺势抬眼,慢条斯理地说:“不都一样么?”
“我觉得不一样。”沈书语一字一句道。
“……”许朗看了一眼谢宗臣,又看向沈书语,“有事儿?”
“能有什么事儿。”谢宗臣环起胳膊,不甚在意道,“你废话真多。”
许朗“欸”一声,更加确定心中想法,“有事儿!肯定是有事儿!”
沈书语拿起柠檬水,小口小口吸着,恍若无事般看向别处。
谢宗臣学着她模样,看向另一边。
沈家和傅家是世交,两家有意成亲,成亲者则是沈书语和谢宗臣二人。
前些日子谢宗臣因为这件事和傅父闹翻了。
沈书语知道她不是谢宗臣喜欢的类型,她性格温婉,反应亦有些慢半拍。
她想,谢宗臣喜欢的,应该是雷厉风行的姑娘,或许是女强人,但她和女强人完全不沾边。
沈书语承认自己对谢宗臣有好感,但这种好感不足以令她摒弃颜面主动出击,倘若对方无意,做朋友也是很好的选择,只是这会儿许朗的追问令她难以开口诉说。
“宗臣你娶了书语得了。”许朗将事情猜了个七八分,语调一样,嬉皮笑脸地说,“那样书语也不用去众诚,饱受秦贼人的折磨——”
“我才不要。”沈书语打断他,咕哝道,“我才不要嫁给他。”
谢宗臣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冲许朗说:“听见没,这话可不是我说的。”
“是我说的又能怎样。”沈书语的声音不受控制的带了一丝颤音,好在她语速很快,勉强压下那抹委屈。
说完,她用吸管搅拌着柠檬水,将透明玻璃杯中的柠檬片儿戳坏,用莫名其妙的动作掩饰自己的心虚。
许朗眼尖地转移话题:“你戳那柠檬干嘛啊?你该戳的是秦贼人。”
沈书语咬牙道:“他再惹我一次,我、必、定、灭、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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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沈书语到了众诚,李洁就来提醒她:“你一直把文件放c盘吗?怪不得你那电脑会卡。”
沈书语:“你昨天不是已经说过了么?”
“哦,是吗?”李洁说,“我忘了呢。”
李洁刚走,隔壁同事就摇摇头,低声对沈书语说:“她这人就这样。”
沈书语缓慢点了点头,并未放在心上。
沈书语业务不熟练是她预料之中的事情,预料之外的事情则是有人会因为她的业务不熟练而对她冷嘲热讽。
“她到底是哪里空降来的,能力真的好差。”
“来部门一周了,出差占了三天,现在都还没开张呢。”
“……”
沈书语后知后觉地抬头,隔壁同事忍着尴尬,安慰她道:“你别在意,那些人就是爱嚼人舌根。”
“嚼谁舌根?”
“啊?”隔壁同事问,“你没听出来吗?”
沈书语缓慢地摇了摇头。
隔壁同事说:“挺好的,这样挺好的。”
此时九点一刻,主管高冉还没到。沈书语坐在最部门最靠里面的位置,她打开电脑整理李洁发来的文件,表情从容地好像身后那些人说得不是她。
同事移开视线,忽然诧异道:“你又换包了?”
沈书语:“嗯。”
“香奶奶。”隔壁同事惊呼,“这次这个也是假的?”
沈书语看了一眼包,还没回话,身后便响起李洁的声音:“肯定不是真的吧,我有一个朋友卖高仿的,像这样的包包才几百块,便宜得很。”
沈书语再迟钝,听了这话心里也会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她坐在工位上,李洁走过来,越过她薄肩,拿起她的包。
李洁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是很懂,她的双眼忽然绽放出亢奋的色彩:“你这包做工很好诶,多少钱买的?”
沈书语:“忘了。”
她只记得,这是她展示柜里,最便宜的一只包。
恰好此时高冉开完早会来到部门,她推开门,叫了声沈书语:“出来一下。”
沈书语转头:“怎么……”
高冉温和笑笑:“有人找。”
于是不等李洁问更多,沈书语就起身走向门口方向。
门外,陈助等候多时。
“沈小姐。”
沈书语诧异地问:“陈助理,你怎么来了?”
陈助理:“秦总让我带你去见他。”他询问道,“在这里工作感受如何?”
沈书语叹息:“有一个同事——好像有点儿针对我。”
陈助理表情骤变,语调生冷:“您放心,我一定会转达给秦总。”
沈书语:“……我不是这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秦业诚:?不相信我秦狗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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