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开学典礼的结束,军训的日程也悄悄过了半,因为是最后几日,训练的强度相比上周要松散许多。
再加上天气也没一开始那么热了,所以没什么拍摄的任务的时候,魏尔敏便会到自己院系的方阵那,盘腿坐在台阶的阴凉处里,一边看大家训练,一边和人群里的室友们挤眉弄眼。
负责金融系的教官是个严肃又不失幽默的小伙子,他本来就见不得人偷懒摸鱼,魏尔敏却还偏要在他眼皮子底下晃悠扰乱军心。
终于,她又一次不安分地与室友互动时,年轻的教官背着手走到了魏尔敏的面前,把她逮个正着:“和谁比拳头呢,要不要我帮你把人给叫出来啊?”
呆的好好的,最怕别人突如其来的关心,魏尔敏抿抿嘴,松开握的紧紧的拳头,竖起两个小树杈,尴尬又不失礼貌地比了一个“耶”,然后嘴硬地回答:“教官,我在自娱自乐呢。”
年轻教官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想到一个能治她的法子,于是似笑非笑道:“那行,那你正好准备准备,一会休息时间,训练场上几个院系会聚在一起拉歌,你过来给我们表演个暖场节目吧,也算是物尽其用、人尽其才。”
“哈哈,这就不用了吧。”魏尔敏笑容一僵,小时候别人学才艺的时间,她全用来玩了,没有才艺的人在众目睽睽下表演节目,这和公开处刑有什么区别。
“用的用的,我这也算知人善用了。”年轻的教官掐着腰看她,用最温暖的笑容说着最冷酷的话。
魏尔敏挤出一个微笑,试图通过装可爱蒙混过关,但是教官含着笑转过身去,只给她留下一个无情的背影。
服软无望,她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大脑开始快速运转,努力寻找着适合用来充数的才艺表演。
唱歌?不行,她五音不全;跳舞?虽然小时候学过几年,但是早随着岁月流逝还给了老师;单口相声?她话虽多,但是这点时间也未免太仓促……
真难。
休息时间到来,几个教官带领着各自的队员都聚集到一起,以排为单位依次坐下,在训练场上围成一个大圈。
教官估计已经提前和众人打了招呼,金融系的辅导员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到了训练地的广场上,招手叫她:“魏尔敏,快过来。”
她不情不愿地挪过去。
“怎么样?准备给大家表演个什么节目啊?”辅导员好奇地问她。
看起来教官并没有说清楚她为什么会表演节目,听辅导员的语气,似乎还觉得表演节目这事是她主动要求的。
魏尔敏胡闹惯了,张口就来:“才艺太多了,我还没想好。”
站在一旁的教官,恰到好处的插进来一句:“行,特批你今天可以表演两个节目。”
这属于典型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魏尔敏败下阵来,耍赖道:“我真没啥才艺,要不给我放最后,我在琢磨琢磨。”
“不行。”
“那好吧。”魏尔敏点点头,露出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提高音量大声说道,“各位好,给大家表演一个东北人与福建人进行成语接龙。”
同学们很给面子的鼓起掌。
辅导员笑着看她:“你这个才艺倒是新鲜。”
教官保持清醒,冷静地问道:“你一个人表演成语接龙?”
她赶紧答:“我需要找个搭档。”
教官示意她随意。
魏尔敏的目光飘向人群,开始打量起众人,见她看过去,她的几个好室友要么低下头,要么挪开了目光。
她憋着笑,故意向她们招手,三个人的头摇的像个拨浪鼓。
其实,搭档的人选魏尔敏早已经想好了,这种节目搞不搞笑全靠演出者的表演来决定,所以她的搭档必须是个很外向的人。她们宿舍的人,向胜男太内敛,朱玉航太胆小,刘岩太严肃,所以一开始就已经被她排除在外了。
但其他的人她也不认识,因为没有参加日常训练,所以她与同专业的人都不是很熟悉。思来想去,她将算盘打到了徐原洲的身上,他思维敏捷又热情疯癫,这活给他来干最好不过。
不过由于人一下子全拥到一起的缘故,她扫了一圈愣是没有找到徐原洲,只能扯着嗓门叫了一句,“徐原洲。”
徐原洲摸着脑袋,一脸茫然地从人群中站了起来。魏尔敏向他的位置看过去,眼神一扫,正好又看见了坐在他斜后方的姚川北,她冲姚川北笑笑,然后招手让徐原洲赶紧过来。
表演并没有难度。
所谓的东北人与福建人成语接龙,其实就是利用东北人与福建人的口音特色,将成语接龙往一个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
这个表演的特点是,越离谱就越好笑。
魏尔敏把自己临时写好的一些成语递给徐原洲看,徐原洲扫了眼,很快便告诉她自己准备完毕。
这么快?
魏尔敏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觉得他在胡说,有些将信将疑的,于是威胁道:“要是搞砸了表演害我丢人,你就死定了。”
闻言,徐原洲笑笑:“大家好,我是东北人徐原洲。”
这个介绍在她的文本上根本没有,魏尔敏很快反应过来,快速接道:“大家好我是福建人魏尔敏。”
徐原洲快速接过话茬:“魏尔敏,你知道如何用一个成语表达情投意合、心意相通这两个成语的意思吗?”
虽然这句话文本上也没写,但终归是绕到开始的地方了,魏尔敏放下心来,回答:“心心相印。”
表演正式开始。
心心相印、印贼做父、父相伤害、害想咋地、地老天方、方兴未耐、耐以生存、存生雪花、花混图强……
成语接龙的内容并不算新,甚至还有小部分人以前就已经听过,但是由于徐原洲和魏尔敏两人间强烈的化学反应与肢体语言,还是引得众人狂笑。
姚川北也笑了,笑完以后又觉得心酸与苦涩,魏尔敏叫徐原洲名字的时候,他是很羡慕的,虽然他并不喜欢在这样的场合成为焦点,但是那一刻他仍是希望,自己也能成为在众人注视中走向她的人。
但他也明白,就算两人对视瞬间,魏尔敏真的让自己上去了,他也做不到徐原洲这般泰然自若。
徐原洲和魏尔敏是有共通点的,他们都拥有那种家境优异的人特有的松弛感,不像他,需要时刻紧绷着,才能不露出对生活的倦态。
头顶的太阳晒的人心闷,姚川北深呼吸一下,他忽然想到,魏尔敏在百灵的几天,光遮阳的墨镜都换了好多个。
可明明,天上只有一个太阳。
姚川北自知,她与自己完全不同,他喜欢她身上的朦胧飘忽,也向往她可以翱翔在天际,可自己却被脚下的大地的困住,无论怎么野蛮生长,也触不到云端。
他们的联系,就像飞鸟与树,短暂的停留、片刻的栖息。
表演结束的时候,郝友谦带头起哄:“在一起!在一起!”
很快,整个广场上方都飘荡起整齐划一的附和声。
魏尔敏虽然没往心里去,但终究是个女孩子,仍是臊红了脸。
徐原洲很绅士,没有跟着人群起哄,也没有愣着看热闹,他比了个“STOP”的手势,安安静静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姚川北掏出自己那款老旧的直板手机,低着头劈哩叭啦地直打字。
那条短信他打了删,删了又打,本来超出数字上限的话,最后修修改改只剩下一句——
“今天的表演很好看,还有,我最近也开始读阿尔多斯的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