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百灵这天,魏尔敏起的比平常早一些,她在自己的行李中翻找半天,最后决定把自己来时带的那副耳饰作为礼物送给姚瑶。
虽然不是全新的,但毕竟是Tiffany,送人也并不磕搀,只可惜耳钉原本的礼盒没有随身带着,便只能装进用来放拍立得相片的透明密封袋中。
姚瑶正在背书,虽然现在处于假期之中,但她也仍保留了在学校上课时晨读晨练的习惯。魏尔敏把耳钉放在她的枕边,悄悄地退了出去。
时间还早,和章蔚说了一声后,魏尔敏骑上姚瑶的自行车飞快向姚川北家奔去。
她没什么能送给姚川北的,只给他带了一个巧克力,不太完美的是,因为高温的缘故,这盒巧克力摸起来似乎已经有些融化了。
不过也无所谓啦,心意到了就行了,姚川北应该不会介意这点小事,她一边骑着自行车,一边安慰自己道。
到姚川北家时,姚奶奶正在家门口的菜地中浇水,魏尔敏和她打招呼,说自己来找姚川北,姚奶奶摆摆手,说姚川北去镇上了,不在家。
她低头看看时间,又看看车篓子里的那盒巧克力,不死心地问,奶奶,那他什么时候会回来啊?
姚奶奶擦了把汗,说她也不知道。
魏尔敏有点沮丧。
距离出发时间只有一个小时了,她明白,自己大抵是见不到他了,虽然他们认识不久,但到底是相识一场,分开时却没能好好道别,真是遗憾。
最终她没再说什么,调转了车头,转身离去。也罢,这盒巧克力都融化了,送不出去也好……
距离启程的时间还有一会,鬼事神差地,她绕道去了大榕树那里。
时间尚早,大人们都忙在地里干活或在家里做饭,榕树下只有一群十岁左右的小萝卜头们正在玩耍,为首的男孩子举着一根系着红领巾的木棍,正对其他的孩子发号施令。
魏尔敏站在路边看了几分钟,很快便看明白意,他们是在玩两军对战的游戏,而那根红领巾,就是他们的旗帜。
她觉得这群小孩挺好玩的,招手唤他们过来,让他们把巧克力拿去分了吃。
几天的相处,这群小孩不像最开始那样不敢接近她,一溜烟地全围了过来。
负责分巧克力的人,自然还是那个举着“旗帜”的将领,他把“旗帜”递给魏尔敏,“姐姐,帮我拿一下。”
魏尔敏接过来,盯着那根有些发灰的红领巾,生了个念头,“这个红领巾是谁的?能送给我吗?”
“可以啊,我还有很多条。”那个孩子王回答道。
“嗯。”魏尔敏把红领巾从木棍上解下来,又询问道,“你们有没有笔啊,离开前我想许个愿望挂在榕树上。”
小孩子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给出了一个答案,“没有”。这时候人群中一个男生给出了不同的答案——
“可以让让姚振宇去拿,村口第一户养猪的就是他家。”
魏尔敏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还没来得及征求他的意见,就见他抹了下粘着巧克力酱的嘴巴,一溜烟跑走了。
远远地,男生回头看她,“保证完成使命。”
一群人都被他逗得哈哈大笑。
很快,小男孩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手里抓着一大把的笔。
魏尔敏看了看,这一把里有自有动铅笔、红色圆珠笔、蓝笔圆珠笔、黑色圆珠笔,甚至还有钢笔,但就是没有最适合在布上写字的毛笔。
她不想再麻烦这群小孩,反正祈愿布也不是什么正经布,笔也无所谓了,能写字就行。
于是便随便挑了跟黑色圆珠笔,把红领巾铺在自行车的坐垫上,弯着腰一字一句的写下自己的祈福语。
这群孩子平日看着调皮,但是她写字的时候谁也没有凑过来看,只是安安静静的站在一旁。
她欣慰的笑笑:“会爬树的举手。”
“我会。”
“我也会。”
一群小孩齐刷刷地全都举起了手。
魏尔敏把红领巾递给了那个看起来年龄大一点的,“你能不能帮我把红领巾系到树上去?”
说完又意识到不对,赶紧改口,“不对,不是红领巾,是祈愿条。”
小孩笑成一团。
孩子王接过红领巾,稍息立正敬了个礼:“定不辱使命。”
“小心点,别受伤。”魏尔敏不放心的嘱咐道。
好在山区长大的男孩子还是皮实,虽然他爬树的时候看着并不像昨天姚川北那样容易,但另外几个小孩在下面,又是托屁股,又是往上推的,不多会便也顺利的上了树。
魏尔敏没什么要求,让他随便系个地方后就赶紧下来,然后摸摸口袋,掏出十块钱递给他:“给你们买辣条吃。”
男孩摇摇头没接,她解释道:“是为了感谢你们帮我忙。”
男孩腼腆地笑,“不用不用,我们不是吃了你的那个巧克力么。”
“那行。”魏尔敏没再坚持,她也觉得真给钱话关系有点变味,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点该回去了,她和孩子们告别,“你们玩,我走啦。”
人群里马上传来此起彼伏的回复,“姐姐拜拜,明天见。”
魏尔敏笑笑,心里免不了有些失落,骑车飞快走了。
她想,没有明天啦,不出意外,他们应该没机会再见面了。
回到姚瑶家的时候,过来接她们的车已经等在门口,章蔚觉得她回来的太晚,念叨了几句。魏尔敏撇撇嘴,和姚父姚母道别,又和姚瑶拥抱在一起。
她说,希望在宁州能见到你们。
上午十点,载着宁州客人的汽车,缓缓驶离百灵村。而早出的姚川北,也终于忙完所有事情,启程从镇上回家。
半路,一辆疾驰的汽车与他在狭窄的山路上迎面相遇,他将电动三轮车往路边靠了靠,主动给汽车让出道,顺便回头看了眼,车厢里那盒刚做好的卤鹅。
今日他出门,主要是为了两件事情。一件是到农资化肥店里帮奶奶买些地里需要的肥料,另一件则是,把那只最凶的鹅带去镇上的家禽店里宰杀,然后送到村上熟人那做成卤鹅。
做好的卤鹅他分成了两份,一份留在家里和奶奶吃,另一份则是送去给“受害者”——魏尔敏。
一到家,奶奶正坐在门口择菜,见他回来,笑眯眯地说:“那个城里丫头来找过你。”
姚川北心中暗喜,面上不露声色。拎出一份卤鹅给奶奶拿进屋,马上调转车头,载上另一份卤鹅出门去:“那我过去看看她找我干嘛。”
不比走路,开着电瓶车,没几分钟便到了姚瑶家。
铁皮大门双双敞开着,姚川北直接走了进去,村支书握着一个红包坐在院子里,嘴里不停念叨:“这钱不能拿啊。”
婶婶站在旁边,语气不耐:“别叨叨了,又不是我收下的,她们放在枕头底下,我收拾床铺才发现的。”
这话听着有些奇怪,但姚川北没多想,和两人打招呼:“叔,婶。”
村支书冲他点点头:“姚瑶在屋里呢。”
“嗯。”他继续往屋里走。
村支书唉声叹气的声音,仍旧不间断的从身后传来,“上次捐款已经花了那么多钱,这里面又留了几千,这可怎么好……”
推开门,姚瑶正趴在桌子上,姚川北走过去:“干嘛呢?”
姚瑶回头,看清来人,一惊:“川北哥!”
“嗯。”姚川北的目光在屋子里扫了一圈,状似无意地问道,“魏尔敏人呢?”
姚瑶又趴回桌子上,一副蔫了的模样:“回宁州了。”
“啊?”姚川北怔住,几秒后才慢慢回过神来,“之前不是说的后天回吗?”
“提前了,好像是宁州有什么事。”
“哦哦。”
房间里陷入沉寂。
姚瑶把玩着手上的耳钉,慢慢直起身来:“对了,你找我有事啊?”
姚川北垂了目光,“没事,我随便逛逛。”
看见手上的卤鹅后,又猛然清醒,“我先走了,这个卤鹅给你吃。”
说完将卤鹅放在桌子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姚瑶美滋滋地看了眼男生的背影,拆开打包盒,虽然份量不大,但全是鹅腿、鹅翅这些部位。
她心里扑通扑通的,小声说道:“谢谢,我会好好吃的。”
从姚瑶家离开,姚川北没有直接回家,他先去石桥上溜达了一圈,然后又拐去了村口那边。
大榕树下仍是老样子,打牌的、闲聊的、择菜的、织毛衣的……看起来好像谁也没少,又好像变得没那么热闹。
他抬头去看那个风铃,一个古铜色的铁制的物件,在众多的红色祈愿条中,是那样的格格不入。
?
大榕树上好像还有个不一样的东西,姚川北眯着眼仔细分辨,看清楚后无奈的笑笑。
真行,不知道是哪个捣蛋鬼,居然挂了条红领巾在榕树上。
回去的路上,一群鸟从姚川北头上飞过,他想起魏尔敏对自己的形容——大榕树,也想明白了魏尔敏的特性,她是百灵留不住的飞鸟。
二零一一年八月八号,这天是魏尔敏离开百灵村的日子,也是立秋。
十八岁的姚川北,在那天明白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道理——夏日遇到的人,会在秋天消失。
作者有话要说:百灵部分杀青,转场宁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