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晚在酒吧遇见贺不辞,她不记得后来是怎么收场的,只记得在那句破碎又清冷话之后,他们没有任何一句交谈,她很快就被马龙拉回了卡座。
印卿没喝多少酒,那杯鸡尾酒见底之后就离开了。
离开的时候,她下意识往贺不辞刚刚在的方向看过去,但是吧台前的那个位置已经空出来了,她默默收回目光,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回到家,望着客厅那一柜子的盲盒,她不明有些烦躁的抓了抓头,那原本尚好的造型瞬间变的乱糟糟的。
屋里边没开空调,六月份的天气已经很闷热,即便是晚上也不怎么凉快。
碰巧印卿不耐热,心里的那窝火越来越燥,随手拿了个发圈将头发绑起来之后,在桌上找到遥控器开了空调。
她习惯性调到了18度,之后从行李箱里面拿了两件衣服后就朝着浴室的方向走去。
洗完澡,她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清爽,屋子里面也因为开了长时间空调的原因凉快许多,原本的那股燥意也慢慢被清凉的感觉替代。
她捂嘴打了个哈欠,因为三十多个小时的奔波,她只觉得现在到头就能睡,对于客厅那堆手办,印卿只想明天再弄。
睡觉关灯的前一秒钟,她忽然想到什么,拿起一旁的手机点开橙色购物软件,下单了一定数量的收纳盒。
之后息屏,卧室的光源全然散去,迎来漫长的黑夜。
……
第二天她是被云巧的电话吵醒的,夏日的天亮的很早,清晨,鸟叫声不听,手机死亡的电话铃声在呼吸声匀称的卧室内响起。
印卿阖着的眸子紧眨,眉心微微动一下,轻蹙。她伸手在床头摸了几下抓到振动响不停的手机,滑动接听,一系列的动作都没有睁眼。
“……喂?”
来电的那位听到她这一声睡意惺忪的声音,立刻大喊大叫起来:“印卿你别告诉我你现在还在睡觉?你自己看看几点钟了!”
印卿被她的大呼小叫惊了一下,下意识将手机离远了一点。
她这才情不愿的睁开眼看了一眼时间。
七点零七分。
看到时间的印卿整个人清醒过来,她点开免提,继续阖上眼,微蹙眉忍着火道:“云巧,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昨天约的是几点钟?”
对方答的利索:“七点啊!”
印卿真的想破口大骂:“我拜托你用你那脑子仔细想一想,七点钟除了包子店还有什么店开着?”
话音落下,对方沉默须臾,弱声道:“星巴克和便利店难道不是店吗?”
“……”
“你挑我刺呢?”
印卿清醒了点:“这么早喊我干嘛?”
点到正题,云巧认真说:“昨天不是约了今天去看店嘛,然后装修师傅那边说后面一个月工程拉满了,就只有今天一天有空,我怕你看了不满意,到时候想改也约不上号。”
听她这么说,印卿瞬间清醒,她坐起身,一问三连:“什么时候?我现在起床,你在哪里?”
“……”
云巧:“我记得你家小区附近有挺多早餐店的吧,我现在出门,大约二十分钟后到。”
印卿眼皮瞬间沉了下来,随意应了两声后就把电话挂断了,又躺了下去。
再后来,她是被热醒的,印卿眨了眨眼,努力掀开眼皮,望着关紧的调风口和如桑拿房的卧室,印卿只觉得自己的火跟着室内的温度一并上来了。
她拉开房门,清凉的气息迎面袭来,印卿走过过道,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沙发上吃着肯德基早餐的云巧,电视机里还传出动画片的主题声。
“My little Pony——”
这女人,还知道给自己开空调。
注意到了过道处的动静,云巧也顺势抬头,嘴里刚咬下一口油条,她像个没事人一样朝着过道口的印卿招着手:“卿宝,你醒啦?我买了肯德基早餐,一起吃吗?”
印卿没理她,随意的抓了抓头发先去洗了漱,而后在云巧旁边的位置坐下。
一条腿的膝盖弯着,右腿搭在脚踝处,拿起桌上的汉堡慢慢拆着,也不忘问她:“我房间的空调你关的?”
“还能是谁?”云巧吸了口牛奶,“我刚刚怎么喊你都喊不醒,差点就上嘴了,结果你猜怎么着?”
印卿倒也配合,微扬眉梢:“怎么着?”
“你睡觉流口水!”云巧说得流畅又轻巧,像是真的在复述一件事:“看到你那模样我就下不去嘴,谁能想到我们印大美女睡觉竟然流口水!”
她洋装失望的长叹了口气:“唉,只是可惜当时光顾着睡觉了,忘记给你拍下来了。”
“……”
印卿扯了扯唇角,好像并不打算和她继续这个话题:“那还真是委屈你了。”
……
云巧帮她挑的门店在市中心的位置。
像这样的坐标,不论是周末还是工作日客流量都很多。
云巧发在S网上的招牌信息收到了投历,是一个刚高夸完的男高中生,她其实还有点疑惑的,怎么一个十八岁的男生会想到来婚礼馆工作?
虽然只是个前台,但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一男生愿意来婚礼馆打工,毕竟她上面给的兼职薪资可不高。
虽然心里面是这样想的,但她还是和人小男孩约了今天下午在店里面试。
印卿困得差点在沙发上睡着。
她没忍住打了个哈欠,语气懒洋洋的:“碎碎,你和他约的几点钟啊?”
已经一点十分了。
云巧:“他刚刚给我发微信,说是路上堵车得晚点到。”
印卿扯了扯唇角,环胸闭眸,懒散的靠在沙发上,无情的拆穿了他:“大中午的还是工作日,你和我说路上堵车?”
“五分钟,他要是还不来你就跟他说别来了。”
云巧:“……”
她眼眸微转:“你一个人忙得过来?”
印卿嗤笑:“怎么不行?”
“……”
男生是两分钟以后到店里的,在印卿规定的五分钟之内,随着店门被推开,印卿抬眸看过去的时候,神色肉眼可见的怔愣。
是昨晚在酒吧里问她要微信未遂的那个小屁孩。
也或许是印卿这一头粉紫发和少见的亚欧长相辨识度太高,男生一眼就把她认了出来,止步停在了店门口。
见这尴尬的气氛,云巧不明所以的眨了眨眼:“怎么了?”
印卿收回目光,重新闭上眼,若无其事的:“没什么。”
“你叫郁怀实?”云巧问。
男生颔首,在她们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一系列的动作很是自然。
“我看你和我在微信上说的是兼职?那个薪——”
云巧话音未落,被男生打断。
“长职行吗?”
闻言,云巧愣了一瞬,印卿也似有意思般抬起眼皮看他,昨天在酒吧的时候她以为只是个自大的小屁孩,没仔细看他,再看,这小男生的确是长了张渣男脸。
浓眉单眼皮,左眼卧蚕下有一颗不深不浅的泪痣,是她以前会喜欢的类型。
没等云巧说话,她先张了口:“长职的话是做六休一,负责前台招待和网络上的回复。”
印卿没看他,而是垂眸玩着指甲,语气也漫不经心的,像是要让他打退堂鼓一样:“薪资方面底薪1500,一单提成50。”
她微扬下巴:“接受的话,明天就来上班。”
“……”
云巧只觉得这姑娘疯掉了,长职底薪1500还没有她报出来的兼职薪资还低,更何况一单提成才50块钱?
这就算是小学生也知道不划算吧。
她微蹙眉,刚想和这小男生解释一下这老板娘脾气不太好,想和他重新谈一下,结果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小男孩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少根筋,直接同意了。
“行,明天几点?”
“……”
就这样,员工的问题也解决了。
和印卿在附近商场吃晚饭的时候,云巧算是憋不住心里的事,句句指责:“好不容易才招来一个人,差点就让你这臭脾气给气走了。”
印卿有些无奈,笑了笑:“人不是没走吗?而且我看他还挺乐意的,”
她涮了片肉:“还有,我这薪资还低啊?我那时候在慕尼黑兼职一个月才一千二诶?”
“你那是欧元!这能比嘛?”
倒也是。
云巧戳了块鸭血:“不过他居然没认出我来。”
“你那时候不戴着口罩吗?”她指了指云巧的黑框眼镜:“不还有这个吗?”
也是,以她的热度,这要是还能认出来,必是她的铁粉无疑。
吃好火锅,印卿又拉着云巧在二楼的家居店逛了一会儿,买了很多的东西和衣服,袋子多的两个人都不够拿的。
不过好在家居店的员工说可以免费帮她把东西送回到家,只是得等明天十点以后才行。但也至少比两人累死累活的拎着回去好。
离开之际,在商场三号门周边,印卿的目光被一家黄色的店牌吸引过去,整家店呈现的色调是明黄色的,黑黄店牌背景板上写着几个大写的白色英文字母——
POP MART
好像那些记忆深处零碎的记忆又忽然在脑海中拼凑起来,那些早就被她尘封在记忆深处里的碎片,倏忽像星沙一样袭风而来。
是她第一次遇见贺不辞的那家盲盒店。
只是没想到,已经过去这么久了,这家店的客流量仍然很高,有不少的年轻人进进出出。
印卿愣了一瞬,拉住了正想朝着门口走的云巧,抿了抿唇:“碎碎,我想去看看。”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云巧的目光停留在那家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店面上,差点没忍住一串脏话说出口:“不是印卿,还要看?你这么多年还没有看够啊?”
“喜欢的东西是看不够的。”
门口的展示柜里摆着的是前两天刚上市的新品,其实云巧有一句话说错了,印卿出国的这些年其实是没有碰过和盲盒有关的任何东西的。
一是因为外国并没有那么多的盲盒店。
二也是因为,她最开始接触这个的原因,也不是因为热爱。
好像从过去就一直有一个说法就是,你越是期待,落空就越大,反而你随性一点,好像幸运的事就都落在了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玄学在印卿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的。
印卿把手里拎着的袋子塞到云巧手里,在店门口拿了一个购物袋,将展台新品剩下的散盒全都装到了袋子里去结账。
“……”
云巧忍住没说脏话:“喜欢这个系列直接端盒不就行啦?素素你这样买很容易重复的呀。”
即便这样,但是她好像丝毫不在意的,还是坚定去结账的决心。
在结账台,店员一个个盲盒扫过去的时候,印卿觉得她眼熟,但是那张脸就是在脑海中浮现不上来,模糊至极。
直到扫完最后一个,店员想要问她会员时,抬头两人视线相撞的那一刻,她似乎是一秒就认出来了她,语气也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是你呀!”
印卿眨眨眼,她今天出门的时候忘记戴美瞳了,之前上学那会儿也因为戴不习惯后来就没有戴。她的眉心微微蹙了下,仔细想了想,忽然想到了什么,唇瓣微张:“你是当年那个店员姐姐?”
这么多年过去忽然被人想起的感觉其实是一种很奇妙的滋味,就像是新田有一股暖流流过。说来也巧,印卿以前每一次来这家店的时候,都是这个店员在职,好像很少会是别人。
印卿莞尔:“很巧。”
……
她像以前一样,仍然是蹲在店门口拆的盲盒。
从一开始的面无表情一直到最后的眉心微蹙, 印卿只觉得自己整个人的血压都要上来了。
“我真是服了,”她微微皱眉:“碎碎你说我这手气是不是天生就非,拿什么就什么不好,好像就是我把所有的雷款都抽完了。”
云巧眼眸微转:“你今天才意识到吗?”
“……”
正当印卿还想要开口吐槽时。
一道熟悉的声音忽地在她耳边响起,她下意识屏住呼吸。
“这款新品全都卖完了吗?”
店员:“是的,目前断货了,最后的九个刚刚被这位小姐全都买掉了。”
她只觉得在店员这句话的话音落下之后,有一道冰凉却又灼热的视线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印卿咽了咽口水,视线从面前地上的这一堆一模一样的盒子和袋子上挪开,慢悠悠的转眸,在下一刻,和那双桃花眼的目光在半空中相交。
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抬手指了指自己面前这一堆全部拆盒拆袋的雷款盲盒,慢吞吞开口:“要吗?我给你装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