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波望向对面的冬至。
对方与他一样,正在墙壁上缓慢挪动,时不时应付两只异兽的袭击。
这个人之前受过内伤,至今没有好全,可对方一样坚持到现在,没有将担子都卸给自己,刚进特管局的时候,刘清波看他软萌好脾气的样子,觉得这种人怎么也能进来,那肯定是考官瞎了眼,但后来他认同了对方的实力和毅力,直至此刻,他不能不承认,对方心里的坚持和骄傲,可能半点都不会比自己少。
一个出生在冬至,平平无奇的名字,预兆着冰雪大地,万物归藏的日子,却有经得起烈火淬炼,金石锻造的性情。
这是他的搭档。
有这个搭档在,他可以放心将后背托付。
心念转眼即逝,刘清波感到后背骤然一凉。
就是这里!
他没有丝毫犹豫,转身,举剑,劈下。
霎时如开天辟地挽造化之功,无边火海亦要为此折服,剑光在烟火弥漫的空间中竟生生撕出一道裂口!
但在他转身的刹那,火生风生两头异兽也因此觑见他的空门,嘶吼一声,不约而同扑了上来。
说时迟,那时快,几乎是同时,冬至后手已至,剑随身动,锋芒横扫风火,两头异兽瞬间化作星火余焰,轰然消散于无形!
两人从撕开结界的裂口中翻滚出来,尘土满面,狼狈不堪。
唐净鼓了几下掌,赞赏道:“你们默契挺不错的啊,怎么发现那里是阵眼?”
冬至早在羊城跟人魔交手那会儿就见过唐净了,刘清波虽然没有见过,但并不妨碍他猜出对方的身份,甭管局长还是什么领导,先翻个白眼再说。
他们是来汇报工作的,不是来接受考验的。
舒壑上前扶起他们,歉然道:“我也是受人之命,见谅见谅!”
冬至嘴角抽搐,也很难保持平和的态度:“唐哥,你这欢迎的方式,可真是别出心裁啊!”
唐净笑道:“不特别一点,怎么表示对你们的看重?不过你们也别生气,待会儿我有好东西给你们,先回答我,你们是怎么发现阵眼的?”
冬至看了刘清波一眼,见后者没有说话的兴致,只好认命负责解答:“空间被结界密封,但任何结界都不是完美无缺的,风生火生是相生的异兽,杀也杀不掉,就算有水也无济于事,只能另辟蹊径。结界里唯一的出口,肯定与外界相连,既然如此那就不会受到火势的影响,而四周墙壁被火燃烧温度升高,唯一温度正常的,自然就是出口。”
舒壑微微动容,眼中不由流露出惊异与欣赏之色。
唐净点点头:“很好,先让舒壑带你们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半个小时后,我们会议室见。”
舒壑对他们笑道:“跟我来。”
去洗漱的路上,刘清波忍不住问他:“刚才那两头异兽,到底是真实存在还是幻觉?”
舒壑笑了一下:“当然是真的,它们比较特别,不过也不是无敌的,你们之所以觉得它们无法打败,只不过是因为还没摸到它们的弱点而已。但话又说回来,之前唐局这样的小恶作剧,没少整过从地方办事处过来述职的同事,能像你们这样在一个小时内突围而出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刘清波撇撇嘴,心里不爽,故意挑刺:“我们等会换上的衣服,怎么确定尺码符合?我不穿别人穿过的。”
舒壑回头道:“放心,都是全新的,各个尺码都有,不过款式就比较单一了,都是休闲裤加T恤,从前我们出任务经常回来一身狼狈,后来唐局就让人购置足够换洗的衣服,免得我们还得跑回家,省了不少时间。”
但这样的办法也得华东分局这种不缺钱的主儿才想得出来,换作西北分局或者东北分局,基本是不可能实现的。
冬至就挺好奇:“每年上头拨给分局的经费不都是一样的吗,难道分局这边也自己创收了?”
舒壑哦了一声:“你们有所不知,很久以前我们这里流行一句话,宁要浦西一张床,不要浦东一间房,那会儿浦东地价还便宜到没人要的时候,我们前局长就很有眼光地入手了,用经费登记为训练用地,后来浦东地价大涨,他转手就卖出去,又在郊区承包了一些土地转租给别人,每年经费肯定是不愁的,连带我们修炼场所都有了。”
冬至跟刘清波面面相觑,心想跟这比起来,他们卖奶茶点心,那完全是在过家家。
一个小时后,冬至他们收拾干净,重新坐在会议室内。
大片阳光从落地窗洒入,近处的高楼与远处的黄浦江尽收眼底,非但壮丽山河能令人发出惊叹,面对这样的都市丛林,观者同样容易生出人类用聪明才智改造世界的感慨。
唐净早就习惯每个头一回进会议室的人都会下意识往落地窗外望,几秒过后,他敲敲会议桌。
“开会吧。”
会议室内除了冬至他们,还有一个面生的年轻男人。
唐净道:“都自己介绍一下。”
男人咧出一口白牙:“我叫霍诫,霍元甲的霍,训诫的诫,来自终南山,无门无派。”
终南山多隐士,据说直到现代科技快速发展的今天,还有几千人在山中苦修,其中不乏低调隐世的高人,冬至没想到自己今天见着一个活的了。
“你好,我是冬至。”
刘清波也点点头:“刘清波。”
唐净进入正题:“昨天动漫节发生的事情,你们都听说了?”
冬至道:“刚才听舒壑说了。”
唐净道:“我们现在正在排查魔气的来源,人手基本都派出去了,还有一些派出去协助寻找石碑,这件事你们应该也知道,所以现在分局剩下的人不多,有什么事,如果我不在,你们可以先找舒壑霍诫他们。”
冬至道:“唐局,昨天我们去看一个文化展,发现了一幅画。”
他将画从画筒里里抽出来,在宽大的会议桌上展开平铺,一边把昨天发生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
唐净没想到他们去看个展览还有这种奇遇,都围上来将画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当然重点是那块溪边半露泥土的石碑。
“你们跟总局那边汇报过没有?”
冬至有点语塞,不知道该说有还是没有,毕竟这种事情在工作上属于越级汇报,但从私人感情上来说,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寻求师父的意见。
唐净没有得到回答,抬起头看他一眼,似笑非笑:“我不会找你茬的,放心说吧。”
冬至轻咳一声:“说了,龙局的意思,是将画送过去,总局会转交给西北分局来处理,毕竟少华山在西北,而且这幅画成于明代,距今几百年,恐怕要做好石碑已经损毁的心理准备。”
唐净颔首,对他们在跟向牧打交道过程中的表现表示赞赏。
“今天开会,主要跟你们讲几件事。”
唐净道:“上次你们在鹭城接连遇到的两个案子,一是国际通缉犯山本清志潜入鹭城制造灭门分尸案,此人在东南亚犯案累累,东南亚有个白袍降头师协会,集合了泰缅越马等几个国家的白袍降头师,也已发出通缉令通缉山本。”
见他们对白袍降头师的概念不甚了了,旁边的舒壑就补充道:“降头术盛行于东南亚,降头师中有白袍和黑袍之分,一般来说,白袍降头师倾向于遵从世俗法律,与普通人混居,救死扶伤等,黑袍降头师行踪诡秘,良莠不齐,大多是特立独行,不参与官方组织。”
唐净继续道:“我们跟白袍降头师协会一直保持联系,现在有证据表明,山本用的傀儡分身术,可能来自某个黑袍降头师,这些人大多隐居丛林和高山里,很难找到踪迹。而你们后来遇到的韩祺那个案子,根据白袍协会那边的反馈,她明显也是受了黑袍降头师的蛊惑和蒙骗,在东南亚,这种为了名利蒙蔽理智,受骗上当丢了小命的例子不在少数。”
“所以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两个案子之间是有一定关联的,山本跟韩祺那件案子的降头师,很可能是一伙的。”
上次冬至他们消灭韩祺腹中寄生的那缕魔气时,曾经听见对方念出一串梵语人名,事后证实这个名字正是印度传说中的天魔,这件事也因此立马汇报给了分局和总局。
冬至思路跳跃很快,立马想到更久以前,何遇跟看潮生他们在云南抚仙湖底发现的魔气,云南离东南亚很近,说不定跟天魔也有关系。
他将这个疑问提出来,唐净道:“不错,现在上头也想到了这一点,但现在最大的难题是对方隐蔽身份,防不胜防,我们又不可能为此闭关锁国,所以国际间合作十分重要。”
刘清波也有问题:“照这么说,天魔和人魔之间是不是也有联系?”
唐净却摇摇头:“天魔和人魔,只是古人为了方便区分,为他们分别取的名称罢了,而我们直接沿用古籍的称呼。在西方,叫法又有所不同了。目前可以得知的是,人魔与日本方面联系密切,他几次与阴阳师合作,对石碑下手,可见日本那边还有一股更大的力量在背后操纵,他们的目的是石碑。而东南亚这边,暂时没发现天魔跟石碑有关联,所以可以先看作是两股不同的势力。”
他道:“现在国际形势日益严峻,不光是日本和东南亚这边,根据我们收到的反馈,不少国家地区出现古怪棘手事件的几率明显上升,以后类似的案件恐怕会持续增多,尤其是华南一带,人口众多,鱼龙混杂,又是连接世界各地的窗口,像山本这样伪造身份潜入境内的修行者,早期很难被发现,我希望各位都提高警惕。”
环视一周,见众人都没有异议和补充,唐净道:“好,那就散会,冬至和刘清波留下来。”
等舒壑跟霍诫离开,唐净拿出一个盒子,往冬至那里一推。
“这里面是龙虎山的上清丹,你上次跟山本交手,伤势还没好全吧,拿回去服下,疗内伤的。”
冬至连忙道谢,打开盒子,里面有三颗,木朵上次也受了内伤,正好带一颗回去给她。
唐净终于露出熟悉的笑容:“私底下叫我唐哥就行,觉得这里环境怎么样?”
冬至也笑道:“那简直是土豪一般的配置,老实说,总局座落的地段虽然也金贵,可看着就是没这儿气派!”
“其实选在这里是有原因的。”唐净起身走向窗边,居高临下,望向远处江上来往的船只,“你们看外面高楼林立,车水马龙,是不是如同看见了一座城市中心的命脉?”
冬刘二人都点点头。
唐净道:“我们身份特殊,职责特殊,选这个地方,不是为了让你们俯瞰浏览申城的风景,而是为了让所有人看到,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申城能够继续保持这样的活力,这双眼睛所能看见的繁华太平,需要有人去守护。”
冬至与刘清波顿时肃然。
想必每一个初来乍到的人,都会感叹华东分局的阔气,而后,又被这样的立意所震撼与折服。
唐净恢复轻松调侃:“话又说回来,上清丹的事,你不用谢我,是你师父特意交代我给你的,不然,我怎么知道你受了内伤?”
冬至一怔:“我也没告诉过他。”
唐净挑眉:“你俩通电话了吧?你受没受伤,他还听不出来?要我说,龙局对徒弟也是独一份的好了。他本来交代我给你两颗,不过你们刚才临危不乱,表现不错,多的那一颗,就算是我私人自费赠送的礼物好了。”
修行者的身体素质比普通人好,同样的,不受伤则已,一旦受伤,普通伤药肯定见效不大,龙虎山和圆明宫的伤药在黑市上已经炒到十几万一颗,还有价无市,想买都不一定能买到。
好药不嫌多,冬至眉开眼笑收下,谢过唐净。
唐净却话锋一转:“你们是因公受伤,伤药再难得,也没有你们的性命重要,以后学一招,因公负伤之后要主动申请伤药。还有,既然你们来了,就不忙着回去,这里有个案子,现在分局缺人手,你们正好去看看。”
冬至刚感动还不到几秒就破灭了,原来他们是过来当苦力的?
两人无语地拿过文档翻阅起来,一边听唐净说道:“一个人工湖,原来是水库,到现在,夏天经常有人下去游泳,水很深,据说连着淀山湖,每年总会有那么几个人溺水丧命。”
刘清波皱眉:“难道就没有竖立禁止游泳的警示牌吗?”
唐净反问:“你觉得那个有用吗?”
刘清波:……
牌子是竖了,上面还写着“此地水深,多有溺者,禁止下水”,但没有用,想作死的人,无论如何也拦不住。说白了,是命该如此。
唐净:“以前我让人去看过,清了一点东西,后来出事的少了,但今年又多了起来,从夏天开始,到现在,一共死了五个。我怀疑水下还有东西没清干净,本来想等这边忙完一段再派人去看看,现在正好你们来了,这个案子就交给你们吧,鹭城那边有木朵跟张充在,如果有什么事,你们可以随时赶回去。”
领导发话,他们能不答应吗?
当然不能,所以冬至和刘清波认命地看着资料。
档案上面说道,那个人工湖叫望月湖,从十年前起,每年就都会发生溺水事件,死亡人数也很规律,七个人,后来这件事被报上去,引起分局重视,唐净派人去查看,发现湖底下有水猴子。
水猴子在民间被称为水鬼,据说是人淹死之后无法轮回投胎,为了找到替死鬼,就不断地去害人性命。但实际上,修行者知道,水猴子实则是一种妖魔,擅长用幻术迷惑人,把人拖住水中淹死,然后吸取神魂为食,牲畜它也吃,不过对水猴子来说,肯定是人类更加美味。
唐净道:“当时是舒壑跟霍诫去的,他们消灭了一只水猴子,在那之后,望月湖平静了两年,虽然偶尔也有人溺水,但跟妖魔没有关系。直到今年,据说有人看见湖边有异兽头颅出没,还有一对情侣在湖边散步,不小心失足落水,监控上面显示那两个人原本离湖边还有一段距离,后来只救起一个,男的说女朋友当时不知怎的非要下水。除此之外还有另外四宗案例,其中有两个是旁边私立中学的学生,你们有空也可以顺便去看看。”
冬至合上档案。
“明白了,我们会查清楚的。”
……
尹香雪是雅声私立中学一名初二学生,但与令人浮想联翩的美妙名字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她的身材过度肥胖,是典型容易发胖而又饮食不节制的青春期少女,为此她平时在学校没少遭遇异样的眼光,连带成绩和人缘也很一般,尹香雪为此自卑不已,连暗恋的男生都不敢轻易对朋友说出口,更不要说跑到人家面前去表白了。
明天是校庆,学校因此提前放学,让大家帮助各自的班级准备活动,这种需要露面的活动,向来是班上活跃女生的表现机会,尹香雪没份参与,她也不想凑上前去被人嘲笑,索性离开班里,在学校到处转悠散心。
不知不觉,她来到学校北面的望月湖。
望月湖占地不小,中间一座桥,将湖分为两半,桥这边归雅声中学,桥那边是公共用地,供市民赏玩,学校为了安全起见,就将通往桥的道路都给封起来。也就是说,学生只能在湖这边走,没法去另外一边,而且湖边垒起小腿高的石头,高低不一,具有观赏价值的同时,也是为了防止学生失足落水。
尹香雪没有游湖的兴致,更不打算在寒冬腊月下水游泳,于是她转身就准备折返。
谁知在这个时候,她看见一个人。
他们学校的校草和男神,也是她暗恋的对象,江朗。
除了他之外,还有另一名女生,尹香雪依稀认出那好像是他们隔壁班的班花方安安。
出于那一瞬间莫名其妙的心理,她没有离开,也没有上前惊扰两人,而是选择了一处隐蔽的角落,不远不近看着他们俩。
此时天色已经逐渐暗下来,湖边路灯亮起,但总归不如白天明亮,湖面幽暗粼粼,树影倒垂森森,连带将那两人也都罩在了阴影里。
尹香雪听见方安安对江朗道:“江朗,这里太黑了,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吧!”
江朗忙道:“安安,我有重要的话要对你说!我、我很喜欢你,你可以成为我的女朋友吗?”
尹香雪早就在学校里听过无数关于江朗的传闻,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位高富帅学霸,可她没想到学霸男神这么纯情,居然把喜欢的女生找来这里告白。
她心里有点酸酸的,一方面知道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成为方安安,进入江朗的视线,另一方面又诡异地希望方安安拒绝江朗。
希望之神似乎听见她的祈祷,方安安还真就道:“其实我也有话对你说,你现在在学校里对我的关注,已经给我造成困扰了,那些喜欢你的女生都以为是我缠着你,我希望以后不要这样了。非常抱歉,我不能接受你,祝你早日找到更喜欢的人,再见!”
说罢方安安干脆利落转身离去,不单江朗没来得及拉住她,就连躲在角落里的尹香雪也看得目瞪口呆。
在学校里被无数女生追逐的校草,就这么被方安安拒绝了?
尹香雪看着方安安的背影,一时有点五味杂陈。
她羡慕对方的潇洒,又再度感到深深的自卑。
换作她是方安安,听见江朗对自己表白,一定高兴得晕头转向,哪里会管他的表白俗不俗套,别的女生高不高兴。
胡思乱想一通,尹香雪的腿站久了有点酸,忍不住动了动。
她发现江朗还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肯定是因为表白被拒而伤心。
自己要不要上前安慰他?
理智上尹香雪知道江朗根本不可能喜欢自己,但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女仍对爱情抱有美梦一般的幻想,觉得也许对方正处于伤心之际,得到她的温柔安慰,说不定就会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了。
还没等她纠结完,尹香雪看见江朗朝湖边的方向走前一步。
还不是想不开要自杀吧?她心里咯噔一下。
正要上去阻止,她就听到江朗欣喜道:“安安!”
哪儿呢?
尹香雪东张西望,哪里有方安安的影子?对方早就跑远了。
但江朗还在说话。
“安安,上次辩论比赛的时候,你在台上的表现太出色了,当时我就觉得,我可能喜欢上你了。”
“不要紧,我们可以先不公开关系,等明年毕业之后,我们一起升入高中部,再公开好不好?”
“不会啊,我不会影响学习的!”
尹香雪看着江朗一步步踩上湖边的石头,寒意从心底油然升起。
她想出声喝止,却不知怎的,也许是内心深处的恐惧制止了她,也许是理智告诉她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尹香雪眼睁睁看着江朗神使鬼差弯腰坐上石头,半身浸入湖水,身体一点点下沉。
湖面上,黑黝黝的怪物看不清身形,在湖面乍浮乍沉,而江朗居然还喜滋滋地拉着它!
尹香雪紧紧捂住嘴巴,身体僵硬得已经感觉不到存在,她的脸色煞白,眼睛瞪着前方,眨都不敢眨一下。
“安安,你要带我去哪里?”
江朗开开心心的声音传来,后半句却逐渐被水淹没,化为咕噜咕噜的水泡。
尹香雪眼睁睁看着江朗整个人消失在湖面,浑身发抖,缩在角落的阴影里,泪流满面。
她身上穿着羽绒服,裹得紧紧的,却分明感到凉飕飕的风不停地衣服里钻。
不知过了多久,尹香雪腿一软,整个人直接坐倒在地上,她倏地跳起来,手脚并用,连头也不敢回,连滚带爬往望月湖的反方向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