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一枝桂花探至眼前,冬至抬起头,是一棵低矮的桂树横过枝叶。

他顺手摘下一小段花枝,递给龙深。

“借花献佛。”

龙深接过桂花,顺势看一眼桂树,也就看见了桂树顶上的圆月,这才想起中秋快到了。

冬至也跟着抬起头。

“师父,中秋快到了,要不让我们过几天再走啊,不然一个人在外头过节,多凄凉!”

龙深看他一眼:“不要得寸进尺。”

能让他们晚几天走,是因为蒋局长想开动员会,这已经是破例了,要等到中秋……那怎么不干脆过完年再走?过了年还有下一个中秋呢,永远都不用出门了。

年年中秋,他以前是一个人过,后来是跟何遇看潮生他们一起过,已经没有什么团圆不团圆的概念。

冬至听他这么说,笑眯眯的,也不见沮丧,忽然却眼睛一亮,丢下一句“师父你在这里等我一会,我马上回来”就跑开了。

龙深看着他脚步飞快,跑进一家蛋糕店,不一会儿又提着个盒子跑出来,把盒子塞进他手里。

“鲜肉月饼,新鲜出炉的,皮酥肉嫩,我以前吃过,挺不错的,反正今年也没法跟你一块儿赏月了,这盒月饼就代表我陪着你吧!希望你以后每一年,都像这盒月饼,圆圆满满,开心快乐。”

他面带笑容,一面悄悄把手心的小玩意扣放入口袋。

那是买月饼送的小礼物,一枚粉红色的亮晶晶的心状钥匙扣,冬至本想把它也一并给龙深,犹豫了一下,却还是自己收了起来。

仿佛是悄悄将心意也藏起来,收拾妥帖,不让任何人发现。

龙深是从不收礼的,不管便宜还是昂贵,当初收下那盆玉露,后来就要多收个弟子,这现世报实在来得太快。

冬至显然已经很了解他师父的作风,没等龙深开口,就把话先堵住:“徒弟孝敬师父,总不能算是送礼受贿吧?”

当然不算。

龙深接过盒子,却微微蹙眉,心想这种情况需不需要回礼。

平辈朋友相交,当然是有来有往,但对何遇他们却不用,因为他们是下属,而且何遇跟看潮生这两只猴子很会蹬鼻子上眼,今天给一盒月饼,明天他们就敢来要求要加奖金了。

但冬至,虽然是下属,但也是徒弟。

大半辈子收了个徒弟,如同养了个儿子,下午宋志存他们聊儿子出息,也聊儿子孝顺,还聊自己怎么体贴子女,不让子女在外面费心,龙深都听在耳朵里,他觉得对徒弟,大抵也需要付出差不多的心血。

那送点什么好,总不能也买一盒月饼吧?

冬至不知道他在想什么,还问:“以前有没有人给你送节礼?”

龙深先是点点头,而后又摇头:“有,但除了单位发的,其它我都没收。”

冬至:“那以前过节,你都是怎么过的?”

龙深:“加班。”

冬至一噎,不死心道:“像国庆中秋,还有春节这样的大节日呢?”

龙深道:“写报告,修炼,处理事故。”

还真是充实。冬至无力吐槽。

“那你会不会觉得寂寞无聊?”

龙深淡淡道:“不会。”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是一个人,独来独往,孑然一身,自然也从来不知道什么是寂寞或无聊。

“没事,那以后逢年过节,起码都有一个可爱的徒弟陪你!”冬至笑嘻嘻道,他现在的脸皮锻炼得越来越厚,已臻化境。

龙深看了“可爱的徒弟”一眼,决定暂时不告诉他明天还要加大操练强度的事情,让他再傻乐一阵。

果不其然,第二天起,冬至就开始叫苦连天。

龙深比之前更加严格,集合时间也从原本的五点提前到四点,而且还会在大半夜突然毫无征兆把他叫到天台,然后二话不说就开始出手攻击,要么亲自下场,要么自己不露面,派一只像阴阳师驱策的式神那样的幻兽,毫不留情,以置他为死地来操练。

在这种情况下,冬至不得不调动自己全部所学,费尽力气来应付。

他本来以为龙深的试炼起码还会保障自己基本的性命安全,但在被幻兽当头一击拍出满脸血,脑袋又差点被对方的血盆大口吞进去之后,他就知道,龙深是来真的了。

冬至欲哭无泪。

他知道师父是为了他好,为了他以后能有自保的能力,为了大幅度提高他的能力,免得以后出去了小命不保,但说一千道一万,现实全是血泪。

一周很快过去。

大家原定准备去分局报到的日子又顺延了一周,因为蒋局长想开几天座谈会,动员大家下基层历练,让新人不要有抵触情绪云云。

众人都是亲身体会过蒋局长的开会功力的,比起还要在这里洗一周的耳朵,大家还宁愿早点去分局报到。

最惨的是,龙深似乎知道他们开会就仅仅是开会,没有什么太重要的内容,每天的操练依旧没有停下,甚至故意为了挑战冬至的承受极限,内容和难度又往上加了一重,直把冬至练得苦不堪言,白天开会也跟一颗快要晒蔫了的白菜似的,无精打采。

蒋局长开会是不用打草稿的,只需要列几条纲要,就能滔滔不绝讲上几个小时。

本日会议内容主要是忆苦思甜,讲述特管局成立的历史,当年的办案条件是如何艰苦,特管局前辈们如何不容易,现在又是如何日新月异,连给新人的培训都用上中美最新的研究成果,搁从前哪有这么豪华云云。

这番话大家之前已经听过无数次,差不多都能背了,秋高气爽的午后,蒋局长的声音宛若最甜美的催眠曲,催得人昏昏欲睡。

刘清波强撑着没打呵欠,结果扭头一看,一个脑袋赫然入目。

冬至已经睡着了。

他龇牙咧嘴,忍不住戳戳对方的腰。

冬至怕痒,下意识动了一下,睁开一只眼睛,看见是他,又合上,换了个方向继续趴着睡。

这是笃定自己不会告发他吗?刘清波都要气笑了。

冬至把大大的笔记本竖在桌面上,将脸挡得严严实实,蒋局长正在上面激情洋溢发表讲话,暂时还没注意到下面的小动作。

刘清波再往旁边扫了一眼。

巴桑正一手拿笔假装在记笔记,另一只手则放在桌子下面按手机发信息。

谢清柠双手引在书桌下,扯着操纵傀儡的丝线,也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

张嵩趴在桌子上,拿着笔在笔记本上谢写写画画,反正肯定不会是蒋局长的讲话心得。

李映一手撑着下巴,也在偷偷按手机,刘清波余光一瞥,仿佛是外卖的界面。

敢情全都没在听讲,连李映都这样,刘清波算是彻底服气了,但他还是不想让冬至睡得那么香甜,伸手往对方腰上又是一戳。

连戳三下,冬至才动了。

他拿手机给刘清波发了条信息:我今天四点就起来了。

刘清波很快回复:偷鸡摸狗?

冬至:师父让我起来修炼。

这是成心炫耀吧,刘清波咬牙回复:我要跟蒋局告状,说你一听他讲话就睡觉。

冬至:别啊老刘,你看其他人也在开小差,就你认真在听了,你也玩会游戏吧乖,让我睡会。

刘清波:龙局的御剑你学会了没有?

冬至:怎么可能?我现在才刚学步法,师父说御剑起码要到你那个程度,才能开始琢磨,我现在就想也不要想了。

刘清波看见这句话,心里顿时五味杂陈,高兴的是龙深肯定了自己的能力,可就算如此,他的徒弟也不是自己。

他问冬至:你确定去哪里实习了没有?

冬至:师父不肯说,你呢?

刘清波说了个地方。

冬至回了个羡慕的表情:恭喜啊,虽说是办事处,也是省会城市了,我估计没有你这么好运,师父肯定会把我踢到某个三线城市去的。对了,你的飞景剑找不回来怎么办?

刘清波一看这事就来气:还能怎么办,你去帮我捡回来吗?

冬至自知失言,忙回复道:抱歉抱歉,我师父那也有不少藏剑,要不我去和说一声,看他能不能拿一把出来赔给你?

刘清波没好气:有本事你就别拿你师父的东西来赔!

冬至发了个可怜的表情:我没有啊,连长守剑都是师父给的,我只能下半辈子给我师父做牛做马来偿还了。

刘清波出身剑术世家,家里自然有不少藏剑,飞景剑固然珍贵,对他而言却非唯一。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自己之所以没能被龙深收入门下,是不是与此也有关系?

如果长守剑给他,他固然也会珍惜,却不会像冬至一样,将其当作唯一。

他问冬至:龙局有没有教你练剑的法门?

冬至倒是毫无保留:有,他说但凡器物,必然有灵,用剑之前,要先与剑器建立联系,只有心灵与剑器契合,才能更加得心应手。

这番话,当初龙深在天台授课的时候,就已经跟所有人讲过了。

但此时听来,却有另一番不同的感悟。

刘清波忽然明白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了。

他从小到大用过很多剑,而且都是名剑,飞景剑是他近期最为得心应手的一把,却不是陪伴他时间最长的。

丢了飞景剑,他固然惋惜,却没有非将它找回来不可的念头。

他又给冬至发了条信息:如果你在战斗中把长守剑弄丢了,要怎么办?

冬至以为他还惦记着飞景剑捅巨蟒菊花的事情,歉然道:抱歉啊,当时我是真没想那么多,也不知道你比我快一步找到菊花。

一看到菊花两个字,刘清波就脸色发青,绝对不想再回忆那段悲惨的经历。

他打断冬至分成几段的回复,插入自己的话:我没有追究责任的意思,是假设情况,如果长守剑丢在水下,那种情况,你会怎么办?

片刻之后,冬至回复:我应该会回去找的吧。

刘清波不依不饶:那条河很深,水流又急,你找不到又怎么办?

冬至:先找了再说吧,这把剑对我来说有非同一般的意义。

刘清波:比之前的青主剑还要意义重大?

冬至给了肯定的回答:对。

刘清波怅然若失。

他的剑道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程度,就连父亲都说,不出几年,他一定能够成为国内有数的剑术大师,他也经常以此自得,目下无尘。

但他只把剑当作称手的兵器,从来没有想过,剑道是要用剑者与兵器心灵契合。

龙深没有藏私,他之前提过的这一点,刘清波当时没有放在心上,觉得器物只是器物,永远无法与人相提并论。

冬至等了半天没等到他的回复,抬头一看,刘清波正看着手机,怔怔发呆。

他也有样学样,戳戳刘清波的腰,引来对方的怒目相视。

他们的小动作终于引起蒋局长的注意。

蒋局长眯起眼:“那位同学,请你站起来,对,就是穿白衣服的那个,你在做什么?”

他跟冬至他们也没打过多少交道,也没参与具体事务,所以除了经常出面带头的李映之外,就不太能把其他人的名字和面孔一一对上。

冬至站起来,一脸无辜:“局长好,刘清波肚子疼,我想看看他怎么了。”

刘清波:……

好想掐死姓冬的。

刘清波?

众人的名字,蒋局长倒是记得的,他将视线投向对方。

刘清波只好站起来:“抱歉,我肚子有点不舒服,又不想影响大家开会,就忍着。”

蒋局长大发慈悲地挥挥手:“不舒服就别忍着,回去休息吧。”

冬至反应很快:“那我扶他出去。”

刘清波飞了个眼刀过去,意思是我不用你扶。

冬至回以人畜无害的笑容:没有我,你能提前退场吗。

两人在大家羡慕嫉妒的目送中离开会议室。

刘清波甩开他的手,嫌弃道:“你可以回去了。”

冬至笑嘻嘻道:“好不容易逃跑出来,怎么可能还回去自投罗网,我要去补个回笼觉了,你快去休息吧!”

刘清波:……

他头一回怀疑起龙深的眼神,对方到底看中了这家伙什么?别出心裁的偷懒吗?

刘清波还真冤枉冬至了,他现在起得比鸡早,晚上又被强迫早睡,什么娱乐活动也没有,天天练剑练得快要瘫下,能挤出一点睡觉的时间委实很不容易。

如是又过了两天,蒋局长终于放过了大家,没有再开会,只因隔天就是出发的日子,大家已经打听到这次特管局是铁了心要将他们隔离开来,连李映和迟半夏这对半公开的情侣也不例外,一个在南,一个在北,简直像被银河活生生拆散的牛郎织女。

顾美人去了西北,巴桑则在榕城,冬至跟刘清波离得稍近一点,同样是去华东分局,只不过被安排在了鹭城。

从此之后,大家天南地北,连见上一面都难,更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聚一堂,像在银川那样,共同进退。

想到这里,所有人心里都忍不住生出淡淡离愁。

宋志存对他们这副样子也是习以为常了,见状就笑道:“几乎每年,我们都会送走像你们这样的新人,隔年又会迎来新人,只不过,你们是近二十年来,能够通过实践考试的,人数最多的一届,所以,不单是几位局长,连同上面,也都对你们寄予了厚望。”

这些话,他们以往也听过不少回了,却就数这一次听得最为认真,没有人走神开小差。

“我希望,明年考察期结束,依旧能够看到你们,一个不少地出现在这里,我也希望,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诸位都能奋发向前,不忘初心。要记住,你们不是普通的修行者,你们更是特管局一员,你们肩负降妖伏魔的重任,更肩负保卫普通人的职责。”

一番话说完,大家都给予了热烈的掌声。

宋志存抬手往下压了压,等掌声停歇,又道:“晚上特管局组织散伙饭,为大家践行,如果没事,就都去吧。”

有人就开玩笑道:“宋局,散伙饭可要请我们吃点好的!”

这个玩笑是有典故的,特管局的职责就是降妖伏魔,但是有时候打老鼠难免连累玉瓶,像上次在长白山闹出那么大一场动静,固然是无可避免,但也为后续收尾带来不少麻烦,长白山那边抗议旅游区遭到破坏,特管局自然也要象征性给些赔偿,一来二去,局里经费就紧张起来。上面不能克扣员工的工资奖金,只能从公用开销里入手削减,蒋局长上任之后,更是大刀阔斧,直接就砍了将近一半的公用开销,所以何遇他们才会经常抱怨局里抠门。

宋志存哈哈一笑:“当然要请你们吃好的,今晚我们几个局长自掏腰包,怎么也能让大家开怀吃一顿了吧?”

大家闻言都欢呼起来,离愁顿时也消散不少。

宋志存说到做到,果然在附近一间出名的淮扬菜馆里订了个包间。

这一夜,众人都喝多了,冬至虽然酒量不错,上回还干过想要灌醉龙深的事情,但他也禁不住一杯接一杯这么喝,很快就变得脚步虚浮,看人都带着三四个重影。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离别将近,龙深这回没有阻止他,反倒也破例来者不拒,跟众人喝了不少。他酒量是真好,连宋志存和吴秉天都喝趴下了,他还兀自坐在椅子上,神色自若。

“师父,早知道你酒量这、这么好,我之前就不该灌醉你,应该想别的法子了。”

龙深看着面色酡红,连说话都有点大舌头的徒弟,无奈地点了一下他的额头。

“你醉了。”

冬至嘿嘿一笑,正想说什么,冷不防肩膀被人一拽,给拽到旁边去了。

“姓冬的,我虽然看你不顺眼,但不管怎么说,你都救了我一命,是男人就把这杯干了!”刘清波把酒杯递过来,说话也离大舌头不远了。

冬至耳边嗡嗡嗡的,正是酒精上头的时候,压根没听清他在说什么,眼神迷茫,已经失了焦距,只会一个劲儿地笑,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引来刘清波大叫一声好。

再看其他人,其实也没好到哪里去。

李映跟张嵩自从上次丧尸模拟训练之后就闹了龃龉,这会儿三杯酒下肚,倒像是暂时将不愉快都搁置一旁,哥两好地凑在一块儿说说笑笑,交杯换盏。

巴桑跟向永年本来是在掰手腕,后来在众人的怂恿下,不知怎的就玩起喝交杯酒,引来旁人阵阵起哄。

谢清柠等几个女孩子喝得少一点,也是面色通红,醉得不轻。

就连吴秉天和宋志存,也免不了喝多了,一个趴在桌子上睡觉,一个跟前去敬酒的刘清波东拉西扯,不知道在说什么。

龙深见状摇摇头,先去把帐结了,然后拉起冬至就往外走。

外面秋意渐浓,迎面就是带着桂花香味的夜风。

冬至出来时穿的不多,这会儿打了个寒噤,倒有几分清醒过来。

“师父……”他茫茫然喊了一句,记忆还停在刚才刘清波跟自己说话那会儿。

“别喝多了,不然你明天下午也走不了。”龙深道。

冬至哦了一声,任由龙深拉着他走,毫不反抗。

他看龙深步伐平稳,神色如常,忍不住嘀咕:“原来你说自己酒量好是真的,满场谁也喝不过你!”

龙深问:“行李都收拾好了吗,猫也要带走?”

冬至点点头:“我已经托何遇帮我照看几日,等我再那边安顿好了,就把猫接过去。”

龙深道:“放我这吧。”

冬至:“啊?”

龙深:“我最近不出门。”

冬至哦了一声,挠挠头:“那回头我把它的猫砂猫粮都收拾一下给你送过去。”

龙深:“不用那么麻烦,我下班去喂就行了,何遇住惯了办公室,你走后,那间寝室也不会住人的。”

冬至头重脚轻,努力想要辨别龙深的话,但还是觉得耳边嗡嗡嗡,也听不大清,嘴里不由嘟囔几句,龙深压根听不清。

他这个徒弟平时挺话痨,没话也能找出一堆话,但醉了之后反而安静不少,也不闹腾,被他一路带回宿舍,也挺安静,让走路就走路,让爬楼梯就爬楼梯,龙深把他送到门口,想了想,又掏出一张卡。

“不知道买什么礼物给你,这张卡拿着吧,需要钱就用,有空多修炼。”

冬至接过,迷迷瞪瞪来了句:“定情信物吗?”

这是醉糊涂了,龙深无奈:“中秋礼物。”

他把卡放在对方口袋里,又帮冬至开了门,看他一头栽倒在床上,这才关门离开。

冬至这一躺下去,直到第二天中午才醒过来。

他坐在床铺上茫然了半天,直到龙龙跳上床铺冲他喵喵叫,他才开始一点一滴回忆起昨晚的事情。

大家在饭店里吃散伙饭,都喝高了,然后龙深送他回来,再然后……

他的手往口袋里摸去,果然摸到一张卡。

一张崭新的银行卡。

他顾不上换衣服,赶紧跑出去,先敲了敲对面的门,没人应。

大白天,又是上班时间,龙深肯定不会在办公室里待着。

冬至又去了龙深的办公室,对方果然在。

见他一身酒气,衣服皱巴巴的,龙深禁不住皱眉:“刚起床?”

冬至有点不好意思,摸摸脑袋,拿出银行卡:“四点的飞机,还来得及,师父,你昨晚是不是给了我这张卡了?我没什么地方需要用钱,你拿回去吧。”

“给你你就拿着吧。”他出手的东西从来没有拿回的打算。

一盒月饼换来一张银行卡,这笔买卖简直划算,冬至只好又把卡揣回兜里。

龙深批了一会儿文件,抬头看他还站在原地没动。

“还愣着做什么,去换衣服吃饭,一点我载你去机场。”

冬至忽然道:“师父,那你以后别总加班了,虽然你自己也很有钱,可现在收了徒弟,有事弟子服其劳,我能赚钱,也能养你。”

龙深眉头微扬:“你心急火燎,连头发也不梳地跑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个?”

“当然不是,我这就回去收拾!”冬至一溜烟跑了。

男生行李都不多,冬至把朱砂黄纸一应画符工具带上,还有电脑和画板,塞几件衣服,再拿一点日用品,就算是收拾好了,当然还有最重要的长守剑。

他洗了澡换身衣服,想着给师父临别前留下美好印象,免得以后回想起来就是自己蓬头垢面刚起床的样子,还特地喷了一点点男性淡香水。

去了车库,龙深果然已经在那里,背对着他,靠在车门上,双手环胸,腿脚修长,一幅美人低头吟思图。

“师父!”冬至拖着行李箱快步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