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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闺女,你们这营地风水选得不太吉利啊。”

“不知道呢,刚才扎营的时候附近明明还算干净。”春草皱眉道:“这会游荡的丧尸突然多了,好像明显冲着我们来似的……但也可能是天渐渐黑了的原因……”

她从满是泥土和青苔的岩石上站起来,凭借出众的目力,向四面八方眺望。

黑夜渐渐降临到这片人迹罕至的空地,营地周围火把熊熊燃烧,映亮了一顶顶迷彩帐篷,以及远处鬼影憧憧、风声呜咽的树林。

春草深吸几口气。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她总觉得夜气中蕴藏着森林树木腐朽的味道,泥土中昆虫尸体的味道,以及远处瀑布微咸的水汽;另外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丧尸特有的腥臭,正凭借黑夜的掩护渐渐向这边聚集。

她打了个寒噤。

“不,快别说风水了,这鬼地方真让人不舒服,越说我心里越虚……今晚还得回去开解可怜的狗尾巴花颜豪呢。”

通讯处办公室,司南莫名其妙地抬起头。

周戎兴致勃勃问:“颜豪脸上伤怎样了?”

司南:“……狗尾巴花是什么意思?”

听筒中春草拖长声音问:“咦——爸爸,你没跟你新欢科普过旧爱的黑历史吗?”

周戎笑起来,夹着烟在空中点了点,说:“我们118队花颜豪少校的人格模式基本上分为三种。”

“第一,正常状态下是长了脚的人形玫瑰,虽然刺儿特别硬,但只要不把他惹急一般都无害,在遇到心动对象——比如你——的时候便会格外搔首弄姿和招蜂引蝶。第二是狗尾巴花,基本在受到打击情绪低落时才会出现,外在表现是忧郁伤感、楚楚动人,对食堂大妈施展时往往可以收到出奇制胜的效果。”

“第三种状态是食人花,又叫猪笼草。”周戎摇晃着食指,说:“迄今发作最激烈的一次,就是我空降队长那阵子,颜豪同志为了把我挤走,采用了拉帮结派、公开挑衅、利器行凶、蓄谋暗杀等种种恶劣手段,还差点开车把我直接撞进太平间……”

春草说:“我必须为颜豪说句公道话,如果你不是一天三次踩着饭点儿把他揍急了的话颜豪不会下死手的,他之前明明说只打算把你撞成植物人来着。”

司南:“……”

司南抬手鼓掌,礼节性表现出钦佩之情。

“棘手之处在于,”春草站在高高的石头上认真道:“颜豪的狗尾巴花模式和猪笼……和食人花模式偶尔会互相切换。比方说当他对食堂大妈施法取得成功,多得了半勺土豆牛肉时,他就能很快从迎风自怜的状态恢复正常;但如果打饭的是战士小哥而对方不吃他那套,颜豪就很可能凭空变成食人花,把对方给强行……”

夜幕中,一道黑影从树林中闪现,渐渐走近春草身后。

“强行什么?”司南笑了起来,问:“他这次的狗尾巴模式又是如何引发的?”

春草:“唔,此事说来话长,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啊!!”

一只冰冷的手抓住了春草的脚腕。

通讯仪砰地掉在地上,频道应声而断;春草抓枪回头,子弹上膛,对方闪电般握住枪口抬高,下一刻幽幽质问响起:

“你们在说什么?”

千钧一发之际,春草扣扳机的食指顿住了,哭笑不得:“颜豪!”

春草跳下石头,捡起通讯器,但从近三米高的地方摔下来已经坏了,不论如何调试都只有电流单一的沙沙声。

颜豪抱臂站在岩石后,怒道:“我很好!状态稳定且没有任何异常!情绪非常平稳!你们在瞎担心什么?不要事无巨细都跟队长说!”

春草捧着通讯仪欲哭无泪,营地中央汤皓发现了这边的动静,厉声吼道:“那边的!怎么还不去睡觉?!”

颜豪立马拎着春草后脖子,把她提溜走了。

四个人一间帐篷,大丁和祥子已经准备睡了。春草摸索着钻进睡袋,只听颜豪还在边上絮絮叨叨:“不要什么都跟戎哥说,懂么,万一司南知道怎么办?你让司南怎么想?他是很单纯的人,一门心思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你这样会让他对我产生不好的印象……”

春草:“……”

黑夜中风声从森林中穿出,尖锐而凄厉,带着此起彼伏的哭号。

“他会觉得我斤斤计较,非常小气,一点微不足道的事情至今耿耿于怀。其实我现在已经感觉没什么了,戎哥确实是个不错的伴侣,我会努力平复情绪和摆正心态的……”

“等等。”

颜豪:“归根结底是我自己的问题……嗯?”

春草侧耳细听,慢慢坐了起来,黑暗中她眼底闪烁着一丝寒光。

“听,”她轻轻道,“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

寒风漏进帐篷,千万根树枝一同摇晃起来,犹如争相晃动的枯手,发出沙沙、沙沙有规律的声响。

颜豪眉头渐渐紧锁,丁实和郭伟祥似乎也发现了什么,同时翻身坐起。

“呜——”

“呜呜——”

“吼——!!”

熟悉的尖啸蓦然响起,从四面八方急速聚拢,几个人同时脸色剧变!

春草嗖地从睡袋中蹿了出来,抓起枪直奔帐篷口。就在她掀起门帘的刹那间,尖锐警报在整个营地炸起!

“所有人!”汤皓的嘶吼响彻夜空:“准备作战!立刻!!丧尸来了!!”

营地周围百米处,火光映照出丧尸一张张腐朽的脸和森林般前伸的枯手,眨眼望去密密麻麻,竟数不出到底有多少。

而更远处,黑夜中人头耸动,脚步拖沓,犹如一支无穷无尽的活死人军队,转瞬间将整块营地围成了尸海中的孤岛!

·

——哐当!

周戎和司南齐齐回头,只见郑中将脸色铁青,快步上前,啪地将一叠文件摔在桌面上,哑着嗓子低声道:“飞行大队刚反馈的消息。那架送罗缪尔回a国的飞机半道上莫名消失,雷达无法追踪,现在初步怀疑是坠毁了。”

周戎瞳孔微缩。

郑中将和周戎对视着,周遭陷入了短暂而无措的安静。

“没关系。”

两人同时转头看去,只见司南侧身而坐,表情平淡:“我以罗缪尔唯一在世家属的身份表示谅解并不追究任何人的责任,对我哥哥的意外感到遗憾和痛心。要给你们写份签字公函吗?”

郑中将:“……”

郑中将对这位前白鹰教官的观感霎时就刷新了,然而他刚松了口气,还没来得及完善司南提出的方案,突然走廊上响起急迫的脚步声,一名通讯处少尉狂奔而来:

“将军!将军这边事情不妙!黑隼小组最新消息,丧尸潮趁夜突袭,营地已经被包围了!”

郑协那颗老心还没落进肚,紧接着就被一把提到了嗓子眼。周戎霍然起身:“你说什么?!”

“丧尸数量太多无法估算,所有人都在营地里。”少尉颤声道:“汤皓中校说完就切断了通讯,现在……现在已经完全联络不上他们了。”

“丧尸潮夜袭营地,情况危急,稍后联络。”

这成了黑隼小组传给总部的最后一道通讯。

此后持续三十六个小时,通讯处夜以继日,再也没能联系上他们。

会议室里香烟缭绕,再也没人讲究总部室内不得抽烟的规定了。郑中将带头夹着根烟,站在会议桌首端,满眼是熬夜后的血丝,说话声音沙哑难辨:

“搜救纵深长达二百公里,基本属于山林地带,约有一万名丧尸游荡聚集。正在河北地区实施搜救的第八集团军已经亲赴现场,伤亡惨重,但并未发现生还者迹象。内蒙基地的精锐侦察营正赶往峡谷的路上,后续将很快传来报告……”

“总参部没有结论吗?”有人问。

郑中将抽烟的动作停了,只见白雾袅袅腾起,片刻后他低沉道:“如果侦察营也没有发现生还者,即可初步断定,黑隼小组已全员牺牲。”

“艹tā • mā • de!”后排有人骤然暴起,砰地摔了茶缸:“汤皓那废物,把老子的兵还来!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孔营长!”郑中将喝道。

立刻有人上去拉他,周戎向后一瞥,认出那是隔壁伞兵部队的——汤皓这次带走了伞兵营的九个尖子兵,乍听到黑隼小组全军覆没的消息,营长情绪立刻就失控了。

“够了!如果全员牺牲的话,汤组长自己也在战死之列!”郑中将厉声道:“况且任务难度极大,牺牲在所难免,谁能预估丧尸潮的动向?!”

“我们营每个兵都是我亲手从成都军区带出来的,九个!”孔营长悲愤莫名:“最小的才二十岁,全家只剩他一独苗,遗书都不知道写给谁!……”

周戎打断了他:“我的兵最小刚满十八,是个姑娘。”

孔营长吼声一顿。

“郭副部长全家烈士,他唯一的孙子也在里面。”周戎缓缓道:“那是我们118最后的四个兵。”

周遭静寂无声,孔营长说不出话了,颓然滑坐到椅子上。

“我相信还有幸存者,黑隼小组全员配备二级抗体,就算被感染也绝不至于全军覆没。”众目睽睽之下,周戎从座位上起身,转向郑中将:“内蒙基地兵力不足,我请求由总部亲自牵头组织营救。”

郑中将面沉如水:“对方是精锐侦察营,能力足够了!”

“那么我请求组织更专业的特种兵营救小组。”

郑中将还没来得及答话,那边孔营长打了肾上腺素一般噌!地蹿起身:“我愿意担任领队!”

周戎沉声道:“请由我亲自领队。”

“……”孔营长眨巴着眼睛看看自己,又看看周戎,赶紧开口:“我,我愿意担任周领队的副手!”

“你们都够了!”郑中将忍无可忍。

会议室里人人噤声,一片死寂。半晌在无数焦灼的注视下,郑老中将终于松了口:“如果侦察营的搜救还是没有结果,十二个小时后由南海总参部组织最后一轮搜救,由孔营长担任领队。散会。”

·

会议室大门打开,军官们鱼贯而出,成群地顺着走廊回到了各自的办公室内。

郑老中将最后整理完文件材料,端起他的陶瓷大茶缸,刚要出门,横里却有人眼明手快地插了进来,反手把木门砰地一关。

郑中将无奈地站住脚步:“周上校……”

“我请求前往峡谷进行搜救。”

“请求驳回。”

周戎冷冷道:“为什么?”

隔壁通讯处。

司南肩上披着周戎的军服外套,枕着手臂在桌面上睡觉。军官们散会的脚步纷沓经过走廊,传进虚掩的办公室门,把他惊醒了。

司南动了动,抬头揉眼睛:“……周戎?”

周围静悄悄的,周戎还没回来。

司南打着哈欠去倒了杯温水,慢慢一口口喝完,精神恢复了些。周戎还是没回来,他看看表,推门走出了通讯处,隐约听见走廊尽头的参谋部会议室里传出激烈的争执。

“他们已经牺牲了,周上校!这点你我都心知肚明!第八搜救大队已经损失了那么多人手,你还想要我们往里填多少人命才满意?!”

周戎勃然动怒:“每个人都配有二级抗体,你跟我说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牺牲了?!”

郑中将:“二级抗体的治愈率只有50!”

“颜豪连初级抗体千分之一的几率都中了,怎么可能三十个人的精锐战队没有一个扛过二级抗体?!”

司南停下脚步,默不作声地站在门外。

郑中将无可奈何,后退了几步,把大茶缸和文件资料哗地摔到了会议桌上,问:“你就非逼我说实话吗?”

“……”

“黑夜,森林,上千丧尸围攻营地,你觉得‘被感染’而不是‘被活吃’的几率是多少?你们队那个颜豪就算再能扛,被丧尸撕成几块之后拿抗体洗澡都不管用!根本就不是抗体的问题!”

周遭骤然陷入安静。

周戎一言不发,直挺挺站着,轮廓俊朗的面颊仿佛被冰冻住了似的。

郑中将瞅瞅他,大概也觉得自己话说重了,勉强放缓声调:“我明白你的心情,周上校。所有人都盼望黑隼小组能够生还,我难道就希望他们牺牲吗?这样,我向你保证,如果颜豪、郭伟祥他们几个能全部活着回来,我一定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