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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司南身后。

人群惊呼此起彼伏,冯文泰带着五个保镖迅速奔下楼,只见空地上那满身浴血、惨不忍睹,几乎找不出一块好肉的手下,难以置信道:“万彬?!”

“你他妈干什么?!”“想找死!”

几个alpha保镖勃然大怒,司南把瑟瑟发抖的吴馨妍往身后一拢,反手一亮,钨钢军匕滴滴答答往下掉着血。

“弄死这小子!”

“妈的反了!大伙一块上!”

几个保镖拔枪上前,高处人群登时发出恐惧的呼喊。就在这混乱的紧急关头,楼梯尽头突然爆起一梭子弹,巨响让所有人吓得大叫!

“住手!”

周戎的厉喝响彻空地,只见他单手举着冲锋|枪,枪口向上,手指兀自扣着扳机。

在他身后,春草、丁实、郭伟祥三人端着重机枪和突击步,冷冷注视着冯家的人。

在令人窒息的静默中,周戎一步步走下楼梯,沉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特种部队军械库的重机枪,和半路偷来的派出所民警配枪不是一个级别的威慑力,冯家那几个保镖顿时哑火了,各自含恨退散开,隐隐护在冯文泰身前。

空地上那个叫万彬的保镖不断抽搐,鲜血从多处伤口流淌到地面,汇聚成了一滩血洼。

“周队长,”冯文泰隐隐含着怒火:“你的人竟敢……”

周戎淡淡道:“没问你。司南,给我个解释。”

但司南浑然没听见他似的,只盯着不断痉挛的血葫芦万彬,目光中隐隐有些令人不寒而栗的东西——残忍,漠然,钢铁般无机质,仿佛此刻在他脚下呻|吟挣扎的不是个人。

这目光与平常的他判若两人,如果仔细观察的话,仿佛就像灵魂陌生的背阴面,正尖啸挣扎着,试图从那躯壳中缓缓苏醒。

但他这种变化并不明显,至少在场这么多人只有周戎察觉到了。

不知为何他此时的状态让周戎心中一凛,低沉喝了声:“司南!”

“他、他一直纠缠我……”吴馨妍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许多人纷纷向她望去。

“你们临走前他就纠缠我,说要跟我处朋友,多亏司南哥帮我找了藏身之处,但还是被他跟踪发现了……他今晚来强、强迫我,我喊救命的时候,司南哥出手相助……”

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些显然让吴馨妍十分难堪,但她还是鼓足了勇气:“他身上藏了枪,差点杀死我们,还说本来就打算完、完事以后把我拖出去喂丧尸……”

人群一下炸开了,议论声嗡嗡响起。

周戎冷冷道:“冯老板,你还有什么话说?”

“一面之词岂能相信?”冯文泰立刻生硬地反驳:“这女的自己也说万彬想找她处朋友,谁知是不是她一口答应了,再勾搭外人来玩仙人跳?”

吴馨妍厉声道:“我没有!”

“你没有,”冯文泰反唇相讥:“你没有万彬为什么不纠缠别人,偏偏纠缠你?”

“我……”

“这么多女的就找你,我看是你先勾引万彬的吧?”

“你胡说八道!”

“是胡说八道还是揭破了事实,小姐你自己心里清楚。”冯文泰不乏讽刺地打量她,语调却轻柔而绅士:“恕我冒昧,小姐,一个普通beta女孩子能勾搭上万彬这个alpha,还勾上特种兵来陪你玩仙人跳这么老套的把戏,你这手段为人,可是相当不干净呐!”

吴馨妍气得全身乱战,冯文泰又向周戎一瞥:

“都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周队长你说说,怎么偏偏就挑在这时候出了事?这时机可是……”

冯文泰正要借题发挥,吴馨妍却再也忍不住,上前就一巴掌呼了过去!

啪地一声,冯文泰抓住了她的手腕,刚要把她狠狠推开,突然吴馨妍肩膀被人一按——是司南。

不仅冯家那几个保镖,冯文泰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司南飞起一脚,把冯文泰当胸踹飞了出去!

“冯总!”

这一脚简直碎金裂石,冯文泰那么人高马大,却足足飞出去近十米才落地。几个保镖同时冲上去,七手八脚扶起他,只见冯文泰嘴角不断溢出血来,顿时就疯了:“这小子要杀冯总!”

“妈的,shā • rén啦!”

“你们还不快跑?当兵的shā • rén啦!”

人群仓惶后退,胆小的发出尖叫,孩子惊声大哭,现场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冯家手下那个向司南磕过头的保镖卢辉,趁乱砰地放了声空枪,在枪响后半秒钟的安静里突然大吼:“赶尽杀绝——!那些兵想夺|权,要对alpha赶尽杀绝!”

“还不快跑?他们要开枪啦!”

空地又大,场面又乱,惊恐中的民众不会注意到第一枪是谁放的,闻言更加慌乱推搡。

就在这百分之一秒的混乱里,卢辉隐藏在人后,把枪口对准了司南——

砰砰砰!

冲锋|枪爆出火光,卢辉惨叫出声,半条手臂被活生生炸飞!

“戎哥!”丁实和郭伟祥同时惊道。

周戎一抬枪口,硝烟未散。

在他周围,人群争先恐后奔回屋里,女人护着孩子缩在里面,胆大的男人们只敢虚掩着门,战战兢兢往外望;空地上满是撞翻的桌椅和带着血迹的脚印,冯文泰在手下的翻滚惨叫声中,发出愤怒濒死的咳嗽。

“戎哥,”春草端着枪轻声道,“控制不住了,得想个法子。”

“别过来!”冯家剩下的四个保镖举着手|枪,不断发抖吆喝:“别、别……大家一起上!”

周戎呼了口气。

那口气似乎是如释重负,又有点无可奈何。紧接着他向前走了两步,站在空地正中,向身后三个特种兵一勾手指:

“看来确实有这种alpha,看见对方是普通人就不肯服——”

“弟兄们,今儿咱让冯总服气一下。”

周戎袖中滑出一把瑞士军刀,铮然弹开,刺破掌心。

春草、丁实、郭伟祥同样划破手掌,鲜血顿时涌出,四名特种兵极度浓厚的alpha信息素瞬间挥发,迅速笼罩了整片空地!

冯家几个人脸色剧变,连冯文泰都惊骇地停止了剧咳。

司南猝然别过目光,闭住呼吸,向后退了半步。

“放下枪。”周戎一字一顿道,冲锋|枪口指着冯文泰。

卢辉血流如注,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其余三名特种兵的重机枪口分别锁定冯家保镖,保险栓打开,食指扣在扳机上。

“我数到三,放下枪,没有人会死。”周戎的目光从保镖脸上逐一逡巡过去,缓缓道:“但谁先开火,你们就都死定了,我保证你们会死得比一团肉泥好不了多少。”

“一……”

“二……”

三未出口,最前一个保镖已经颤抖着把shǒu • qiāng放在地上,咔哒一声。

小小一把手|枪带来的依靠感远不如九百发每分钟射速的重机枪,更别提后者沉甸甸的枪身足有半人高,互相对峙时,那巨大的杀伤威胁力几乎是压迫性的。

有一就有二,其余两个保镖也屈服了,发着抖把手|枪扔在了脚边。

周戎说:“踢过来。”

三人都把手|枪提到空地中央,周戎向后使了个眼色:“春草。”

少女把突击步向背上一横,上前捡起手|枪,卸下所有子弹装在了军装裙兜里。

剑拔弩张的气氛终于消失了,走廊上男人们终于心惊胆战地打开门,女人们也探出了头,紧张注视着空地上的动静。

郭伟祥和丁实的枪口还对着冯家的人,但周戎却扔了冲锋|枪,高举空空如也的双手,对着民众转了一圈,冷峻的视线从每一张提心吊胆的脸上扫过。

“明天,”他开口道,声音贯彻中庭:“我们将离开化肥厂,带领大家启程南下,去军方南海总部避难所。”

“灾难来临前,我们118单位第六中队为执行一项绝密任务而从b军区来到t市,因为任务内容的关系,所有人都打了信息素抑制剂。灾难来临后一路带领大家逃亡北上,没有时机也没有必要向大家解释原委,直到今天。”

“但希望大家明白的是,我们会平等地对待这支队伍里的每一个人,包括男人、女人、老人、孩子……灾难来临后所有秩序与法则都不存在了,现实变成了弱肉强食的黑暗丛林;但在我们这支区区四十人不到的队伍里,人类社会所有法律、义务和权利都仍然存在,仍然通用。”

“在南下的路上,我们会遇到更多幸存者:男女老少、老弱病残,会有alpha,甚至也可能有oga。”周戎略一停顿,又道:“但不论队伍扩充到多少人,我们都站在同一立场上,就是互相保护、扶持、并肩前行,将生存的火种延续下去。”

他望着一张张神态各异的脸,指向郭伟祥他们手中的机枪:

“这些qiāng • zhī是为了保护你们而存在的,枪口将会永远向外,请所有人见证这一点。”

漫长静寂,毫无人声。

紧接着人群中第一声巴掌响起。

幸存者们仿佛突然反应过来似的,掌声四下而起,越来越响。

周戎低头致意,旋即小声吩咐春草:“请郑医生过来给那俩保镖看看,别真让人死了。”

他说的是那个万彬和卢辉,春草应了一声。

姓万的alpha还趴在地上,血都要流干了——他要不是个alpha现在估计已经血流过多翘辫子了,那场景确实很有冲击力,连见惯各种惨像的周戎眼角都不禁跳了两下。

他能看出万彬身上那些刀口的不同之处:基本都不是格斗伤。

那是刻意施加痛苦而形成的,虐伤。

司南远远站在空地一角,嘴唇紧抿,单手扣着匕首,垂在身侧。

周戎与他对视,心中突然升起一种非常奇异的感觉,潜意识中突然浮现出几段话:

“抓捕对象具有潜在反社会人格,破坏性极强,被控多项一级谋杀……”

“……行事冷血,绝大多数时候难以预测动向,切忌用任何刺激手段使他恢复神智……”

周戎极其轻微地打了个激灵。

“周队长,”突然郑医生急匆匆上前。

周戎一回头,只见郑医生脸色都变了,额角满是冷汗,轻轻道:“那个孕妇王雯……刚才被枪声惊动,要早产了……”

按周戎自己的话说,他年轻时天不怕地不怕,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怀揣着一个手榴弹就敢去炸暴恐分子的坦克炮膛,要不是后来因为工作性质被迫沉稳了,他能把天都日出个窟窿来。

但他确实从没见过孕妇难产。

周戎匆匆让人把冯文泰连同那几个倒霉保镖捆起来,丢后车房里去关着,然后搓着手上了宿舍楼。到处都乱糟糟的,几个年龄大些的女人围在床边,王雯披头散发,发出轻轻的呻|吟声。

“她没惨叫啊?”周戎满头问号:“你是不是要热水剪刀,还有棉布,喊用力什么的?”

郑医生没好气道:“电视剧看多了吧周队。三十二周早产,现在这种情况很危险了,快让人煮沸水消毒纱布,保持照明,保持室内温度……快,快去!她已经阵痛了!”

“……”周戎赧然道:“的确只看过大宅门。”

周戎忙不迭请人去准备东西,烧水消毒,搬来电热暖气和柴油发电机。郑医生不是专业妇产科,面对早产很多程序也不甚顺手,女人们便争相提供自己生产时的经验,为王雯鼓劲加油,还跑去厨房临时开火,准备给她熬产后的热汤喝。

所有幸存者都动员起来了。连在外守夜警戒的男人们都期待着,忐忑不安地议论着,仿佛这即将诞生在冬夜中的新生命,喻晓着某种遥远而微渺的希望。

“可以的可以的!”郑医生满头是汗,空出一只手来指挥旁人:“再亮点,保持照明!”

周戎悄没声息退出人群,左右看了一眼,皱眉问:“司南呢?”

郭伟祥平白无故喜当爹,莫名其妙多了个便宜儿子,正在走廊上踮着脚往里张望,漫不经心道:“回他宿舍去了吧。”

“我去看看。”周戎简单丢下这一句,钻出了人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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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小南?”

宿舍门紧紧关着,周戎拍了两下:“小司同志?”

里面没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