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室很方正, 几乎没有窄小走廊和拐道,有风从地下室入口灌进来,闲乘月他们能听见门口处的异响。
他们没有更多时间仔细寻找线索, 只能往入口处走,中途还要关上电灯。
有一段路他们必须摸黑。
只是出去比进来容易许多,已经走过一次的路再走一遍而已。
等他们踏上最后一层台阶,再次站到走廊上的时候,三人不约而同的仰头呼吸。
闲乘月比他们忍得, 但也觉得臭,那股臭味现在还萦绕在他的鼻尖。
他们走出走廊, 给他们打掩护的护工刚把同事支走, 闲乘月他们又回到了“广场”。
现在的时间是五点,还能再让一组人出去。
闲乘月他们刚进来,另外三个人就连忙出去。
“找到线索了吗?”陈兰向他们走来, 其他任务者也慢慢围过来, 但还保持着一定距离。
这里就像监狱一样,护工也要防止病人聚集在一起闹事。
任务者们等着闲乘月他们一行人说话, 互相交换信息。
之前出去的人没能带回来多少有用的信息,半个小时的时间实在是太短了,而疯人院又有这么大, 周雄把他们得到的消息言简意赅的说完, 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好消息是他们总算知道自己要找什么了, 疯人院要处理那些“实验品”一定要想办法运出去,这附近肯定有火化的地方, 但不在疯人院内部。
但坏消息也很明显, 他们迟一天, 就要死几个人, 并且死得会比以往更凄惨。
陈兰听完以后反而笑了一声:“这不是挺好吗?一共六个病房,两天死六个人,总比一天死四个好,时间没有我们想象的紧迫。”
有人忍不住说:“那不是普通的……”
陈兰打断他的话:“只看结果。”
结果就是,如果单论每天死的人数,这个里世界可以称得上是极度“温柔”了。
“三楼基本都是淘汰的器材和还没有投入使用的器材,还是员工宿舍,三楼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如果要找更多线索,明天需要更多人手和时间,半个小时只够我们转一圈观察一下隐蔽的地方,不够我们把所有角落都找一遍。”
“二楼就是病人的病房和浴室,我们回去的时候可以趁没人看管的时间多看看。”
“一楼东西最少,除了办公室和食堂以外,就是茶水间和杂物间。”
加上刚刚被闲乘月他们看过的地下室,任务者们对疯人院的构造有了稍微清晰一点的了解。虽然不深,但总是比什么都不知道来得好。
闲乘月全程都没有怎么说话,这是他第一次神游天外。
他忽然想起了之前在山村里的时候,宿砚被“它”抓伤了腿和脚踝,全身疼得大汗淋漓却还是在强颜欢笑,明明虚弱的脸色发白,却还絮絮叨叨说个没完。
这次呢?
闲乘月不认为宿砚可以逃过这次处罚。
宿砚似乎天生反骨,普通人越怕什么,他就越要扑上去,哪怕死亡的威胁就在眼前,他也要不怕死的去挑衅。
这次应该也会。
但他这次却没有时间照顾宿砚了。
他满脑子都是宿砚会怎么样,以至于陈兰问话的时候叫了好几声闲乘月都没有回答。
“闲乘月?!”陈兰凑近,在闲乘月耳边大喊了一声。
闲乘月这才回神,他平静的揉了揉耳朵,不明白陈兰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嗓门。
陈兰笑嘻嘻地说:“担心宿砚?有什么好担心的,他总不会死在白天,说不定因祸得福,因为电击身体变虚弱,不会被挑走呢?”
闲乘月瞥了她一眼。
陈兰惊叹道:“果然长得好看的人哪怕是随便瞥人一眼都像是在抛媚眼。”
闲乘月:“有事说事。”
“晚上我试试能不能动。”陈兰面带微笑,侧身背对所有人,挡住了其它任务者的视线,身体微微摇动,好像不是在和闲乘月商量事,只是单纯的和闲乘月闲聊。
陈兰:“我以前也遇到过这种固定时间不能动弹的里世界,但也找到了破解的办法。”
闲乘月微微皱眉,他没有遇到过这种,然后他轻轻点头,示意陈兰继续说下去。
陈兰看了眼仔细聆听的周雄和郑怡,也不藏私,摊开手说:“当时我找了个刀片,把刀片含在嘴里,固定时间虽然不能动,但其实我们的身体还是在动的,我们的呼吸,心跳,都不是静止不动,嘴唇不能动,但舌头可以。”
“只要是身体内部的器官,就可以动。”陈兰靠在铁网上,又伸手找周雄要了一根烟。
周雄:“我记得你不是身体不好不能抽烟吗?今天已经给你拿过了。”
陈兰仰头叹了口气:“反正是里世界,出去了也不影响我的身体,还不让我过个瘾?”
好像也是,周雄就又给她点了一根烟。
陈兰夹着烟,烟头的火星忽明忽暗,烟雾缓慢上升,把她的眉眼都遮掩得有些模糊。
她的五官不够精致,嘴不够小,鼻子不够挺,眼睛不够大,眉毛有些杂乱,但绝不会让人觉得她丑,只会觉得她长得特别,尤其是跟她的病弱结合在一起,反而有一种诡异的美。
“藏刀片,把自己的嘴巴从里面割开。”陈兰舔了舔嘴角,“会很疼,但只要开了缝,就算是打破了规则,之后就能动了,不过这个里世界行不行我不确定。”
闲乘月:“这里不太可能找到刀片。”
陈兰点点头,周雄说:“要不我们凑点东西,再找护工换?”
郑怡冷笑:“护工只是贪钱,可不会想出了事负责任,我看那个护工也不像胆子大的,刀片绝对没戏。”
周雄长吁短叹:“那也总要去试试才行吧?”
闲乘月忽然说:“找他买副眼镜。”
摔碎的镜片照样可以当小刀用。
周雄一拍脑门,赞叹道:“还是你聪明,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然而护工却没能把眼镜给他们,因为疯人院里除了医生以外没人戴眼镜,他也不敢去偷医生的东西,只能保证自己今晚出去一趟,明天带进来,下午放风的时候再交给他们。
虽然要耽搁一天,但除了等以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时间一到,护工又驱赶着他们去食堂吃晚饭。
疯人院一日三餐,说不上有多好,但也说不上有多差,水果和蔬菜很少,缺失的维生素会直接用药物补充。
“美国的蔬菜很贵。”周雄挑挑眉,吃了一口土豆,“我以前看过纪录片,人人都知道快餐不健康,但健康的蔬菜太贵了,所以即便得了病,明知道自己应该健康饮食,但还是只能一边吃快餐一边吃药。”
周雄叹了口气:“原来这个时代的蔬菜已经很贵了。”
他们的菜里根本看不到绿色蔬菜。
然而没人理会他。
食堂里很安静,护士站在门口,等他们吃完饭之后护士才会过来吃——当然是跟他们不同的菜色。
闲乘月心不在焉。
外面忽然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就在距离食堂不远的地方,似乎是好几个人一起走过来,他们的步伐并不快,但因为安静,所以能很清晰的听见。
闲乘月若有所感的抬头。
有人迈步走进了食堂。
闲乘月的瞳孔微缩,又很快恢复。
宿砚几乎是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进来的。
他看起来跟被带走前没什么区别,依旧穿着那套病服,走路时身体也没有摇晃。
但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知道他一定遭受了折磨,他面无血色,嘴唇青紫,头发微湿。
医生不可能给他洗头,只能是他的汗水打湿了头发。
他几乎是在踏进食堂的瞬间就把目光锁定在了闲乘月身上。
护工没有跟着宿砚一起进来,而是确定宿砚不会突然倒下之后就转身离开。
护士倒是多看了宿砚几眼。
闲乘月看着宿砚朝自己走来。
他看到了宿砚没有被衣领遮住的脖子,上面也明显的电击伤。
但并不算严重。
想想也是,脖子这种重要的地方,医生不想杀了他的话也不会下狠手。
脖子只是警告,真正的伤也应该在被衣服遮住的地方。
宿砚慢慢朝闲乘月走过去。
越是靠近闲乘月,他的步伐就越慢,脸上的表情变化就越多。
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知道自己没人心疼的时候只能咬紧牙关硬熬,一旦知道有人会关心和心疼自己,情绪就憋不住了。
最后他站在距离闲乘月两米的地方,眼眶微红地说:“闲哥,我……”
他话没有说完就低下了头,似乎不愿意让闲乘月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
闲乘月皱着眉,语气冷硬:“回来了就坐下,还要人哄吗?”
宿砚早就料到了闲乘月会是在这个态度,他一点也不意外,声音更小了:“我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我是不是很没用?”
“其实不是很疼,只要我再仔细一点,观察的再多一点,说不定能……”
闲乘月冷着一张脸,打断了宿砚的话:“闭嘴,坐下。”
他看着宿砚的眼睛,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他的语气已经变软了:“先吃点东西。”
闲乘月一直以为自己只把宿砚当做一个令人厌烦的跟屁虫。
或者是一个有钱没处花的公子哥。
然而这一刻,他想把医生抓出来,用电击把医生的每一寸皮肤电焦,将他一点点折磨致死。
这感觉来的莫名其妙,闲乘月的情绪波动只几秒就又恢复了正常。
简直像是中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