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树屋里翻找了一圈, 得到的线索却比在城堡里待了一天多得到的更多,闲乘月和宿砚在看完日记和情书之后又原样放了回去。
以防有什么东西漏了,他们明天还准备再来一趟。
“莉莉会不会是操控一切的人?”宿砚一边摘雏菊一边问。
闲乘月低着头整理手套和衣摆, 十分平静地说:“现在还不能下定论,NPC说的话有真有假,文字也一样。”
宿砚捧着一大束雏菊站起来,他站在花丛中,脸上带着笑, 看起来比平时更柔和。
闲乘月看着宿砚,莫名觉得有些违和。
雏菊的香味没有玫瑰那么浓郁, 很清淡, 即便是一大捧也不足够香煞人。
宿砚就捧着这么一大束雏菊,在园丁恨不得吃人的目光下跟着闲乘月走进了城堡。
“闲哥,我觉得白杨不像靠得住的人。”宿砚刚走进小门就压低嗓音说, “我不是背后说人坏话, 但我觉得在这种环境里,保持戒心比较安全。”
闲乘月:“他?不用担心。”
之前他跟白杨合作过两次, 白杨虽然话多事多,但是关键时刻很靠谱。
在他所有合作过的人里,论能力, 白杨能排前五。
宿砚咬紧了牙根, 话锋一转:“既然闲哥说不用担心那我就放心了。”
闲乘月“嗯”了一声。
他们刚进门, 还没有来得及上楼,就发现任务者里已经有几个把枕头被子都打包好了抱下了一楼, 一看就知道晚上准备在一楼大厅打地铺。
他们看到宿砚以后竟然还挺热情的跟宿砚打招呼:
“先把东西搬下来, 免得到时候所有人都在收拾, 下楼不方便。”
“再过一会儿应该就要吃晚饭了, 我们准备吃完晚饭去四楼的会议室交换一下这两天得到的消息,你们要不要一起?”
“那些新来的今天都在城堡里转,不过我们觉得他们有点奇怪。”
“晚上再说吧,晚上坐在一起仔细聊聊。”
宿砚被他们的热情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些人早上还指责他们瞒着线索,害死了陈奋。
人也太善变了。
闲乘月倒是一如既往的无动于衷,似乎别人的态度和看法无法影响他分毫。
宿砚没有回应他们,他站在闲乘月身后,目光冷漠的打量着这些人,这些人的死活他毫不在意,甚至他自己的死活他也不在乎。
只有闲乘月能长久的吸引他的目光。
他也没有去分辨为什么,也不需要分辨。
在他有限的生命里,这世上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没有吸引力,他过早的看透了感情。
父母对他的期望,亲戚对他的排斥和恐惧,朋友对他的刻意讨好,追求者对他身后的财势的贪婪,因为他身后庞大的产业,数不清的钱,于是他也不是他了。
他只是个名为“宿砚”的木偶,所有人都妄图从他手里分一杯羹。
所有单纯、直白、正常的感情,一旦接触到他,在半途就开始扭曲。
或许他的朋友和追求者中间有真正欣赏他本真的人,但没有一个人敢说这份欣赏里不掺杂质。
他遇到那么多人,只有闲乘月不因外貌的优越高看他一眼。
也不因他有多少家产对他另眼相待。
他在闲乘月面前是“普通的”“平常的”。
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想知道,脱去一切光环的自己,能不能真正被闲乘月看进眼里。
闲乘月不知道宿砚脑子里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他坐在沙发上,垂着头整理线索。
宿砚去给闲乘月接了杯水。
“谢谢。”闲乘月接过水杯的时候下意识的谢了一声。
宿砚微笑道:“这有什么好谢的?闲哥跟我不用这么客气。”
闲乘月接过水杯时,宿砚的手指轻触闲乘月的指尖。
但一触即逝,片刻的触碰快得像是幻觉。
闲乘月抿了抿唇,他忽然看了一眼宿砚,目光有些复杂。
宿砚抿唇笑了笑,像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能是他的错觉。
闲乘月喝了口水。
他总觉得宿砚身上有什么不对劲,但每次他看向宿砚的时候,宿砚都表现的十分正常。
晚宴依旧是在大厅举行,管家如期而至。
管家又换了一身衣服,深蓝色的燕尾服,在灯光不亮的地方看着就像黑色,他身材修长,看上去甚至有些羸弱,但依旧能让人想象出他年轻的时候也应该是个英俊的男人。
大厅旁边的玻璃房里,三个少女也已经落座。
闲乘月却把注意力都放在那六个看不见的客人身上,除了刀叉和酒杯,再没有能显示这六个客人存在的东西。
他们似乎只在吃饭的时候出现。
任务者们不能看见这几个客人,但客人应该能看见他们。
知道他们在做什么,说什么。
闲乘月吃了口宿砚帮他切好的牛排,依旧沉心思考。
就像宿砚之前说的,如果他们后一批的新人是任务者,但前一批不是呢?
如果后一批只能用来混淆他们视线的呢?
那么这六个看不见的客人,说不定才是舞会真正宴请的客人。
才是真正和那三名少女同处一个时空的人。
闲乘月的手落在自己的侧腰,那里的电击伤还没有好全,稍微动一动依旧会觉得痛。
之前他以为是自己让莉莉不高兴,“莉莉”惩罚了自己……
莉莉是个漂亮年轻健康的女孩,她住在这样一个富丽堂皇的城堡里,拥有无数人趋之若鹜的财富和美貌,所以她拥有无数追求者是理所当然的事。
如果这六个人都是真正的客人,里面必然有莉莉的追求者。
不然举办一场三个少女都会参加的舞会干什么?
舞会是假,相亲才是真。
他的伤,应该也是他看不见的,属于莉莉的追求者为了教训他弄出来的。
这个追求者,应该会愿意为了莉莉杀人。
至于日记和情书……
“陈奋死之前,跟城堡里的人有过接触吗?”闲乘月忽然放下餐具,他的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能让任务者们都听见。
闲乘月继续问:“哪怕只是个佣人有过接触。”
陈奋不是莫名其妙死的。
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并且他打听到的时候,那位“客人”就在他旁边。
线索既然已经串起来了,那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知道他们的目标是什么。
看来还是要从管家嘴里撬。
“去了四楼以后再告诉我吧。”闲乘月低下头,“不用在这儿说。”
闲乘月一发话,宿砚连忙响应:“嗯,吃完饭就直接上去吧。”
白杨托着下巴看着宿砚,宿砚朝他笑了笑,白杨则是冲宿砚做了个有些滑稽的鬼脸。
冯瑞紧抿着唇,他摸摸后脑勺,想说什么,最后又闭上了嘴。
他想起了下午他和郑辉跟着白杨一起去找女佣打听消息。
原本他以为打听就是真打听,旁敲侧击的问一问,但是白杨做的却跟他想的完全不一样。
白杨当时对他们说:“进了里世界,胆子就要大,别看闲乘月一副什么都不管的样子,只要跟任务沾边,他什么都能做,杀人他杀得比我多。”
说这话的时候,白杨正拿着从餐桌上顺走的小刀在女佣脸上比划。
冯瑞咽了口唾沫,他觉得白杨像个疯子。
但白杨下手的时候目光却很冷静。
女佣在脸被划破的时候才终于出声哀求。
她看起来就像是真正的女人!而且年龄那么小!
冯瑞忍不住对白杨说:“吓吓就行了,别真的对她……”
可是他的话还没说完,白杨就已经划破了她的脸。
白杨还指挥着郑辉捂住了她的嘴。
鲜血被白杨被床单吸走,女佣在郑辉的钳制下不断挣扎,她的眼里流出眼泪,冯瑞只敢看一眼她的眼睛,她的眼里满是绝望。
她的双手在空中胡乱地抓,似乎想要抓住什么,能带她脱离这种恐惧和痛苦。
“这里来了几批人?”白杨笑眯眯的问她。
她的声音在发抖,嗓音嘶哑:“只、只有一批人……只有客人……”
只有这一句。
接下来无论白杨怎么折磨她,她还是只说这一句。
哪怕她的耳朵被白杨割下,十根手指一根根被砍断,她也只有这一句。
冯瑞被吓住了,他从没想过人能这么残忍——即便女佣是里世界里的人,可她跟活人几乎没有两样!她也一样有血有肉,也能呼吸说话,她甚至还端过菜给他。
“你……你怎么能这么做!”冯瑞吼道,“她跟活人有什么区别?!”
白杨却笑着看他:“再像,她也不是活人。”
冯瑞:“……你怎么过得了自己心里那么一关?!”
白杨冲他翻了个白眼:“我怎么过不了?你是不是觉得这就是个普通的通关游戏?”
“我杀的又不是真人。”白杨无所谓道,“更何况,如果要我杀真人才能出去,那我也能杀。”
白杨看着他,恶劣地说:“你是不是觉得闲乘月是好人?”
“他杀的NPC可比我多。”
“哦,对了,不止是NPC。”
“他还杀过任务者,活人,你信不信?”
“可你还不是要跟着他,你敢和他翻脸吗?”
白杨的眼睛眯成一条缝:
“看,你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