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定决心后,沈弈心里那点子气恼就消了,连戚缓缓都迷失在他不可多得的温柔中。
沈弈对她说:“原来我在你心里这样重要、这样独一无二,缓缓,我很高兴。”
戚缓缓也很高兴,家中长辈从来都是叫她的小名娇娇,母亲只有在真生她气时,才会连名带姓的叫她,但那也是“戚缓缓”,从没有人叫过她缓缓。
沈弈也不常叫,若是她没记错,这可能是他第二次这样唤她。不管是第几次,戚缓缓听到耳中,耳朵痒,心里酥,觉得自己怀揣了一块糖酥,整个人被甜得都快化了。
沈弈还说:“我的事都忙完了,下个月就要启程回京都,你乖乖地等着我。记住,这是我的承诺,我一定会回来接你的。”
他给了郑重的承诺,将心比心,她待沈弈一片赤诚,她相信沈弈也是的,戚缓缓的心,安了。
以至于,她与沈弈在园中分席前,她都没有再追问郡主的事。戚缓缓就如她娘亲暗悔的那样,什么都教了,就是忘了教她情爱从来不是付出多少就能得到多少,真心未必能换得真心,女孩子要懂得保护自己。
“这就是甜言蜜语吧,我娘我姐说,男人的甜言蜜语不能信。”呈黛忽然来了这么一句。
戚缓缓与扬青同时看向她,呈黛是个怂的,马上改口道:“是她们说的不是我说的。”
戚缓缓完全沉浸在沈弈的温柔与承诺中,一点都没意识到,沈弈从来没有正面回答她有关郡主的一丝一毫。
“二丫呢?你们看见二丫了吗?”戚缓缓没有在廊亭找到妹妹。
扬青道:“可能是去找夫人了吧,我看刘五姑娘往夫人们那边去了。”
刘五是二丫最好的小姐妹,像外面这种聚会,二丫要不跟着她这个姐姐,要不与刘五形影不离。既然刘五姑娘去了中院,那二丫应该也是了。
戚缓缓没再找二丫,她不知道的是,此时的二丫已不在乾园,她在园子外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沉沉地昏睡着。
“到了时候,点根醒香,引着人再进去,不要出差错。”金魏嘱咐着守在马车外的车夫与婢女。
他们只是看着像寻常车夫与婢女,实则都是时王殿下的属下。
金魏给二丫下的药叫“彩迷”,此药的特性就是,点上不多时的醒香,人就会清醒过来,但离真正的清醒有自我意识还需要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可以引领被药者到任何地方,通过言语引导,重朔对方的记忆。
所以,“婢女”得到的指令就是,待时机成熟,点醒车里的小姑娘,然后带着她重回园子里,让她认为自己一直都在园子里,只是不知怎么的,竟在廊下睡了一觉。
金魏安排好这里,马上回到园中,他还要盯着花凤。
早先,看在从小到大一起侍候殿下的情份,金魏不止一次劝告甚至警告过花凤,手不要伸得太长,主子不喜欢底下人越界,还有不要对戚姑娘那么大的敌意,不管主子最后选滕氏还是戚氏,她都不该现在就表现出喜恶。
现在看来,他的话金凤是一点儿也没听进去。金魏明白金凤为何这样,她小时候被殿下救下,从此就跟在了殿下身边。殿下爱洁,不喜婢女近身侍候,唯从小跟在他身边的金凤可以。
只有金凤可以近身侍候殿下沐浴更衣,她就认为殿下对她另眼相看,甚至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总幻想以后可以在王府里当半个主子。
连郡主都把她看透了,要不这次也不会拉她下水,金凤也是可惜了,不知这次事后,主子会给她个怎样的结局。
园内席上,金凤拿着酒壶过来,欲给沈弈倒酒。沈弈似不在意地拿水挡了下酒杯,然后看向金凤,问:“什么酒?”
金凤道:“春曲红。”
“沈弈手拿开,你觉得今日我能喝几杯?”沈弈又问。
金凤:“公子还是要适量的好。”
沈弈不再说话,转回头去,好像准了由金凤安排,她倒多少他就喝多少。
天知道金凤心里已抖成什么样,但她毕竟是在沈弈身边教养的,见过场面的,不仅话音儿里听不出毛病,就连倒酒的手也稳得很。
她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她不能退缩,不能叫殿下看出来,郡主答应了她,此事不成,郡主会全然敛下,若是成了,待到郡主嫁进王府,会以主母的身份让她如愿以偿。
花凤太想成为时王殿下的女人了,哪怕是个暖床婢都行,她与其他女子不同,她贪图的从来不是殿下的权势与财富,她就是仰慕喜欢时王殿下。但殿下一丝机会都没有给过她。
殿下是她的救命恩人,带她识字,教她读书,她拥有的第一张琴是时王给的,她穿的漂亮衣服也是时王赏的,等等等等,很多围绕在她身上的美好事物都与时王殿下有关。
成为殿下的女人是花凤的执念,哪怕理智告诉她,殿下虽对郡主极尽宽和,但也不是事事都会听从郡主安排的。若是他不想,郡主就算嫁进王府成为主母,也恐左右不了殿下的后院之事。
但欲念与执念占胜了花凤的理智,她想要搏一搏。
花凤亲眼看着殿下把她倒的酒都喝了,到第三杯的时候,她不再倒了。对殿下最忠心,可以为了殿下舍弃性命的她,怎么可能为了保证效果,而过多的让药酒伤害到殿下的身体。
花凤收起酒壶,然后紧盯着殿下的一举一动。
果然,如郡主所说,殿下的脸红了起来,这说明药效开始起作用了,她该把殿下引到后园去了,那里,等着殿下的该是已被郡主料理过的滕殷罗。
郡主说,她了解时王殿下,虽他嘴上什么都没说,没做最后的选择,但从他的一举一动间,郡主肯定,他被戚缓缓所惑,已到了一头栽下去不打算回头的程度。
但,戚缓缓是她与郡主都不想看到的贵妾人选。
郡主是不喜戚缓缓的品性举止,而她自己则是,早已看出了郡主所感受到的,花凤可以容忍时王殿下不把任何女子放在眼里,但不能容忍有例外的存在,那就是被他多次破例,纵容到失了底线的戚缓缓。
外人都道是戚缓缓一腔孤勇,没皮没脸地追着她的殿下的,但这个过程没有人比她与金魏看得更清楚。
从不给人留情面的时王殿下,一次又一次地退出了自己的底线边缘,有几次明明戚氏已惹得他恼怒不已,花凤以为这次殿下该出手整治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了。
但每每都是雷声大雨点小,有时甚至是光打雷不滴雨。殿下对一起长大的郡主都没有这样过,殿下只对两个人心软,一个是太后娘娘,另一个是皇帝兄长。
而戚缓缓是个什么东西,不入流的商贾之女,不过有几个臭钱,就像个没见识的花孔雀一样,张扬又孟浪。这样的女子凭什么在殿下这里,到了与太后、皇帝一样的高度。
“公子,金魏在园中备了厢房,要不要我服侍您过去。”花凤刚说完这句,沈弈已起身。
他点了头,道:“嗯。”
殿下脚下步子是稳的,花凤紧紧跟在后面,一路就来到了一处小院前。二人迈步进入后,金魏迎了上来。
他道:“公子。”话音刚落,一个闪身花凤就被金魏制住了口鼻手脚。
花凤心中大骇,眼睛睁得大大的去看沈弈。她这时才发现,自打殿下准了她倒酒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过她。此时也是,他只对金魏道了一句:“去吧。”然后扭身向厢房走去。
花凤惊惧且不解,为什么殿下明明知道这是个局,还要往圈里跳。
待她被金魏押到旁边偏房,看到趴在桌子上,没有了意识的扬青与呈黛才明白。
明白以后,她已顾不得郡主在哪里,郡主知不知道计划已失败,也顾不得厢房中的是滕氏还是戚氏,甚至她也不去想,殿下到底有没有将计就计的真的喝了药酒。
金凤只余满心的惶恐。她惶恐明明殿下也可像对待扬青她们那样迷晕她,但他却没有,他选择绑了她,让她全程清醒地知道发生了什么,这对于她来说无异于一种震慑与惩罚。
厢房内,戚缓缓看向进到屋中的沈弈,不解道:“沈郎,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到这里说,还不许我的婢女听?”
戚缓缓是被金魏紧急又客气地请到了这里,她以为扬青与呈黛在偏房吃茶等她呢,完全不知道自己将面临什么。
戚缓缓没得来沈弈的回答,却见他脚步踉跄,脸色微红,红到了脖子,红到了双瞳。戚缓缓注意到了他的不对劲,马上扶住他问:“怎么了,喝多了?”
沈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他的掌心滚烫,声音暗哑:“酒里有东西,有人在使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