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雷天宇生命当中,再也没有一个春节象这个春节这么难熬,晓晓的案件就象悬在半空的一柄利剑,时时刻刻地刺着他的心,万家团聚的喜庆日子,他却只是躲在家里,不停地抽烟借以缓和心情,房间里的空气实在难以忍受的时候,他就发疯一样地把所有的窗户都打开,让寒冬的冷风呼呼地吹进室内,清醒自己的头脑。
除夕夜,大年初一,大年初二,他都是在这种混混沌沌的状况下度过的,大年初三这一天中午,江雁离来了,一进门就嫌恶地用手扇风:“哗!简直是香火缭绕,你成仙了吗?把房间熏得一股烟味,也不怕徐枫晓回来找你算帐。”
“他要是能回来的话,我什么都愿意做。”雷天宇疲惫地说,走进厨房倒了杯水给她,自己倒在沙发上。
“啧!你也太寒酸了吧,现在过年耶,哪家不是好吃好喝招待客人,到了你这里,连杯茶都没有,叫我喝白开水!”
江雁离抱怨着,看雷天宇无动于衷的样子,绝望地抬起头叹息:“完了完了,徐枫晓一出事,连世上最后一个住家好男人都给毁了。”
她穿着光鲜,薄施脂粉,很有喜气洋洋过新年的样子,在客厅里随意走了几步,若无其事地问:“是不是事情不太妙了啊?我说得没错吧?”
“全给你说中了。”雷天宇苦笑着说。
江雁离点点头:“据你的看法,这次主犯能判几年?”
“十年到十五年吧。”
“那徐枫晓呢?”
雷天宇沉默地咬住了嘴唇,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才说:“两年,顶多了。”
本来没有那么严重的后果,随着晓晓一步步地自掘坟墓,加上上面对这案子的奇怪态度,雷天宇实在不敢往好处想。
“OK,那还不算太糟,”江雁离轻松地说,“你也不用太担心,两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等他出来,也不过二十八岁。想开点吧,别这么要死要活的,徐枫晓出来之后一无所有,还要你照顾他呢。”
“两年……两年……可是晓晓在里面呆一天,我的心都已经油煎火燎一样,要我怎么忍两年!”雷天宇恼怒地捶了沙发扶手一下,“他那么个脾气,怎么在监狱里呆!”
走到窗边望着冬日的晴空,江雁离的脸色有点不自然的红:“你何必替他瞎担心,他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怎么保护自己,既然你帮不了他,不如看开一点,不要把自己也给弄伤了,你要是沉沦下去,两年后,谁来照顾你的徐枫晓。要做的事情多着呢。”
雷天宇伸手搓了搓紧皱的眉头,自失地一笑:“我真是越来越没用了,居然要你来鼓励我振作,对!你说的对,我不能再这么下去了,就算我再这么颓废下去,晓晓也不会没事,该出的事已经出了,现在一切已晚,我能做的,只有……等着看最后的结果……”
“现在知道晚了?”江雁离嗤之以鼻地说,“你当时可没想到有今天的后果吧?唉,不是什么事都能按你的想象发展的,再说,还有你那个闹别扭的徐枫晓,你伤他一分,他会还你十分的!”
她看看雷天宇,又有点同情他了:“他当然知道,想伤害你,伤害他自己是最快、最直接的方法,伤他一分,你痛十分……他是拼着自己倒霉也要让你难受啊。”
“晓晓不是这样的人。”雷天宇正色说,“他决不会为了赌气做出这种事情来的,那是他的前途和未来啊!他难道不知道他的一切都会毁了吗?!”
“那你给我一个他这么做的理由啊?给不出来了吧?”江雁离满意地看着他哑口无言的样子,轻哼一声,“早就跟你说了,徐枫晓脾气不好,你让着他,哄着他,也惯出来了,要是这样你就一直惯着他啊,你又平空来这么一下子,他那个性格当然受不了了,不闹出点事来才怪呢。”
雷天宇摇摇头:“不会!晓晓不会的!我只恨现在见不到他,不然我一定会当面问问他,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他忽然暴怒起来,“到底为什么?!晓晓为什么什么也不对我说,也不见我?!他是恨我到这个地步吗?!”
“谁说见不到面啊,法庭上你们不是天天见吗?”江雁离揶揄地说,“他说什么来?还不是什么都不说,你就认了吧,再怎么说,你也是始作俑者,如果你还是个男人的话,就承担起责任来,坚持到最后吧,我可不想看你在宣判那天倒在法庭上,让大家一辈子笑话。”
雷天宇冷冷地一笑:“不会的,我一定会坚持到最后。”他眼睛里的无尽哀伤一闪即逝,平静地说,“无论最后的结果如何,我都要和晓晓一起面对,这是我欠他的。”
小心地看了一眼他的脸色,江雁离正想开口,小巧的包里忽然响起了手机的悦耳铃声,她急忙拿出来,看了一眼来电号码,不耐烦地挂掉。
“谁啊?”
“一个认识的人,觉得闷和他出去过两次,就死缠不放了。”江雁离把手机索性关掉扔回包里,“不用管他,最近本小姐心情不好,算他倒霉。”
对于江雁离有时和徐枫晓不相上下的任性脾气,雷天宇也已经习惯了,她大小姐不高兴的时候,最好不要去招惹她,所以只是点了点头。
两人都没有心思再谈下去,随便岔开话题,聊了一会儿,到了中午,江雁离熟门熟路地进厨房煮了些米粥,找出冰箱里剩下的酱菜,和雷天宇一起吃过了午饭,这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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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春节假期,离宣判的日子就一天近似一天,雷天宇却没有了当初的急躁痛苦,工作还是和以前一样兢兢业业一丝不苟,作息也恢复了正常。只是沉静地,等待着那一天的到来。
宣判的这一天,他起得很早,像是完成一项重要仪式似的,静静地洗漱,细心地刮过胡子,穿上前一天熨得平整无比的制服,拿起车钥匙走到门口的时候,想了一想,又返身回来,打开徐枫晓卧室的门,深深地看进去,房间已经整理过,铺得整整齐齐的蓝白色花纹的床罩上,叠放着徐枫晓的睡衣和浴袍,窗帘拉开,清晨的金色阳光温和地洒在上面,整间房间也变成金灿灿的一片。
“晓晓。”他轻声地说,“我们走吧。”
坐在外边等待开庭的时候,也许是因为所有的事情今天都要了结了,所以对方的律师显得特别轻松,堆着一脸笑和雷天宇打招呼,雷天宇和平时一样,淡淡地点点头。
时间到了,他们鱼贯进入法庭,和前几次不同,今天旁听席上的人要多得多,雷天宇坐下去之后,不经意地扫了一眼,发现江雁离身着便装,独自一个人坐在第三排最边上的位置。看见他的视线扫过来,笑了一笑,算是招呼。
雷天宇不便表示些什么,想把目光收回来,无意中忽然瞥见了在最后一排的同样位置,坐着一个有些眼熟的人,他不禁认真地看了一眼,才发现是以前见过的和徐枫晓在一起的那位香车美人,自从晓晓毕业前在街上偶然碰见过那一次之后,就再也没有看见过她,今天怎么会在这里出现?
虽然已经过了四年多,但是她美丽依然,少女的天真娇憨已经悄然褪去,眉间眼角增添了几许风情,如云秀发在脑后绾成低髻,插了一只典雅的玳瑁发簪,静静地坐在那里,微垂着眼睫,自有一番大家风范,身边坐着的男人西装革履气度不凡,虽然长相斯文,雷天宇却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天然的威势,压得他微微一窒。
他们是什么人,和晓晓有关吗?带着疑问雷天宇下意识地看向被告席上的徐枫晓,站在两个身材高大的法警中间,更显得他的身材瘦削,虽然还是垂着头,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雷天宇却明显地感受到他的不安,甚至,还有一些惊恐,在表面上他掩饰得很好,很平静的样子,只有攥紧的手指出卖了他。
怎么了,晓晓?出什么事了?!你知道了什么?!你在害怕什么?!雷天宇全然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紧紧地盯着他,情不自禁想站起来,过去直接问个清楚!
好像感受到了他的心情,徐枫晓忽然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自从出事之后,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目光交会,雷天宇百感交集地看着他,恨不能把所有的爱意怜惜内疚都传递过去,直接熨到他心里……
晓晓的眼睛还是那么黑幽幽的,深得见不到底,从里面,雷天宇没有看见一丝恨意,还和以前一样,平静地看着他,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他还是被自己捧在手里珍爱的宝贝,他不是站在法庭上等待宣判的被告。
晓晓……
对视了短短的几秒钟,徐枫晓就把目光转开了,脸上一片淡漠,看着自己的脚下,就在几秒间,他的不安惊惧消失得无影无踪,比任何人都要坦然地面对即将发生的一切。
到底怎么了?雷天宇正在胡思乱想,审判员入席了,他急忙把心思收回来,全心地面对即将到来的结果。
终于熬到了最后关头,审判长拿起判决书,先看了雷天宇一眼,才开始宣读,雷天宇被他这一眼看得心慌意乱,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一阵阵耳鸣袭来,他几乎听不见任何声音!
他偷偷在桌子下面颤抖着握紧拳头再松开,如此重复了几次,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强迫自己认真地听审判长嘴里说出的每一个字,再把它们组合起来,一句句地辨明里面的意思。
雷天宇,你也有今天吗?他在心里苦笑,你也有几乎听不懂判决的时候吗?
“被告王国兴……贩卖走私物品……偷逃税款……总额XXX……根据刑法XXX条……判处十五年有期徒刑…并处偷逃应缴税三倍罚金……”审判长清晰地念着,声音在审判大厅高高的屋顶下回荡着。
终于,念到晓晓了……
“被告徐枫晓……犯有辩护人,诉讼代理人,伪造证据,毁灭证据罪,情节严重,根据刑法第306条……判处有期徒刑五年……没收非法所得XXXXX元……”
轰的一声,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雷天宇的头,他不能置信地抬头向审判长看去:怎么会!怎么会是五年?!
晓晓是自首的,依法应当从轻判决,就算情节严重,也不应该判五年啊!这太不公平了!
雷天宇望着审判长的嘴唇一开一合,吐出他根本不想再关心的话语,满脑子里只有晓晓被判了五年这个事实,审判长身后巨大的国徽压得他连呼吸的力量都没有了,帏幕的鲜红,象是刚滴下的血……
晓晓!
他艰难地转过头去,看着被告席上的晓晓,旁边的主犯已经脸色灰白,只是强撑着站在那里不动,徐枫晓却平静得出奇,不动声色地垂着眼睛,好像一切终于了结,他终于可以放心了似的,甚至,还轻轻地舒了一口气,全身放松下来。
除了审判长的声音之外一片寂静的法庭上,雷天宇仿佛听见自己的心在哭泣……
宣判结束了,几名被告均表示服从判决,不再上诉,法警依例把犯人带出法庭,徐枫晓被两名高大的法警带走了,只留给雷天宇一个背影,临走前,他稍稍侧过脸,看了旁听席一眼。
雷天宇已经无法思考,只机械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旁听席上并无什么异样,江雁离皱着秀丽的眉毛,也在无奈地看着他,最后一排的那位不知名的美女,已经是无法承受的样子,强忍着用手捂着嘴,靠在身边男士的肩膀上,默默地流着眼泪,那大概是她丈夫的男人拥着她,轻拍着她的手,无声地安慰着。
他只看了一眼又把目光转回徐枫晓的背影上,被法警夹在中间的,瘦削却坚强的背影,他有种感觉,晓晓独自承受的,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多,平时被他娇惯纵容的晓晓,任性的晓晓……今天他才惊觉,那和学生时代孤独平凡的徐枫晓一样,只不过是一个伪装!真正的晓晓,他从来没有看清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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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判结束,退庭之后,雷天宇迅速收拾好东西,连招呼都没和助手打一个,飞快地离开法庭,路上遇见了同事或者是认识的人向他打招呼,他也一反常态地没有停下来,只是闷着头加快步伐,丝毫不理会身后的窃窃私语。
助理检察官几乎是小跑着追在他身后,压低了声音叫他,他也根本不理睬,直到迎面一个身影硬是挡在了他面前,任他左冲右突就是挡住去路死不让开,他才不耐烦地抬起头:江雁离双手叉腰,带着‘看你奈我何’的表情站在他面前。
雷天宇心乱如麻,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好好把发生的事理清头绪,根本没有心思应付任何人,即使是江雁离。
他皱着眉头,沉声说:“让开。”
“不让。”江雁离斩钉截铁地说,“你这样子太难看了!这又不是你的错!”
雷天宇咬紧了牙关,胸口剧烈起伏着,艰难地说:“可是后果……就是这个,我没有办法改变了……”
江雁离冷笑一声:“以为自己是法律和正义的化身还算正常,以为自己可以时光倒流就真的无药可救了……再说,就算时光倒流,同样的事你也是再做一遍,没差的啦。”
雷天宇无话可说,这时候助手已经气喘吁吁地赶上来了,只是看到他们这奇怪的对峙场面,不敢上来,躲在走廊的柱子后面观察形势。
在江雁离差不多使了十几个眼色之后,雷天宇才勉强平静一点,回身对他交待了几句,让他们拿餐券在法院吃完中饭后就自己回去好了,助手饶有兴趣地边看着他边答应着,临走时还不忘多看江雁离一眼。
默默无言地和江雁离走到停车场,远远地又看见了那对出色的男女情侣,美女的情绪好像已经缓和多了,只是眼睛还红红的,不时拿手绢印着眼角的泪水,男人挽着她的手臂,轻声在耳边说着什么,看样子是在安慰她,早等候在侧的司机打开黑色奔驰的车门,恭敬地弯下腰。
“你认识他们吗?”雷天宇忽然问,江雁离摇摇头:“不认识,怎么了?”
“他们认识晓晓。”
江雁离眯起眼又仔细地看了看,再一次地摇头:“没见过,不过看样子,非富即贵,不是一般人,奇怪了,你对他们感兴趣?和徐枫晓的案件有关?”
“当然不是。”雷天宇吁了一口气,“我心里很乱,自己想些什么都不知道了……你相信吗?这就是我们相信的法律,这就是我们坚持的正义……我究竟在坚持什么?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
江雁离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你知道的,就因为你知道,所以你才会痛苦,现在,你后悔了吗?”
身边的人没有说话,江雁离也没有抬头看他,只听见雷天宇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猛地咆哮着狠狠一拳打在一侧的水泥柱上:“我后悔!我怎么不后悔!?我什么都不该做!!我什么都不该知道!!那样晓晓就不会有今天了!”
“雷天宇!”江雁离厉声说,“你还是个男人吗?是男人就不要说违心的话!如果你今天能后悔,以前徐枫晓求你的时候你早就放弃了!你明知道你自己没后悔!所以你才会痛苦!你没办法后悔,即使对方是徐枫晓,你也没办法违背自己的原则,对不对?!”
她气冲冲地一把拉过雷天宇血肉模糊的手,检视了一下,拿出手绢草草地包扎了一下,推着他说:“走,先去医院,然后去吃饭,下午你别来了,我替你拿假条去院里。”
雷天宇心里百感交集,怔怔地看着她,江雁离伸手到他口袋里掏钥匙的时候才低声说了一句:“雁离,谢谢……”
“哼,光会嘴上说说。”江雁离不客气地拿出他的车钥匙向车子走过去,高跟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头也不回地说,“真想谢我的话,记得我结婚的时候封大红包来!”
在他们开车离开之后,某个他们不知道的地方有人还在谈论着他们。
“看来,这次案子对小雷的打击挺大啊,还是年轻气盛……沉不住气。”
“主犯我已经多判了五年了,上面有意见也没办法,平心而论,我赞成他的做法,法律本来就不是儿戏,权大于法还成什么道理!”
“小雷是年轻,你是老同志,怎么也不服从领导和组织安排?”
“这和法律根本不是一回事嘛!”
“好了,好了,你们不要再说了,这个意见我会向上面反应,这件事就此结束,不是已经结案了吗?……这个雷天宇不错,正直无私,现在的年轻干部,很少见到这样的人了。”
“……工作能力也很强,现在是我们那里最年轻的科长,还是学生党员,那是他女朋友,也是数得上年轻有为的检察官了,就是女孩子有点小姐脾气是真的。”
“呵呵……我知道她……呵呵,这孩子还挺有眼光,不错,不错!我说啊,你也到了年纪了,要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考虑接班人的时候,可以对小雷重点培养一下嘛。”
“嗯,这个我们已经研究过了,内部决定,再观察他两年,明年下半年准备……”
“好了,这个不是我该过问的事,谈话就到此为止。昌茂的案子今天就算正式了结,被告已经表示不再上诉,所有一切都结束了。”
伴随着意味深长的微笑,这次谈话也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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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子结束了,之后的发展是显而易见的:司法局吊销了徐枫晓的律师执业证书和海天律师事务所的执业执照,并罚没有关财物。换句话说,徐枫晓,就这样在律师界彻底消失了。
雷天宇亲自去了写字楼一趟,自从徐枫晓开业之后他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宽敞气派的楼层,明亮的采光,阳光暖洋洋地照进来,他不禁想象着他的晓晓是怎样神采飞扬地坐在这里办公的,肯定是板着脸不苟言笑,保持住他精明睿智的年轻律师形象,撒娇的晓晓,任性的晓晓,都只是对他一个人的,那样的脸,没有别人可以看到。
曾经紧张繁忙的室内人去楼空,只有地上还有一些废弃的纸张上还印着清晰的‘海天律师事务所’几个字,证明他不是走错了地方,业主带领着几个装修工人正在费力地撬着正对楼梯的大门上几个烫金的大字,以为他也是来看房子的,委婉地说这里已经租给了一家空调合资企业做办事处,请他留下电话,一有机会再通知他。
“这么快……已经租出去了?”雷天宇喃喃自语着。
“是啊,我们这里市口好,环境好,物业管理也是一流的,租金贵一点也有人排队租,先生您知道吗?就连X国领事馆的签证处也在这里呢,十八楼!”
婉拒了业主要他留下电话号码的要求,雷天宇昏昏沉沉地走出大楼,看着工人们毫不留情直接地把所有海天留下的东西清扫一空,包括门上的字,他的心好像也被掏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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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雁离走进他办公室的时候,雷天宇只是抬起眼看了她一眼,然后低头继续干自己的事,很沉默。
看见他这样子,江雁离也不急了,自己坐了下来,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就差点根烟喷云吐雾了。
过了一会儿,还是雷天宇忍不住了,低声问:“没有工作要做吗?跑到我这里来。”
江雁离满意地一笑,喝了一口茶,敲敲桌子:“终于开口了,喂,我问你,听说院里想要你接刘XX贪污受贿的案子,你拒绝了?”
雷天宇没想到她的来意是这个,有点吃惊,点点头:“是啊。”
“你傻啊!这个案子证据确凿,凭你一定会把他吃死的,而且,接这样的案子,对你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不但名声上去了,将来升迁的时候政绩也有了。”江雁离恨铁不成钢地说,“到谁手里都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怎么你就不接呢?你还在担心上面施压?不用担心啦,他老丈人今年就从省政协退下来,老爷子精明着呢,为了保持晚节,别说女婿了,亲儿子都舍得往外扔。这案子你不接还想接什么啊?!”
她说了半天,雷天宇一声都没有吭,等到她终于停止,倒水喝的时候,他才低声开口:“我不接这个案子,是因为……我要辞职了。”
“噗!”江雁离一口茶来不及咽下去,幸亏她扭头得快,没有喷到桌上的材料,雷天宇无声地递过纸巾,她一把抓过去,胡乱擦了擦脸就开始大骂:“雷天宇!你想谋害我是不是啊?冷不防就说出这么一句来,想呛死我是吧?你想辞职?本小姐还想辞职呢!要是比尔盖茨离了婚来娶我,看我不马上走人,难道你找到下家了?根本不可能!好端端地辞什么职?!你想逃避吗?你以为你辞了职就什么都过去了?一切就可以重新来过?徐枫晓就能原谅你?!你做梦!男子汉一点担当都没有!遇到不顺心就想辞职,你的原则呢?你的理想呢?你不是要做正义使者铲除罪恶的吗?全都忘啦?!”
“我没忘。”雷天宇闷声说,“但是,为了晓晓,我愿意放弃一切……”
“雷天宇你这个傻瓜,你脑子彻底坏了!徐枫晓徐枫晓徐枫晓!全都是为了他?!你辞职他会高兴吗?如果他真爱你,怎么会希望你放弃你一直坚持的东西?!你这样做,什么都弥补不了的!”
“你听我说,雁离。”雷天宇抬手制止了她,坚定而不容人拒绝,“晓晓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入狱五年,五年后他出来的时候,更是一无所有……这五年我能怎样?最好的程度是升到起诉处处长,而一个处长,工资是多少?就算是检察长,工资又是多少?何况那是我根本达不到的目标,我要在这五年里,做到起码是晓晓目前的成就,开自己的律师事务所,赚钱……我要给他最好的,最好的一切……五年之后他出来了,我才有能力照顾他,补偿他……到时候……到时候他什么都不用做,我来养他就好!”
江雁离怀疑地看着他:“我还是认为你疯了,知道么?内部消息,明年,或者后年,你就可以升起诉处处长了,这是破格的提拔,三十岁就当处长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你辞职之后打算怎么办?”
“回学校考博。”
“拜托?!还回学校!我受够了学校日子了!”江雁离抱怨着,“你放弃大好前程去学校回炉?!疯了!”
她小心地看看雷天宇:“不再多考虑考虑?”
“我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雷天宇从抽屉里拿出写好的辞职书,“两年之后我会去拿律师执业证书,三年,三年的时间足可以让我有能力将来照顾晓晓……这就是我要做的!”
“那……”江雁离沉吟了一会儿,忽然从他手里夺过辞职书,草草地看了一遍,抬起头笑了:“我有个主意……你想不想要一个将来的合伙人啊?”
“嗯?”
“如果两个人合伙开律师事务所,是不是能更快地达到你的目标呢?”江雁离拿纸悠闲地扇着风,“双倍的利润和名声喔,再说,我的能力你也清楚,不是浪得虚名之辈,怎样?要不要我加入?”
雷天宇苦笑着去拿她手里的东西:“雁离,别开玩笑了,这是我的事,你没有必要搀和进来。”
“谁跟你开玩笑。”江雁离身子一闪,正色道,“怎么?有了赚钱的机会就先把我一脚踹开了?还当不当我是朋友?我告诉你,本小姐也不是吃闲饭的,起码不会比不上你的徐枫晓!你有我当合伙人,是你的福气呢!”
“是是是,好了,别玩了,把东西还给我。”雷天宇嘴里敷衍着她,一心只想拿回她手上的辞职书。
“还给你?等我先抄一份,一起递上去再说。”江雁离说着果真坐了下来找了张纸开始照抄,雷天宇叹了一声,“雁离……别闹了,你突然就辞职,怎么跟家里交待呢?”
“交待?我这么大人了,还要交待?”江雁离不在乎地说,抬头抿嘴一笑,“他们要问的话,就说我们夫唱妇随嘛……”
“雁离!”雷天宇惊愕地叫了起来。
“开玩笑开玩笑的啦,看你紧张的样子!”江雁离哈哈笑起来,都笑出了眼泪,一边用手去擦一边说“就是借我做个幌子也不必这样嘛,反正你的徐枫晓这五年都不会知道,借你给我用一下有什么不可以,哼,小气!好嘛,我跟我老爸说我厌倦了穿制服,想换个环境就是了,绝对不会牵连到你的,OK?”
她下笔如飞,很快就把辞职书照样抄了一份,两份叠在一起拿在手里:“不如我们今天就一起递上去?免得夜长梦多。”
身不由己地被她拉着,在同事们已经变得习以为常的目光中,雷天宇走出了办公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