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枫晓是一个谜,虽然表面上仿佛一看就透,可是你专心地看下去,会发现本来以为是清浅的溪水变成了深不见底的水潭,你所看见的,只不过是天空的倒影。
雷天宇已经和他交往一个月了,像要好的哥们一样,一起吃饭,一起学习,上图书馆,一起下课,周末一起去逛街,却连他的任何私人情况都没有弄清楚,他家住在哪里?父母是干什么的?家里还有什么人?一概不知道,他也曾试着问起过,可是徐枫晓转移话题的本事实在高明,基本两句话就把问题岔开了。
天生做律师的料子啊,雷天宇不禁感叹着。
他坐在学生处的办公室里,关上了电脑档案,在好奇心指示下,他过来翻徐枫晓的档案,上面的内容把他吓了一跳,说不出的简单,本市人,父,已故,母,已故,家人,无。
他的晓晓,是一只流浪的野猫吗?
奖学金和他无缘,他也没有申请助学金,学费和生活费是从哪里来的?他一定过得很清苦,衣服换来换去就那么几件,雷天宇去过他的宿舍,除了学校发的生活用品,他都没有什么自己带来的东西了,吃饭的时候也是,总是二两饭加一个素菜,雷天宇看得心疼不已,总是自掏腰包请他吃饭,可是徐枫晓并不领情,每次请客的时候总是要挑三拣四,直到雷天宇彻底投降才恩赐性地尝上一两口,算是给他面子。
是骄傲?还是自卑?可是从脸上绝对看不出来,他始终是那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对着他笑眯眯的,连闹小脾气都是那么可爱。
“喂,你在这里干什么哪?”学生会组织部的江雁离来送不知什么材料,看见他坐在里面发呆,叫了他一声。
“没什么!”雷天宇含糊地说,“我在查一个同学的材料。”
“喝!你这属于非法刺探吧?”江雁离故意严肃地说。
“那你呢?你这属于恐吓吧?”雷天宇微笑着说。
“在我没有提出不正当条件之前,不能算。”江雁离瞄了一眼电脑上的名字,“徐枫晓,是他啊!”
她的口气引起了雷天宇的注意,江雁离和他不一样,是个一头扎在书堆里的学习狂,在她的生活里除了读书就是读书,这一点倒是和徐枫晓很像。
“你认识他?”雷天宇假装漫不经心地问。
“你这属于非法诱供哦,我不认识他,没听说徐枫晓还有朋友,不过,我知道他,是个小小的怪人。”
谁说他没有朋友?雷天宇有些生气了,谁说他的晓晓是个怪人?他明明是那么俏皮可爱活泼的男孩子!
但是他是决不会对女生发火的,所以只是静静地听下去。
“不但没有朋友,而且生活死板,他唯一的消遣和乐趣就是读书,我借过的每本书上都基本有他的名字,他很聪明,将来一定会成为非常优秀的律师。”
听见别人夸自己的朋友总是一件很愉快的事,尤其对方还是向来不把别人看在眼里的江雁离,雷天宇心里甜甜的,比她夸了自己还要高兴,但是他故意地唱着反调,“优秀的律师?不见得吧,一个只知道读书的书虫也不一定就能成为很好的实用人才。”
“书虫?”江雁离嗤之以鼻,低下头,手指在键盘上灵活地敲击了几下,调出徐枫晓的成绩单,指给他看,一片很均匀的八十几分,偶尔有一两门上了九十。
雷天宇深深地叹了口气,虽然很爱读书,可是徐枫晓的成绩并不是太好,可能是由于学习方法的问题,下次见面,要辅导辅导他。
“看出来了吗?”
“看出来了,不怎么样。优选是没指望了。”
“一看就知道不适合去搞刑侦。”江雁离口气很大地说,“要从微小的细节去发现问题啊,同学。”
雷天宇举手投降:“好,那么大侦探,你又能看出什么来呢?”
“第一,徐枫晓的学习非常好。”
八十几分吗?
“他每次考试的成绩都在八十三分到八十六分之间,偶尔会有几门例外,不知道是他顾布疑阵还是真的失手了,我相信他是故意的,他在做考卷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了自己会考多少分。这一点,我是自叹不如,每次的成绩,都和我想象的有那么一分半分的差距。”江雁离遗憾地说。
真的吗?雷天宇将信将疑,可是凭他对徐枫晓的了解,的确不是应该只考这点分数的水平。
“那么,他这么做的目的,或者是原因是什么呢?这就是第二了。”江雁离深思熟虑地说,“他是为了什么呢?一般来说,学生在学校里就是为了成绩而奋斗,可以有人不学习,只求及格,可以有人拼命学,为了有个好成绩,将来找工作方便,就是不会有人拼命学,然后故意考得低低的。这是为了掩人耳目,他不想引人注意。”
“为什么?”
“这只好去问徐枫晓了,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啊,还有,他考成这个样子,可见将来找工作的时候一定会遇到麻烦,本市稍有名气的律师事务所都不会要他的,那么,他要么去外地,要么……就是有人已经为他安排好了。
去外地!?雷天宇的心像是被狠狠地揪了一把,虽然还不清楚,他对于徐枫晓的感情是怎样的,但是他知道,他不想和徐枫晓分开,他想永远看着他在身边,撒娇,闹脾气,看见自己没辙了又会调皮地笑……如果他去了外地,那么就是说,晓晓要离开他了?
“徐枫晓?啊,你说我们班那个书呆子!他啊,家境不好,衣服穿来穿去就那么几件,吃饭的时候也常常避着我们……是啊,我们也想关心同学,可是他根本就不给我们机会啊,他也根本没有什么朋友,一天到晚只知道看书学习,可惜,成绩还是一般……”
“我们寝室的徐枫晓?哎呀,怎么说呢?没什么印象,他每天只有快睡觉的时候才回来,动作也轻轻的,说话也轻轻的,就像没这个人一样!”
“你说我上铺的徐枫晓吗?他可是个大虾级别的人物!知道吗?人家的衣服全都是名牌!你见过有穿鳄鱼T恤当睡衣的吗?就是他!……什么?假货?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我对他……没什么印象……上课的时候很安静……自己记笔记……”
“我可悄悄告诉你,徐枫晓是个有来头的人!不相信?有一次我亲眼看见他从一辆轿车里下来!是私家车的牌哦!”
“那个从来不肯理人的家伙?算了吧,还发展他干什么?没心没肝的冷血动物,好心好意地邀请他参加生日聚餐,就像要他的命一样,真是的,知道他穷,告诉他不用他出钱的!”
“他才不穷哩!他有个很有钱很漂亮的女朋友!那天我和老乡出去逛街,在一家餐厅外面看见了他们,那个餐厅是我想都没敢想进去的那种地方呢!那个女孩温柔地一脸笑,还给他不停地夹菜呢,比他小吧?女孩子的年龄我看不出来……”
……
雷天宇疲惫不堪地皱着眉头,在江雁离的帮助下,以学校团支部的名义,很容易地对徐枫晓进行了粗浅的调查,可是,就连这几个人的说法,都不一样,他的晓晓,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怎么?这就累了?”江雁离一边手不释卷地看书一边挖苦他,“将来你怎么当律师取证?还浪费了我宝贵的时间,不知道还有一个月就要期中考试了吗?”
“反正你都是第一,考试只是名义而已吧。”雷天宇把手里的书合上,“多谢你帮忙。”
“真想谢我的话,就告诉我你这样做的目的何在吧?”江雁离抬起清亮的眸子看着他,“费了半天的力气,去调查一个同学,你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
“理由?”雷天宇重复了一遍,笑了:“好奇,可以吗?”
“这算什么理由!我看啊,你是有什么阴谋诡计才对。”江雁离一副‘我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要不是你调查的是个男生,我还以为你爱上他了哪。”
“别瞎说!”雷天宇神态自如,“幸好他是个男的,万一是女同学的话,可等于毁人清白啊。”
江雁离斜飞了他一眼,笑了,竟然是说不出的妩媚可爱:“要我相信你?太阳都不会出来了。”
对于冷面美人难得的嫣然一笑,雷天宇竟然一点感觉也没有,他自己也不觉得暗暗吃惊,为什么只要看见徐枫晓哪怕只是浅浅的一个微笑,自己的心里就会有说不出的欢喜呢?
答案只有一个啊,他,就象江雁离说的一样,爱上了徐枫晓,爱上了那个带面具保护自己,却只在他面前显露真面目的男生。
浑身的力气仿佛全都被抽光了似的,他只能控制着自己坐在椅子上不倒下去,姑且不说校方,社会,自己的家庭会怎么看待这件事,晓晓他……能接受吗?他能接受一个男生的爱吗?不是有人说,他已经有女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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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晚饭时间了,在校的大学生,早就急不可耐地从各个方向冲向食堂,形成浩浩荡荡的一条洪流,发生再大的事情,饭也是不能不吃的,雷天宇振作起精神,拿了饭盆挤进人群,终于抢到了最后的包子和茶叶蛋,捧着站在食堂的入口处,等徐枫晓。
奇怪,往常这个时候,徐枫晓早就来了,乖乖地站在这里等他打饭出来,在别的认识的人面前,他象收起了爪子的小老虎一样,恢复到那个老实过头,甚至有些呆板的普通学生,只有两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才会露出任性的本色。
等到大部分学生吃完敲着饭盆闲散地走出食堂,三三两两地去教室图书馆学习或者去校园谈情说爱,太阳也快落山的时候,拐弯处才出现了徐枫晓匆匆忙忙的身影,看见雷天宇之后他加快了脚步,几乎是跑着来到了跟前,气喘吁吁地说:“有点事,来晚了。”
“包子都凉了。先喝点稀饭吧。”雷天宇微笑着找张就近的桌子坐下,把一份推到他面前。
徐枫晓抬起头看了他一眼,乖乖地坐下,埋头唏里呼噜地开始喝还是温热的稀饭,雷天宇心不在焉地替他剥着茶叶蛋的壳,剥好了,放进碗里,蛋上沾染的卤汁在雪白的稀饭里散开了,形成一团小小的茶晕。
“今天是肉馅的包子啊?”徐枫晓看了一眼饭盆里的包子,“冷了就不好吃了嘛。”
很想说声谁叫你来这么晚,但是雷天宇此刻根本没有心思,他默然地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含糊不清地说:“是不好吃了,你别吃,晚上饿了我们出去喝馄炖去。”
“好啊,”徐枫晓欣然说,“你请客?”
这早已经成惯例了,雷天宇有些无奈有些宠溺地笑了笑:“当然我请客。”
徐枫晓满意地一笑,低头继续喝他的稀饭。
雷天宇看着他,忽然有一种冲动,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他揽进怀里,想大声问他,你到底是谁?到底有什么故事?然后再告诉他,不管他是谁,自己都要好好地,认真地,爱他一辈子……
但是他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地咬着包子,食不知味地往下吞咽着。
再等等,他对自己说,再给枫晓一点时间。
也再给自己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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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流逝,很快这一年就要过去,马上就是圣诞节和元旦了,在高校里节日的气氛尤其浓郁,传达室的贺卡多得几乎要用麻袋来装,学生会也忙得人仰马翻。
“今年的新年活动是什么提案?”雷天宇忙得连吃饭都顾不上了,中午一点钟还在学生会办公室里,“宣传部长怎么说?”
“还能是什么?舞会呗。”江雁离漫不经心地把资料放在他桌上,“喏,这些是要马上批阅的,下午之前要发下去。”
“知道了,光是舞会吗?”雷天宇有些冒火的说,“年年都是,就没有一点新花样吗?这些我来批阅不太好吧?会长呢?”
“他?明年就要下去实习了,现在正是找门路的好时间。你还上哪里找他去,算了,别这么官本位主义了,对付着赶快给我意见!下午就要了!”
“好好好,别催了,你先吃饭去吧。”雷天宇叹口气。
“那你呢?”江雁离走到门口又回来,“你那个……老同学的弟弟没有说给你带饭?”
雷天宇一开始没明白她在说什么,看见红唇边一抹促狭的笑容才不由失笑,“你说枫晓?我早就告诉过他这几天会忙,让他自己吃饭,不用管我了。”
两个男生固定地每天在一起吃饭上自习在校园里的确是一件蛮奇怪的事,何况他和徐枫晓既不同班也不同宿舍,所以每当有人好奇地问起,雷天宇一律简单地回答:“这是我老同学的弟弟,托我照顾的。”如此以来,倒真的没有多少人怀疑了,在大学里老同学同乡互相照顾本来就是很平常的事,除了有好事之徒还私下打听过那个‘老同学’是不是位美女之外,果真杜绝了一切流言蜚语。
“噢……原来是这样,”江雁离拉长着声音说,“原来是你这个大情圣心疼人,我还以为他薄情到这个地步,看着你饿死也不管呢。”
对于江雁离每次对他们的关系若有若无地旁敲侧击,雷天宇早就练就了厚脸皮和太极拳的功夫,一笑说:“你还不快去?等会儿食堂连锅底都没了。”
“这个时间去早就什么没有了,怎么说我们也算是为了工作加班,我打电话要盒饭好了,下午找人报销,你要鸡腿的还是排骨的?”江雁离俯在墙上的号码表上仔细地寻找着不知是谁手写在上面的盒饭号码。
雷天宇刚想坚持,肚子不争气地叫了几声,他无可奈何地咽了口唾沫:“我要鸡腿的,还有,算我请客吧,别报公帐了。”
“喂!你也太正直了吧?一份盒饭而已,要是会长在,我们每天的盒饭都算正常开销的,想当官,就要学会笼络人心嘛,算啦算啦,我自己付帐,才不要你请。”江雁离说着拨了号码,说了几句之后挂上,重新坐回桌子边。
“我不会让女士掏钱的,你就别客气了。”雷天宇头都不抬地说,“这个问题就此打住,你对新年活动还有什么别的建议?”
“还能有什么建议?团结进步,严肃活泼?宣传部那帮人也够不容易的了,我们是政法学院耶,又不是艺术学院,难道他们能建议和市法院检察院来个新年联欢会?或者是到第一监狱去开展什么春风化雨行动?先说好,要是这样我宁可泡病假在宿舍呆着。”
雷天宇想了想,她说的的确有道理,现在大家都一团热火地呼朋唤友,最起码也有几个老乡,不是舞会这样可以一勺烩的活动,吃力不说,也得不到什么好效果。
“那就先这样吧,我再去征求一下会长的意见。”
“说了他正忙,不要去打扰他算啦,一个好的实习单位等于是一半的未来工作机会,会长大人成绩算不上拔尖,为了进中院正努力向上爬呢,听说他还双管齐下,顺便追着市公安局长的千金,这么点小事,你就决定了吧,省了大家的时间。”
雷天宇微微一笑:“有的时候我真怀疑,你是怎么进学生会的啊。”
江雁离耸耸肩:“革命的蛀虫混进人民组织当然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噢,哪能这么容易就被你套出来,啊!盒饭送来了,还真是快啊。”
到最后雷天宇还是坚持一个人付的钱,气得江雁离直骂他歧视女性,大男子沙文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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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会时间订在十二月最后一个周末,二十六号,大学的舞会,布置起来十分简单,腾出体育馆,找些志愿者帮忙,挂上镭射灯彩带花球,摆好音响就算完事,启事早已经贴出去了,到时候莅临现场讲话的学校领导也已经打好招呼,所以,当天下午,雷天宇基本上就没有什么好做了。
他先去徐枫晓的宿舍找他,已经很多天没有好好地在一起了,最多也只是匆忙地吃顿饭就分手,雷天宇心里惦记着他,一分钟也不耽搁地想见他。
到了宿舍,他的室友看见雷天宇倒没有很惊讶,一天过来三趟,不熟都熟了,只是告诉他徐枫晓不在,吃过中饭就没看见他。
也许是到教室看书了,过完节就是考试,徐枫晓对读书的认真程度可是无人能及的,雷天宇想着,跑到教学楼转了一圈,每个教室都看过了,没有他的人影。
那么,就是在图书馆了?雷天宇一口气跑到图书馆,门关着,他才想起来,周末下午,图书馆是不开门的。
几乎把偌大的校园都跑了个遍,还是找不到徐枫晓,雷天宇有些奇怪了,枫晓会去哪里呢?平时根本看不见他和除自己之外的人交往,更看不见他有什么别的爱好,这个时候,他能在哪里?
他一个人走着胡思乱想,不知不觉走到校园角落,和教工宿舍区相连的地方,不是上下班时间,这里基本没有人来往,静悄悄的,隔花的铁栏杆上,不知什么地方飞来一只彩色羽毛的鸟,正在梳理着羽毛。
怎么走到这里来了,雷天宇自失地一笑,刚要转身离开,由远而近的汽车声吸引了他的注意,一辆小巧新颖的火鸟拐进宿舍区的小路,在门前停了下来。
雷天宇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车的前门打开,走下来的竟然是徐枫晓!他关上车门,车窗却又摇了下来,露出一张美艳的俏脸,黑色的长发水般披泻在手臂上,露出一侧粉雕般的耳朵,妩媚的大眼睛深深地注视着枫晓,声音虽然轻柔,但是在一片寂静中也可以大致听见:“下次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
“再说吧,我要考试。”徐枫晓的声音平淡得很,象是这样的美女相邀是件很平常的事。
“考完了给我打电话?”美女不依不饶地要求一个确定的回答。
“嗯。”徐枫晓只简单地嗯了一声。
“一定要打噢?一定噢?”美女继续要求着。
“我知道啦。”徐枫晓的声音有几分不耐烦。
美女象是满意了,冲他飞了个吻,把车子发动了向前开去,透过车窗还不停的挥着手,徐枫晓也多少敷衍地挥了两下。到车子驶出小区,彻底看不见了,才回身走向小门。
他刚一走到校园里,就看见了站在面前的雷天宇。
两个人静静地站着,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只听见遥远的街上传过来隐隐约约的汽车人声,过了许久,那只梳理羽毛的鸟儿终于扑棱一声飞走了。
雷天宇终于还是先开了口,和平时一样沉稳的语调,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看见:“今晚上有个新年舞会,你来吧?”
徐枫晓的脸和刚才一样一脸漠然,面对雷天宇也象戴上了一个面具,以前的活泼任性俏皮都消失无踪:“舞会?那么无聊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去?”
说着他迈步从雷天宇身边走过:“就这个?没别的事我走了。”
他经过雷天宇身边的一霎那,空气都仿佛静止了。
雷天宇有一种冲动,想一把拉住他,问个清楚那个车里的女人到底是谁,他们什么关系?关于他的那些传言哪些是真哪些是假,还有……枫晓,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
他本来已经伸出去的手又无力地垂了下来,转过身,看着徐枫晓远去的背影发呆,在十二月的寒风里,穿得那么单薄,明明还在发抖,却依然骄傲地挺直脊梁独自前行的他。
“枫晓!”他忍不住叫出声音来。
徐枫晓停下了,没有回头,用很淡然的声音说:“有事儿?”
“我喜欢你。”
说出来吧!不管会得到怎样的回应,是嘲笑,讽刺,谩骂,还是根本得不到回应,还是说出来吧!
不然,他真的会疯掉了!
徐枫晓的肩头耸了两下:“请便。”
“我是真心的!”雷天宇大声地说,“我已经明白了,这种感情是什么,我爱你,就是这样!”
徐枫晓低下头,很快又抬起来,看着很远地方的一棵树,慢慢地说:“我知道……你调查过我……”
“那不是……我……那……”雷天宇第一次感到词语的贫乏无力,他慌乱地想找些话来为自己辩解,但是却发现根本是理屈词穷。
“我也一直在等着,你来问我的一天……可是,你从来没问过我,哪怕是一个字……”徐枫晓轻声地说,“就在刚才,我走过你身边的时候,这么想,如果你拉住我,在这个时候问我,我会把一切都告诉你,毫无保留,如果你不……我就永远,不会告诉你。”
他慢慢转过头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直视着雷天宇:“你已经没有机会了,雷天宇。”
难堪的空气弥漫在两人之间,徐枫晓自嘲地笑了一下:“谢谢你,对我这样的人付出了这么多,我没有办法回报你,只能说声,对不起。”
“枫晓!”雷天宇终于找回了自己说话的能力,焦急地说,“我不问你是因为我不在乎那些,你是穷也好,是富也好,干过什么,都不重要!我爱的是你这个人,徐枫晓!不是那些社会背景之类的东西!你明白吗?”
他大步走上前,一把拉过徐枫晓让他面对着自己:“那些事,你不想说,可以永远不说,我也不想知道,你来自哪里,父母是谁,干过什么……我统统可以不在乎,我在乎的只有你的心,是不是……也爱我?”
徐枫晓下意识地抬起清澈如小鹿般的眸子,正正地看进了他燃烧着火焰一般的瞳孔里,那样炽热的目光让他一阵慌乱,躲了开去,脸红了。
看着娇嫩的红晕逐渐散开在他白皙的脸上,雷天宇禁不住有些意乱情迷,他急忙后退一步给自己喘息的空间,低声地说:“抱歉,忽然之间说了这么多……”
“你这个人,真霸道呢。”徐枫晓看来是恢复了,嘴巴开始不饶人,“一下子就说了这么多莫名其妙的话,一点余地都不给人留……如果我今天不答应你呢?是不是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当然不是!”雷天宇斩钉截铁地说,“除非你提出来,否则,我会一直象从前那样,是你永远的朋友!我……我……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的!”
话出了口他才意识到自己说的多么不伦不类,简直是死缠烂打的无赖,可是话已经出了口,又收不回来,只好讪讪地低下了头,盯着脚下的水泥路面。
看见他这样子,徐枫晓的心情似乎大好,一边后退着离开一边说:“嗯……这么重要的事,我要考虑一下……今天晚上不是有舞会吗?如果我去,就表明我答应了,如果我不去,那什么意思,你也清楚,不是吗?”
说着,他笑着,转过身,飞快地跑开了。
剩下雷天宇站在原地,困惑地挠挠头,唉声叹气着离开,可以想象,今天一直到晚上,难得的轻闲时光却会变得不太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