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公,公子矜,你怎么会在这里?”乐正祈有些惊讶的望着马背上的翩翩少年,她有些没想到,方才她钦佩不已的训马小厮,竟然就是她这几日魂牵梦萦的公子矜。

徐矜似乎也很惊讶,他从马背上下来,扯住缰绳站定,朝着奉昌侯府的乐正小姐行了个礼。

乐正祈这才反应过来,回礼的动作有些僵硬,眼神也在徐矜的身上不肯下来。

“我闲来无事时便会来这里给店家训马,只不过没有想到,今日店家所说的那位贵人便是乐正小姐。”徐矜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发丝被风吹在两侧,露出光洁的额头,只像个温文尔雅的少年,又与方才在马背上的红衣小厮不同。

她看着眼前的少年,手心不由得攥了起来:“ 公子说笑了,我哪里是什么贵人……不过论马术之道,公子似乎要更胜一筹。”

“今年的赛马,乐正小姐可是要参加?”徐矜笑笑,“不如我们今日先行比试一场,届时到了赛场上,你我好有个照应。”

乐正祈有些没想到他会这么说,偏头悄悄看了岁安一眼,见小丫头也抿着嘴不出声的在笑,只好又转过头来说道:“那就麻烦公子了。”

徐矜并未说什么,只是朝她点了点头,翻身上了那匹枣红马。乐正祈也不含糊,抬脚一蹬马鞍,跨坐在黄骠马上。两匹马相挨着,一红一黄,难舍难分。乐正祈稍稍后退了些,手里攥着缰绳看着前面的少年,那匹黄骠马的脚步也不由自主的跟了上去。

“小姐,小姐!”耳边传来岁安的声音,乐正祈这才回过头,见岁安一脸憋笑的指着前面,乐正祈这才发现,自己和徐矜的马已经落下了一大截了。

赛马的规则很简单,两方赛马,只要有一方到达终点,便算赢得胜利。也就是在比驭马之人的技术,以及□□之马的优劣。

乐正祈心里总觉得今日这场比赛对徐矜不公平,她这马乃是宝马良驹,而徐矜那匹马却十分普通,若她今日赢了比赛,也是胜之不武。

“小姐,开始吧。”徐矜开口说道,两人的马皆似箭在弦上,乐正祈没有去看他,手里握着缰绳,也渐渐屏去了周围的一切。

两匹马势如破竹,在广阔的马场上驰骋,岁安只看见两道影子瞬间飞了出去,马场上飞沙狂舞,她家小姐与那位公子似乎不相上下,她还从未见过赛马,今日一见的确十分新奇。

乐正祈眼前只有一片黄沙,来不及去看身边徐矜的红马如何,只顾一门心思的向前冲,而徐矜则不同,他一直与那匹黄骠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好像还没有用上全力。他眼前一直是乐正小姐青衣长裙,似乎快要碰到地面,被马腿绊住了。

徐矜就一直看着那片青色的衣角,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枣红马愈来愈落后,乐正祈并不知道,仍旧一直向前跑着,耳边呼啸的风都成了配奏,只要在马背上,她就仿佛找回了丢失的灵魂一般,也只有在马背上,她才是她自己。

眼前红色绸带拉成的终点就在前方,身侧的枣红马却不知何时追了上来,与黄骠马齐头并进,乐正祈眼中这才又重新浮现了眼前的目标,夹紧马腹厉喝一声,□□的黄骠马立即如箭一般飞驰出去。

而枣红马也不甘示弱,徐矜平日里虽是名玉面书生,可在马场之上也不遑多让,紧咬着乐正祈的黄骠马不放。

一场赛马紧张而激烈,岁安在一旁看的也是心惊胆战,眼看着公子矜的枣红马就要超过乐正祈了,岁安的心尖都提到了嗓子里,只见乐正祈手扬马鞭,千钧一发之刻,黄骠马顺利的越过了红绸,抢在徐矜前面,夺得了比试的胜利。

“小姐!”岁安立马迎了上去,将乐正祈从马上扶了下来。

徐矜也起着枣红马走了过来,翻身下了马,从衣襟里掏出了一块手帕递给了乐正祈:“乐正小姐果然好身手……若是不嫌弃子矜,且用这块手帕将就一下吧。”

刚进行了一场剧烈的赛马,乐正祈此时的确汗流浃背,于是也不含糊,接过徐矜的手帕道了声谢。

尽管乐正祈出门时并没有施粉黛,但此时也是满头大汗,她连忙拿着那手帕拭了拭额头,“多谢公子。”

岁安看着自家小姐的模样,手上悄悄的把绣帕又揣回了怀里。

“公子客气了,若不是你的马稍逊色一些,恐怕今日夺第的人便是公子了。”乐正祈攥着那块手帕,放在手心里,“这手帕待我洗干净后再还给你吧。”

手帕上绣着狗尾草,甚是新奇,乐正祈刚接过时隐隐还能闻见一股很清香的味道,许是木槿花香,她不太确定,只是感觉很熟悉。

徐矜笑着点点头,说道:“乐正小姐,这马的品种于在下而言并无差别,一切都在训马之人的内心,而今日在下输给了小姐,也只是在下技艺不精,无须多加辩解。”

听了这话,乐正祈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了。她虽然认为公子矜的这番话颇有道理,但她也是发自内心的欣赏徐矜,可他如此加以推脱,未免有些小气。

“今日赢了比试,不知乐正小姐今日可有时间,容在下和小姐到想云阁中一叙。”徐矜看向不远处的马车,问道。

乐正祈也知道,公子矜这是想要请他吃饭。可若是平时,她也许会和徐矜出去,但方才的事情又让她犹豫了:“今日……今日不巧,折枝阁的杜娘子邀我放天灯。”

“杜娘子不是在……”岁安嘴快,刚记得杜芳馨在为过几日的百花宴刺绣,见小姐飞来一个眼神,连忙自己闭上了嘴。

徐矜明眼,一眼便看出了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也没有拆穿乐正祈,只说到:“无妨,只是……小姐的裙摆脏了,若是再出行的话,恐伤风雅。”

徐矜这么说,乐正祈这才发现,自己的裙摆在刚才赛马的时候弄上了泥点,脸上顿时有些泛红:“多谢公子提醒,我马车上还有备用……多谢了。”

乐正祈毕竟是大家小姐,在男子面前露出窘态,徐矜也知她难处,忙说道:“那便好,既然如此,半月后便是中元节,届时子矜再邀请小姐吧。”

“……好。”徐矜言已至此,乐正祈也不好再拒绝,手里还握着那块手帕,目送着徐矜离开了。

等到马场里看不见徐矜的身影了,岁安才敢又说道:“小姐,你这几日不是还心心念念着公子矜,为何今日他主动邀请,你却拒绝了他?”

选完了马,今日也就无甚么事了,两人上了回府的马车,乐正祈看了看自己溅上了泥点的青色裙摆,两手抓住裙摆,直接用力撕开了。

岁安看着她,倒吸了一口冷气,一句‘小姐’还没来得及说出来。

乐正祈将撕下的裙摆放在一旁,“我与那公子矜不过萍水相逢,点头之交,若是如此轻易的便跟他走了,岂不是有悖我大家闺秀的风范。”

“那你这是……”岁安看着马车角落里的青色裙摆,咽了下口水。

乐正祈愣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用身子挡住了岁安的视线:“将门之女,自然要不拘小节……不拘小节。”

岁安平日里和小姐待在府中,极少见到她如此狂放的一面,小姐及笄以后,性子也比从前更加开朗了。岁安一想起当年的事情,心里总有些后怕,好在乐正祈如今依旧活得好好的,她如今也不敢奢求太多了。

“若是年好知道了,定是很高兴的……”岁安看着乐正祈笑了笑,兀自喃喃道。

“年好?”乐正祈耳朵尖,立马凑了过去,“岁安,年好到底是谁,我问了几次你都不肯和我说,我还是你小姐吗。”

“哎呦小姐。”岁安被吓了一跳,不知该作何解释,只好说道:“她只是我同乡的好友罢了……没什么稀奇的,小姐你就不要再问了。”

乐正祈见她这幅样子,也就不再追问了。马车驶向侯府时天已经黑了,乐正祈自然没有去找杜芳馨,再过几日便是百花宴,她可是忙得很。

她原本是让冰河早早的就回府了,可在府中乐正祈也没看见这人的身影,让岁安去找了找,到底也是没找到,索性他是个男子,乐正祈也就不管了。

这几日过的也甚是乏味,爹爹不常在府上,冰河更是自那次之后再也没出现过,乐正祈倒是没和乐正桓说过这件事,毕竟她也不愿一个男子跟着自己。

百花宴倒是铺张的紧,整个帝京上下都像是过节了一般,街上到处都是卖花的,侯府里下人也很是喜欢,把侯府里外都装点的五彩斑斓,辞归阁里也放上了几朵。

乐正祈对于这次的百花宴也有些紧张,这是她及笄以来第一次入宫,去年发了天灾,她已经有两年未曾入宫了,听说两年前宫里新来了一位纯妃娘娘,也就是前些日子找花芯儿绣蝶恋花的那位,是个讨得王上喜欢的美人儿,明日百花宴上也有她的身影。乐正祈一贯不喜与这种争风谄媚的妃子们相处,如今的元王后倒是个清净的人,只是她也已有三年未见了,从小她随爹爹入宫时还时常见到,这几年倒是不曾露面,乐正祈想着该是那纯妃在作怪,也就更不想去百花宴了。

夜渐渐深了,像是涂抹上了一层厚厚的糖霜,深如墨一般,一钩银月都没出现,乐正祈拄着脸颊坐在窗子下,夏夜的风没那么凉,还带着些湿湿的热气,像是小勾子一般吹在脸上。

“岁安,岁安!”

屋里传来小姐的声音,岁安连忙从屋外走了进来:“小姐,有什么事情吗。”今夜已经有些晚了。

乐正祈挪开凳子站起来,说道:“把我的袍子拿过来,我今夜就在芳馨家住了。”

乐正祈说的袍子就是那件藏青色的,夏日里防风用的,夜里也不明显,岁安听了话刚要去取,立马停住了脚步:“小姐,今夜这么晚了,还是别去了吧,这些日子帝京也不太平,万一要是出了什么事……”

“我去找花芯儿住,明日正好和她一起赴百花宴。”乐正祈推了推岁安,“快去吧,你小姐我能出什么事儿,再说,不是还有冰河嘛。”

“那冰河都好几天没出现了,当初还说什么会一直保护小姐,现在还不是跑到一边偷懒了。”岁安一脸的不情愿,也拦不住乐正祈,只好去一边把那件藏青色的袍子递给了她。

岁安把袍子披在乐正祈身上:“行了,你明日就和爹爹一起进宫吧,我正好陪着芳馨。”

岁安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乐正祈就要往外走,她连忙扯住了小姐的衣角。

“放手。”乐正祈掐了掐岁安圆嘟嘟的小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