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戚抬手扯了下自己的衣服,掩住胸口,看起来体面点后才道:“手机没电了,没接到她电话。”
这是在同季衷寒解释,为什么林芮联系不上他。
不过季衷寒认为,封戚自己直接和林芮说要合适些。
但既然封戚都这么说了,季衷寒只好拿起手机,给林芮发了条消息。
他很好,还活着。
季衷寒发完消息后,对封戚说:“那就不打扰了。”
说完后,季衷寒正准备回房,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闷哼声。
只见封戚单手扶住了门框,脸色倏然变得惨白。
季衷寒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他想起林芮跟他说,封戚之前受过重伤,没到下雨天,旧患复发时总是特别疼。
其实季衷寒心里隐隐有些害怕,是因为当年机场一别时,封戚所受的伤,才导致现在的结果。
那时他已经走了,后续封戚究竟伤得如何也不清楚,只期望之后林芮能够跟他说个明白,让他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封戚那么不怕痛的一个人,现在竟也佝偻着身子,手扶在右膝上轻轻喘息,没多久额头就浮现汗珠。
这不是能装出来的疼痛,是真的很疼。
季衷寒当下也管不了这么多,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扶住了封戚的一条手臂,将人的胳膊揽到自己身上来。
等察觉自己做了什么时,季衷寒诧异地愣住了。
他竟然……主动去触碰其他人。
这个人还是封戚。
不等他深想,沉沉压过来的体重和封戚难得的示弱,将他所有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他扶着封戚进门不过几步,他才想起来里面或许有人。
季衷寒停了下来:“姚先生,你在吗?过来帮下忙!”
才刚说完,他的脑袋就被人狠狠按了一下。
这个动作封戚从前就爱做,年少的季衷寒曾抱怨总是被封戚弄后脑勺,会长不高。
于是那段时间里,封戚每次来接他上学,都会给他带一支牛奶。
封戚的手在他后脑勺粗暴地揉了两下:“瞎叫什么!房间里没人!”
季衷寒来不及躲避,再加上现在这个动作,也没法躲到哪里去,只好放弃。
把封戚放到床上后,封戚本能地缩起身子,抱住自己的右腿。
季衷寒转头看了眼这个房间,整一个乱字了得。
堆在沙发上的衣服,散落各处的酒瓶,五花八门的杂志。
倒没有季衷寒所想象的那种奢靡淫乱,什么拆开的安全套等等,意外的干净。
封戚在床上艰难地翻了个身:“药在……柜子里。”
季衷寒顺着封戚手指的方向,拉开了床头柜,里面放着一个钱包和几瓶药。
还在床上的封戚忽然挣扎起来,伸手往柜子里探。
季衷寒以为封戚等不及了,要自己拿。哪知道封戚的目的竟然是钱包,拿到手以后,往枕头底下一塞。
“……”难不成封戚害怕他偷钱不成,季衷寒无语地想。
季衷寒拿起药研究了一下,才发现是止痛药。
封戚藏起钱包,又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三颗。”
季衷寒看了眼剂量,倒出一颗问:“你刚刚是不是喝过酒了?”
封戚没回答,季衷寒差点冷笑出声。酒送药?封戚怎么不直接给自己送终呢?心里刻薄地想着,行动上却还是给封戚接了杯热水。
他把药和水送到封戚面前时,封戚竟然还嫌弃道:“我要的是三颗。”
季衷寒动作顿了顿:“再吵一颗都没有。”
封戚愕然地望着他,好似没想到季衷寒竟然敢这么大胆。
季衷寒自己也没想到,可能是因为疼得躺在床上的封戚,并不具有威胁性,就像拔了牙的老虎,是个人都敢去薅他的尾巴。
封戚再不情愿,也只能吃完一颗止痛药后,把被子扯起来蒙住脑袋,不看季衷寒,就像在闹脾气一样。
季衷寒在旁边坐了会,看到房间里的窗户都是打开的。
受过重伤的部位,都是不能受凉的。封戚到底有没有常识?疼得这么厉害都是自己作的吧!
季衷寒有点生气,但他没表示出来,说到底封戚也轮不到他来说教。
他把窗子都关上以后,再次望向床上的小山丘,他拿出手机给林芮打了个电话。
林芮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好迟才把电话接起来。
季衷寒说:“你老板确实很不舒服,你要不要尽早回来,看护他一下?”
林芮一反刚才的着急,略显迟疑:“但是季哥,我现在在高速路上,前面的车追尾了,现在被堵得动弹不得。”
说完后,林芮不等季衷寒说话,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关于封戚右腿的护理小知识。
什么药油先搓热膝盖以后,再药包热敷,最后用护膝包住整个膝盖,就能让他睡觉了。
止痛药肯定是不能吃多的,之前封戚滥用止痛药还被医生骂过。
季衷寒忍不住道:“他就你一个助理吗?还有没有别的人?”
床上的封戚动了动,闷闷的声音传出来:“你可以走了。”
季衷寒没理他,电话里的林芮可怜道:“本来有一个助理的,我老板之前对他挺好的,听他说家里人生病了,还借了几十万给他。”
“结果这人家里根本没人生病,他只是迷上了赌博,骗了老板的钱以后,还把老板的行程卖给狗仔。”
“搞到老板那段时间走到哪都被跟踪,简直是臭不要脸的白眼狼!”林芮激情控诉着。
季衷寒突然想起了之前在小巷子里,封戚被人跟踪,原来竟然是因为这个?
被身边信任的人出卖捅刀后,被骚扰得没有办法了,才这么生气吗?
他还以为封戚只是单纯脾气不好,对每个狗仔都是这种恶劣的态度。
林芮又同他说:“所以真的拜托了季哥,你就帮我看顾他一个小时。我保证一个小时以后,我绝对能赶回来。”
季衷寒无可奈何,只能同意。
他总不可能把封戚丢在这里,一走了之。
在没有弄清楚封戚这受的伤有没有他的缘故之前,他确实没办法置之不理。
在微信上和林芮确认了封戚的药油和药包都在哪里后,季衷寒去翻了出来。
掀开封戚的被子时,封戚竟然没有多少推拒,只是侧卧在床,眼睛闭着。
季衷寒掀开他浴袍下摆,露出他的右膝时,也尽量控制自己的眼睛不要到处乱看,以免见到不该见到的东西。
他没有给人做过这种事情,动作上难免生涩。
第一下把药油揉开时,他清晰地看见封戚的肌肉紧绷隆起,像是受不住这个力道。
季衷寒赶紧停了动作,望向封戚。
封戚睁开眼:“你是在故意报复我吗?”
季衷寒来了气:“我要是报复你,就该刚才给你一整瓶止痛药,再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等死!”
话音刚落,季衷寒就觉得他说得太超过。
他从不曾跟别人说话有这么难听过,连吵架都没有过。
许薇总说他容易被人欺负,要是许薇看见他现在是怎么对待封戚的,怕是要惊落下巴。
封戚没回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现在正处虚弱时候,一切都记在心里,只等来日报复回去。
季衷寒放轻了动作,他也不知道做得对不对,反正照着林芮说得流程走完一遍后,他就给封戚盖上了被子。
“今天很谢谢你送我去医院,这个人情现在我也还给你了。”季衷寒说。
封戚从刚开始就一直闭着眼,没应声。
季衷寒站起身,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和封戚说什么。
他们之间……好像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季衷寒这时候才发现,原来封戚不再这么具有攻击性时,他们甚至都无话可说。
就好似那些恨意都是一种别样的纠缠,有恨还有纠葛,要是连恨都没有了,他们之间也什么都没有了。
季衷寒乱糟糟地想着,就在这时,窗外又响起一道惊雷,季衷寒闭紧了眼,再睁开,却发现封戚已经坐起了身。
封戚沉默地看着他,窗外的雷,面前的人,就像是又一次的情景重现。
季衷寒惊惧地后退着,直到后背撞在了墙上。
封戚坐在床上,看着他这番表现,忽地笑出了声。
他笑了许久才停下来看着季衷寒:“你在怕什么呢?”
季衷寒手指下意识扣住了墙壁,安静不语。
封戚弯曲着手臂,把脸靠在上面。他的脸一直都很英俊,在这种环境里,又增了不少危险性。
“你怕我强迫你?”封戚说。
季衷寒严肃道:“你已经不能再强迫我。”
他学了这么多年的柔道,也度过了这么多年的时光,他再也不是那个可以被人为所欲为的季衷寒。
封戚的脸色还是有点苍白,因为病痛,但嘴唇深处却溢出点深红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忍痛咬出来的。
“你这话说的,好像当年我真的强迫过你一样。”
“当年你明明有那么多次跑的机会,你都没跑。”
封戚张开手指,鲜红的舌尖顺着指缝,缓缓舔过:“还是说,我的嘴真的让你有这么爽,爽到连逃都不想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