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知意到底没躲过这波流感。
周五的时候就开始喉咙疼痛,嗓子肝炎。中午泡了一包感冒冲剂预防,忙到半夜,陈知意走在寒风中回家,身上冷热交加。
地铁在窗外呼啸而过,陈知意半靠在沙发上,裹着毯子喝刚烧好的姜汤驱寒。
研究生三年,因为一边实习一边写论文,再加上规培和轮转科室把她原本铁打不坏的身体带垮了。
陈知意精神疲惫地侧卧在沙发的靠背上,看到窗户上结了薄薄的白色冰花。
第二天晚上,她开始发烧,神经连带着耳朵一阵阵钝痛,像是有双无形的手在拨弄她身体里的筋骨。陈知意熬了一会儿,等精神稍微恢复一些穿好衣服准备去外面药房买药。
下楼的时候接到了黎楚的电话。
黎楚问:“你在家吗?”
陈知意:“在,怎么了?”
陈知意的声音很小,有鼻音,黎楚几乎立马就反应过来不对劲:“你生病了?”
陈知意摇摇头,随后反应过来黎楚根本就看不见她。
她只好将话筒拿远点:“还好,没事。”
黎楚那边传来一阵窸窣声:“一些材料要和你对,不着急,你先休息,下次再说。”
陈知意挂断了电话,没有放在心上。
她扣紧衣领,迎着风往外走。
药店在小区门口,倒也不算远,路上看不见行人,只有不远处车辆飞速行驶过的声音。
陈知意咳嗽了两声,低头往前走。一辆车开进小区大门,陈知意被车灯闪了一下,站到一旁避让,车开到旁边的空车位停了下来,陈知意看着有些眼熟,就看见黎楚从车上走了下来。
陈知意眯了眯眼睛,看清楚黎楚的脸。
“你怎么在这儿?”她有些讶异,刚刚明明才通过电话,他就一下子出现了。
“打电话的时候就已经到了。”黎楚观察她的脸色,陈知意的脸被冷风吹得血色尽无,“在门口看到你,顺便把资料给你。”
他手里拿着资料袋展示给陈知意看。
陈知意心里钝钝的,原本因为他的到来有些柔软下来的心又慢慢紧缩了起来。
“这样啊。”她低下头,接过文件袋,冰冷的指尖擦过黎楚的掌心,温热的感觉一触即分。
果然是因为工作。
“那你先走吧。”陈知意抬起头,没看他的眼睛,“我还有点事。”
她说完自顾自地往前走。
“算了,既然已经来了,我等你把材料对好了再回去。”黎楚跟上她,语调严肃。
陈知意想到这样对他来说比较方便,于是也没再拒绝。
“我很快的,买个东西就回来,你可以在车上先等我。”
“一起。”黎楚走在她旁边,高大的身体刚好能挡住吹向陈知意的风。
两个人沉默地往外走,小区门禁是一人一卡,比较严格,陈知意先刷了卡,侧身帮他挡住不让门关起来,闸门很窄小,黎楚走过去的时候和她靠得极近,两人几乎是擦着身子走过去。
黎楚的手垂下,拂过陈知意的手背。
陈知意没怎么在意,带着他拐往走向一条小巷,黎楚低头看着她的手,过了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小巷子里没有灯光,只有微弱的从上面楼房窗户里散出来的灯光照亮了一点路,不至于完全无法看清。
小巷子不长,前面有个小的折角,走过去就能到前面的一条商业街。
陈知意和黎楚并肩往前走,风刮进来,带起呼啸的声音。
两人正要走过巷子的拐角,黎楚突然拉住她的胳膊。
“怎么了?”陈知意抬头问他。
黎楚松开她的手:“别动。”
他一瞬间往前跑去,一直藏在旁边的人一下子受到惊吓,转身就逃,传来巨大的脚步声,陈知意这才发现原来巷子里有人。
黎楚动作很快,几乎马上就追上了他,抓住那人的胳膊,对方回身扭打起来,黎楚用力将他摁到了墙上。
陈知意赶紧跟上去,看清了那人的脸。
竟然是李同林。
李同林今天并不是想要对陈知意怎么样,他就是想吓唬吓唬她。
他从李同杉那里听说陈知意没有接受调解的事情,还提交了李同杉事故责任认定书,想将他们一军,他立马联想到那天在交警大队碰到陈知意的事。
李同林跟着李同杉开饭店,也算是个二把手掌柜,他们一家都是本地人,平时也算有点势力,横行霸道惯了,随便叫几个人堵几次就能让陈知意不堪其扰,只要避着监控,陈知意就算报警也没有证据抓不住他们。
他刚刚提前在陈知意在这条必经的小巷等着,准备等她经过的时候狠狠恐吓她一顿,谁知道却突然冒出来一个男人,在他出现的前一刻发现了他。
黎楚的力气大得吓人,此刻李同林的手被他扭得生疼,他感觉自己的骨头几乎错位,疼痛难忍地大喊:“放手!我要报警了!”
黎楚没理他,转头问陈知意:“你认识吗?”
陈知意点点头:“他是李同杉的弟弟,李同林。”
黎楚转为单手摁住他,另一只手空出来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相机,对着李同林拍视频记录。
黎楚:“你跟踪遵守在陈知意家楼下想干什么?”
李同林扭着头恶狠狠地说:“管你屁事!这女的害得我大哥残废了,我来要个说法!”
陈知意心里生气又感到冷汗直冒,她强忍着恶心走上前。
陈知意:“案件的事情我们可以在法庭上说,你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跟踪骚扰我,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李同林十分不屑:“谁知道你用的什么手段,给你脸了让赔点钱就算了,现在还要和我哥打官司。”
打官司对双方来说都是一种消耗,李同杉的目的就是拿到钱。
黎楚收起手机,松开禁锢住他的手,伸脚踹了他一脚,李同林吃痛地大叫一声,脱力地顺着墙壁坐到地上。
黎楚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狠劲:“我会把今天的事作为证据提交法庭。”
他抬脚踩住李同林的手指,十指连心,李同林痛得直抽冷气。
陈知意看着他的样子,下意识觉得黎楚可能会真的用劲把他的手指踩断,这么多年过去,他内里的一些东西依旧没变。
“走吧。”陈知意轻轻扯住黎楚的袖子,黎楚低头看她的手,脚下泄力,李同林趁机抽回手指,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跑走了。
“他之前有来过吗?”黎楚没再追,靠得离陈知意更近了些。
陈知意点了点头:“之前和其他亲戚也跟踪过,后来投诉给物业,小区的门禁才完善起来。”
那段时间李同林经常带着人过来敲她家的门,在门口破口大骂。但是只要一报警,他们就立马跑走,没有监控证据,警察也没有办法。
陈知意就在门口装了监控,李同林就有所收敛,但是每次回家的时候她都会提心吊胆,很长一段时间她都会在噩梦中惊醒。
陈知意没有和黎楚说这些,只是云淡风轻地一笔带过:“他们都是些无赖,就是骚扰,也不会做出特别过激的行为,别太担心。”
黎楚没有应和,脸色依旧很不好看。
两人走出小巷,面前的灯光一下子明亮起来。
陈知意去药店买了些退烧药,让黎楚在门口等她。
出来的时候,他的目光落到透明塑料袋里的药品包装上面,是头孢和一些消炎药。
陈知意怕自己说话间把流感传染给了黎楚,还买了口罩,出来的时候边走边拆开包装戴上。
黎楚向她伸出手,陈知意以为他要牵自己,下意识往后闪躲开来,但是黎楚只是勾住了她手里拎着的塑料袋,接了过去。
她心跳还是慢了半拍。
黎楚拎着塑料袋,从大衣口袋里拿出两只毛线手套递给她。
“要对自己好一点,不要撒谎。”
陈知意因为他的话愣怔了一下,抬头看着他。
她意识到他说的是她撒谎生病和被李同林他们骚扰的事情。
她已经习惯了对别人说没关系,这也是撒谎吗?
但是她真的没关系吗?
她自己也不知道。
黎楚抓住她的手腕把她的手抬起来,把手套放在她的掌心。
陈知意握紧手套,却在他收回手的瞬间反握住他的手。
黎楚明显一僵。
陈知意将他的手心翻转,露出手背,上面赫然是几道被粗粝墙壁划伤的血痕。
“我给你买点药。”
她低头掩饰住自己的心疼,转身就跑回药店,买了些消毒液和绷带递给黎楚。
“走吧。”他接过来,看起来对手上的伤并不在意。
黎楚陪着她走回小区里面,一直走到她住的楼栋下。
黎楚:“资料不着急,你之后校对好了再和我说,我先走了。”
陈知意看着他的手叮嘱道:“回去先清洗一下伤口,把里面一些脏东西冲出来,再涂消毒水,包上纱布后一天一换,不要沾水。”
黎楚低头看她认真吩咐的样子,也不说话,陈知意一个人说着说着突然抬起了头,两人四目相对。
头顶暖黄色的路灯将他们的脸打亮,她眸光闪动:“你会自己包扎伤口吗?”
黎楚嗯了一声。
陈知意低头,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说:“算了,去我家我帮你处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