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成安终于用化疗药水了,输完药水,乔良坐在床前给乔成安剪指甲。
门外走进来一个女人,穿的时尚富贵,乔良看她有三十多岁的样子,特别漂亮,她想走错门了吧。
“你来了。”
陆行舟急忙坐起来,他化疗头发早就掉光了,不好看,他怕周心蕾嫌弃急急忙忙把帽子戴上。
周心蕾回头看一眼乔良,这里是医院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她把中间的帘子拉下,寒着脸声音冰冷淡漠:“陆行舟,你想干什么?”
陆行舟就跟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端端正正地坐着,低着头不讲话。
陆与不在,周心蕾说话不用藏着掖着,她冷厉地说:“你想把陆与拖死吗?他现在整天不工作就在医院照顾你,你有心吗?陆行舟我没想到你这么自私,你就这一个孩子,你一点都不为他考虑,你这个病你撑着非要治有什么意义啊我问你?”
陆行舟嘴唇打哆嗦,眼眶一下红了。
周心蕾冷眼看他:“你别在我面前装这种可怜样子,我跟你已经离婚了,你现在坑的是你儿子,他都26了,你破产了你什么都没有你一点都忙不上他你现在还要拖累他!”
陆行舟捏着双手,他不敢抬头,眼泪不停往下掉。
乔良在帘子后面听,陆行舟哭得像个孩子,她都哭了,她心有感触,其实得病最难受的就是病人,心里压力比家属大多了。
“谁让你来的?”
陆与走进屋,他把东西怦地放在柜子上,然后拽着周心蕾把她强行拽到病房外面!
周心蕾差一点摔了,她生气又伤心,陆与直接走到走廊尽头,那里讲话病房里听不到,周心蕾跟过去了。
“谁让你来的!谁让你来的?”
陆与脸色铁青,周心蕾扶了下WK包包的带子,她平下心说:“我来看看你。”
陆与只觉着可笑:“看我什么?看我跟我爸多惨?”
周心蕾抿紧嘴唇:“陆与,你是我儿子,我都是为你好!”
这些话听了让陆与觉着恶心,他截住她的话:“为我好?出轨几十年是为我好?我爸快破产了你立刻转移钱逼他离婚叫为我好?我爸病了,我穷到卖房给他治病,你拿着他的钱养情人养私生子过着贵妇的生活却连10万不肯借给我叫为我好?”
陆与只觉着荒唐,可笑,要不是陆行舟病了,他都不知道人性可以泯灭成这样的,那个人还是他亲妈!
“我都是为你!”
周心蕾叫,她闭上眼睛平复情绪,“陆与,我就算借给你100万,你能救回你爸的命吗?你这是蠢你知道吗?你怎么就想不通呢,你现实一点行吗?”
周心蕾真是无计可施,心里恨铁不成钢,她软下话劝陆与:“你现实一点,你爸得的是肺癌,再多的钱都治不好,你还得活着,你活着就得考虑现实,你房子都卖了,心然有多久没联系你了?”
陆与听着,脸色淡漠。
周心蕾头疼,她讲:“陆与,你再这样堕落,你失去的就不止是你爸,还有爱情。”
“这些话,以后你不用再到我面前说了,我跟你,在你拿着钱跟我爸离婚时就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
陆与没有愤怒,这一年来他尝过太多的冷漠,心也寒的麻木了,他眼神淡漠:“你是怕我和心然会分手才来的,分不分手都已经跟你没有关系了。”
陆与转身走了,周心蕾气得胃疼,心然家世那么好多少人家巴结着,他现在意气用事,将来有他后悔的时候!
回到病房里,陆行舟急忙擦掉眼泪,他朝陆与笑一笑,眼神带着点讨好,小心翼翼的,生怕陆与会不要他。
陆与心头一酸,他上前抱住陆行舟,小时候,都是父亲抱着他,保护他,现在他父亲病了,老了,换他来抱着父亲,保护他。
陆与忍着泪,即便是穷,即便是绝望,他心里头依然有淡淡的温暖,因为他守护的是他最亲的人。
陆与温柔地说:“爸,我永远,永远不会抛弃你,你是我爸,我最亲最亲的人。”
陆行舟一下哭了,嘴里全是呜咽,他哭着讲:“我不是,不是怕死,我不是想托累你,我舍不得你儿子,我就是舍不得你。”
陆行舟哭成了一个小孩儿,他真的舍不得走,他就这么一个孩子,他贪心,他想多看自己的孩子一眼。
陆与也哭了,又笑了,抱着陆行舟温柔地说:“我也舍不得您真的,这样照顾您我不觉着苦。”
乔良握着乔成安的手,听得流了泪。
她想起了乔成安,她妈最在乎的人是她弟,她姐最爱的人是她的儿子,她自己的家,乔成安一辈子操劳为了这个家,到头来,没有一个人拿真心待他。
在乔成安还没做化疗的时候,吕华珍在家里就讲了,话里话外地说,治也没有用,瞎花钱,越治越坏,明明家里还有存款,明明连存款都还没有用到。
乔媛媛,说流感回来得隔离,从3月到5月,本村的亲戚全都来医院探望过了,她都没有回来一趟,什么样的理由都是借口,她只是怕丢掉工作,她有儿子有家要养。
乔良轻轻摸乔成安的手,都是皮,一点肉都没有,她眼泪往下淌,还好,他不知道,他不知道他拿心拿命去疼去爱的亲人,在他被病痛折磨快死的时候,想的竟然都是自己。
乔良脸上是木木的悲伤,她才知道亲情在现实面前是这么不堪一击的,能不顾一切,卖房负债为亲人治病的人,能把亲人摆在现实之上的人,很了不起,陆行舟即便是离世了,心里也会觉着幸福没有遗憾了吧。
5月的时候,乔成安做了一个月的放疗,特别的能吃,那一个月,是吕华珍来陪护的,乔良每天接到吕华珍的电话,听到乔成安又吃了多少饭,心里都觉着燃起了希望。
吕华珍在电话里总是抱怨乔成安凶她,讨厌她,看到她就烦,乔良知道乔成安脾气拧,也心疼她。
一天,乔良在家里做饭,接到了乔媛媛的电话,乔媛媛跟吕华珍吵架在电话里直哭,乔良问了。
“妹,我跟你讲我今天特别生气,你知道妈打电话跟我讲什么吗?她可怜巴巴的让我买几条内裤给她寄过去。”
乔媛媛哭着说:“你知道我听她讲这话心里是什么滋味吗?我不是没给她钱,我每年节气我都给她钱,每次都给她2000,我上次去医院,她那个内裤都烂成那样了还缝一层一层穿,一条内裤能值多少钱!你知道我看她穿那烂内裤我心里什么感受?妹妹,我委屈,我心寒你知道吗?我给她钱,她省来一分不花全省给她儿子,到头来在我跟前装可怜巴巴样让我给她买内裤臊我的脸!”
乔媛媛在电话里发狠:“我就是一傻逼我跟你讲,她老是跟家里亲戚讲自己有多可怜多惨,别人都以为我不给她钱,五姨打电话来还让我对她好一点,她就喜欢跟人卖惨,其实就是她自己抠,我跟你讲,我以后一分钱也不给她,我给她的钱她都给她儿子,我以后直接买东西给她,一分钱不给!”
乔良劝了乔媛媛几句,她其实懂她姐哭什么,吕华珍就是抠门,家里不过节从来不买肉,她爸以前也是穿的没有形补了又补的内裤,乔良后来给乔成安买了一套七条内裤,她爸特别高兴,特别宝贝,以前的旧破内裤怎么都不肯再穿了。
乔良打电话给吕华珍,吕华珍哭过了,嗓音都哑了,在电话里也是硬了心寒了声音:“我就让她给我买几条内裤,你吼我成那样,我一把年纪了。”
乔良跟她讲道理,一条内裤能值多少钱?吕华珍就是哭,语气也冷的让人心寒绝望,“你别讲了,我看出来,指谁都没有用。”
挂了电话,乔良坐在饭桌旁边,也哭了,饭也不想做了。
化疗副作用大,乔成安瘦的不成样子,6月的时候,乔良带乔成安住院化疗,她没想到能再遇到陆与父子,还在同一病房。
乔成安吃不下饭,身体虚弱下不来床,大小便都只能在床上,乔良买了80CM的尿垫铺在病床上,买了个脸扑,每次乔成安解完,她就打水用脸扑给乔成安擦干净屁股上的大便,换了尿垫。
只是屋里有时会有味,隔壁14床的人受不了,抱怨讲:“就不能找医生看看吗,这味让人怎么呆这屋里,臭死了。”
乔成安听到了,他难堪地红了眼,他要强,老是要强撑着自己去厕所,乔良哄了几回才劝好他。
躺在床上不能自理,乔成安心里难堪,躺在床上哭了,他脑转移,讲话讲不清,跟乔良讲:“丢人。”
乔良刚给他擦洗了一回,握着他的手,她摇头说:“您不是病了吗,病人都这样,等你病好了就没事了。”
身上干干净净的,乔成安点点头,眼里有一丝宽慰:“幸亏你在。”
“虽然病了,但是有这样的女儿,也是福气。”
陆行舟坐在床上,温柔地说,笑了一下,陆与正在削苹果,他回头看一眼,乔良去卫生间清洗了,他点点头,很好的女儿,照顾重病的父母这看似简单说着容易的义务,很多人却做不到。
陆与接了电话,他拿了手机出去。
1楼有个共享轮椅的地方,那里没有人,地方也干净。
孟心然戴着口罩,她不安地看四周,这里是医院,味道不好闻,这里不知道有多少病菌。
“你爸还好吗?”
她问,陆与点点头,眼一直垂着。
“陆与……”
孟心然抬手顺了下头发,话有些难启齿,她说:“我们分手吧。”
陆与沉默了片刻,抬起头眼神平静:“嗯,我知道了。”
恋爱五年,明明应该有千言万语,最后却也无从说起,孟心然又顺了下头发,在心底松了口气,与他说:“那我走了。”
孟心然走到远处,心里陡然轻松了,她还以为陆与会纠缠他,毕竟他家破产了,没想到陆与还是陆与,那么高傲。
孟心然坐上车,她勾了下头发,心里头突如其来的一阵难过,怎么能不难过,她跟陆与从大学相识恋爱五年了,可是她还是公主,陆与却不是王子了,人总是现实的,陆与一无所有,他给不了她幸福,给不了她未来。
陆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也没有很难过,心里甚至有些漠然,他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孟心然好久没联系他了,可能她在等他自己识趣提出来,可是他不会提,他就是要痛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从心里断的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