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天道卦人慈眉善目,说话又温和亲人,若不是烛焱亲眼瞧见这场火怎么烧起来的,他也真就信了他的鬼话。

离烨不擅长控制自己的情绪,当年莫名被扣上了几顶逆反的帽子,在上丙宫就发了火,火势直冲天门,坎氏的神仙灭不了,便只能想法子让火转个弯儿,起码不能冲了天门威风。

于是,烛氏就成了最近的牺牲品。

烛氏当时都未曾掌权,一门惨死也不痛不痒,九霄上甚至连记挂的人都没几个,天道卦人倒是有意用他来让离烨认罪,但烛焱从那场大火之后就沉默了三千年,不管他说什么,烛焱都不吭声。

于是,天道卦人也就放弃他了,将他扔回烛氏,任由他自己修道。

可能是觉得他根骨差,再怎么修也不会飞升上神,所以多年过去,天道卦人甚至不记得九霄上还有一个烛氏遗孤的存在。这想法是没错的,烛焱的确是飞升不了,两万年过去了,也还只是个真君。

但他成了离烨的心腹。

“你没有想过报仇吗?”旁边的小姑娘十分单纯地问了一句。

要是在平时,烛焱是不会回答这种问题的,但眼下他念及旧事,心绪实在难平,倒也低声开了口:“人间常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于这天界上,万年之后报仇,也未必是晚的。”

尔尔作恍然状,然后就乖巧地不再问了,只跟着他继续走。

烛焱原本是打算,是想将她送去上丙宫,上丙宫如今都是他的人在守着,她过去,局势会好很多,以后万一需要做什么,也方便不少。

但,也不知是他心思乱了没注意还是怎么的,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前头哪里是上丙宫,只十丈远的地方,就立着离烨的身影了。

“多谢大人。”尔尔笑着朝他屈膝。

烛焱有些怔愣,抿了抿唇,眼里满是困惑,她却是什么也没察觉,像只蝴蝶一样扑向了离烨。

离烨正在与三界真神交手,周身有仙气汹涌的屏障,但也不知是不是背后长了眼睛,尔尔一扑过去,他的屏障突然就开了一道口子,将她吞进去,再重新合上。

“别捣乱。”他不悦地斥她。

尔尔撇嘴,身子一抖就变回了猫,跳到他肩上往前看。

三界真神是以战出名的神仙,主修木道法术,就五行而言火与木不算相克,故而那边派他来迎战,此人力大无穷,仙力也浑厚,应付他,离烨虽是得心应手,但一时半会也脱不开身。

尔尔能察觉到他不耐烦了,想直接将人抹掉,但他仙力若是过猛,下头的幽冥之人也会被殃及。

伸着猫舌头舔了舔他的侧脸,尔尔软软地“喵”了一声。

离烨沉着脸,又气又无奈:“我哪有空应付你?”

好瞧不起人哦!尔尔扁嘴,扭头看向左前方正在和钟酉鏖战的兑刃。

兑刃的灵力其实不弱,但他老爱用蛮力,仙力浪费极大,尤其对上钟酉,就算对方重伤刚愈,他也占不了便宜。

猫胡子动了动,尔尔捏了个诀。

水载万物,有引流之力,但她这回没用水道灵力,只借用这法术的壳子,以自身修为为引,将那头一阵阵的金光引到了自己爪心。

钟酉察觉到了不对,惊愕地看了一眼。

对手打出来的仙气都被风一卷,像薄金纱一般飞向了离烨的方向。

这是……掠夺之术?他疑惑,仔细一瞧又不太像,没有掠夺之术那么霸道,只收了些在空中的仙气罢了,急火攻心的兑刃甚至都没有察觉。

像是明白了什么,钟酉不着急将兑刃打伤,只左躲右闪,引他出手。

于是,半个时辰之后,三界真神的一招“大荒树缠”之术带着无数粗壮的树根刚朝离烨翻卷过来,就突然被无数把利刃快准狠地割开。

他愕然,看了看空中飞着的刀刃,当即扭头怒喝:“兑氏这是何意?”

正气得跳脚的兑刃一听这喊声,茫然地回头:“什么?”

从云层里冒出来的树根全部被割开,三界真神愤怒地指了指:“你们干的好事!”

兑刃气极反笑:“你我同一阵营,我何故要做这等事?”

“不是你们那还有谁?”三界真神气性更大,这天地间五行有道,就算是离烨,也不可能以他那一身火道法术,弄出金道的仙气来。

空中的利刃其实没有多厉害,只断了他这一招,便坠进云里消失了,但那头显然是起了内讧,离烨得了机会,越过三界真神就继续往前。

尔尔抓着他的肩膀,得意地舔了舔爪子:“没拖累您吧?”

轻哼一声,离烨斜眼:“想要夸奖就直说。”

“那我可直说啦。”她笑,“快夸我,方才那法术,可是我临时琢磨出来的。”

“哼。”他不屑地扭头,却也还是伸手揉了揉她那一身雪白的毛,“挺厉害。”

尔尔舒坦了,得寸进尺地道:“那我就这样一直给你帮忙吧。”

翻了个白眼,离烨道:“不需要。”

至多是多废些功夫罢了,他还用不着靠她做事。

撇了撇嘴,尔尔尾巴直摇:“我不想离开你。”

这话听着就舒坦多了,离烨的眉眼当即就松开,眼里甚至有一丝笑意。

“别碍着我就行。”

尾巴一甩,尔尔当即“喵”了一声。

“上神。”烛焱从后头追上来,拱手道,“天道卦人退到了荆棘林,那边已经重新布阵,您且缓缓,等我方擅阵之人查探清楚阵法,再去不迟。”

笑意收敛,离烨当真是烦了:“我都打到他眼皮子底下,他也好意思当缩头乌龟。”

烛焱哂笑:“毕竟他一个算卦之人,哪里擅武。”

心里烦躁更甚,离烨挥手便斩断了天门外的飞龙柱。

白色大理石的柱子缓缓倒下,穿过云层,落下凡间。

尔尔瞧着,连忙用爪子挠了挠他:“别着急啊,都已经到这儿了,抓着他是迟早的事情。”

她声音比平时还软,带着点小心翼翼,像一捧温水,霎时将他心里的火给浇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