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易冰当天是在俱乐部睡的。
大家喝的都挺多, 一边听着孙天娇自述人生,一边努力腾空记忆。
孙天娇人逢喜事也不忘了敛财。
他把自己过生日的消息在微博,论坛, 朋友圈, 说说各发了一份, 然后一个个的给金主爸爸们发微信。
“大美女孙姐,我天娇啊, 今天过生日喝的有点多, 想到这一年和启胜合作的真是非常愉快, 就给你发条消息,抱歉有点感性了。”
“陈哥, 我娇娇啊, 今天生日, 被灌得有点多了, 孩子们提起来华驰都是赞不绝口, 让我来给你道个谢,有点感性了哈哈,别介意。”
“宋老板, 我是娇娇啊......”
照顾到每个金主爸爸后,孙天娇把手机放在桌面上,人靠在沙发里,双手交叠在脑后, 慢悠悠的等着。
叮!
叮叮!
微信里不断弹出消息,以及难以忽视的红包和转账。
孙天娇瞥了一眼, 眉飞色舞:“哎,爸爸妈妈们都是如此爱我。”
言易冰:“......”
他刚才还在咬牙切齿的生寒陌的气,但现在反倒让孙天娇逗乐了。
他一直知道孙天娇是个神奇的经营者。
孙天娇能做到让金主都喜欢他, 愿意跟他当朋友,还心疼的把他当成笨拙且苦逼的社畜,觉得他非常不容易。
孙天娇喝多了爱炫耀,他把手机往言易冰面前推了推,拨给言易冰看。
“谢谢孙姐的红包,太破费了。”
一共五个二百元红包。
“哇,陈哥,你这我就不太好意思了。”
这位直接转账了两千。
“宋老板,您祝我一句生日快乐我就很开心了,明年继续合作啊。”
这位也是一千。
翻着翻着。
孙天娇眼睛直了。
言易冰也是一愣。
孙天娇对着转账信息反复数了几遍零。
“祖宗,你帮我看看,我数错没有?”
这位直接转账了五万。
那可是五万啊!
俱乐部老板都没舍得给他四个零的红包。
言易冰也对着那几个数字看了好几遍,最后他沉痛的对孙天娇道:“说吧,你背着我们做了什么见不得人交易?”
孙天娇噘着嘴:“我要是真下海了,可不止这点。”
说罢,他又换了一副嘴脸,眼睛弯成一条缝:“边哥,这我就不好意思了,我不是为要红包,就是跟您合作太开心了,有感而发。”
【边恕:收下吧,生日快乐。】
孙天娇乐颠颠的点了收款。
“那我就不跟您客气了,咱都不是磨蹭的人,以后我让队员们多多给KIWI营业啊!”
言易冰在他肩膀上拍了一巴掌,严肃道:“哎哎哎,拿人手短,五万有点过了吧?”
孙天娇想了想,满不在乎:“没事儿,今年KIWI赚翻了,股价飞了不少,估计给员工年终奖都得快十万,人家边老板一直出手阔绰。”
言易冰哼笑:“行,你乐意就好。”
孙天娇摊开手,望眼欲穿:“祖宗,我的礼物呢?”
言易冰抿了口酒:“没忘,放你门口了。”
孙天娇:“按咱俩这关系,你不能比人家边老板寒酸吧?”
言易冰疑惑:“咱俩什么关系?你把年少无知的我骗来打电竞的关系?”
孙天娇一眨眼,撞了一下言易冰的肩膀:“别那么无情嘛,都是好兄弟。”
言易冰推开他:“少来,你个男人少往我怀里凑。”
孙天娇撇嘴:“啧,倒是得有女人愿意凑啊!”
言易冰的舌尖抿过下唇,眼神一颤。
他的体质,好像不吸引女人。
在俱乐部睡了一夜。
第二天中午言易冰才醒。
洗洗刷刷吃个午饭,已经下午了。
他叫俱乐部的司机送他去联盟大厦。
到了训练室,薏米水已经在他桌面上摆着了,其他人也都见怪不怪。
但言易冰一看到薏米水就想起寒陌骗他的事,于是抬眸瞪了寒陌一眼。
寒陌:“?”
训练一整天,言易冰都没怎么搭理寒陌。
但这点闷气只是憋在心里,游戏里该怎么合作怎么合作。
训练完,寒陌想跟他一起走,言易冰早早预定了专车,下楼上车就回家了。
寒陌没来的及跟上,只看到了车的背影,没有洋洋洒洒的尾气,汽车在拥挤的道路上艰难穿梭,一点也不潇洒。
他微微歪头,轻笑了一声。
郁晏随手搭了下他的肩,同情道:“你又怎么得罪我们大小姐了?”
寒陌轻飘飘道:“谁知道呢?”
其实他隐隐有些猜测。
Zero的孙天娇是个八卦中转站,各地的八卦都会被收集到他那里,再呈辐射状分发给方圆几米的生物。
言易冰肯定是从孙天娇那听说了什么。
其实寒陌也没指望能瞒多久,只是有些贪婪的希望被揭穿这一天远一点,再远一点。
他对寒堂的厌恶和愤怒是真的,但现在的他已经不是当年任由摆弄的小孩儿了。
寒堂不来招他他也没空找麻烦。
但寒堂把心思打到了他身上,他不可能吃哑巴亏。
其实他比孙天娇知道的更多一点。
寒堂一定多喜欢左韵诗吗?
未见得。
寒堂喜欢的是左家的名望,喜欢的是左韵诗爸爸的人脉,和左家能给予他的在创业前期的帮助。
寒堂本质是个把感情看得很淡,把自己看得很重的人。
寒堂不光对贝静竹残忍,对他自己母亲也不怎么样,当年寒陌奶奶卧床,一直是贝静竹在医院陪床照顾,寒堂基本没怎么去过。
最后贝静竹心力交瘁,反倒在寒陌奶奶去世之前,把自己累病了。
不过也因此,寒陌奶奶对贝静竹心存愧疚,对寒陌也是格外怜惜。
老太太死前,逼着寒堂立一份遗嘱,把全部的资产留给寒陌。
寒堂立了,当然也可以改,反正老太太大字不识,什么都不懂。
老太太甚至不知道,寒诗作为寒堂和左韵诗的夫妻共同财产,根本不可能全部给寒陌。
但她格外认真的要了那份遗嘱,用胶布封的严严实实,在弥留之际亲手塞给了寒陌。
寒陌知道寒堂随便再写一份遗嘱,自己这个就成了废纸。
所以他把这份没用的废纸也给左韵诗拍照发了过去。
左韵诗倒不至于担心自己的财产流失,但她一定非常在乎寒堂的态度。
光是这一份遗嘱,就能撕裂她对寒堂的全部信任。
寒陌不需要知道左韵诗具体怎么闹腾的,但只要看到寒堂给他发过来的,咒骂恶毒的短信,他就明白他的目的达到了。
寒堂那条微博还没有删,但购买链接似乎已经失效。
从此以后,只要左韵诗在,寒堂就别想跟他,跟电竞扯上关系。
他们就像这世界上所有毫不相关的人,永远不必要见面。
言易冰闷着一口气,回到家,却发现父母正在打包行李。
言易冰愣了愣:“你们又要出差?”
言母直起腰,喘了喘气,擦擦额头的汗:“傻儿子,明天七夕,我和你爸今天就出去过节了,明天晚上也不回来。”
言易冰早就忘了这件事,酸溜溜道:“那我呢?”
言母有些不忍:“要不妈给你订个外卖?”
言易冰:“......算了。”
言母:“嗯......今天商场和步行街都挺热闹的,你没事出去逛逛也行。”
言易冰不爱凑热闹,尤其不爱看情侣一个个成双成对。
“我不去,我一个人出去喂蚊子?”
言母蹙眉,为难的叹了口气:“那你看看电影,或者早点睡觉,太遗憾了儿子,要不是七夕我们就能带你去了。”
言易冰拿了个橘子,一边剥皮一边问:“你们到底去哪儿玩啊?”
言母茫然的摇摇头,回头看了看言父。
言父接过箱子,神神秘秘的捂住言母的唇:“嘘,惊喜,你到了就知道了。”
言母弯着眼睛开始甜笑。
言易冰:“.................”
他目送着父母相拥出门,突然觉得嘴里的橘子都不甜了。
唉。
偌大的别墅里,就剩他一个人。
言易冰点了炸鸡外卖,一边窝在客厅看爆米花电影,一边吃炸鸡。
他看的不专心,因为好看的爆米花电影都被他看过了,这个是不怎么好看的。
磨蹭了两个多小时,天已经彻底黑了。
言易冰在沙发上拱了拱,望着天花板发呆。
好无聊。
家里静悄悄的,连个人声都没有。
他坐起来,目光望向厨房。
他家厨房和客厅是用玻璃推拉门连接的,在客厅可以看到厨房里面。
再透过厨房的窗户,他看到寒陌家居然开着灯。
言易冰顿了顿。
既然这么无聊,那就找人出出气吧。
寒陌骗他的事还没完呢。
言易冰左看右看,最后从茶几底下捞出一个痒痒挠。
他握在手里掂量了一下,跳下沙发,推开门,直奔楼后去。
夜色很好,室外一点风都没有。
似乎连老天都知道,明天是个重要的日子,今天晚上,情侣们会有很多室外活动。
到了寒陌家门口,言易冰不客气的敲了三下门。
他冷着脸,一边用痒痒挠锤着后背,一边等。
大约等了几分钟,门才开。
寒陌仓皇套了件衣服,头发还是湿的,衣服上也都是淋的水滴,晕出深颜色的球藻状。
他看见言易冰,眼睛蓦然一亮,低声笑道:“我还以为听错了。”
言易冰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片刻,抬起痒痒挠,抵住寒陌的胸口:“骗我好玩儿?我还以为你被寒堂欺负的可惨了,结果你早就有手段。”
寒陌低头,看了看戳在自己胸口的浅黄色木制小爪子,还觉得有点可爱:“所以师父是来教训我的?”
言易冰抬眼,声音凉飕飕的:“不然呢,我这么好骗?亏我还同情心泛滥,安慰了你几天,你是不是觉得特爽啊?”
寒陌抬手,握住小爪子,用指腹揉了揉,未干的头发还滴滴答答的流水,砸在光洁的地板上。
“我错了,那师父打我几下?”
言易冰:“......”
寒陌认错太快,反倒让他变得很尴尬。
寒陌要是扯皮,他还能借题发挥吵几句。
现在难道真的要打寒陌吗?
脸不能打,双臂和手不能碰,而且这痒痒挠似乎有点重,打人会不会有问题啊?
这世界果然是厚脸皮的天下。
他一迟疑,寒陌突然一扯小爪子,将毫无防备的言易冰拽进了屋。
寒陌揶揄:“师父想怎么出气都行,我不还手,正好我刚洗完澡,身上还没擦干,估计能更疼一点。”
言易冰眼神颤了颤,猛地一抽痒痒挠,扭开脸烦躁道:“你至于瞒我吗?有手段报复寒堂也不告诉我,让我以为你多可怜?”
寒陌眨眼,眸色很沉,声音却又透出一丝无辜:“嗯,我想让师父以为我可怜,这样师父就能对我好一点,还能把那些情书都扔掉。”
言易冰一口气闷在胸口,怎么都发不出来。
寒陌想要他的偏爱,甚至为那些情书吃醋。
这让他心里又软了几分。
虽然行为是够畜生,但是出发点倒是挺让人心疼。
言易冰情绪稳了稳,眼睛一抬,才突然发现寒陌家客厅有了点不同。
沙发和茶几换了,换成了更漂亮更高档的品牌,地上铺了浅灰色的毛茸茸的地毯,地毯面积还不小,这一块就得几万了。
沙发对面,摆了投影仪,墙壁上,挂了幕布。
窗帘也装了上去,又厚又重,可以遮住窗外全部的光源。
还有天花板,单调的灯泡也变成了吊灯。
是那种装饰价值大于实用价值的,又豪华又漂亮的款式。
寒陌家里突然不像个毛坯房了。
它变得生机勃勃了。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言易冰都不知道它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但这似乎意味着,寒陌对生活有期待了。
“你家......这样了?”
寒陌点头,意味深长道:“好看一点,舒服一点,不然没人愿意来。”
言易冰杏核眼一挑:“你想让谁来?”
寒陌盯着他:“你说呢?”
言易冰指指自己,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我啊?小哥哥,你家是给我装修的啊?”
寒陌勾唇:“师父那么娇气,当然要待在舒服的地方。”
言易冰没好气的反驳:“谁娇气。”
寒陌凑近一点,眼眸微垂,落在言易冰起伏的唇线上。
“其实师父不来找我,我也想去找师父。”
言易冰哼道:“找打?”
他又抬起痒痒挠,隔开寒陌和他的距离。
寒陌喉结微动,突然攥住言易冰的手,甩起痒痒挠,在自己胳膊上抽了一下。
手腕流选手的手劲儿不小。
寒陌手臂的皮肤先是一白,随后慢慢红了起来。
言易冰吓了一跳。
“操!”
寒陌眼睛都不眨,低声哄道:“出气了吗?”
言易冰没好气道:“有病。”
比起出气,他更担心寒陌的胳膊。
不知道是不是寒陌比较白,那道红痕还挺明显的,估计一时半会消不下去。
寒陌默默从言易冰手里把痒痒挠抽走,放在鞋柜上,低声道:“我去擦个头发,师父陪我看电影吧,新买的投影仪,还没试过。”
言易冰嘀咕:“不看。”
他在家看过了,现在没兴趣。
寒陌:“PSP我也买了,要玩吗?”
言易冰:“都训练一天了,谁想玩游戏。”
寒陌:“嗯......我没吃饭,陪我吃点。”
言易冰皱着眉,淡淡道:“反正也打到你了,你骗我的事就算了,我回家了。”
寒陌抓住言易冰的手腕不放,眼睑一垂:“别走,我闲着无聊,要不看球赛吧,我这里有啤酒。”
言易冰:“你为什么非得让我陪你?”
寒陌:“一个人看没意思,今天寒堂打电话骂我了,我把他给拉黑了,但是他换了好几个号骚扰我,实在不行,我可能要换手机号。”
言易冰忿忿道:“那个人渣。”
寒陌一提起寒堂,他突然就不忍心拒绝了。
虽然寒陌有办法对付寒堂,但有这么个爹是事实,寒陌一直被伤害也是事实。
不能因为寒陌懂得还击了,他就觉得寒陌不需要安慰了。
言易冰悻悻道:“那就看场球赛,雪花我不喝。”
寒陌:“嗯,黑啤,等我去擦个头发。”
言易冰脱了鞋,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弓腰摸了摸皮质优良的沙发。
品味还不错。
符合年轻人的审美。
很快,寒陌顶着条毛巾出来,手里拎了四瓶啤酒。
他把啤酒放在茶几上,单手扣住毛巾,胡乱擦着。
他的衣服领口歪着,被水濡湿大片,露着半边肩膀。
头发被他蹂躏的很乱,张扬的翘起来,水珠顺着脸侧往下流。
但却并不让人觉得潦草,反而有种不羁的野性的吸引力。
寒陌把毛巾搭在脖子上,打开投影仪,连接电脑,搜索直播的球赛。
言易冰则撬开四瓶啤酒,拿起一瓶喝了一口。
其实他们平时看足球比赛都不多,也不算有太大兴趣,但一边喝酒一边看的感觉还不错。
茶几有点低,看着看着,言易冰就从沙发滑到了地毯上。
他曲着一只膝盖,背靠沙发,有一搭没一搭的抿酒,时而跟寒陌碰碰杯。
可气的是,国足一如既往的令人失望。
虽然他一开始就没抱什么希望,但还是忍不住骂骂咧咧几句。
寒陌的头发早就干了。
这么凌乱支棱着干了。
言易冰淡声道:“看我干嘛,看球。”
“师父比球好看。”寒陌低声道。
言易冰手指一顿,嗓子紧了紧,故作轻松道:“那你把我照片挂床头得了。”
寒陌反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挂?”
“......球赛完了我就回家。”
言易冰不打算深究这个答案。
然而球赛结束后,他也没能回家。
寒陌东扯西扯,找了各种理由阻止他走,还又拿了两瓶啤酒出来,要跟他拼酒。
言易冰无奈,磨磨蹭蹭又喝掉一瓶,他觉得大脑已经飘了。
气氛柔和,他像靠在棉花上,甚至有点想睡觉。
十二点,挂在墙上的时钟沉闷敲响。
言易冰惊醒,借着广告的亮光,向墙上看去。
“靠,都十二点......唔!”
寒陌趁他不注意,突然凑过来,勾住他的脖子,附身吻住他的唇。
言易冰僵了一下,眉头微蹙,正欲反抗,突然听见寒陌细碎低喃:“七夕快乐,师父。”
言易冰一怔,反抗的手停住了。
七夕快乐?
大脑被酒精刺激的麻痹,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受理智控制了。
他狼狈的应和着寒陌的唇,抵在寒陌胸前的手缓缓下滑。
他的手掌落在寒陌腰间,轻轻的扶着,没有用力气。
亲吻细腻温柔,寒陌似乎想要把他唇间每一寸都吻到。
酒气混合着洗发露的香气,让这个吻隐约有了初吻那天的味道。
言易冰微仰着头,喉结紧绷,眼睑剧烈的颤动。
他的呼吸逐渐变得急促,耳根充血发红,唇齿相碰时发出的暧昧水声,更让他无地自容。
心跳比他想象的还要剧烈。
他已经快要听不见广告的声音,他的所有感官,所有意识都被寒陌占据。
他们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在幕布幽暗的光亮下,放肆接吻。
寒陌年轻的身体发着烫,手掌无意识的揉搓着他的后背,窗帘紧闭,吊灯关着,静谧隐私的空间里,只有彼此是爱意的见证者。
这是第一次,言易冰没有骂寒陌的念头。
他人生中过的第一个七夕,第一个被人期待着,想方设法挽留着的七夕。
寒陌不是想看球赛,不是想喝酒,寒陌在等这个十二点。
他难以抑制的被打动了。
所以。
亲就亲吧。
言易冰小心翼翼的,探出了舌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