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钻心的头痛,纱纪刚刚醒来时,她视线中的一切景物都是一片模糊。贵志的眼睛反射着窗外的阳光,纱纪在眼中看到的这两个光点是她现在唯一能够分辨的东西。
不过,纱纪并没有立刻认出守在她面前的人就是樱庭贵志,因为她根本没想到被赶走的贵志还能够再回到自己的身边。等到能够差不多分辨出房间的大体轮廓和颜色后,纱纪才认清了这里是自己家的卧室,不过她还是没能认出贵志的脸。
“你醒啦?”贵志的嗓音很沙哑,“这里是你的家,放心吧,现在很安全。”
纱纪没有回话,她费力地伸出手扶着自己的额头,然后挪动腰肢在床上坐了起来。
“你怎么会在这里?”纱纪蠕动着嘴唇,吃力地说着话。
“不记得了吗?你被三舟木给袭击了,是我把你带回来的。”贵志给纱纪倒了一杯水,接过水杯后,纱纪一口气喝了下去。
“——谢谢。”纱纪皱着眉头,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经过贵志的提醒,她记起了自己昏过去前所发生的事情,“不过你好像说过不再管我的事情了,为什么还会去救我?难道你一直在跟踪我?”
“找到你的不是我,是别的人。”透过虚掩的房门,贵志看了看卧室的门外,“而且很抱歉,我……知道了你的一些秘密。”
纱纪准备递还水杯的手停滞在了空中,眼睛也瞪得大大的。纱纪知道自己的秘密实在太多了,她不明白究竟是哪一个被贵志发现了。
“哟,水原小妹妹醒了啊。”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手里端着一盘饭团走进了卧室,“不过话说你家厨房里除了空瓶子以外,就没点别的东西了吗?——我刚刚做的,估计你也差不多该饿了,嫌我手脏的话可以不吃。”
“甲贺,我好像已经警告过你好多次了,别在外人面前对我做任何事,”见到甲贺后,纱纪就已经差不多知道贵志刚刚所说的那个“秘密”是什么了。因为气愤,纱纪对放在自己面前的饭团无动于衷,“天岛他们都看到你了吧?你这家伙一定要逼学校把我开除才开心吗?”
“水原,你误会了,甲贺哥刚才没有出面,他躲起来了。”贵志连忙摆手。
“——对啊,我这种胆小如鼠的人当然要躲起来才行,不过这位小哥真的很英勇呢,水原,你真的应该好好谢谢他。”甲贺拿起一个饭团,三两口就把它吞进了肚中,“要是没有小哥在场的话,估计你现在早就被天岛家给分尸了。”
“就凭你?”纱纪打量着贵志,满脸疑惑的样子,她无论如何也没办法相信这个懦弱的少年会击败和彦他们。
随后,纱纪转头对甲贺说道,“可别把他当英雄了,一把火都能把这家伙的魂给吓丢。”
“水原,别说那种话,樱庭老弟真的很勇敢。”另一个戴眼镜的男人随后也推门进屋,他的手里端着两碗米粥,“喂,甲贺,吃得还挺香嘛,你该不会跟他们说这些饭团是你做的吧?”
川见将两碗粥分别放在了贵志和纱纪的面前,纱纪见到川见的双手很干净,这才终于拿了一个饭团吃了起来。
“小哥的勇气当然少不了,但缺了这玩意肯定也不行——我早就说过,到哪都是这玩意最好使,”甲贺从怀中摸出一把枪,顺手扔在了纱纪的床上,“水原小妹妹,严格说来,救你出来的不是小哥也不是我,而是它才对,那个姓三船木的小子本来还挺嚣张的,见到这东西马上就蔫了。”
“……三舟木的名字是你告诉给他们的吧,”纱纪将咬了一口的饭团放下,死死地盯着贵志问道,“为什么总做些多余的事?”
“水原,问清楚事情了再说话,别总是冲着樱庭老弟发火。”川见将印有那两个名字的纸片递给纱纪,“这种事要怪就怪你自己不小心,幸亏这东西不是被警察搜出来的。”
纱纪看了一眼后,就立刻泄愤般地将纸片撕了个粉碎。
窗外的朝阳已经升了起来,和煦的阳光斜着照在纱纪的脸上,凌乱的发丝在地上投射出纠缠在一起的影子,恰如这屋子里每个人的心情。
“你们到底都干了什么!”手里的纸片已经粉碎了,纱纪却仍然在徒劳地撕扯着。
“小哥在前面拿枪比划样子,我躲在树丛里,然后就‘咻——’的一声。”甲贺用手指比划着开枪的动作,“我可不放心让这位小哥真的去开枪,万一他胡乱打中那三个小子,事情就麻烦了。”
“枪这种东西也是随便可以拿出来的吗?”纱纪捡起床上的手枪,厌恶地将它扔在了地板上,金属的枪身将木地板砸出了一个小坑,但纱纪却一点也不在乎,“他们说不定会去报警,说樱庭非法持枪,你们就不能少惹点麻烦吗!”
“你是说三船木、久史和天岛?他们怎么会去报警?”甲贺用力地向后伸了一个懒腰,“——那三个家伙巴不得躲着警察走呢!”
“……为什么连他们害怕见警察这种事你们都知道?”纱纪瞪圆了眼睛,“我的便笺上没有写得那么详细吧?”
“水原,实际上……夜里发生的那些事我已经都告诉他们了。”贵志低着头,毫无底气地承认道。
纱纪手里紧紧攥着一堆碎纸,胸口一起一伏地怒视着贵志。就当贵志抬头与纱纪的目光相对时,纱纪立刻将满手的碎纸片扔在了贵志的脸上。
贵志一动不动,几块纸屑落在了他的嘴唇上,贵志却似乎一点也没感觉到。
“水原,你干吗总跟这位小哥过不去啊!”甲贺伸手将贵志头发和肩膀上的纸片拂下,皱着眉头对纱纪说道,“是我们逼他说出来的,我的手段你又不是不知道,要是小哥不肯开口,现在早就进医院了。”
“对不起,水原……”贵志起身鞠躬,虽然他知道自己当时根本不是被逼着说出来的,而是为了交换水原纱纪的所在地点才把那些事告诉了甲贺和川见。
“这么说,我的那些事情你们也已经告诉他了吧?”纱纪将恶狠狠的目光转向甲贺。
“没办法,谁让你自己一个人去那么危险的地方。”甲贺点点头,又拿起一个饭团吃了起来,“我们不能出面救你,所有事情只能靠这位小哥,我们总要让他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去救你吧?”
甲贺自顾自地吃着饭团,川见扶了扶眼镜,一句话也没有说,整个场面冷了下来。纱纪非常生气,屋子里只剩下她大口大口的喘气声。
“头还痛吗?感觉怎么样?要不要去医院?”甲贺挠了挠后脑勺,率先打破了死一般的沉默,“岩形大哥现在一定很担心——”
“别跟我说这些!我已经不是六竹帮的人了!”纱纪猛地伸出双手将粥碗和装饭团的盘子掀翻在地上,尖叫着喊道,“你们马上都给我滚!再让我看见你们,别怪我去跟警察好好讲讲你们那些见不得人的故事!”
“喂,你这臭丫头!”甲贺终于也压不住火气,“你以为你是谁啊,有本事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贵志满头大汗地坐在一旁,他不知道应该怎么劝解这场争斗。川见在一旁拿出手提电话,按了几下后将电话交给了纱纪。
甲贺与纱纪愤怒地对视着,像两头争领地的狮子。
“我打给岩形大哥了,电话正在拨通。”川见盯着纱纪的眼睛,冷静地说道,“把刚才那些话跟大哥说一遍,如果你真的说得出口,我们就如你所愿,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面前。”
纱纪犹豫着接下电话,她没有立刻将电话贴在耳边,电子音从听筒中一下接一下有规律地传来,纱纪的心跳却越来越没有了节奏。
“你倒是试试枪顶在脑门上的感觉再说话!”和彦捡起刚刚敲昏纱纪所用的木棒,对秀濑呵斥道。秀濑刚刚低声埋怨了一句,说和彦不应该将纱纪交给樱庭贵志。
“和彦,事情才刚刚过了几个小时而已,樱庭到底是从哪搞来的枪?”淳也匆忙收着草丛中剩下的燃烧瓶,发现手里拿不下这么多瓶子后,他脱下了外套将瓶子兜了起来。
“鬼知道那种事!”和彦检查了一下草丛,确认没有任何东西遗漏后,他将灭火器塞给秀濑,自己则捡起了路边的汽油壶,示意秀濑和淳也赶快离开。
警笛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失火的路面已经没时间去清理了,不过因为火灾并没有造成什么损失,只要不留下明显的证据,想必警方不会过于深入调查。
“没准是樱庭在水原家里找到的。”淳也费力地用下巴指了指自己抱着的一大堆燃烧瓶,“那家伙的家里连这种东西都有,说不定真的会有枪。”
“水原纱纪的家里有燃烧瓶?”秀濑惊愕地问道,他才刚刚知道这件事。
“别问那么多了,现在赶快逃跑才是最要紧的,这些事回头再跟你说。”和彦领头跑在前边,淳也和秀濑紧跟其后。
“我们现在要去哪?”淳也问道。
“回天岛家!”和彦越跑越快,“然后想办法给水原纱纪打电话,就说我们同意她的要求了。”
“什么要求?”秀濑完全不记得纱纪提过什么要求,他唯一记得的就是纱纪让父亲把自己杀掉,但听和彦的语气,他肯定不是在说这件事。
“天岛,你等一会儿就去学校!”和彦回头看着秀濑,“既然我们不能报警,又不能让她去报警的话,的确只剩下互相监视这一个办法了。”
“会被杀掉的!”秀濑立刻拒绝,“我才不管她去不去报警呢,我宁愿躲在家里!”
“水原去报警的话,你们家就完蛋了!你到现在还不明白这件事吗!”和彦已经有点生气了,“学校里那么多人,水原纱纪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在那种地方行动!”
密林中,三个少年拼了命地奔跑着。天岛家倒塌的那段围墙就在不远处,秀濑在想,等下回到家后要怎样劝说父亲别杀掉自己。
“好吧,学校那边我去就是了……”略微思考后,秀濑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说道,“父亲大人会为你们准备飞往美国的机票,你们赶快逃吧,不用管我。”
“真的不管你的话,你今晚就会被杀掉。”和彦已经率先跑出了密林,“等一下我们会陪你去学校,去美国的事情可以再等等,先让你家那个老头子帮我和淳也弄两个崛越学园的临时转校生名额再说。”
“为什么连我也——”淳也还以为今天下午就能逃到美国。
“一个人去美国,小心被饿死。”和彦一边说着,一边冲天岛家院子里的警卫招了招手,“想去美国的话,等事件解决了,让天岛君带我们去玩个痛快。”
“就这么说定了。”得知和彦要陪自己去学校,秀濑的心里勉强安定下来了一些,他紧接着走出密林,警卫们已经都迎了上来,不过看起来他们并没有要动武的意思。
“对了,淳也,”和彦好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刚才在这里救出我的时候,你是从哪里搞来的灭火器?”
“是天岛先生交给我的,天岛先生说,不要让警卫们伤害他的儿子。”
秀濑扭头看着淳也,满脸都是质疑的神情。
“放心吧,天岛君,”和彦搂住了秀濑的肩膀,“这家伙除了吃饱后有时还会说‘很饿’以外,我还没见过他在别的事情上说谎。”
“不必打给岩形大哥了。”电话很久没有接通后,纱纪抬起食指,扣上了翻盖,“我承认我无法跟岩形大哥说出那些话。不过我想说,当初加入六竹帮的时候,岩形大哥曾经答应过我,如果真的到了必须退出不可的地步,他不会拒绝我的要求。这是我和大哥之间秘密的约定,不相信的话,亲自去问问就可以了。所以今天我的这个决定,麻烦你们回去转告给岩形大哥就可以了,因为已经答应过我,岩形大哥不会拒绝。”
“我说过了,如果你没办法对大哥讲出刚才那些话,你就休想退出帮会。”川见指着电话上的重拨键,示意纱纪再拨打一次,“你和岩形大哥之间有什么约定我不管,现在你面对的是我和甲贺。”
……为什么纱纪无法对那个姓岩形的人说出退出帮会的决定?贵志想不通这种事,但他又没办法发问。此时,贵志已经意识到纱纪的身上肯定有着很多秘密,他无法预测接下来事情的发展方向。
“你们还要我怎么样!”纱纪将电话扔到一边,挺直腰板在床上坐了起来。由于身体还很虚弱,纱纪的上身止不住地摇晃着。就在贵志试图上前扶住纱纪的时候,纱纪却冷不防地滚下了床。虚弱的四肢还无法支撑起她的身体,纱纪就这么斜卧在地上,右手拼尽全力地向前伸着。
“不好!”当甲贺意识到纱纪想要做什么的时候,明显已经慢了一点,刚刚扔在地板上的手枪已经被纱纪抢在了手中。
“臭丫头,你想干什么!”甲贺刚才并没有退出枪里的子弹,再加上他非常了解纱纪的枪法,所以不敢轻举妄动,“你想把我们全都杀掉不成?”
“纱纪,我猜你应该是怕大哥问你为什么要退出吧?”川见将甲贺推到一边,蹲在纱纪的面前说道,纱纪的枪口正冲着他的额头,“在给甲贺打电话的时候,虽然你十分清楚这家伙的嘴从来都没闭紧过,但因为担心跟这个家伙嗦太久,所以你把退出帮会的理由随口跟他说了,同时嘱咐他不要告诉给任何人——但显然甲贺没有信守这个承诺,因为你死而复生的事情我在遇到樱庭君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纱纪迅速将枪口调转,指着爬到一边背靠着墙的甲贺,目光里充满了愤恨。
“喂,川见,说好不出卖我的——”甲贺慌忙冲着川见叫道,试图转移纱纪的注意力,“水原小妹妹,就算我不说,那边那位小哥也已经把所有事都讲出来了,别开枪,这种事真的跟我没关系啊!”
“其实我早看出了你的意思,”川见没理会吓丢了魂的甲贺,接着说道,“既然你这么大摇大摆地出现在每个人的面前,又大张旗鼓地复仇,就证明你其实根本不想掩盖复活这件事。不过既然已经发生了天岛家失火这么大的事情,六竹帮肯定也会立刻知道,如果我们听说了或者调查出使用过燃烧瓶的证据,那么很显然就会联想到你的身上,所以你才会提前给甲贺打电话,用退出帮会这种话来跟我们决裂,然后趁着帮会乱作一团、岩形大哥找到你之前做完所有该做的事情。”
“你说得没错,我现在真的不想见岩形大哥。”纱纪重新将枪口指向了川见的额头,川见没有躲避,“请跟大哥说,我已经死了。”
“看来我没说错,你现在这么做,只是不想让岩形大哥一个人知道这件事而已。剩下的,即使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了你复活,你也不会在乎。”川见毫不惧怕纱纪手里拿着的那把已经上膛的枪,“或者说,你不想让大哥在你完成复仇计划之前知道,因为一旦那样的话——”
“不要再说了!”纱纪微微挪动了一下枪口,然后立刻扣动了扳机。甲贺和川见两人几乎前后重叠着,子弹穿过两人之间窄窄的缝隙,射在了对面的墙壁上。
由于消音器的影响,子弹丧失了很大的能量,这颗弹头只是浅浅地嵌进了墙壁中,清脆的撞击声回荡在屋内,很久后才在众人的耳边散去。
甲贺紧盯着趋近失控的纱纪,她不知道究竟是川见的哪句话激怒了她。贵志则呆呆地坐在床边,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一旦那样,岩形大哥就会阻止你去复仇。”川见料定了纱纪不会伤害屋内的每一个人,放心大胆地说着,“虽然我不明白岩形大哥究竟有什么样的法术,但我想,大哥手里肯定有阻止你的办法,所以你才不敢和他通电话,对吗?”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纱纪垂下双手,枪口磕在了地板上。
“因为我和大哥一样,都想把你留在六竹帮,不让你去做复仇那种傻事。”川见紧盯着纱纪的眼睛,回答道。
“有仇必报不正是我们帮会的作风吗!”纱纪几乎是在哭诉着,“原来我们一直都在做傻事,那还不如把帮会解散算了……”
“如果你要以帮会的名义复仇,我们整个帮会的人都可以毫不犹豫地为你干掉那三个小子,”川见伸出手,用拇指拭去了纱纪的一滴泪水,“但如果你想退出帮会,然后再以个人的名义去复仇,那不是傻事是什么?”
“这是我自己的事情,我不想牵连到你们。”纱纪用衣袖擦了擦眼睛,低头闷声说着。川见听不出来这是她临时寻找的借口,还是她的心中原本就是这么想的,“我已经决定了要退出,我不想再做什么考虑了。不管我做的事在你们眼中看起来像什么,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路上相见的话,也请不要跟我打招呼。关于刚才从那些人手里把我救回来这件事,我表示非常感谢,但我以后不想再看到你们干涉我的任何行动,哪怕是我就在你们面前被人杀掉了,也请不要再出手救我。”
“不想牵连到我们?那么说,你不肯用这个东西,也是出于那样的原因吧?”就好像早就窥见了似的,川见从纱纪的床头柜中拿出了一把手枪。贵志惊讶地浑身一震,他绝没想到纱纪的家里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纱纪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她的表情就像刚刚被人当众脱光了衣服。
“你斗不过那几个小子的,天岛秀濑的混蛋老爸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家伙!”甲贺也不想让纱纪陷入危险,“就像刚才,如果没有我们,你现在肯定已经被杀掉了!就算你不需要我们帮忙,枪也是必须随身携带的吧?”
“我已经死过了,”纱纪淡然地说道,“可以复活的人为什么还要怕死?”
——这里要数贵志最清楚,如果“小心被杀”这种理由能够劝说成功的话,就不会发生现在这些事情了。
“水原,别嫌我嗦,我再问你最后一次,”川见将纱纪的手枪放回原位,再一次盯着纱纪的眼睛,吐字清晰地问道,“你是不是真的要离开六竹帮,并且不会为做出这个决定而有任何程度上的后悔?”
“我一整个早上都在说这件事。”纱纪反过来盯着川见的眼睛,眼皮也不眨一下地说道。
“那么……水原,你刚才好像把岩形大哥的后半句话给遗漏了吧?”川见移身拿过床上的手提电话,滴滴答答地翻找着什么记录。十几秒钟后,川见对着电话的屏幕朗读道:“你所转述的岩形大哥的那句话,原话应该是这样的——‘水原纱纪可以随时退出帮会,但她那时必须要答应我一个要求。’”
纱纪紧蹙着眉头,这句话本来是她跟岩形之间最秘密的约定,纱纪不明白,只是身为底层干部的川见为什么会知道。
“实际上,我已经给大哥打过电话了,并且嘱咐大哥,我下一个打给他的电话不必接听。”川见将自己的手提电话放在指间,边转圈摆弄着边说道。
“居然会去利用大哥……”纱纪咬着牙,低声地吼道。
“我觉得,岩形大哥不说话才是对你最好的劝说,因为大哥一旦开口,那么那个要求对你来说一定非常难以做到,但因为那是退出帮会的条件,你又不得不去遵守。我早就料定了你不想见大哥,所以我才想利用大哥无声的劝说,将你继续留在帮会里,这样才是最好的选择。”川见翻找出自己跟岩形大哥的通话记录,上面记载的通话时间显示这件事发生在二十分钟之前,那时纱纪还没有从昏迷中醒过来。“不过岩形大哥也说了,如果我和甲贺真的无法再挽留住你,那么他允许你退出六竹帮。”
“岩形大哥的那个要求是什么?”纱纪知道现在已经没有后路可退了。
贵志也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魔咒,可以将纱纪复仇的意愿毫无遗漏地阻断。
“大哥的要求再简单不过了,不过有时候,确实简单的话才最有效——”川见从电话上翻找出一封邮件后,将屏幕上的内容展示给了纱纪看。
贵志和纱纪都看得非常清楚,署名为岩形浩一的邮件只写了一行字——别再去恨了。
沉寂片刻后,纱纪的泪水毫无征兆地涌出,撕心裂肺的恸哭瞬间荡彻在不大的卧室中。
在场的每个人,甚至包括亲自接收这个邮件的川见在内,只有水原纱纪一个人能够理解这句话中所蕴含的全部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