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波斯人有句老话,遇大事应当酒醉时考量,酒醒后决断。
翌晨,我在纳巴赞内斯房里的地铺上醒来。整夜他待我以亲戚之礼,不曾对我轻薄。我的头几乎没有痛感,好酒不会使人宿醉。清早的鸟鸣响彻森林。我努力回忆身在何处,霎时看见招待我的主人还在对面沉睡,才逐渐想起来,同时感到大难将临。
昨晚我们聊了又喝,喝了又聊。我记得我问:“他们果真把自己涂成蓝色吗?”好像也记得夜更深的时候,他温情而无邪地拥抱我,祈求神明给我护佑,还亲了我。我一定是愿意的。
一只猎犬在兵营里长吠,士卒们开始走动了,我必须趁他未醒时想个清楚。有些话又回来了:“怎样选择由你决定,我没有用谎言来哄骗你。我走后你会发现真实的情况,而且如果你得到宠幸,可以变成我危险的敌人。但是在我这个杀死大流士的人面前,你表现出对他的忠诚,相信你对我也会同样守信的。你会由衷而中肯地评价我。”
他还说:“我刚受命治军的时候,就费了一番工夫了解亚历山大。知己知彼嘛。除了其他更实用的收获,我还发现他把骄傲感带进了寝室。他从来不跟奴隶或俘虏上床,我担保他一开始就会问你是不是自由人,是不是自愿来的。”
我的回答是:“那我知道该对他说什么。”
一只小鸟踏着木窗台放声歌唱,喉咙像心脏一样搏动。纳巴赞内斯还在安睡,似乎不担心自己价值连城的首级落地。我也记得他说:“据我所知,两次有邀宠之人提出给他买有名的希腊美少年,他都愤然拒绝。不过,我亲爱的巴勾鄂斯,看来从来没有阿谀者费心送他女人。”
我仿佛记得,他将我浴后仍湿润的一绺头发缠在指间,当时我们都已经半醉了。他说:“拒绝书信上的一个名字,美丽的某某,并不需要很大毅力。但是看见真人——哈!那可就不一样。”
我思忖自从国王死后,我的生活变成了什么样子。除了悦人的艺术,我不懂任何营生。我被人索求的东西只有一样,连纳巴赞内斯也想要,虽然他是为另一个人索求的。如果我继续一无所靠地闯荡,无需多久,就会沦落到十二岁时开始的境地。
然而离开我熟悉的一切去蛮人堆里讨生活,是不堪多想的前途。谁知道这马其顿人进了内室是怎么一副模样?我从苏萨的经历知道,一个外表平平的人关起门来可以是恐怖的。再说如果我不讨他喜欢怎么办?
无论如何,未知的危险总好过缓慢的煎熬,那种折磨会像麻风病一样侵蚀,最终令人从不屑苟活变得逆来顺受。骰子只能掷一次,是赢是输,来吧。
纳巴赞内斯醒过来,挪动了一下,打个呵欠,向我微笑。早餐时,他终于问道:“酣醉时的决定,清醒的人赞成吗?”
“嗯,大人,我决定去。不过你要给我一匹马。我已经走了太多的路,而且,如果你准备把我献给全世界最富有的人,应该让我显得有点身价。”
他大笑。“好开始!记住,永远不要在亚历山大面前贬低自己。你还会有衣服,不能是这些权宜的货色,我会派人去扎德拉卡塔定做。反正我们也要等这些刮痕消了才行。现在日光下我才看清楚,你一路上是挺艰苦的。”他扳着我的脸验看。“皮外伤,几天就能好的。”
四日后,我们的马队向亚历山大的军营出发。
纳巴赞内斯十分慷慨。我骑的栗色马的鬃毛和尾巴均淡黄,比苦命的“老虎”还要漂亮。两套精美的衣服,更好的一套我穿在身上,有纯金的纽扣和刺绣的袖管。“亲爱的小伙子,对不起了,匕首我不能还给你,”他临走前说,“免得亚历山大以为你是我献来的刺客。”
我们后面就是那一队尼赛亚马,鞍布金穗离披,笼头和玫瑰花腮饰熠熠生辉。纳巴赞内斯和我并排骑行,像请愿的贵族般衣着素净而优雅,与他的马匹一样有血统高贵的外表。我祈求密特拉宽宥我对他的好感。
为首的向导是个马其顿军官,会说几句波斯话,指给我们看下方平原上依山傍水的军营。占地不大,因为亚历山大分了兵搜山把险,身边只留直属部队。我们能看见他的帐篷,异常宏伟,属于波斯风格。
纳巴赞内斯说道:“那本来是大流士的帐篷,他在伊索斯截获的。到了哪里我都认得出来。”他说起伊索斯总是忿忿不平。我想起他的部属在巴比伦说过,国王逃走前,他一直打得很出色。
在马其顿人的众目睽睽中,我们骑马入营,一直来到御帐前的空地。马夫牵去我们的马匹,纳巴赞内斯的名字报了上去,很快亚历山大便走了出来。
至今我还清楚记得初见时的陌生感。他没有我预想的那么矮小,但是如果和大流士并肩,他当然会像是未成年的孩子,那个跟随他出来的马其顿青年也比他个子高。他身材中等,不过世人大概总期望他的高度与战绩相齐。
阿塔巴扎斯说过,他在波斯也称得上漂亮。连日戴头盔驰骋而没有帽子遮挡,阳光已经灼伤他的皮肤,将白皙晒成发红,近于北方蛮族的肤色,在波斯人眼里并不值得羡慕;然而与北方蛮人黄褐的发色不同,他的头发呈亮金色,发脚参差,长度介于颈项和肩膀之间,不平直也不卷曲,倒是有马鬃般闪耀的质感。他向通译转过脸去的时候,我看见他的五官很标致,只是颧骨上有个剑伤的疤痕。
少顷,纳巴赞内斯鞠过躬,指指那一列送作礼物的马匹,然后朝我看着。离得太远,我听不见他说什么。亚历山大却也望了过来,我便第一次和他对上目光。他的眼睛像昨日一样历历在我心头,我自己的心绪倒记得不那么清楚——是某种震动,是感到自己还没有准备好。
我凝目低眉,上前行了跪拜礼。他用波斯话说道:“请起。”那时他并不会波斯话,只学了问候语和这一句,他显然受不惯跪拜礼,看得出这使他不自在。行跪拜礼无需命令便可自行起身,但是没有人乐意告诉他这一点。
我站在他面前,按照觐见国王的礼节眉目低垂。他突然说道:“巴勾鄂斯!”我吃惊地抬眼,他正中下怀。
他朝我微笑,像是面对受惊的陌生人的孩子,又对通译说:“问这小伙子他可是自愿来的。”
我说:“陛下,我会说一点希腊语。”
“说得很不错。”他面露诧异,“那么,大流士也会说了?”
“陛下,他会说。”
“那你知道我问了什么。”
我回答,我是希望有幸侍奉他而自愿前来的。
“可是你跟随这个杀死你主人的人过来,是怎么回事?”他的眼神变得冷淡,虽然不是为了威慑我,却也够了。
纳巴赞内斯已经退到合宜的距离之外。亚历山大瞥了他一眼,使我想起他不懂希腊语。
“陛下,”我说道,“大流士待我恩重如山,我会永远悼念他。不过纳巴赞内斯大人是军人,他当时认为没有别的选择。”只见他眼神变了,若有所动。我说:“他真的后悔,这我知道。”
他沉吟片刻,然后突兀地说:“他是你爱人?”
“陛下,他不是,只是招待我的主人。”
“那么你替他求情,不是因为对他有私情?”
“陛下,我对他没有私情。”我想是他的眼睛而不是纳巴赞内斯的告诫,提醒我不要贬低自己。我说道:“如果他是我爱人,我不会离开他的。”
他扬起眉毛,然后含笑转向身后的青年。“赫菲斯提昂你听见了?雄辩家,值得留下。”
那青年既不躬身也不用尊称,径直说道:“不管怎么说,他们至少应该让他死得痛快些。”
我惊异亚历山大并没有察觉那种不敬。“那时候我们快要踩着他们尾巴了,他们来不及的。”他说,“想不到他会讲希腊语,可惜我没赶上!”
他看过马匹,借助通译称赞一番,邀请纳巴赞内斯进了御帐。
我在踟蹰不安的马队旁等候,马其顿人都看着我。在波斯人中间,阉者知道自己因为没有胡子而分外显眼,但是这些青年全都没有胡子,置身其中使我深感怪诞。亚历山大向来剃须,也喜欢大家效法。如果有人要求波斯士卒把自己弄成阉者一样,他们一定会跟他拼命,不过我猜马其顿人从来没有这种联想。他们没有阉者,我是惟一的。
没有人轻薄我。他们有纪律,但是缺乏在国王身边应有的稳重,只站在旁边贪看,而且不知道我能听懂,把我当成马匹一样评头论足。下级军士说的是和希腊语差别甚大的马其顿语,我听不明白,但也猜得出。我强忍着委屈的泪水,心想,在这帮人中间,我会变成什么样子?
御帐帘子一掀,亚历山大带着通译和纳巴赞内斯走了出来。国王说了几句,向他伸出右手,我从纳巴赞内斯的神情里看出,这是表示他被宽恕了。
他说了一席得体的话表忠,然后被准许离去。临走时,他转向我郑重地说(通译听得见):“巴勾鄂斯,你要像从前侍奉旧主人一样,好好侍奉新主人。”他去取马之前还对我眨眼。
他回到祖先的封地,和女眷团聚,并且一定是如愿过上了平静的生活。我再没有见到他。
亚历山大命人牵走马匹,又仿佛才想起似的,转身向我。我想,我见过比你装得自然的人。有一瞬间,我好像觉察到他用某种眼光看我,那眼光如果神色严峻就是不祥,但也可以是温柔的前兆。我来不及分辨,它已经无影无踪,只剩下军人的干脆。
“唔,巴勾鄂斯,欢迎你来效力。去见见我的管家卡瑞斯吧,他会给你安排住处。稍后再见了。”
我想,那还用说吗?
太阳西沉,我的心情也直往下沉。不知他什么时候就寝?
我和替他记事的文书共餐,他们看上去有些吃惊。没有别处可安插我,除非是和士兵或仆人一起。食物粗糙得很,然而他们似乎习惯了这样的伙食。过了一会儿,有个文书问我在苏萨怎样保存档案,我说了我知道的,他们便友善了些,但是没有人向我解说我的职责。我不愿去问如果国王要某个人在别人退出时留下来,会怎样示意。任何地方的宦官都会对我帮助更大。
国王已经在和主将们共进晚餐了。我去找管家卡瑞斯,他是地位颇高的马其顿人,我认为他工作得不怎么样,在波斯人看来,此地即使作为军营也太简陋了。到了他那里,他好像不知道该如何打发我,瞧了瞧我的好衣裳(多亏了纳巴赞内斯),交给我干湿两条毛巾让国王擦手。我走到国王的椅边站着,他用了毛巾,但是我觉得连他也没想到我会来。
我早已听说他们喝酒如何粗野,将酒和肉食同时上桌,却万万想不到这国王能容忍肆无忌惮的言谈。他们直接叫他亚历山大,好像他也只是个将领,又当着他大笑,他不但不加叱责,还跟他们笑成一片。最大的尊重只是他说话时没有人插嘴。他们会像士兵和官长一样辩论战事的细节,其间居然有人说:“你错了,亚历山大,是前一天。”就连这个人也没有受罚,他们只是争论出结果为止。我想,打仗的时候,这些人听他号令吗?
他们吃的像是农人过节的食物,没有甜点心。餐后,侍候的人除了司酒都离去,我便走进国王的寝室,预备床铺。我诧异这里不比普通官长的卧房好多少,将就能住两个人,室内摆着几件上等金器(大概是从波斯波利斯掳来的),家具却只有床、搁衣服的小凳、脸盆架、书桌和椅子、放满卷宗的架子,还有曾经属于大流士、与御帐一起截获的镶银浴缸。
我找来找去,不见洒香水的瓶子,这时有个与我年纪相仿的马其顿少年走进来,质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他用抓贼的口气说话,我并不以粗鲁回敬,只答我这天刚来,是侍候国王的人。“没听说过!”他说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擅自潜进来?我是这里的卫兵,我看你多半是来毒害他的。”
他向另一个少年呼喊,那人走进御帐,两人正要捉我,一个青年来了。他未曾说话两人就泄了气。那青年道:“安提克利斯!看在宙斯分上,规矩点!你不像在集市上叫卖的那样嚷嚷就不能站岗吗?我在外头都听到了,国王要是没听到算你运气。这是干什么?”
那少年用拇指朝我一伸。“我发现他在这里摆弄国王的东西。”
青年挑起眉毛。“你应该先问问我们再叫唤。我们烦透了管教你们这帮小毛孩。真不明白国王怎么受得了身边一群笨蛋。”
那少年突然暴怒起来,说道:“你怎么不依不饶啊,你是因为没做够贴身侍从吗?现在是我当班,蛮人撇下的没蛋蛋的娈童,我应该随便放进来?”
青年盯着他,直到他脸红。“首先第一件,不要说粗话,亚历山大不喜欢。第二件,听着,这小伙子是可以进来的,我听见亚历山大跟他说话。别的我不多说,说了你也不明白。死神作证,要是我有你一半那么笨,早上吊了。”
少年嘟嘟囔囔地走了。那青年从头到脚看了我一会儿,和蔼地笑笑,也走了出去。我一点也不明白。
其实是最近才从马其顿来增援的新军队,给国王带来了新的贴身侍从。照马其顿风俗,贵族之子可以在国王身边当侍从,职责之一是保护他夜间的安全,通常要做两三年。然而亚历山大在外征战满四年了,随同他离乡的侍从已经长大成人。他们是亚历山大在马其顿亲自选定的,每人都熟悉他的习惯,早已将他的生活安排得一切妥当。现在他们升任骑兵,有义务调教这些新来的、令他们极其不屑的少年。我是后来才发现这一切的。
御帐里只剩我一个了。好像没有人在预备国王回来时替他解衣,但是他们一定很快会来的。我从吊灯里借火,点燃夜明灯,搁在床边,然后走到一个角落,在阴影里盘腿坐下,揣想自己的命运。
外面有人声,国王和两位军官走了进来,两人显然是为了把话谈完才过来的,不会侍候他就寝。真难办,他也许不愿他们知道召了我来。于是我继续在阴暗的角落静坐。
他们刚走,我正要站起来去替他解衣,他却独处一般踱起步来,似乎希望思绪不受打扰。我识趣地等下去。
他来回踱步,侧着头,眼睛似乎望穿帐篷而远眺。少顷他在桌边坐下,展开蜡板写起来。这对于国王是件奇怪的工作,他有文书可以口授一切。我在大流士身边从未见过他握笔。
有个青年忽然走进来,既不与外面的卫兵对答,也不在入口略微停步,更没有向国王请示。我认得他,就是纳巴赞内斯带我来时站在国王身边的人。国王背对入口,继续书写,那青年径直上前,握住他的头发。
我吓得喊都喊不出来,刹那想到一千种恐怖。我要在尸体被发现前逃进森林。凶手知道国王召我来,打算入罪于我。我会受刑三日才死。
我正要起身冲出去,却发现没有发生暴力。来者未带武器,身手敏捷的国王也并不抵抗,他的头没有被向后牵拉,颈项也丝毫无损。那个人只是抚弄他的头发,像是男子对少年的情意。
我震惊得一动不动,随即想明白了。我记起这人叫赫菲斯提昂。他并头靠着国王,看他写下的字。我略定了定神,轻轻向后挪回暗处。他们同时转过头来,发现了我。
我几乎心跳停止,忙跪下行礼,亲吻了地面。我起身之际,赫菲斯提昂忍住笑,扬眉看着国王。国王却紧盯着我,没有笑容。
他问道:“你怎么在这里?”但是我一句希腊语都不会说了。他招手让我上前,有力的手把我周身摸了一遍。“没带武器。你在这里待了多久?”
“大王,晚餐后我一直在这里。”是他召我过来的,然而我不敢提醒他,他肯定是不愿记得,“大王,我真的很抱歉。我——我以为您要我侍候。”
“我不是说过吗,我稍后会告诉你你的职责。”
听见这句话,我感到一阵羞耻从身上冲过,烧红了脸。我无言以对,只愿意被某个地穴吞噬。
他看出我的困惑,不再强硬,颇温和地说:“不要担心,我知道你是误会了。巴勾鄂斯,我没有对你生气。你可以走了。”
我行过礼出去,夜间的守卫们脸朝外站着。我在御帐背光的一面停步。这里我没有朋友,没有可请教的人,必须抓住一切机会学习。
国王在说:“晚餐后一直在这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像猫一样潜行。”
“刚才他吓得身体都僵硬了。”赫菲斯提昂回答,“你把他怎么啦,亚历山大,呃?”他发出笑声。
国王说:“我猜他是以为你要杀我。别忘了,他熟悉的是波斯习俗,而且是宫廷的习俗。可怜的小东西!他从前是大流士的男宠,我跟他说稍后再见,他当然以为我要他侍寝。都怪我不好,让他蒙羞了。本来我应该叫人翻译的,但是他希腊语似乎不错。也该学点波斯语了,好应付这类事情。”
“那可能更糟呢。你花了多久才学会希腊语啊。也好,你有现成的老师了,不如给他派个用场。他给你带来的闲话已经不少了。”
有个守卫动了一动。我不能再听了,得赶紧溜走才行。
我的床铺在文书的帐篷里,外面的火炬从入口透进一点光亮。有两个人已经睡了,另一个看上去睡了,我脱衣的时候却在窥视。这可怕的一天这样结束,真贴切。我用毯子盖上脸,咬着枕头,静静地让泪水浸湿了一大片。
我想起信誓旦旦的纳巴赞内斯,他真会骗人!他知道那么多,这怎么可能不知道?马其顿人一定是全军皆知。他俩是多少年的恋人,才会这样举止,这样说话?“你花了多久才学会希腊语啊!”十年吗?
王后的大宦官对我们说过他俩如何双双走进御帐,使太后不知应该向谁躬身。“老妈妈别担心,您差得不远,他也是亚历山大。”他在太后面前也根本不掩饰。
我想,他哪用得着我来侍奉,他何必要一个男孩?他自己已经是另一个人的男孩了。他至少有二十五岁了吧。
有个文书在打鼾。尽管我对纳巴赞内斯生气,却怀念起他的地方来。明天,那里就丢荒了;明年,朽败的废墟会重新成为森林的一部分。我在这支蛮人的大军里劳役,在异邦的土地上跋涉,渐渐地,波斯的一切也会从我身上朽败、消逝。
我想起在朦胧的酒色灯影里,纳巴赞内斯说道:“可以送这样的人什么呢?只能是他盼望已久,但是不知道自己在盼望的东西……”原来他像欺骗大流士一样欺骗了我,我早该预料到的。然而,他带我来这里是为了给他自己邀宠,这他可是从未隐瞒。看来我错怪了他。他献上我的时候一定不知内情。
我心神交瘁,很快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