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木樨

窦施然的身体不自觉地僵直起来。

再想开口让他松手,薄唇动了动,压根发不出一点声音。

“别动。”却是越王喑哑着嗓子开了口。

窦施然闻言,顿时呆若木鸡。

怎么?他很享受吗?

他……

窦施然至今是在室之身,但她什么都懂。

该懂的,不该懂的,敬事房的嬷嬷们都告诉了她。

越王现在……想要她了。

他叫自己别动,难道他想在这里?!

窦施然惊慌失措地看向越王,越王眼眸深邃,松手将流星锤扔到地上,将她打横抱起,转身向后走去。

“王爷,我……”窦施然结结巴巴地开口,又不知该说什么。

她是他的侍妾,他要做什么,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可他对她而言,完全是陌生人,要她跟他睡觉,继而怀孕生子,她如何做得出。

姑姑说得对,她短视、她不够狠,永远成不了什么气候吧。

“叫你别动。”

他真的铁了心要她吗?

窦施然脊背崩得僵硬,双手抱着他的肩膀,把脸埋在他的胸口。

他的胸膛宽阔,也很炽热,她甚至可以感觉到他的心在强劲有力的跳动。

她心乱如麻,却只能由着他把自己一路抱进书房。

这男人昨夜还斥责她不够端庄,今日却大白天地把她抱进书房欲行不轨……

窦施然正胡思乱想,箍在她身上的手臂松开了,双脚也随之落地。

她身子发软,顺势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越王不置一词,快步进了内室。

就在他转身的一瞬间,窦施然看到他跟平常不一样的地方。

也太吓人了!

惊愕之余,窦施然明白了他为何要把自己抱进书房。

他并非要对自己做什么,只是想用她把他的腰挡住而已。

演武场有他的副将,有那么多随从和婢女,他不想让旁人看到他被自己勾得起了火。

窦施然松了口气,又莫名窝火。

他把自己当什么了?遮羞布吗?

她听着内室传来哗啦的水声,秀丽的柳叶眉忍不住耸动了一下。

她整理好衣饰、头发,正想出去,外头侍从道:“爷,梁军师到了。”

“请梁军师稍侯,王爷在更衣。”

侍从一下没了声音。

越王抱着窦施然从后院进来的,他并没有看到,骤然听到窦施然的声音,自是惊到了。

他反应极快,愣过之后便道:“知道了,夫人,奴才先请梁军师去前堂坐一会儿。”

听到侍从脚步渐渐走远,窦施然叹了口气,重新坐下。

越王疑心慎重,她不敢去他书架上拿书,只能听着内室哗啦啦的水声,支着下巴在这里干坐着。

也不知道他一个大男人,为何冲凉要冲这么久。

就在窦施然等得不耐烦的时候,水声终于止了。

越王片刻后从内室出来,已然换好了惯常的玄色锦袍,锦袍十分平整,没有任何地方隆起。

“王爷。”窦施然朝他福了一福,“多谢王爷救命之恩。”

越王神情冷漠,很显然,刚才那段插曲他只当无事发生。

“你来演武场做什么?”

“请王爷恕罪,我没见过这么多兵器,一时好奇就想多看几眼。”

宫中侍卫多佩刀剑,不会用那么多奇怪的兵器。

“演武场不是闲杂人等该去的地方。”越王冷冷道。

窦施然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闲杂人等,去都去了,那能怎么样呢?

“请王爷责罚。”

“下去。”

“是。”

窦施然正要转身,又想起什么:“方才王爷更衣时,外头公公说梁军师来了,这会儿梁军师在前堂等着。”

越王眸色未变。

“如此,泡壶茶吧。”

窦施然心里堵得慌,早知如此,便不提了。

梁成片刻便至,手中拿着一叠信件,一进门,正要说话,忽然瞥见书房里的窦施然。

“王爷,夫人。”梁成恭敬道。

“什么信?”越王问。

“都是些军务。属下是否稍等……”

“拿过来。”越王坐到了书桌前,梁成将信函呈上。

窦施然如昨夜一般,自个儿从博古架上娶了茶具,只是架子上摆着十几种茶叶罐子,她不知道他要喝什么。

她只好问:“王爷想喝什么茶?”

越王正在看信,闻言,朝她投过去一丝不善的眸光:“你在乾元宫就是这么当差的?”

那倒不是。

她给皇帝泡茶,从来都是她泡什么皇帝喝什么,哪里会似他这般难伺候?

想归想,窦施然面上依然恭敬:“陛下的事情,常公公事无巨细都会交代清楚,奴婢们只消听从就好。我初来乍到,着实不知王爷的喜好,还请王爷恕罪。”

越王不再言语,低头重新翻看信函。

窦施然转身出了书房。

守在廊下的果然是昨夜见过的随从。

“公公怎么称呼?”窦施然温言问。

“奴才王青,不知夫人有什么吩咐。”

“王青,王爷日常喜欢饮什么茶。”

“实不相瞒,这个奴才说不上来,王爷常在军中行走,跟士兵们同吃同住惯了 ,并不在意喝什么茶吃什么酒。”

所以他叫自己看着办,并非刻意为难?

“知道了,多谢。”

窦施然回到书房,越王已经看完了信函,正跟军师梁成说着话。

“……属下已经回绝了好几回,但是李相一早又派人来王府了。”

丞相李如藻,位高权重,是皇帝最倚重的股肱之臣。

说起来窦施然之前看过不少请求越王回京的奏折,多是李相门生写的,看样子,李相多次派人登门,是迫不及待要向越王表忠心了。

“还没走?”

“没有,属下不让他们进来,他们就一直站在王府门前。”

“他们想干什么?”

“他们说,王爷远道而来,略备了薄礼,希望王爷收下。”

越王眯着眼睛思索片刻:“既然送来了,那就收下。”

梁成得了越王的准话,支吾了一声:“薄礼之中,有一位美人。”

话音一落,窦施然正好把茶奉到越王跟前。

茶杯是上等的景德镇白瓷,可她的手指竟比白瓷还要细腻几分。

越王的眸光先落在那手指之上,继而看向茶杯。

杯子里茶汤清澈,翻着淡淡的绿。

越王端起茶杯,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清香。

“什么茶?”

“木樨,怕王爷喝不惯花茶,只往杯里添了一朵。”窦施然答道。

“这是皇兄最喜欢的?”

“是。”

“你觉得皇兄喜欢的,本王一定喜欢?”

“不敢猜测王爷的心思。只是想着陛下的喜欢的应该是好的,所以泡了木樨,希望王爷能喜欢。”

越王神情不辨喜怒,眸光尽在窦施然身上。

窦施然端立在他身边,眼神并未躲闪,笑意盈盈地也看着他。

梁成站在一旁,看看窦施然,又看看越王,一时觉得自己不该站在这里。

他清嗽一声:“王爷,相府的薄礼……”

“留下吧,热闹些。”

王府果然热闹起来了。

不过三日的时间,窦施然左右多了两位邻居。

一位是丞相李如藻献给越王的美人徐乐菱,一位是太师肖岑献给越王的美人裴映雪,两人前后差了半日进王府。

银瑶见府中来了两位强敌,顿时紧张起来。

窦施然却不太在意。

在王府里呆了几日,她已然知道这边是王府最偏僻的角落,佳禾把她们仨统统安置在这里,原因不言而喻——越王并不想见到她们。

巧了,窦施然也不想见到他。

她托佳禾找了些话本子,白天就坐在窗下看书。

银瑶端着果盘进来,放到她身旁的几案上,见她专心致志地翻着话本子,忍不住道:“夫人,那个裴映雪一大早就去演武场了。”

“哦。”

“还有那个徐乐菱,一直在院子忙活,要给王爷做糕点。”

窦施然连“哦”都懒得“哦”了,看了一眼摆放整齐的樱桃,尝了一颗。

不如乾元宫里个头大,还算酸甜可口。

吃了没几颗,便听到银瑶道:“佳禾总共就送了两斤樱桃过来,得亏我出去了,要不全叫她们拿走了。”

“那你多吃几颗。”

银瑶张了张嘴,被她堵得再说不出一句话。

窦施然并非不关心府中事情,只是她想得更多、更远。

皇帝身子越来越差,可以看得出,京城里各方势力都按捺不住了。

李相也好、肖太师也罢,都是千年的老狐狸,知道皇帝的日子不久了,不顾得罪皇帝也要赶紧讨好越王。

他们送来的美人,窦施然都见过了。

徐乐菱明艳妩媚,裴映雪玉雪可爱,皆是难得一见的绝色。

饶是窦施然自负,亦觉得徐乐菱和裴映雪在皮相上不输自己。

何况,这两人出身都不低。

徐乐菱是李相的远亲,裴映雪的爹爹则是个五品武官,虽是庶女,却是正儿八经的官家小姐。

家里肯把她们送进越王府,自然是奔着前程来的。

如今虽然只是王府侍妾,但假以时日,越王登基,便是真真儿的后宫嫔妃。有她们在,皇帝给她的旨意几时能够完成,的确是未知数。

想到这里,窦施然不禁怅然。

那日在乾元宫配殿,太后说,皇帝要把外祖父召回京城颐养天年,也不知道圣旨传到巴陵没有。

巴陵到京城路途遥远,二老年迈,已是花甲之年,但愿他们一路平平安安。

“岳姐姐,岳姐姐在吗?”

院门口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施:一个大男人早上冲凉居然要冲那么久。

璟(冷笑):你说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