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夏时分下了一场滂沱大雨,浇灭拢着大地数月的燥热,风中透着淡淡的凉意,带来一丝初秋的爽快。
老院的修缮工作赶在大雨到来之前结束,大门上挂了一块新牌匾,正式更名为惠民小区。
内部重新划分区域,用花园、健身区、停车场将居民楼两两分割开,孩子们有了偌大的空地玩耍,一到暑假,楼下的喧哗伴随着藏在枝叶中的刺耳蝉鸣,经久不息。
晌午时分,各家各户飘出阵阵饭香味,不少家长拉开窗户,拔高嗓音喊自个儿孩子的名字,字一落地,挨在一起的花花绿绿的雨伞立即呈鸟兽状散开,奔向不同的单元口。
还有几个贪玩的小朋友没及时上楼,撑开的伞面像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阴影罩住穿着一次性塑料雨衣,孤零零坐在石凳上的男孩。
他脚边,有一只掉色的廉价航母模型,背脊裂开一条新鲜的缝隙。
罪魁祸首就在眼前,一脸“你能奈我何”的嚣张样儿。
男孩死死咬住下唇,表情涌上一丝委屈,眼睑掀起来时,那点哀伤荡然无存,眸底氤氲着骇人的戾气,背脊微微弯曲,似是猛兽发怒的前兆。
围着他的那一圈人丝毫没意识到。
有人带头哄笑:“让你天天在这儿碍我们的眼,活该!”
“小三的儿子跟他妈一样,什么都抢,连我们玩的地方也抢。”
“呸!”他们学大人的口吻,嬉笑着啐:“不要脸!”
梁韵三两步从楼梯下来,“啪”得撑开伞。
身后的门开着,传来奶奶的叮嘱:“买海天的酱油,别的牌子不要。”
她瓮声瓮气地应好,伞面上扬的下一秒,视野中闯入这一幕。
被欺负的男孩是住在她对门的邻居,和父母搬来半年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没去上幼儿园,一直闷在家里,之前没人见过他。
上上周,梁韵被伙伴叫出门玩,冷不防撞见他也出来,才发现对面这一户人家有两个儿子。
男孩父母在小区门口开了一家“惠民超市”,铺面占据优越的地理位置,生意红火,最近又开始卖早餐,更忙了。
他妈妈明显更偏爱弟弟,用结实的绳子把孩子绑在背上,寸步不离的背着。
而他,大部分时间孑然一人在超市柜台前待着,攥着铅笔,全神贯注的在本子上写写画画一些晦涩难懂的符号。
没人听过他讲话,有来购物的长辈主动搭茬,他也耷拉着脑袋不回答。
大概是因为他的模样精致,像一只瓷娃娃,让人瞧着心生怜惜,并没人叱责他不讲礼貌,反而很疼爱地摸摸他的脑袋,再附上一声意味不明地叹息。
他不喜欢被人触碰,每到这时候都会躲得远远的,拿着一只破旧的航母模型坐在花园的石凳上独自玩,渐渐地,他这不合群的样子引起其他小朋友的注意,专门取了个绰号嘲笑他:闷葫芦。
梁韵从没这么称呼过他。
她觉得,他和院子里其他活力四射的小孩子不一样。
从头到脚,哪哪儿都不一样。
听大人们私下议论,说男孩有病,心里的病,药石无医。
小孩儿们见识少,不清楚这个病传不传染,但这足够成为他被院子里这一批“原住民”排挤的理由。
堵在男孩身前,把他模型摔坏,还叉着腰笑得猖狂的皮猴子叫骆航。
是臭名远扬的小魔王,也是她的幼儿园同班同学。
一个典型的,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货色。
幼升小这两个月的假期没有作业,但小朋友们都被家长送去了补习班。
距离小学开学还有一周,补习班结课,骆妈妈工作又忙,没时间管教他,骆航跟撒欢的野马一样,拉拢了一帮小弟,整天在院里为非作歹。
前不久,因为在补习班里的一点点争执,骆航把隔壁单元的胖墩打哭了,回家吃了骆妈妈一顿鸡毛掸子,屁股蛋上揍得红一道紫一道,没老实几天,他又换了个对象欺负。
梁韵懒得掺和男孩子的事情,举着伞,一脚踩进水坑。
溅起的水花发出不小的响动,最外围的男孩以为大人来了,吓一大跳,一回头撞上一双充斥寒凉的黑眸,心里一咯噔,背脊发冷,比偷玩游戏机被当场抓住还惊悚。
他赶紧拽了拽骆航,同时,冲梁韵扬起一抹讪讪的笑意:“嗨。”
骆航是老院的孩子王,那么,梁韵就是拴在孩子王头上的紧箍咒。
她脾气非常傲,整天冷着一张脸,尖下巴微扬,长睫低垂,眸光冷清,对谁都爱搭不理的。
从面相就能看出来是个硬茬,谁惹她不爽,她就怼谁,言辞之缜密,逻辑之严谨,态度之嚣张,完全不像这个年龄的孩子该有的气度,轻轻松松把人骂的毫无招架之力。
在幼儿园里,连老师都管不了的骆航,被她的冷嘲热讽气哭好几次。
骆航怀恨在心,蓄意报复。
梁韵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当天放学直接杀到他家里,当面质问。
小小的人儿,冷眉冷眼,气势充足。
骆妈妈傻了,随之一声河东狮吼,把骆航揪出来胖揍。
梁韵瞧着这个“凶残”场面,表情十分淡定。
等骆妈妈揍完,她注视着眼眶通红,强忍悲伤的骆航,轻蔑一笑。
紧接着,寥寥几句话,掀了他的老底。
这无疑是在干柴上又添了一把火。
骆航看着火冒三丈的妈妈,吓得浑身发抖,没绷住,“哇”得一下哭了。
从此,骆航被她治的服服帖帖,连带他身边的一众小弟也很畏惧梁韵。
梁韵一露面,等同于女阎王现身。
刚才还口出狂言的人个个儿噤若寒蝉,你推我,我挤你,把骆航拥到最前面去了。
骆航下意识把梁韵划为“自己人”的阵营,也不认为排除异己的行为有什么错,丝毫没把刚才发生的一切当回事,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嘻嘻哈哈地问:“下午来我家玩吗?”
“不去。”
梁韵拒绝的干脆,带着一丝不耐烦。
她攥着伞柄,把玩手腕上挂着的橘黄色口哨,根本没有正眼瞧他。
骆航遗憾的拖长音“啊”一声,不死心:“我家有很多零食,还可以吹着空调看动画片。”
“那也不去。”
梁韵放下口哨,眼睑掀起,清透的眸子缓缓移动,目光经过他,没有停留,往一边偏转。
雨比刚才下的更大了,石凳被冲刷的锃亮。
男孩瘦弱的身躯裹在塑料雨衣里,风吹得帽子簌簌作响,根本遮不住什么,雨水顺着帽檐滑落,打湿他额前的碎发,微红的鼻尖和唇瓣上挂着晶莹剔透的水珠,长睫仿佛振翅的蝴蝶,因为露珠太重飞不起来。
他始终低着头,搭在腿上的双手紧攥成拳,盯着地上快要被雨水冲垮的模型,背脊弯曲,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将他和别的人隔开了,将他孑然滞留在悲伤中,身形瑟瑟。
梁韵往上抬了抬伞沿,瞧得更清楚了。
很难找到合适的言辞形容男孩的长相,肌肤白的胜雪,墨眉红唇,眼型狭长,眸子被雨水泡过一般晶亮,一下就能望到底。
和这一圈野蛮生长的同龄人完全不同,他的气质内敛、清隽,又带着病恹,比掉在水里的月亮还脆弱,让人情不自禁的想把他捞起,又怕不留心会碰碎。
梁韵本来不想多管闲事,只想赶紧买了酱油回去吃饭,可一见到他,双腿莫名其妙被钉在原地,迈不开半步。
她抿抿嘴,准备说点什么阻止这场闹剧。
这个时候,男孩小心翼翼地弯腰,伸出手,指尖将要触碰到模型的刹那,骆航眼尖地瞥见,粗着嗓子吼:“哎,谁让你动的?!”
头顶有一片阴影笼罩下压,男孩以为是骆航,吓得指尖一哆嗦,惊恐地抖了抖眼皮,视野中忽然闯入一抹鹅黄色,侧面印着卡通人物的女士水靴踩在坑里,溅起的水花浸湿了他的裤脚,一只属于小姑娘的白皙的手捡起模型,不由分说地塞到他怀中。
又冷又细的嗓音在头顶响起:“骆航。”
被叫到名字的人抄着口袋,伞柄靠着肩膀,吊儿郎当的站着,生怕在他一帮小弟面前表现的太畏惧梁韵会掉面儿,装得极不情愿地应声:“昂?”
梁韵风轻云淡:“骆阿姨说了,在她下班之前,你必须完成十页练字,五页拼音习题和一单元的数学题,否则就赏你一顿鸡毛掸子。你在院子里疯跑一上午,应该一个字没写吧?”
骆航一噎,拽不起来了:“……”
梁韵站得笔直,不疾不徐:“我不会帮你。”
停了停,近乎残酷的补充:“也不会让许奚珊帮。”
许奚珊家住在骆航楼上,小姑娘因为长得漂亮,被称为“小仙女”。
她爸妈和骆阿姨是单位同事,两人出生相隔一小时,一起长大,关系比亲兄妹还亲。
当初梁韵和骆航在幼儿园闹得不可开交,多亏许奚珊从中转圜,梁韵才愿意和低头认错的骆航化干戈为玉帛。
三个小朋友也因此逐渐熟悉起来。
许奚珊性格温柔恬静,可比梁韵好说话,经常帮骆航代写数学作业,成功蒙混骆妈妈。
唯一让骆航不爽的是,许奚珊太听梁韵的了,偶尔还帮着她“欺负”自己。
骆航一个人面对两个女生,寡不敌众,心里已经没气势了,却非要打肿脸充胖子,嘴一瘪,讽刺拉满:“好男不跟女斗。”
梁韵不屑,迅速回击:“好人不与狗争。”
骆航一张脸涨成猪肝色,哆哆嗦嗦地“你”了半天,没憋出下句话,干脆把火转移到一直没开口的男孩身上,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转身撒腿往家跑,抓紧时间去补作业。
撇下的人不成气候,也散了。
梁韵望着骆航离开的方向,下巴尖微仰,骄傲的样子像只斗胜的孔雀,尾巴高高翘起。
她心满意足,准备去买酱油,一转头,猝不及防对上那双弧度狭长、眸光晶透的眼。
男孩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知道保持这个姿势观察她多久了,表情懵懂单纯,和她四目相对时,掌心局促的在裤腿上摩挲几下,嘴角试探着扬起一抹僵硬的弧度,颊侧挤出浅浅的凹陷,只有一个酒窝,腼腆的可爱。
梁韵眼皮一跳,心里倏地淌过一股电流,触感酥酥麻麻。
这滋味陌生又怪异,极不舒服。
梁韵记起大人说他有病的话,立马嫌弃地皱紧眉头,倒退两步,跟躲避洪水猛兽似的,匆匆忙忙从小道走了。
雨滴噼里啪啦砸在伞面上,地势比较低的地方积满水。
水靴踩过去,啪叽作响,宛如一首大自然的吟唱。
梁韵没把发生在花园里的事情放心里,踩水坑踩得开心了,哼着儿歌往小区外面走去。
出了大门,一拐弯,第一家店铺就是惠民超市。
抖掉伞面上的水渍,收起来挂在门把手上。
梁韵踩着铺了一地的纸板进去,仰起头,勉强可以看见坐在柜台后面算账的女人,她身上系着几根粗布绳子,牢牢捆住背上的小娃娃。
这就是刚才那个男孩的妈妈。
虽然素面朝天,穿着朴素,眼角挂着细纹,可仔细一瞧,不难发现她眼角眉梢的风情。
年轻的时候,必然是个大美人。
漂亮归漂亮,却没有遗传到大儿子身上。
母子俩,一个美到可以在花丛中争奇斗艳,另一个冷到仿佛是立于雪山之巅的白莲。
至于男孩的爸爸,这家店的老板,梁韵来买零食的时候和他打过几次照面。
那是一个温和大方的叔叔,很会讲笑话逗小朋友,还经常请他们吃零食。
男孩长得漂亮,却不像妈妈,性格胆怯,又不像爸爸。
他和这个家庭,和这里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似是凭空出现的外来者,更像是一张完整拼图上乍然多出来的一块碎片。
梁韵掏出皱巴巴的零钱,踮起脚放在柜台上,轻声叫人:“程阿姨,买一瓶海天酱油。”
程莉低头,再低头,终于顺着声源瞧见她,嘴角挤出一丝弧度,把布满折痕的钱收进抽屉里:“等会。”
然后弯下背脊,用掌心托着酣睡的宝宝的屁股,去里面的架子上给她拿了一瓶,连塑料袋也没给。
梁韵似有所感地瞄她一眼,瘪瘪嘴:“谢谢阿姨。”
程莉皮笑肉不笑地嗯一声,敷衍十分,继续低头算账。
梁韵努力攥着瓶盖,可是瓶子太重,她拎得吃力,干脆抱进怀里,另一只手攥着伞把,让伞柄斜靠在肩膀上,罩住她大半个身体。
雨淅淅沥沥的下,伞柄倚不住女孩消瘦脆弱的身板,一点点往下滑,伞面蹭到头顶,雨滴坠落的声音近在咫尺,砸得她耳膜疼。
梁韵没了去时的好心情,低着头,大步流星踩过水坑,经过石凳时,不经意往那儿一瞥,余光捕捉到一抹色彩。
她步伐一顿,脖子往一边歪,肩膀微耸,夹着伞柄,带动上半身扭转。
这一下,梁韵彻彻底底看清了男孩,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他怎么还没回家?!
风大,雨也大,男孩的塑料雨衣已经不顶用了,脸上湿漉漉的,一颗颗豆大的水珠顺着下巴尖滴落,打湿衣领,裤腿也洇开一片深色,样子狼狈不堪。
他全然不觉,坐在石凳上摆弄那只破旧的模型,直到从噼里啪啦作响的雨中分辨出水靴踩进坑里的细微声音,他才抬起头,直直盯住梁韵,黝黑发亮的眼珠仿佛两颗被水浸泡过的葡萄。
梁韵拧眉,戒备的倒退一步。
心下嘀咕:莫名其妙。
男孩却因为她的片刻驻足感到开心,笑意加深。
在他起身的同一时刻,梁韵霍然转头,步伐迈得很大,把他远远甩在后面。
无奈被怀里沉甸甸的酱油瓶子拖累,没几步就开始哼哧哼哧地喘,走的越来越慢。
男孩没有惊扰她,携着模型,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尾随。
进了单元楼口,梁韵停下收伞,不经意地偏头,余光瞥见身后多出来的一道影子。
反应过来对方是谁,她眉心一蹙,提防瞬间转化为反感。
考虑到两人回家的方向相同,可能是凑巧同路,梁韵没有即刻发作情绪,拎着滴水的雨伞迈上台阶,故意放慢脚步,竖起耳朵听身后的动静。
她一动,男孩就跟着动,她停下,男孩也跟着停了。
明显是冲着她来的。
梁韵心底立马涌起强烈的不耐烦。
她最讨厌一些没有分寸感,随随便便过来套近乎的人。
这跟肆意践踏她的私人领域有什么区别。
梁韵浑身的刺炸起来,转头瞪他,凉飕飕的眼神似一把尖锐利剑。
男孩脚步钉在原地,在她堪称凶狠目光的震慑之下,徐徐收回迈上台阶的一只脚,退到单元楼口的斜面台子上。
风吹开了帽子,额前的碎发被雨打湿,软塌塌地盖住他的眉毛,一双水汪汪的眼睛还盯着她,充斥着浓浓的失落,手指揪着破破烂烂的雨衣一角,可怜样儿像极了她前几天投喂的流浪狗。
那只小狗因为她突发善心喂的一块面包和小半盒牛奶,最近一直在小区附近打转,逢人就龇牙,或者大吠,凶的不得了,居民怕它发疯咬伤小孩子,上报物业,让他们派个人把狗撵走。
那天,梁韵和许奚珊出来买零食,正巧碰上这一幕。
小狗拱着背脊,使出吃奶的劲冲抓狗人吠叫,白森森的牙齿尖锐锋利,让人胆颤心惊。
许奚珊害怕的往梁韵身后躲。
这一动,引起小狗的注意。
它扭头看过来,似乎辨认出马路对面的女孩,尾巴摇的越来越快,随后竟然躺下主动露出软乎乎的肚皮,期待她再一次过来摸一摸。
梁韵站在原地没动,平静地瞧着男人把它套入麻袋,扔上后备箱。
门“哐”得砸落。
男人累得满头大汗,抹一把额上的汗,啐了一口:“畜牲。”
梁韵不为所动,啧啧地嘬果冻。
只当看了一场热闹。
等车走了,许奚珊才敢露出脑袋,心有余悸:“你喂它的时候也这么凶吗?”
梁韵摇头:“不凶,很乖。”
她根本没碰它,只是把吃的喝的放在它附近,它自个儿就躺地下扭起来了。
许奚珊意外地“啊?”了一声,想到男人凶神恶煞的表情,不知道他会把小狗送到哪里去,面露担忧:“它肯定很喜欢你,所以一眼就认准你了,你为什么不收养它呢?”
“……”
这是什么话?
莫名其妙的。
梁韵把最后一口果冻吃完,觑她:“我不喜欢小动物。”
救它,是因为幼儿园老师说过,每一条生命都是平等且可贵的。
但养它,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奶奶一定不允许。
而且,她白天上学,晚上写作业,空闲时间收拾卫生,有一大堆忙不完的事情,没空陪伴它的成长。
如果它来家里,必然要长期一只狗孤独的待着。
既然如此,养它干什么。
梁韵知道自己没有成为一个狗主人的资格,可后来,总会不由自主地忆起第一次见它的场景。
小狗浑身的毛脏兮兮的,一双眼睛湿漉晶亮,盯着她的时候仿佛会说话。
那么多过路人里,它偏偏选中了她。
老师说,两个生命相遇,叫缘分。
但缘分,有好与坏的区别。
感到痛苦,或者失去什么,是坏缘分。
感到开心,或者收获什么,是好缘分。
梁韵觉得小狗遇见她是坏缘分。
如果重来一次,她不会再好心喂它食物,免得它产生依赖感,因为太想见她而失去自由。
这么一想,其实她今天很不该管别人的闲事,尤其是这个男孩……
对上他一双淬着光的黑眸,梁韵的负面情绪在一瞬间到达顶峰,难掩烦躁地冷叱:“走开,别跟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晚八更新,有加更或者晚点会提前一天在作话说明,看文愉快,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