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被禁止做的事情,绝大多数情况下都会变得跃跃欲试。不能看的书也是如此。别姬小姐告诉我的短篇小说《镜子地狱》就让我很在意。我决定反复请求别姬小姐借给我两部我还没读过的江户川乱步的小说。
别姬小姐如是说:“真是没办法。谁让我告诉了你呢。这是我的责任。我把盖子打开了,但又不让你看里面,这不是恶作剧嘛。”
我家的男性司机,都住在别栋的长屋里。这种时候就方便了,帮了我的大忙。我悄悄前往别姬小姐的房间,用包装纸将书裹好,借了回来。
这本是与上一本一样由春阳堂出版的短篇小说集。
于是,读过《镜子地狱》,再重读一下《长腿叔叔》中的一小节,确实有意思。里面这样写着。
假设有一个用镜子做成的巨大的中空球体,而如果我们坐在这球体的中间,那么哪里映不出我们的脸呢?而且从哪一面能映出我们的背部呢?这个问题我们越想越不明白。你明白我们即便在空闲时,也在想着这些深奥的问题了吧!
原来如此,这便是乱步在写作《镜子地狱》时的中心“问题”了。确实,一旦思考起来,越想越不明白。这其中,让人感觉既奇妙又恐怖。
正因为知,将人与动物区分开来。如果这样,那么这个空洞不就立刻成为人类无法知的空间。东方和西方、现在和过去,虽然时间远隔,两位作家在同样的疑问面前停住了脚步。
韦伯斯特利用主人公的笔,写下了“深奥的哲学考察”。这些话,当然并非字面的意思。主人公停下来,微笑着写下来而已。然而,往往这样的微笑会牵动人心。
从这一点上来说,人类常常想出各种各样的事情。例如,“我们”的意思从小范围的家庭,到大范围的国家,甚至将整个世界包含其中。那么我们如何面对这其中映照出来的自己,这是极其困难的问题。
若将韦伯斯特和乱步放在大钟盘的两端,一端被阳光照耀得明亮,另一端则像沉入夜色。即,像昼和夜、白雪和黑墨、前门和后门。但是,在人们思考中的某一点上,这相反的两者会相互重叠。别姬小姐说《长腿叔叔》具有侦探小说风格。没有火苗的地方就不会有烟雾——这样说虽然很俗气,但从某种意义上说,也确实如此。
并非仅仅在形式上。在这种微妙的地方让人觉得相互重叠的一个人和另一个人之间,即乱步和韦伯斯特之间,也确实,具有相通的东西吧。
话说回来,绫乃小姐很热心地读完了我借给她的《帕蒂》。我虽然不可能知道她的英语成绩,但是关键在于她是否“想读”。有志者事竟成嘛。
我借给她的是五、六年前在纽约出的那一个版本。它曾经经过了哪些人的手才来到日本呢,我想这也是一个故事吧。
书中有好几处插图,让人备感亲切。然而,我们是日本人,但书中插图里画的都是些大个子的西洋人。我怎么看都觉得插图上的帕蒂比书里文字叙述的帕蒂要老成许多。
书中的帕蒂比起《长腿叔叔》中的朱丽莎,完全是个厚脸皮且轻浮的人。老实说,刚开始读的时候,我并不喜欢她。但是,有一个章节写她假装生病,成功地逃脱了准备不足的考试。这之后她在床上拼命学习。
当她胸有成竹地去参加补考时,帕蒂发现——她甚至可以去教其他学生了。但是,老师给她打的成绩,与其他学生相比却并不公平。
发现这个事实的帕蒂一分钟都没有犹豫,对老师说:“请给我零分。”
读到这儿,我感到“这女孩也是一个韦伯斯特式的女孩”,于是开始对她产生怜爱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