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丁,进来吧,”中情局局长朝站在他私人圣地门口的卡里姆招了招手,“幸好安妮及时找到了你。”
局长巨大的办公桌前摆着一张椅子,卡里姆穿过房间朝那儿走去。长长的路让他想起了贝都因人的叛徒临死前必须走过的那条通道,行经此处时路两旁的投石者会向他发起夹攻。如果叛徒能活着走到通道的尽头,就能得到速死的宽待;如果他没走完就被石块击倒,则会被丢进沙漠任由秃鹫啄食。
他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杜贾”在南也门的核设施已被彻底摧毁,但袭击行动中也牺牲了许多人。自从消息传回中情局之后,总部的整栋大楼里都充斥着一种既欢欣又哀痛的奇特气氛。中情局局长与多尔夫队长取得了联系。发动袭击后活着回来的,只有多尔夫和他那架直升机上的“天蝎”队员和几名海军。行动中伤亡很多——坠毁的三架“支奴干”上满载着海军突击队与中情局“天蝎”小队的队员。有两架苏制米格战斗机守卫着那座核设施,机上还配备了“响尾蛇”空对空导弹。目标被摧毁之后,多尔夫乘坐的直升机把两架战斗机都击落了。
卡里姆坐了下来。每次坐到这把椅子上他的神经总是绷得很紧。“长官,我知道这次咱们付出了沉重的代价,但针对‘杜贾’的行动毕竟已大获全胜,您为什么还如此郁郁不乐?”
“马丁,我已经过了哀悼死者的阶段,”老头子嘟哝了一声,似乎很痛苦,“摧毁核设施之后我确实松了口气。况且这次胜利也充分证明了我的能力,要知道行动开始前我在战情室里可是被狠尅了一顿。”他的两道浓眉揪了起来。“但私下里跟你说,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头。”
卡里姆只觉得不安之感让脊背一阵发凉。他不知不觉地坐到了椅子的边缘。“长官,我不大明白。多尔夫证实那座设施被四枚导弹直接击中,而且都是从不同的角度。建筑物无疑已被彻底摧毁,敌人的两架喷气式战斗机也被我们击落了。”
“这倒是没错,”局长点了点头,“不过……”
卡里姆的脑子在飞转,推测着各种可能性。中情局局长敏锐的直觉可是出了名的。他能在局长的位子上坐这么久,绝不仅仅是因为精通圆滑世故的政客本领。卡里姆也知道,单凭动动嘴皮子劝局长别多想,这种做法并不明智。“不知道您能否说得具体一点……”
老头子摇了摇头。“我要是能具体说倒好了。”
“长官,我们的情报非常准确。”
中情局局长往椅背上一靠,揉了揉下巴。“让我骨鲠在喉的是这个——敌人的米格战斗机为什么在核设施被摧毁之后才发射导弹?”
“可能是起飞得晚了。”卡里姆现在的处境非常微妙,对此他心里很清楚。“您听到多尔夫的报告了——当时那儿有辐射雾。”
“雾是在靠近地面的低处。米格战斗机是从高空发起攻击的,辐射雾不会对它们造成影响。假如说那两架战斗机是故意等着我们先把设施摧毁呢?”
卡里姆竭力不去理会耳朵里响起的嗡嗡声。“长官,这根本说不通啊。”
“如果核设施是假的就能说得通了。”老头子说道。
卡里姆决不能允许老头子——或是中情局内的任何人——顺着这个思路追查下去。“长官,这么一想您的怀疑也许是对的。”他说着站起身。“我立刻去查。”
老头子浓眉下那双锐利的眼睛抬了起来,直盯着他。“马丁,坐下。”
沉默笼罩着整间办公室。从门外传来的微弱欢庆声此时也已平息,中情局的职员们都回到岗位上继续工作去了。
“如果说‘杜贾’组织是希望我们认为核设施已经被摧毁了呢?”
说得一点不错,真实的情况恰恰就是这样。卡里姆竭力让自己的心跳保持平缓。
“我对国防部长哈利迪说蒂姆·海特纳是中情局里的内奸,我知道那家伙相信了,”中情局局长还在往下说,“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也相信。我觉得本次行动可能受到了假情报的误导。如果我的直觉没错,这个情况就引出了其他的可能性:要么海特纳是遭到了真正的内奸的陷害,要么他就不是中情局这个桶里惟一的烂苹果。”
“长官,这些可能性都有很大的疑问啊。”
“那你就去把疑问排除,马丁。要把这当作头等大事,调动一切资源去查。”
老头子双手在办公桌上一撑,站了起来。他苍白的脸孔显得非常憔悴。“基督在上,假如‘杜贾’误导了我们,那就意味着我们根本没能阻止这个恐怖组织。恰恰相反,他们离发动袭击又近了一步。”
刚过中午的时候穆塔·伊本·阿齐兹赶到了伊斯坦布尔,他一到就去找了内西姆·哈图恩。哈图恩在苏丹艾哈迈德区的一条小路上经营着一家土耳其式浴室,浴室那栋大而无当的老房子距离查士丁尼大帝于公元五三二年重建的圣索菲亚大教堂62只有不到五个街区。借此地利,哈图恩的土耳其式浴室总是宾客盈门,价格也要比市内游人较少的几个区的浴室高一些。这家浴室已经开了许多年,事实上是早在哈图恩出生之前。
由于哈图恩给关键人物塞了不少好处,市内的每一本高级导游手册都把他的这家浴室夸得天花乱坠,对此他颇感自豪。浴室让他生活得很惬意,尤其是以土耳其人的标准而言。但哈图恩之所以能成为千万富翁,还是因为他在给法迪效力。
胃口极好的哈图恩身材矮胖,面相则像秃鹫般凶狠。只要看看他的那双黑眼睛,你就会知道此人的灵魂之中充满了恶意——发现了这种恶意的法迪又将其引诱出来,再精心加以培养。哈图恩曾娶过十二个老婆,现在她们不是死了,就是给远远地流放到了乡下。不过,他对自己的十二个孩子倒是既疼爱又信任,他们现在正开开心心地替他打理着土耳其式浴室的生意。哈图恩的心仿佛是一只攥紧的拳头,他喜欢这样。法迪也同样喜欢。
“Merhaba,habibi!”63穆塔·伊本·阿齐兹进门时哈图恩欢迎道。哈图恩亲吻了客人的两边脸颊,带着他穿过浴室贴满马赛克的公共区域来到后面的小花园,花园中央种着哈图恩心爱的枣椰树。这棵树可是他大老远从撒哈拉沙漠中的一家商队旅舍里带回来的,不过当时它只是棵小树苗,还没哈图恩的手指头粗。他在这棵枣椰树上倾注的心血,远远超过了在任何一位老婆身上花的心思。
花园里透进了斑驳的阳光,他们坐到凉爽的石凳上,哈图恩的两个女儿随即端上甜茶和小蛋糕。用过茶点之后,其中一个女儿又拿来一支装饰华丽的水烟筒,两个人共同吸了起来。
这些仪式性的礼节做起来都颇费时间,但它们却是东方生活中必不可少的部分。它们体现着文明人理应奉行的礼貌与尊重,也能让友谊变得更为巩固。即便是在今天,仍然有许多人像内西姆·哈图恩这样遵循着古老的生活方式,他们在电子时代闪烁的霓虹中坚守着传统的灯火。
哈图恩终于把水烟筒推到了一旁。“我的朋友,你这次可真是远道而来啊。”
“有些时候,最古老的交流方式往往最让人放心。这一点你应该也很清楚。”
“我完全理解,”哈图恩点了点头,“我自己每天都要换一部手机,说话时还得越含糊越好。”
“叶夫根尼·费奥多维奇那边始终没有消息。”
哈图恩的眉毛拧到了一起。“伯恩在敖德萨没死?”
“我们还不清楚。但费奥多维奇一点动静都没有,这有点令人不安。可想而知法迪很不痛快。”
哈图恩摊开了双手。他的手小得出奇,纤细的手指就跟女人一样。“我也有同感。你放心,叶夫根尼·费奥多维奇那边的事我会亲自处理。”
穆塔·伊本·阿齐兹点头表示赞成。“与此同时,我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叶夫根尼可能已经暴露。”
内西姆·哈图恩沉吟片刻。“这个叫伯恩的家伙,他们都说他简直像是变色龙。如果他还活着,如果他一直追踪到了这里,我怎么才能看出他的身份呢?”
“法迪在他的左肋上捅了一刀,捅得很深。他的体力会大为削弱。他要是真的来了也许很快会找上门,甚至有可能就在今晚。”
内西姆·哈图恩感觉到了这位信使的紧张情绪。看来法迪的计划很快就要大功告成了,他揣测道。
两个人站起身,从浴室的一间间私人包房旁边走过。这些房间里悄然无声,装饰得和外面的花园一样富丽。
“今天下午和晚上我都会待在这里。如果过了今晚伯恩还没出现,他也许就不会来了。即便他过几天再找到这儿,到那时也已经太晚了。”
哈图恩点了点头。他刚才的推测是对的,法迪针对美国的袭击已箭在弦上。
穆塔·伊本·阿齐兹伸出手一指。“花园的那一头有道屏风,就在那边。我会在屏风后面守着。如果伯恩真的来了,他肯定想要和你见面。你得答应见他。不过等你们正在谈话的时候,我会让你的一个儿子去找你,然后咱们俩得说几句话。”
“而且要故意让伯恩听见。我明白了。”
穆塔·伊本·阿齐兹又凑近了一点,说话时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我想让伯恩发现我是谁,还想让他知道我即将回到法迪的身边。”
内西姆·哈图恩点了点头。“然后他就会跟踪你。”
“没错。”
勒纳找的那个人——奥弗顿——究竟是怎么出的岔子,乔恩·米勒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跟踪安妮·赫尔德的时候,米勒没费多大力气就发现了在她周围暗中保护的人。监控与跟踪是有区别的:他的目的并不是如影随形地跟着安妮,而是要找出那些暗中保护、不让她受到外人监视的家伙。因此跟踪时他始终与目标保持着很远的距离,而且居高临下。起初他只是目视观察,并没有使用望远镜,因为他需要以尽可能宽阔的视野来观察安妮周围的环境。望远镜只能聚焦在一个狭窄的区域上。不过,一旦他确定了哪些人在暗中保护安妮,望远镜就能派上用场了。
事实上,暗中保护的人共有三个,八小时轮换一次。看到他们在二十四小时轮流监视,米勒丝毫不觉得奇怪。奥弗顿在跟踪安妮时搞砸了,这帮负责保护她的家伙肯定会因此变得更担心、更警觉。这一切都在米勒的意料之中,而且他也想好了应对的策略。
二十四小时以来,他一直在观察安妮·赫尔德的那几个保护者。他仔细研究他们的习惯、怪癖、嗜好和执行任务时的方法,发现每个人都有着细微的差别。夜班的人为了保持头脑清醒得不停地喝咖啡;一大早当班的那个家伙老是在打手机;值下午班的第三个人则是个瘾头极大的烟鬼。米勒选中了这个人,因为他总是紧张兮兮的,收拾起来应该最轻松。
米勒知道自己只有一次机会,所以事先做好了充分的准备。他知道机会迟早都会出现。几小时前,他从宾夕法尼亚大道波托马克电力公司的停车场里偷了一辆轻型客货两用车。这会儿他正坐在两用车的驾驶座上,看着安妮·赫尔德在中情局总部门口上了一辆等客的出租。
出租车从路边驶入车流时米勒仍然等待着,耐心得犹如死神。没过多久,他听到了引擎发动时的轻响。一辆白色的福特小轿车从对面的路旁开了出来,值下午班的人刚才就停在和出租相隔两辆车的后方。这之后米勒才跟进了密集的车流。
不到十分钟后,安妮·赫尔德下了出租车,开始步行。米勒对这种伎俩很熟悉,他估计安妮是要去和别人接头。街上的车太多,值下午班的人没办法开车跟着她。米勒抢在保护安妮的人之前作出了这种判断,于是他把车驶向路边,停在了西北区第十七街上的禁停区。米勒知道不会有人来干涉,因为他开的是公共服务部门的两用车。
他跳下两用车,快步朝值下午班的人靠边停车的地方走去。他大摇大摆地走到车旁边,敲了敲驾驶室一侧的车窗。那家伙摇下车窗之后,米勒说了句“嗨,老兄”,随即冷不丁地照着他的左耳后部就是一拳。
那人的神经丛猝然受到重击,顿时昏了过去。米勒扶起昏迷不醒的男子,让他在方向盘后坐正,随即迈上人行道,远远地跟着正沿街往前走的安妮·赫尔德。
安妮·赫尔德和卡里姆在西北区第十七街的科科伦美术馆里悠然漫步。这座美轮美奂的美术馆是乔治亚风格,以白色大理石砌成,曾被弗兰克·劳埃德·赖特64誉为整个华盛顿市设计得最出色的一座建筑,馆内收藏着许多令人赞叹的艺术品。卡里姆在旧金山画家罗伯特·贝希特勒65的一张大幅画作前停下脚步,他实在想不通这位照相写实主义66画家的作品有什么艺术价值可言。
“中情局局长怀疑空袭打击的是假目标,”卡里姆说道,“这意味着他怀疑‘堤丰’截获并破译的‘杜贾’情报是假情报。”
安妮大惊失色。“他怎么会产生怀疑的呢?”
“米格战斗机的飞行员犯了个严重的错误。他们一直等到美国人的‘支奴干’把那座废弃的设施炸平,然后才发射导弹攻击直升机。米格战斗机得到的命令是不阻止美国人发动空袭,从而让对方认为行动取得了成功,但他们赶到战场时迟了几分钟。当时地面附近有雾,他们本以为‘支奴干’不会发现战斗机,但美国人用直升机的旋翼驱散了雾气。现在老头子让我去查是谁在中情局内部捣鬼。”
“我还以为你已经让所有人相信海特纳是内奸了呢。”
“看样子别人都信了,除了老头子。”
“我们怎么办?”安妮问道。
“计划得提前。”
安妮偷偷朝四周看了看,她的神情很紧张。
“别担心,”卡里姆说,“自从咱们把奥弗顿火化后我就采取了防范措施。”他看了看手表,朝美术馆的出口走去。“走吧,再过三个小时莎拉雅·穆尔就要降落了。”
乔恩·米勒坐在波托马克电力公司客货两用车的驾驶座上,他所在的位置离科科伦美术馆只隔着一条街。现在他可以确信安妮·赫尔德是在和别人接头。这个情况或许会让勒纳心生踌躇,但不会改变他的决定。管她是在和谁会面,干掉她之后一切都无关紧要了。
一看到安妮从前门走出来,米勒就驶离路边加入了来往的车辆之中。前方宾夕法尼亚大道的路口处有个信号灯,安妮走下台阶时绿灯还亮着,但等到他开过去的时候已经转成了黄色。米勒的前头还有一辆车,他见状猛然拉动手挡,两用车的引擎顿时发出了怒吼。米勒的车钻出车道,擦着前面的那辆车硬挤过去,在一片咒骂、怒吼和喇叭声中闯过了亮起红灯的十字路口。
米勒一脚把油门踩到底,驾车朝安妮·赫尔德撞去。
高速飞行的子弹击碎两用车侧面窗玻璃时发出的声响就像是从远处传来的钟鸣。米勒根本来不及琢磨那也许是别的什么声音,因为从他头部一侧钻入的子弹已经从另一侧飞射而出,直接掀掉了他的半个脑壳。
在波托马克电力公司的两用车失去控制前的一瞬间,卡里姆抓住安妮的手臂,把她拽回了人行道上。卡车猛地撞上了前方的两辆轿车,这时他已经带着安妮快步走开,远离发生致命车祸的现场。
“出什么事了?”她问道。
“开两用车的那个家伙一心想把你变成肇事逃逸的受害者。”
“什么?”
他使劲捏了捏安妮的胳膊,不让她回头往后看。“接着走,”他说道,“咱们得离开这地方。”
三个街区之外,一辆挂着外交牌照的黑色林肯飞行家停在路边,引擎空转着。卡里姆麻利地一把拉开后车门,催安妮赶快上车。他紧跟在她后面上了车,砰然关上车门,飞行家随即开动起来。
“你还好吧?”他问道。
安妮点了点头。“就是给吓得够呛。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安排了人在暗中保护你。”
车前方坐着司机和他的副手,两个人看上去都像是阿拉伯国家的外交官。对安妮来说他们就是阿拉伯外交官。她并不知道这两个人的真实身份,也不想知道。她同样不想知道他们要到哪儿去。在她的这个行当里,知道得太多同样会害死人,就跟起了不该有的好奇心一样。
“我仔细调查过勒纳的背景,所以老头子一说他派勒纳去了敖德萨,我就猜到可能会有其他的人来对付你,而且来者也许身居情报机构食物链上的更高层,给我猜中了。此人名叫乔恩·米勒,来自国土安全部。他和勒纳是好哥们,两个人常结伴去嫖妓。有趣的是,米勒也是在国防部长哈利迪那儿拿钱办事的人物。”
“这就是说勒纳很可能也是听国防部长指挥的人。”
卡里姆点点头,倾身向前,让司机放慢车速。警察、急救医师和消防队的车从他们旁边经过时警笛大作,随即渐渐低沉下去。“看来哈利迪一心想扩大五角大楼的权力。他想接管中情局,然后照着自己的想法加以改造。我们可以好好利用一下这场机构间斗争引起的混乱局面。”
这时飞行家已经开到了华盛顿市北部的偏远地区。车子绕过石溪公园的南端,终于在一家巴基斯坦人开的大型殡仪馆后面停了下来。
殡仪馆所在的建筑也归这家巴基斯坦人所有。买房的钱来自维尔迪克联合技术公司的慷慨赞助,通过巴哈马群岛和开曼群岛的多家独立公司转给他们——公司都是在卡里姆接父亲的班执掌家族企业之后,利用多年时间建立起来的。因此,这家人把建筑物的内部整个掏空,然后按照卡里姆提供的设计图重新进行了改造。
按照其中的一个设计,房子后方需要修建的设施看起来就像是殡仪馆自带的载货区。事实上对于殡仪馆的供应商而言,这地方的确是个载货区。司机把飞行家拐进载货区时,靠里的一堵混凝土“墙壁”就降到了地里,车子随即沿着露出的坡道开了下去。汽车最后停在巨大的下层地下室,他们全都下了车。
他们身旁的那面墙边摆满了罐子和板条箱,就是曾存放在M&N车身修理厂里的东西。爆炸物的左边停着一辆黑色的林肯豪华轿车,挂着安妮再熟悉不过的车牌。
安妮朝豪华轿车走去,指尖从车身亮闪闪的漆面上拂过。她转过身看着卡里姆。“你是怎么把老头子的座驾搞来的?”
“这是一辆分毫不差的复制品,连装甲钢板和特制的防弹玻璃都完全相同。”他拉开了一扇后车门。“除了一个地方。”
车门打开时,门控的车室照明灯亮了起来。安妮探头朝里面看去,惊讶万分地发现车内竟然布置得一模一样,连豪华的品蓝色地毯都毫无二致。她看着卡里姆掀起了地毯尚未用胶黏牢的一角。他用小折刀的刀刃将车底板撬起一条缝,好让她看到下面的东西。
复制品的车底摆满了一排排形状整齐的长方形物体,看样子就像是浅灰色的黏土。
“没错,”看到安妮倒抽了一口凉气,卡里姆说道,“这辆车上的C4炸药足以炸毁中情局总部大楼用钢筋混凝土建造的整个地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