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春寒的时节总是很冷,夜里睡熟容易腿抽筋,伴随剧痛到来的还有噩梦。
林清嘉做的梦内容都比较有想象力,不恐怖,开端大多是发生在学校里的亲身经历,只是结局会走向奇形怪状。
今天梦里她似乎高一刚开学,现实记忆里,这段时光并不怎么值得缅怀。
但梦里显然进行了很大程度的美化,她拿了录取通知书正高高兴兴朝着二楼平台爬,细碎的金黄色晨曦落在台阶上,照得环境暖融融一片。
她左顾右盼,竟望到了谢绯,笑嘻嘻去拍她的肩膀:“哟谁家的傻狗哇?”
谢绯回头,看向她的眼神莫名其妙:“同学,你认错人了吧?”
林清嘉里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梦里这时候她还不认识谢绯。
何止谢绯,她在这个时间……甚至没有一个朋友。
林清嘉拍了拍谢绯的肩膀,深沉道:“没有错,我叫林清嘉,你要记得我是你最爱的爸爸。”
谢绯留下一句“有病啊”,扭头就跑得不见人影。
她只好漫无边际在校园里闲逛,忽然,肩膀被拍了拍。
这一下在梦里她也着实受惊,胆战心惊回头看,却见晏析飞正堆得满脸笑。
他也是她高一上的同学来着。
只不过他俩真正熟起来是在分班后,他和谢绯当了一年多同桌,关系很好。
“你干嘛?”
晏析飞扯了个笑,谢绯同款狐狸眼狡黠一眨:“你快点去啊,节目要开始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
她被宴析飞推进了教室,三个窗帘都被拉得严严实实,音响里放着震耳欲聋的音乐声。
宴析飞可惜道:“还是错过了一点。”
又弯起眉眼:“不过不要紧,你最喜欢的还没开始。”
她最喜欢的?
未待深思,只一刹那,万籁俱寂,音乐声消弭。
很轻很缓的乐器声奏响,她对西洋乐器一向没什么研究,迟缓地顺着音乐抬头看去。
却因为入眼的场景愣住。
肩宽腰窄的少年随意靠坐在桌上,一脚蹬着椅子,另一条腿伸展在椅子上。
怀里抱着浅色的大提琴,他耷着眉眼,没什么精神,骨节分明的手指却握着琴弓,很有节奏地拉响。
低缓悦耳的音符飘满教室。
林清嘉想起这是什么时候了,她来二中的第一个元旦联欢会,因为腰伤遗憾缺席。
当时闻煜迦上台表演了一个节目,具体是什么她不知道,毕竟也没人会把节目单发到班群里,只是隐约看了一小段录的视频。
那段视频跟雾里探花似的朦胧,看不清他演奏的是什么,但就是那么一段糊得亲妈都认不出来的视频让闻煜迦上了表白墙为他开的一人专辑。
闻煜迦本人还收获了一大批爱慕者。
可惜没过多久,他初中那些事又被翻出来,才消停许多。
林清嘉某种角度上说还挺执着的,她一直坚信闻煜迦初中应该没那么可恶。
虽然她从来不敢告诉别人她愿意相信闻煜迦的清白。
说了也是得到看向失足少女的痛心疾首目光。
闻煜迦身上有某种奇怪的气场,明明在高中什么事都没犯过,却依旧让人觉得,这不是个好人。
他像是长了浑身的傲骨,桀骜,张扬,又轻狂过分,所有叛逆者身上有的毛病他都有。
所有少年身上有的闪光点他也有,赤忱,热烈,可靠,正义,以及隐藏在细微处的温柔。
永远不会后悔喜欢上这样的少年。
闻煜迦就是最好的。
·
早晨下了宿舍楼还是冻得哆哆嗦嗦,林清嘉裹了间棉袄穿在校服里边,像个臃肿的炸.弹。
头发长了点,盖住后脖颈,她懒得请假去剪,正好保暖。
宿舍门口的大黄这两天不知道跑哪去,她偷摸寻找另几只小猫咪。
无果。
还一不小心绕到了宿舍楼后,相当于走了远路。
“喵嗷嗷呜~”绵长软弱的小猫叫声传入耳,林清嘉被吸引住,提溜着包潜伏过去。
却在极隐秘的角落里,发现了一道肩宽身挺的背影,男生弯着腰,手里拿了把不明物体,像是猫粮。
周围环境静谧,她听他说:“快吃,别挑食。”
“嗷嗷呜~”小猫破天荒没有扬起高贵的小脸转两圈拒绝,等待人走后再吃,而是立即摇着尾巴欢快叼起纹理细腻手心上的猫粮。
看来他没少喂。
闻煜迦翻过手,拍了拍小猫的脑袋,动作跟拍皮球似的,劲却不大。
挂在脖上的相机被另一只手快速摁下快门,时光的美好在他手上再一次凝固。
他直起身,帽衫压着,隐约能见脖颈处泛凉。
身体真好,她是受不了漏风的衣服。
“早上好。”林清嘉扬起手,打了个招呼。
闻煜迦拉下帽子,压久的发丝起了几分翘,声音低低的:“嗯。”
林清嘉一向很热情,对谁都这样:“你刚才喂猫呢呀?我还以为你下午不在学校晚上就不回来了呢。”
她是有几分惋惜的,早知道闻煜迦回来,她早上肯定要多踩几个点,以便掐准他出门的时间。
闻煜迦还耷着眼,没什么精神:“回来喂猫。”
“昨晚没休息好吗?”
“困了。”
“哦……走吗?”
他把玩着手心的钥匙串,不置可否,两个人算是并肩向前。
林清嘉自然是很开心的,她发现只要胆子大一点,不要脸一点,人就能获得廉价的快乐。
虽然,这快乐就像病毒。
没什么好处。
这个点人还不多,至少她没碰上同班同学……除了宴析飞。
他和谢绯都是5.0的视力,但显然宴析飞眼睛不太好用,他凑近拍了拍林清嘉:“你怎么一个人?”
林清嘉:“……”
闻煜迦扭头,瞥了他一眼,语气淡淡:“原来我在课代表眼里不算人。”
宴析飞和她都是语文课代表。
林清嘉依稀记得,他俩是不太合拍的。
原因不知,但宴析飞好歹算是她的“狐朋狗友”,她不可能眼睁睁看两个人互骂。
她不敢拦闻煜迦,生怕这一身反骨的人听完劝会再口出什么狂言。
所以林清嘉拽了拽宴析飞,小声劝:“别搞啊。”
宴析飞点头,主动承认错误:“我眼瞎,我有罪。”
语气却很欠,闻煜迦转身站定,目光扫过后边两人好几圈,时间凝滞,他长睫垂下:“哦。”
冷淡漠然。
大概……算是过关了吧?
他转过身之后,林清嘉使劲拍宴析飞的胳膊,宴析飞躲了躲,仿佛很委屈:“我真没看见。”
一个宴析飞已经够糟心的了,结果没走一会儿,江生烨不知从哪晃了出来。
江生烨和宴析飞是室友,江生烨拍拍他肩:“我靠你够快的呀,我出门的时候你不是还洗脸呢吗?”
宴析飞:“洗脸又不是上坟,烧完纸还得等会儿,洗完就走呗。”
江生烨为他形象的语言比了个大拇指:“你真牛逼。”
林清嘉不在意他们说什么。
只希望这俩人能有点自觉,一左一右站她旁边算怎么个意思,就算有距离,也弄得她像什么左拥右抱的海王。
何况,闻煜迦无事一身轻松,自己走得飞快。
她却被这两个傻蛋牵扯住腿脚,行路难,难于上青天。
一个拐弯后,她彻底看不到闻煜迦了,心火涌上。
林清嘉自己退后一步,把这俩晃晃悠悠向前的人往中间一拽,“嘭”一声,男生骨架清脆撞击。
她压抑怒气:“你俩,能不能自己走?”
宴析飞却一副居功甚伟的模样,“我这么善良的人,已经不多见了。”
“???”
他没多说,拽了把江生烨:“走,陪我买个掉渣饼去。”
饶是脾气好如江生烨也忍不住吐出脏话:“你傻逼吧?这他妈走过食堂二百米了。”
宴析飞:“锻炼身体,人人有责。”
江生烨:“……”
林清嘉眼睁睁看着他俩一个在前,另一个被拖着,方向朝后大步流星走。
大为震撼。
又忍不住细细琢磨起宴析飞话里的意思,凭她对这猴精猴精玩意的了解,这两句话恐怕大有深意在。
思考无果。
最终只是很可惜,
这已经是不知多少次看着他的背影。
闻煜迦总是像风,无所牵挂,不留痕迹。
作者有话要说:没有光的时候,
想一想你就会温暖。
——闻煜迦《暗恋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