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 简晋待在宫里不知道, 贺明昭却是知道的, 外面有人借着简晋的事情,想闹事。
那些人表面上都是为简晋抱不平的,实际上是在针对他。
他看上了新科探花, 把人囚禁在皇宫里的消息, 现在已经不单单是在官员中间流传了,就连京城的普通百姓, 也都已经知晓。
他不在乎名声,甚至对别人觉得简晋属于他这件事乐见其成,因而并未阻拦, 于是,简晋上了他的床的事情, 几乎人尽皆知。
虽然眼下大家都在同情简晋, 但今后,怕是所有人都会用异样的目光来看简晋。
不过也有可能,黑衣卫查出来的是假的。
贺明昭的脸色变幻莫测,突然想到了什么:“准备一下,我要出宫。”
他的眼神无比冷厉,最后道:“去找赵齐深。”
当年“救”了他的江州知府,就是赵齐深。
四年多前他从病床上醒来,完全不记得受伤那四个多月期间发生的事情, 同时, 身处江州知府府衙, 身边还有找上门来的黑衣卫。
他的手下在他失踪后,一直都有找他,甚至有人待在江州知府府上没走。
按照江州知府的说法,是他不知道不敢确定自己府上的黑衣卫到底是哪边的人,才会将他藏在庄子上,藏得严严实实的,直到被那个黑衣卫发现……现在看来,说不定另有隐情。
赵齐深后来口口声声说怕人寻仇,求他不要将此事说出去,因而他将赵齐深救了他的事情瞒得很好,不过出于感激,他将赵齐深调回了京城,这五年,赵齐深可以说节节高升。
赵府离皇宫不远,这里在以前,曾是贺明昭二哥的府邸。
前些年贺明昭杀了不少人,有不少房子空了出来,他也就赏了赵齐深一处。
黑衣卫骑着马,在京城宽阔的街道上奔驰。
路边的人家纷纷关门,不少人变了脸色。
这么多黑衣卫出动……又有哪个人要被抄家?
有官员亲自出门查看,看到骑马走在最前面的人之后,更是瑟瑟发抖。
那带着黑衣卫出来的人,竟然是贺明昭!
这么多黑衣卫一起出动,多半不是好事,再加上一个贺明昭……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秦王府。
这些年,满朝文臣过得不好,宗室也过得不好。
贺明昭杀起人来,是不管三七二十一的,他的哥哥都被他杀干净了,京城的老王爷也被杀了两个……弄得贺家人人自危,对贺明昭也很厌恶。
他们除了厌恶贺明昭,还厌恶另外一个人,那就是秦王。
当年贺明昭登基,秦王是第一个支持贺明昭的。
不过,他们对贺明昭的厌恶是真的,他们对秦王的厌恶到底是真是假,就没人知道了,外面的人就知道一点,要是宗室里有人犯了事,贺明昭不依不饶的时候,去求求秦王,好歹能让贺明昭的处罚轻一点。
秦王是贺明昭的叔叔,是先帝最小的弟弟,平日里就喜欢吟诗作画,一向低调,但此刻,秦王面色凝重,全然没有往日里的温和。
秦王的手轻轻敲打着红木太师椅的扶手,眼里带着若有所思:“贺明昭怎么会突然出宫?”
“暂时还没消息传出来。”有人道。
“国师那边呢?如何了?”
“他已经进宫,之后的事情,便没人知道了。”
“小心盯着,若是国师遇到危机,一定要尽力搭救。”秦王道。
听到秦王的话,一个谋士忍不住问:“陛下,我们何必对国师这般恭敬?”
大齐国师的地位一代不如一代,如今的国师虽然曾经辉煌过,但也是因为先帝要他做事,给了他许多好处的缘故。
在很多人眼里,国师就是个假道士。
对这样的一个假道士,何必毕恭毕敬的?
“国师是有真本事的,”秦王看向自己的手下,“今后遇上国师,小心一些。”
秦王的手下不以为意,他们可没听过国师有什么本事,而且……自从先帝去世,国师偶尔就疯疯癫癫的……
“等你们遇上国师,就知道到底什么是国师了。”秦王的嘴角勾了勾,没打算解释太多。
曾经他也以为,国师就是个招摇撞骗的神棍。
但最近的国师……瞧着竟是没那么简单。
不过他也懒得多说,他这些谋士在他面前能不把国师当回事,真要见了国师,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而且,国师虽然不简单,但也无需害怕。
就他那些小手段……耍不出什么大花样,他供着国师,主要还是因为这世上,信国师的人不知凡几。
得了国师,能有莫大好处。
正说着,外面有人进来:“王爷,陛下去了赵齐深府上。”
秦王是贺明昭的叔叔,但年纪并不如何大,如今也不过三十四岁。
男人三十多岁的年纪,成熟稳重,是最能建功立业的时候……此刻,留了胡子,看着特别儒雅的秦王眉头皱起:“他去找赵齐深做什么?”
秦王疑惑,在场的他的谋士,也都非常疑惑。
那赵齐深就是个胆小鬼,一向没有存在感,甚至还在朝堂上被贺明昭吓晕过去。
大约是觉得把人吓晕了不好意思,贺明昭顺手赏了他一处宅子,但除此之外……赵齐深实在没有什么可以让人记住的地方。
外面的人疑惑的时候,赵齐深正满脸土色地跪在地上,他的面前,则是赵家被踹坏的门。
贺明昭来得太快,来了之后,还一言不发就踹门……
贺明昭已经下了马,但因为赵家人都跪着,他依然显得特别高大,此刻他看着赵齐深,淡淡地说道:“说说,四年多前,到底是怎么回事。”
如果简晋在这里,就会“看”到贺明昭暴躁的精神力正张牙舞爪地压迫着赵齐深。
可惜简晋不在,其他人看不到精神力,只能感知到从贺明昭身上传来一股威压,让人想要倒头就拜。
赵齐深更是瑟瑟发抖,差点都跪不住了。
见赵齐深这么害怕,贺明昭的脸色愈发阴沉。
赵齐深道:“陛下恕罪……”
贺明昭上前,一脚把赵齐深踹翻在地,赵齐深被踹倒,什么都不敢说,连忙爬回来跪好,继续磕头认错。
赵齐深此刻,当真是说不出的后悔。
他有个不成器的儿子,当年离了江州府的府城出去玩,无意中见到一个人打扮怪异,就将之抓了,带回府城,要剥这人的衣裳来看看。
不想这人竟是激烈反抗,竟是打伤了他儿子,之后又跟赵家下人打了起来,还挨了一棍子。
赵齐深听到动静过去,就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是失踪的七皇子贺明昭!
他一向胆小,有因为府城中有黑衣卫在,不敢杀人灭口,反而找人来给他治伤。
然后,贺明昭尚未醒来,黑衣卫就找来了。
他怕这些人计较他儿子伤了贺明昭的事情,支支吾吾不敢多说,不曾想等贺明昭醒来,之前几个月的事情,竟是全忘了。
他心念一动,干脆就说是赵家救了他。
当时贺明昭虽然已经很厉害,但知道他这份厉害的,也就是京城的官员,赵齐深当时已经在江南为官七八年,对京中事情不了解,并不怎么把贺明昭这个七皇子当回事,冒领这功劳,也只是不想贺明昭来找他麻烦。
可他不曾想到,名不见经传的七皇子竟然能杀回京城,夺得皇位。
他正好是在新皇登基之时进京的,一进京城,就天天看到有人被杀,差点被吓破胆,之后每次见到贺明昭,也忍不住心生恐惧,就怕贺明昭哪天想起来以前的事情。
而此刻贺明昭的表现,分明就是他想起来了。
赵齐深当初就是想要得一份七皇子的人情,得不到他也觉得没什么,他好歹也是个知府,贺明昭就算发现了他不是救人的人,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但贺明昭成了皇帝!
赵齐深这几年一直担惊受怕,刺客贺明昭找上门来,竟是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贺明昭见他这样子,却愈发恼怒:“把赵家人都赶出这宅子!”
赵齐深虽胆小,但当年当知府,也没少拿东西,此外,他并无多大本事,进京这几年,基本上就是在混吃等死。
原先贺明昭看在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的份上,愿意对他多几分宽容,此刻却已不必。
至于杀人……他还真不是杀人魔王,自己动手的时候更是少。
所以,他便将赵家人都赶出了原先的宅子。
赵家的宅子里,一时间鬼哭狼嚎,贺明昭看着他们,想到赵齐深交代的事情,突然很想简晋。
简晋说的应该是真的,简晋……真的喜欢他?
他的喜悦,简直无处安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