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8/吹笛少年
确实,俞锦书承认,她跟李泽煜套近乎时说了些鲁莽的话。
她以为,能去心理医院的怎么也得抑郁症级别,谁能想到这关系户,婚前焦虑也要看。
先前她回了六个点表示无语,现在当着面反倒不知说什么了。
但她看江梦迟的反应,也不想就这么认输,遂了他的意。
“没什么,我就是觉得,先生业务挺广泛,连带讲话都一套一套的,进可攻退可守。”
趁着红灯没读完秒,他取下眼镜擦了擦,“还好吧。”
“我以为你挺斯文的呢。”
“上班下班两个样,不很正常么。”
俞锦书突然想到自己的场子:“没料到下了班一看,牌技这么差。”
她在四方麻将桌上,还没吃过亏。
绿灯亮起,他叹息了一声,“之前不熟,让让你,真以为我牌技差。”
“也是没有再检验的机会。”言外之意,一会儿是有的,看他卖不卖面子。
“小姐,你放的歌,粤语。”
打雀英雄传,多部香港赌/博电影插曲。
江梦迟怎么会不明白她的心思,“今天不行,家里有点事情。”
经这么一提醒,俞锦书记起那天陈姨在牌桌上的话,“你爸爸生日?”
他应:“嗯。”
“你去吗?”
“......”江梦迟觉得她挺有趣的,“你爸生日你不去?”
“不去。”她肯定道,“除非他给的够多。”
“行。”
狗蹭了蹭俞锦书,小声嘟囔了两下。
她掏出袋小零食喂它,“你今天怎么不说粤语呀。”
“你问狗问我?”
“问狗。”
“怕你听不懂。”
“习惯多难改。”
“唔难。”
“这不是说得挺好的。”她眯起眼睛,“我听得懂,爱听粤语歌。”
“得啦,你嗰几句,一樽不满半樽晃荡。”他说,“我又唔系你,啱啱返嚟,冇乜改唔到嘅习惯。”
“对啊,我刚刚回来,正好需要个导游。”
俞锦书不八卦,可章歆八卦。
那天见她认识江梦迟,回去连弹了十几条几十秒的语音。
「人家小江,学贯中西,家里趁。」
「你陈姨多有背景呀,年轻就被捧着长大的,多少人上赶着巴结。闲了半辈子,后来随手搞了搞投资,弄起来一堆私立医院。」
「他爸我记得是个院士级别的人物,你爹那种钻钱眼子里的可比不了。」
「你跟小江郎才女貌,知根知底,这事儿我觉得成。」
当时俞锦书懒得听,直接转成文字,粗略扫了一眼。
然后她打算给她妈找个班上,就没这么闲了。
说到底,他揭不开锅还是家财万贯关她屁事,她纯属找个打发时间的乐子,觉得他好难搞,挺好玩儿。
多数艺术家都放荡不羁爱自由,她凭什么例外,她也俗。
活人都俗,不俗也得活俗了。
众所周知俞小姐的脾气,所以她是这样回的:
「你嫁过去,我正好认个行点儿的爹。」
「郎才女貌,知根知底,这事儿我觉得成。有空多看看《致命女人》,我可以改姓,不委屈的。」
永远年轻,永远说话难听。
后续章歆又发了十几条几十秒的语音骂她,她没点。
难得江梦迟一路燃了两根烟,“我没空。”
俞锦书眼尖,看盒子认出来是利群,“老烟枪。”
她抽凉烟久,利群属于她换口味都不会选择的类型,虽然它是多数瘾大烟民的选择。
不过,她以为他怎么也得黄鹤楼1916起步,再不济也是雨花石,不然都对不起章歆给这么一通吹。
江梦迟两三口抽完,腾出手摸了摸狗,“劲儿大,一根顶一天,不麻烦,医院的吸烟区过去一趟挺远的。”
“哦。”
“找导游,我建议你找李姨儿子嘛,跟你差不多大,同龄人。”
她拍掉他的手,“说人话。”
“好。”是有些话题要严肃着讲。
江梦迟收了不着四六的劲儿,“我跟你不同龄,也不闲。”
每次谈及这些,都一副死出。
弄得俞锦书特不耐烦,解个安全带都没找对地方。
江梦迟伸手帮她按开,暧昧的举动却没暧昧的气氛,大抵因为各怀心思。
随后先她一步下了车,绕到另一侧,帮她打开副驾门,“回见。”
他越这样,俞锦书越不爽。
憋着一口气发不出来,连个上火的理由都不大好找。
最后她白了他一眼,将狗链往兜里一揣,准备走。结果没走动,回头一瞅,狗咬着他衣角不放。
这下有理由了,“人家跟你熟么,你在这儿黏着人家,脸都不要了。”
江梦迟蹲下,也不知道在给狗说还是在给人说:“我又没喂你,这么黏人?我都不好意思了。”
像在点她,干嘛总无事登三宝殿。
俞锦书正酝酿,怎么再扳一城回来,没等酝酿出来,一辆车停到旁边。
陈姨从车上下来,问江梦迟:“你今天这么早下班?”
狗是松嘴了,他人还没来得及起身,“嗯,正想跟你说。”
“没什么说的。”陈姨眼睛在两人身上转来转去,以为儿子终于铁树开花,把工作脑撇到了爱情之后。
好不容易出现个能让他误工的姑娘,不把握能行么?
陈姨家里有狗,也喜欢宠物,身上有狗味。她一靠近,帕克立马开蹭。
蹭得陈姨高兴,“这小狗长得真好看,招人稀罕。叫什么?”
“帕克。”
“取个洋名儿呢,挺时髦。”
陈姨逗了一会儿狗,给江梦迟递了个眼神,“来,链子给我吧,我领进去,你俩慢慢聊。”
然后管家领着陈姨和狗进去了,他俩还在门口僵着。
俞锦书阴阳怪气:“哟,这么大个少爷,好像是要去我家。”
“嗯。”江梦迟起身拍了拍衣服,“貌似是。”
她没理还要横三分,得理怎么能饶人,“我家什么都有,就是没门儿,你看这事儿闹的。”
要命的嘞。
江梦迟倒没针对她,是他真的不想谈感情。
什么年纪做什么事情,他认为自己这个年纪该搞事业,他爸妈认为他这个年纪该搞对象。
两边都觉得过时不候,僵住了。
搞得一边听见事业就烦,一边听见爱情就烦。
所以啊,她想找他排忧解难,没问题,多少有层长辈的关系蒙着。
但她想找他谈恋爱,就算了。
这个年纪的人,各有考量,想法一层叠一层,谁也不可能主导谁,更不可能摆上台面闹难堪。
不过他能拿一姑娘怎么办呢?
既然各退一步不可能,当下找门进的又是自己,顺着她就好了嘛。
随即江梦迟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唔好意思,我错。”
俞锦书歪头盯着他,不做声,一肚子坏水又开始咕嘟。
江梦迟赶紧打住:“今晚请你食宵夜。”
她半信不信,“真的?”
“真系。”
“吃贵的。”
“得。”
◇
里头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就一简简单单的茶会。
没人着装特正式,可耐不住俞锦书一身运动装,多少独树一帜。
十几道目光打在她身上,她熟视无睹,径直走到章歆坐的那张茶桌前倒了一大杯水,一口灌。
喝得快,漏了几滴沿着脖颈往下流。
大大咧咧引起章歆一阵不满,“哪儿有姑娘样子。”
她随手擦擦嘴,“你姑娘就这样子。”
俞锦书一向不喜欢章歆爱玩儿的作风,老损她,跟活在张爱玲的书里似的。
今天除外,因为她发现像她这种闲出屁的闲散人士,能有个这样的妈简直太方便荒废时间。
她往周围扫了一圈,有带着几岁小孩的,有不好推脱陪着长辈来交际的。
不知道为什么,到章歆这年龄,能被自家孩子重视似乎是件能成为谈资的事情。
明明有朋友和司机,非喜欢让孩子陪和接,还一定得加上一句“我都说了,不用陪,非要来”。
可在茶会上遇到的同龄人就不这么想了,顶多相视一笑,心里讽刺句:妈宝。
反正俞锦书就是这么想李姨儿子的。
坐在长辈堆里,打进门起,眼睛就没从她的钉上挪开过。还不敢明着,时不时装模作样地瞥一下。
跟李姨的反应不能说毫不相关,只能说一模一样。
铁亲生的。
“不漏水。”她扬了扬下巴,“刚才我喝快了。”
“盯着孩子看什么?没见识。”陈姨放下茶杯说,“什么年代了,年轻人都个性。”
李姨顺着台阶下,“嗐,我就是想问问她疼不疼。”
俞锦书:“不疼。”
章歆说:“孩子大了,知道找妈了。我都说了,她忙,不用非得过来看我这一趟,非要来。”
说什么来着。
俞锦书笑了两声,没往她跟前凑,“有牌局吗?打两圈。”
陈姨指着一路寒暄完才过来的江梦迟,“你陪小俞去吧,你们玩一玩,我们聊一聊。”
“又打牌?”江梦迟头痛,“咱们不是说好了,今天我接你,早回?”
“这才几点,不着急。”李姨推了推她儿子,“你也去。”
牌友也分个高低远近,多条往上走的人脉,里外不亏。
那天一起打牌的赵姨跟着拿起手机,“我儿子官司忙完了,我帮你们凑,叫成可......”
牌桌还是那张牌桌,只是都换成了后辈。
“俞小姐幸会,我叫李前,前进的前。”
她该跟人家互通姓名,但俞锦书的字典里没有该和不该,话掉地上了。
江梦迟坐在她对面,没抬头,许在处理医院的事情。
李前继续套近乎:“我听说章姨喜欢读张爱玲,俞小姐肯定也博览群书。”
她差点笑出声。
章歆看书?张爱玲还是从她这儿听的。
俞锦书漫不经心地玩儿着桌上散牌,“对啊,我喜欢看《色戒》,梁朝伟那版,无删减的,只看里面删减的。”
江梦迟抬眼,一瞬对上她的视线。
她撑着半边脸,没躲。
他弯起眼尾,“好犀利。”
俞锦书用手头麻将的边角轻轻敲桌面,一声一声,错落有致,“不如你喽,喜欢看手机,好犀利呀。”
麻将敲打牌桌,她敲打他。
作者有话要说:嗰-那/致命女人里刘玉玲和闺蜜儿子谈念爱
趁北方话有钱,死出没门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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