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泉
江梦迟发现耳坠不见,第一时间给李泽煜打去电话。
他出了医院都会换衣服,只可能是在门口聊天掉的。
当李泽煜说没见,要不要帮他问问那位小姐时,他有些意外。
等反应过来是俞锦书,就更意外了,“你有佢联系方式呀?”
“系呀,佢好趣致,话同我系‘同类’,换咗电话。”
“同类?”江梦迟听了不禁失笑,“你有冇同佢讲你系婚前焦虑呀?佢才多大。”
“讲咗,佢发个省略号。哎,我觉得佢冲你嚟嘅,多半对你有意思。”
那会儿江梦迟手里掐了支笔,从食指转到小指,走一圈,再转回来。
李泽煜说完笔掉了,他边捡边揶揄:“神经,唔好乱讲。你帮我问问佢好啦,我直接打过去唔礼貌。”
“好,不过我而家有个meeting,要一个钟,你急呀?”
江梦迟叹了声,“唔心急打个电话畀你做乜呀?耳坠系送我阿妈嘅。”
每年他爸生日,他都会连带着给他妈准备份礼物。
“嘁,以为你打个电话挂住我呀,结果系问女仔。”李泽煜爽朗地笑,“我畀你发佢号码,你自己问啦。”
随后江梦迟盯着那串数字发了十几分钟呆,先犹豫要不要打,后打出去不到一秒,又挂断。
不过到底,还是拨了。
习惯不好破,这会儿重买也来不及。
只是听她这句过分生疏的“江先生”,明显是在顶那声“俞小姐”。
不然呢,他还能叫她什么?
总不能现在问,‘你叫乜呀’,不合适吧?
他试图将话题扯远:“约定好,仲可以叫偶遇呀?”
好在她没纠结:“偶遇不就是蓄谋已久的相遇嘛?”
“你话系就系啰。”
“怎么了?跟我打电话,总不能为了聊这些有的没的吧?”
她倒是实在。
如此,江梦迟也没继续客套,“你有冇见过一只耳坠?蓝色嘅。”
“蓝宝石?”
“嗯。”
“见过,在我这儿,你挑个时间来取?”
他还蛮想问问怎么在她那儿的。可电话里问,不太好。
没征求她的意见,贸然要了联系方式,已经挺唐突,“好,你几时得闲?”
“现在就有,你过来还是我过去?”
她总给他制造些措手不及的惊喜。
江梦迟确认了一遍今天的安排,还好,说有事算不上,说没事也不算完全没事,但总归不能让她送来,“你喺边呀?我嚟接大小姐。”
她“嗯”了几秒,似乎在找路标,最后放弃了,“不知道,这几年变化太大了。这样吧,你加我微信,我给你发定位。”
“好。”
“对了,你好没礼貌。”
“咁我应该点赔礼道歉呢?”
“加我微信。”
加上,定位立马弹出来,他匆匆换衣服往外走。
电梯门一开,里面的李医生招呼:“江院长早退可不常见。”
他寒暄:“多见几次就正常了。”
上下级关系总会形成一种无形压迫。
数字不断往小了跳,李医生翻着手里的病历,假装自己很忙。
江梦迟突然开口:“上次那位很有个性的女士......”
“可太让人头疼了。”李医生顺嘴道。
然后才反应过来,得问明白聊得是不是同一个,于是指着唇下,“这个?”
“对。”江梦迟笑,“确实,不头疼才怪。”
李医生还想说点什么,他摆摆手,换了个话题聊。
到该走了,又莫名蹦出一句:“还是个孩子呢。”
李医生:“啊?”
“没什么,我走先。”
“好嘞。”
◇
俞锦书的心情十分舒畅,毕竟她一开始留李泽煜号码,就是为了让江梦迟主动来联系她。
这么贵的耳坠,怎么可能说不要就不要了。
够绕弯子,可她不嫌麻烦。
不然她跟其他人有什么区别呢?多不特殊。
没多久,他的车停到了路边。
俞锦书牵着狗过去,没往副驾走,而是走到主驾敲了敲车窗。
待车窗降下,她扬着灿烂笑容问:“先生,坐你的车可以带宠物吗?”
他顺着瞥见她的狗,说:“你上来抽烟都没人管你。”
俞锦书摇头,“那多不好呀,我还是在下面抽吧。人家都说,男人的车是老婆。”
“上来。”他偏了偏头,“我老婆多。”
“渣男。”
怕她不好意思,江梦迟先做了个榜样,将夹着烟的手搁在窗边,“平等的喜欢每一个罢了,不喜欢我买它干嘛?”
俞锦书探着身,“你出了医院以后,跟每个人都这样没正形吗?”
“我以为这算风趣。”他说,“但你好像很在意,自己在我这儿算不算特殊的那一个。”
“女人嘛。”她刚走到副驾,车门从里面打开。
江梦迟:“女人嘛。”
“你倒是很懂。”
“上上心,不难猜。”
俞锦书抱着狗坐好,从口袋里摸出耳坠还给他。
江梦迟道了声谢谢。
过于生分,但她没计较,“怎么不问问,为什么在我这儿。”
“捡到的吗?”
“送女朋友的吗?”
她朝左看,他向右看。
恰好对上,相视而笑。
江梦迟忽然记起那顿宵夜,原来那时就捡到了,怪不得讲话莫名其妙。
总不能只有她遛他的道理。
存心逗她,从储物箱里翻出放着另一只耳坠的盒子,“一对儿的,好看吗?”
“挺好看的。”俞锦书笑容更深,“先生是个体面人,不至于买得起一只,买不起一对儿。”
“真不禁逗。”那就没必要继续这个话题了。
他随口扯了句其他的:“买狗了?”
“捡的。”
江梦迟一时没分清她答得是哪句。
攻击性太强,俩字堵死人。
但他好歹活了这么多年,“你看我车上摆这东风,也是捡的,巧不巧?”
“哟。”俞锦书凑过去,“你怎么还顺牌呢?”
江梦迟顺手把烟掐了,“你这倒打一耙跟谁学的。”
她这时才注意到,车里居然多了个烟灰缸,“跟你呗。”
“我没你贫。”
“不应该呀,你上次不是说,比我活得久么。”
“嗯,我快三十岁了。”
“我喜欢年龄大的。”
他踩下油门,“你往窗外看看。”
“嗯?”
“大爷们都符合你这条件。”
她说:“大爷哪儿有你帅呀。”
江梦迟问:“去哪里?”
俞锦书得寸进尺:“把东风还了吧,我帮你道个歉。”
“那我谢谢你。”
“不客气。”
所谓礼仪,是在女士面前多少要有风度。
没几分钟,他又一次挑起话头:“养条狗挺好的,多个伴儿。”
可俞锦书摆明不想止步于闲聊,“不然我养你吧,你陪我。”
“耳坠送我妈的。”江梦迟说,“养我就算了,怕你被骗。”
她笑,“没见过骗子这么诚实的。”
“诚实的骗子才可怕。”
俞锦书转手捏了根烟出来,“想抽一根。”
“抽你的呗,我还能给你扔下去?”
紧接着,她又晃了晃手机,“想听个歌。”
“听。”江梦迟捣鼓了两下,帮她连好蓝牙。
结果她放了首打雀英雄传。
要是光放歌还好,偏偏俞锦书从不让人省心,“你对我就没什么好奇的?”
江梦迟反问:“你想让我有什么好奇的?”
“比如情史。”
“没兴趣。”
俞锦书终于发现了,他这人,该不含糊的地方一丁点都不含糊。
有时风趣幽默,有时足够直接。
才觉得跟他关系没那么生分了,他又用态度告诉你,想太多。
恰到好处的不远不近,仿佛先前在逗猫。
不是奇怪的人,而是成熟的大人。
但她可不是猫,“不谈女朋友是因为不想谈吗?”
车辆转过一个弯道,江梦迟平静地说:“是。”
其实到这里,就不该再往下刨根问底了,牵扯出的无非就是一些想当然的理由。
可俞锦书才不管呢,“为什么不想?”
“忙呀。”
“好俗的借口。”
江梦迟认同:“我是俗人。”
俞锦书“啧”他,“你怎么不说你是性冷淡。”
“你愿意这样想,也可以。”
“好啊,那我就这样想。”
她捡着不好听的说,本以为能再次看到点儿什么恶作剧引起的不同反应,但没有,他依旧波澜不惊,“行。”
“那我要是想,你取向比较特别呢?”
“你开心。”
“嘁。”俞锦书顿时没了兴致,“你这年纪,在我们村不结婚都属于不孝。”
他终于又乐了,“你还在乎村里其他人的眼光呢?”
“我不在乎啊,因为我就不是村里的。”
江梦迟突然说:“其实我这个年纪不谈恋爱,在我爸妈那儿也属于不孝。”
她随口:“那你谈一个,杀杀他们的锐气。”
“人姑娘愿意当工具人啊?”
俞锦书以一种深沉的目光审视了他半晌,“你不会要当场给我表演个开柜门吧。”
他轻嗤,“想什么呢,要表演,我现在也只能给你表演开车门。”
她撑着下巴琢磨又琢磨,末了,拍拍他肩膀,“哥,你放心,我思想很开放的,输给比我还像女人的男人,我心服口服。”
江梦迟从后视镜里瞧她,“你是挺开放的,连号都给我标上了。”
“啊?”俞锦书可没有冒犯的意思,“你要想跟我做姐妹,也不是不行。”
恰逢红灯,江梦迟腾出一只手,悬在她肩上,神神秘秘的,“我听说。”
“嗯?”俞锦书顿时打足精神,以为能听见什么付费内容。
“我姐妹有婚前焦虑症?什么时候结,给你随个大份子。”
“......你他妈才有婚前焦虑症。”
“急什么呀,真是。”江梦迟噙着笑,握回方向盘,“你什么时候有婚前焦虑,我什么时候考虑开柜门。”
作者有话要说:趣致-有趣/冇-没有/佢-TA/咗-了/嚟嘅-来的/而家-现在/畀-给/乜-什么/挂住-想念/仲-还/喺边我嚟-在哪里我来/咁-那[这么/点-怎么